离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凝固氢气湖,我们演习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练习在那可怕的湖面上行走。
在冰面上移动并不难,当然,站立行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匍匐滑动。
如果有人在湖边帮忙推你一把,启动并不困难。不然的话,你就得脚蹬手抓、连蹦带跳使自己开始移动。一旦开始移动,你就得持续前进直至滑出冰面。滑行时你必须不断地利用手和脚调整前进的方向。滑行的速度不能太快,这样就比较容易保持合适的姿势,并能避免在突然停止时不致使头盔受到过分震动。
我们又重复了在迈阿密基地时已经进行过的全部训练科目:使用武器、实施爆破、演练队形等。我们还每天不定期地向地堡发射十到十五个机器人靶标,以便让激光炮操作员练习在目标指示灯闪亮时作出迅速的发射反应。
和别人一样,我也进行了四个小时这种训练。开始时我还多少有些紧张,但经历了第一次“模拟攻击”之后,我才发现一切都易如反掌。灯一亮,我立即打开射击开关,激光炮马上进入自动状态,瞄准锁定目标,靶标在远处刚露头,一道道强烈的激光束就带着迷人的色彩,直扑目标。顿时,烧化了的金属在前方四处飞舞。除此之外,别的也不怎么让人感到激奋。
因此,我们大家对未来的“毕业演习”也不再感到什么担忧了,认为它不过如此而已。
在演习进行到第十三天时迈阿密基地向我们发起了攻击。
两枚导弹从相反的两个方向同时发射,以每秒40公里的速度,划破夜空,风驰电掣般地向我们直扑过来。
在第一枚导弹距我们还很远时,激光炮就轻而易举地将其化为了灰烬;但摧毁第二枚时,它已经离地堡仅有咫尺之遥。
我们从演习区回到地堡附近。要是在导弹攻击时我没有仔细观察地堡的情况,我就不会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二枚导弹被摧毁时,无数被熔化了的弹片雨点般地射向地堡,十一枚弹片直接命中。后来清理现场时,我们才发现损失惨重。
地堡中最先出事的是麦吉玛,她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姑娘。两块弹片直接击中了她的头部和背部,她当场就没气了。
由于气温急剧下降,生命维持系统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当时,弗雷德曼恰好站在高压空调喷气孔前面,强大的气流猛然间把他冲到了对面的墙上,他立即昏了过去。还没等人来得及给他穿上作战服,他就因减压过快,一命呜呼了。
其他人挣扎着,顶着猛烈的气流穿上了作战服,但加西亚的作战服早已是千疮百孔、无济于事了。
我们回到地堡时,他们已经关闭了生命维持系统,并开始对墙上的弹孔进行焊接维修。
有个人正在清理已经烧得无法辨认的麦吉玛的尸体。我听得见他的阵阵抽泣和不断的作呕声。
加西亚和弗雷德曼的尸体已经抬出去掩埋了。上尉从波特手里接过了维修工具,科梯斯上士把那个正在抽泣的人领到地堡的角落,然后又回来独自清理麦吉玛的遗体。他没有命令任何人帮忙,别人也都呆呆地站在一旁。
为了进行最后的毕业演习,我们全体登上了地球“希望号”飞船——来查伦星时我们搭乘的就是这艘飞船——以比来时稍高一档的速度前往镇关星。
航行好像是没完没了,没有尽头。一连六个月的航行,令人厌倦至极,但途中不像来查伦星时那样让人难以忍受。斯托特上尉命令我们日复一日地口述训练内容。此外,我们还得每天进行船上训练,直练得大家都疲惫不堪。
一号镇关星就像是查伦星的背阳面。事实上,比那儿还糟得多。星上的基地比起迈阿密基地来要小得多了,只比我们自己建造的地堡略大一点。我们计划逗留一个星期,帮助扩建那儿的设施。基地里的人见到我们高兴极了,特别是其中的两个女兵,看上去她们早已经在那儿呆得没了棱角。
我们一窝蜂似的挤进了小餐厅,一号镇关星上的长官威廉姆逊准将开始给我们训话,他带来了一些令人沮丧的消息。
“大家都站好了,别都挤在餐桌旁,这有的是地方。
“对于你们在查伦星上进行的训练,我已经略有所闻。我不想说那都是徒劳的。我要说的是,你们要去的地方情况完全不一样,那儿的温度要高得多。”
他略一停顿,好让我们听懂他的话。
“A1eph—Aurigae是我们所发现的第一颗塌缩星,它沿一条二十七年的轨道围绕一颗名叫Epsilon—Aurigae正常的恒星旋转。敌人的基地是建在一颗Epsilon轨道上的行星上,而不是像通常的那样在Aleph星轨道上的行星上。对这颗行星我们知之甚少,只知道它每七百四十五天环绕Epsilon旋转一周,体积约为地球的四分之三,反照率为0,8。也就是说,它始终被云层所覆盖。我们不敢肯定地说那儿究竟有多热,但根据它与Epsilon的距离判断,那儿比地球要热得多。当然,我们无法知道你们抵达之后是在背阳还是在朝阳面,或者是在赤道还是在极地进行工作或是作战。那儿的空气可能可以呼吸,但无论任何时候你们都必须穿着作战服。”
“好了,情况你们都清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长官,”斯特恩拖着长腔说道,“目的地我们是清楚了,可有谁能告诉我们去那儿的任务是什么吗?”
