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下来。我看到她仍因愤怒而颤抖着,但至少她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只见她吸了一口气,我也感到她正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就是他让你留下来的原因,斐兹。帮我看清楚这些事情。〃
〃这话怎说?〃这下轮到我震惊了。
〃我以为你知道。你一定纳闷惟真为什么不让你跟着他同行,那是因为我问他该找谁来当我的顾问,他就说我该信任你。〃
他忘了还有切德吗?我不禁纳闷。然后就想到珂翠肯根本不知道有切德的存在,而他一定也知道我将担任中间人。我在心中感觉到惟真的赞同,而切德依旧藏身阴影中。
〃再和我一起想想。〃珂翠肯吩咐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说得没错。这并非个别事件。
〃我们将有访客,毕恩斯的公爵和他那群权位较低的贵族们。普隆第公爵不会派特使出这种任务,而会亲自来这里要求得到解答,接着所有的沿海公国就会听听他得到什么样的回复。他的海岸是除了公鹿公国以外最容易遭到侵犯的地区。〃
〃那么,我们一定要有值得听得进去的答案。〃珂翠肯宣称。她闭上眼睛将双手放在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又压压自己的脸颊,我明白她是如何极力克制着自己。尊严,她这么告诉自己,要冷静理智。她又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我。〃我去找黠谋国王。〃她对我宣布,〃我得问问他每一件事情,弄清楚整个情况,还有他打算怎么做。他是国王,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依然稳坐王位。〃
〃我想这是个明智的抉择。〃我告诉她。
〃我得单独找他。如果你总是在我身边陪着我,会让我显得软弱无力,引起王室政权分裂的谣传。你了解吗?〃
〃我了解。〃虽然我实在很想知道黠谋会对她说什么。
她指着我收在一张桌子上的地图和其他物品。〃你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它们收好吗?〃
切德的房间。〃可以。〃
〃很好。〃她比了一个手势,我这才明白自己还挡着门,于是退到一旁。当她从我身边走过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群山清香片刻淹没了我,让我双腿发软,也诅咒命运把这些绿宝石用来重建房屋,而不是环绕在她那高雅的颈子上。但我十分自豪地认为,即使我在此时将它们放在她的手中,她也会坚持这些绿宝石应该用来替渡轮镇赈灾,所以我只得把它们偷偷塞进口袋里。也许她可以激发黠谋国王的愤怒,然后促使帝尊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或许,当我回来的时候,这些绿宝石还能紧紧绕着那温暖的肌肤。
如果珂翠肯回头看我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因她丈夫的思绪而脸红的斐兹。
我走到马厩里。这儿对我来说向来是个抚慰心灵之地,加上博瑞屈的远行,让我觉得自己有义务不时来看看,但这并不表示阿手需要我帮忙。此时只见一群人聚集在马厩门前生气地争论。一位年幼的马童握住一匹大驮马的马辔不放,另一位较年长的马童则用力拉着缰绳,试着把马和小马童拉开,还有一位穿着提尔司服饰的人站在一旁观看。这匹平日挺温和的马因为拉扯而面露痛苦的神情。没多久就会有人将因此而受伤。
我大胆地走上前将缰绳从惊吓的马童手中拉开,同时也抚慰地朝这匹马儿探寻。它对我有些生疏,但仍因我的安抚而镇静下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问这位马童。
〃他们问都没问就把峭壁拉出去。我每天都照顾这匹马,但他们甚至不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
〃我奉命〃站在一旁看的那人开口了。
〃我在跟别人说话。〃我告诉这人,然后转身问马童,〃阿手有交代你关于这匹马的什么事吗?〃
第113节:刺客之间的距离
〃只是一些例行公事。〃当我看到这场争执时,这马童都快哭了。不过,现在可有人帮他了,因此他的语气更加坚定,也站得更挺并看着我的双眼。
〃那么这很简单。我们把这匹马牵回厩房等阿手吩咐。除非有人知会马厩的代理总管,否则不能把公鹿堡马厩的马牵出去。〃马童紧紧抓住峭壁的缰绳,此时我也把缰绳放回他手上。
〃我也是这么想,大人。〃他结结巴巴地告诉我,脚跟并拢向我致意。〃谢谢您,大人。来吧,小峭壁。〃马童神气地牵着这匹动作迟缓的大马走着。
〃我奉命带走那匹马。提尔司的公羊公爵希望我立刻将它送到河边。〃穿着提尔司服饰的那人鼻孔朝着我说话。
〃他是这么说的吗?那么他获得我们的马厩总管的许可了?〃我确定他没有。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阿手跑过来,耳朵和脸颊都泛红了。要是在别人脸上,这红彤彤的模样挺滑稽的,但我知道这表示他生气了。
那位提尔司人劈头就说道:〃这个人,还有一位你的助手,在我们从马厩牵走我们的动物时来干扰我们!〃他傲慢地宣称。
〃峭壁不是提尔司的动物。它在公鹿堡出生的,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也在场。〃我提出声明。
那人高傲地看着我。〃我没跟你说话,我是在跟他说话。〃他伸出手指指着阿手。
〃我是有名字的,大人。〃阿手冷冷地指出。〃阿手,我是马厩的代理总管,在博瑞屈陪同王储惟真远征时代理他的职务。他也有名字,是斐兹骏骑,不时来帮我。他、我的马童和我的马都属于这马厩。至于大人您,如果您也有名字,那么可还没有人告知我,而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马厩出现。〃
博瑞屈果然有好好教导阿手。我们交换眼神,然后同时转身走回马厩。
〃我是蓝斯,是公羊公爵的马夫。那匹马已经出售给我的公爵,而且不光是它,还有其他两匹有斑点的母马和一匹阉马。看看我这里的文件。〃
当我们缓缓转身时,提尔司人就拿出一幅卷轴。当我看到一块公鹿堡的红蜡封印时,心中突然一震,看来这是真的。阿手缓缓接过卷轴并斜眼瞥着我,我便上前站在他身边。他认得一些字,但阅读对他来说一向很费事,虽然博瑞屈有教