威廉姆逊耸了耸肩膀:“那就要看你们的上尉和军土长是怎么想的了,还得看地球‘希望号’船长的意见。当然,还得依靠‘希望号’上的支援计算机的数据。你们既有可能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血腥战争,也有可能去清理现成的战利品。没准儿托伦星人会向我们求和呢。”科梯斯哼了一声。“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就是我们的后盾,是我们讨价还价的筹码。”他看着科梯斯说,“但现在谁也说不准。”
那天晚上我们尽情作乐,大家玩得都很开心。但有时让人感到像是在一个闹哄哄的海滩聚会上试图入睡一样。
基地里能供我们全体休息睡眠的地方只有餐厅。人们在里面随意地挂了些床单,以确保必要的隐私。
镇关星基地里的那十八条饱受性饥渴之苦的汉子早已经急不可耐,饿虎扑食似的冲向同我们一起前来的女士兵。
军队的习俗(还有法律)使她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性乱交,尽管当时她们最需要的是躺在实实在在的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不知是为什么,这十八个家伙拼尽力气,尽可能多地更换着性交伙伴,贪多而不求质。我们这些人在一旁,边数数边为他们加油,特别是为那些技艺高超的有才华之士。我想,说他们有才华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早晨——实际上我们在一号镇关星的每天早晨都是如此——我们摇摇晃晃地爬下床来,穿好作战服,开始基地扩建工程的施工。
这颗镇关星最终将被建成战争的战术和后勤指挥部,数以千计的作战人员将驻扎在那里,六艘地球“希望级”飞船负责保护基地的安全。施工开始时我们二十个人负责两间,后来成了二十个人负责四间。和背阳面比起来,这活根本不值一提。这里的光线充足,我们每工作八个小时就可以回宿舍休息十六个小时,也用不着担心无人驾驶飞机前来攻击对我们进行结业考试。
当我们返回“希望号”时,多数人都对这个地方恋恋不舍(尽管有几个最具姿色的女兵宣称她们可以喘口气了)。在与托伦星人真刀真枪地作战前,镇关星是我们最后一个轻松而又安全的地方了。正如威廉姆逊准将第一天说的那样,谁也无法预料前景将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绝大多数人对塌缩星跳跃都显得极不情愿,尽管人们不厌其烦地说我们甚至感觉不到跳跃,不过是自由滑落而已。
我还是有些不安。在学校时,我曾经选修过广义相对论和引力理论方面的课程。当时相关的资料非常匮乏——镇关星是在我上小学时才被发现的——但有关它的数学模型却相当清楚。塌缩星的镇关星是一个完美的球体,自中心向四周辐射式延伸约3公里。它始终以一种因地心引力而产生的内陷形式悬浮着。这就是说,它的表面被吸向中心,速度之快,几乎与光速相等。相对论证明了它的存在,或是使我们产生了它存在的错觉。对学习广义相对论的人来说,现实变成了错觉,一切都要以观察者为准。无论是佛教,还是参军。
无论怎么看,从理论上讲,我们飞船的一端在时空的某一点将恰好位于塌缩星的表面上,而另一端此刻却在离表面1公里处(根据我们的参照系推算)。在正常的宇宙条件下,这将会产生惊涛骇浪般的巨大压力,顷刻间把飞船撕碎。那样的话,我们就成了数以百万克计的碎片,散落在这个理论上存在的表面上,或四处漂游,或在亿万分之一秒内被吸向地心。这当然要看你以何为参照物了。
但物理学家们是对的。我们冲出一号镇关星,然后对运行轨道进行了必要的调整,接着就开始滑落,时间约为一个小时。
突然响起了警铃声,我们立即在缓冲器里坐好,飞船开始以两引力的速度减速。我们终于来到了敌人的领地。
第七章
我们以两引力的速度连续减速到第九天时,战斗打响了。
我们提心吊胆地躺在睡椅上。此时,我们感觉到飞船微微地颤动了两下,那是发射导弹产生的后坐力。
大约八个小时后,扬声器突然响了起来:“全体注意,我是上尉。”那是飞行员昆萨纳的声音。他实际上只是个中尉,但在飞船上,允许他自称为上尉。因为在飞船上他是最高指挥官,甚至在斯托特上尉之上。
“货舱里的工作人员也请注意。
“我们刚才向敌人发射了两枚当量为五百亿吨梯恩梯的超光速离子导弹,敌人的飞船和其在三微秒前向我方发射的导弹已被摧毁。
“敌人在过去的一百七十九个小时里(飞船时间)一直在试图追上我们,战斗开始时,敌飞船的速度略高于光速的一半,这是与Aleph号塌缩星相对而言。以‘希望号’为参照,敌飞船的速度仅为三十个天文单位。与我们相对而言,它的航速是光速的0,47,这样我们便在九个小时后在同一时空相遇了。导弹是在0719飞船时间发射的,并在1 540时摧毁敌船,两枚超光速离子炸弹均在敌目标一千公里的范围内自动引爆。
“这种导弹的推进系统实际上就是两颗超光速离子炸弹。它们以一百节的速率均衡加速,直到敌飞船或其他目标将其引爆。
“我们预计将不会有敌人飞船来袭。在五个小时以内,我们与Aleph号塌缩星的相对速度将会保持为零。然后,我们就开始返航,航程约二十七天。”
舱内响起了一片唉声叹气的声音。他说的并不是什么新闻,但再听一遍,我们并不在意。
飞船以两引力的速度持续飞行了一个月,这期间,我们不断地进行着枯燥乏味的身体和战斗训练。这时,我们首次看到了即将向其发起攻击的行星。是的,先生,他们是来自外空的侵略者。
这颗行星呈月牙形,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离我们有两个天文单位的距离。当我们离这颗行星还有五十个天文单位时,上尉就测定出了敌人阵地的位置。
我们的飞船以一个弧线形的轨道、以行星的球体为掩护,逼近敌人基地。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想进行偷袭——恰恰相反,敌人已经对我们进行了三次进攻,但都没有得逞——而是意在使我们的飞船处于更好的防御位置,起码在我们着陆前是这样。到那时,就只有飞船和乘务人员享受这安全保障了。
这颗行星的自转速度很缓慢——每十天半才自转一周——所以,我们飞船只有在距其l50000公里的地方才能进人它的静止轨道。这会让飞船上的人感到非常安全,因为在飞船和敌人基地之间隔着6000英里的山脉和90000英里的空间。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这些登陆作战的人们在与飞船上的作战指挥计算机联系时将有整整一秒钟的时间差。对我们来说,这是极为不利的。这瞬间的差距,就足以令人丧命。
给我们的命令十分笼统,只是说让我们攻击并且占领敌人基地,同时尽可能不破坏敌人的装备,而且至少抓一个俘虏。但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被俘。这并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一旦谁有被俘的危险,作战指挥计算机就会发出脉冲波,引爆其作战服动力装置里储存的微量钚元素,顷刻间,遇险者就会化为灰烬。
我们分乘六艘侦察飞艇,以六节的速度离开地球“希望号”飞船。每艇搭载十二人。每艘侦察飞艇自选轨道,分别前往离敌人基地108公里的集合地集结。同时,我们还发射了十四艘遥控飞艇,用以干扰敌人的防空系统。
着陆时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有一艘飞艇受到轻微损伤,艇壳一侧的部分阻燃材料被熔毁。但这并没有影响飞艇的作战功能,返航穿过大气层时,只要适当减速就能确保安全返回。
我们迂回前进,最先赶到了集结地。在那里我们碰到的唯一麻烦是,集结地实际上是在水下4公里的地方。
我把这一情况立即传递给了在90000英里上空飞行的飞船上的计算机,然后按事先设计好的计划实施着陆,就像是在陆地上降落一样:关闭火箭发动机,降低高度,刹车减速,触水,弹起,又触水,再次弹起,最后沉入水中。
要是我们改变一下着陆地点,在陆地上降落可能更好。虽说我们的飞艇并不怕水,但飞艇的外壳不足以承受4公里深的水所形成的巨大压力。科梯斯上士和我们同在一艘侦察飞艇上。
“上士,赶快让飞船上的计算机帮我们一把,要不我们就——”
“住口,曼德拉。相信上帝吧。”不知为什么,“上帝”从科梯斯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不那么崇高了。
这时突然响起了两声似乎什么东西充气时发出的声音,我感到背后的压力增强了,这意味着飞船正在上浮。
“是漂浮袋吗?”科梯斯根本没有理睬这个问题,也许他自己也一无所知。
正是漂浮袋。我们的侦察机上浮到离水面1O至1 5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透过舷窗,我们可以看见上边的水面,波光粼粼,恰似一面手工打制的银镜。我好奇地想,如果我是一条鱼的话会是种什么感觉,头上始终压着一个透明的房顶。
我看到另一艘侦察机降落了。在它人水的一瞬间,巨浪腾空而起,浪花四溅,犹如浮云。它沉没后不久,三角机翼下的两个巨大的漂浮袋就砰的一声充满了气。不一会儿,它也上浮到和我们一样的高度停了下来。
“我是斯托特上尉。听我的命令。离我们现在的位置约28公里处有一处海滩,敌人就在那个方向。你们乘坐侦察机立即前往这个海滩,然后从那儿向托伦星人的阵地发起进攻。”
从海滩到敌人阵地只有8公里。
我们放掉了漂浮袋里的气,开动发动机,上升到水面。然后成分散队形,朝海滩缓缓飞去。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到达了那里。在机体着陆的同时,我听见充气泵发出声音开始工作,以便使舱内的气压和外边的一样。
飞机还没停稳,我坐椅旁的紧急出口就打开了,我顺势滚上了机翼,随即又跳到地上。必须在四秒钟以内找到掩体——我连跑带跳,穿过遍地卵石,迅速来到一片生长着稀稀拉拉、呈蓝绿色的灌木林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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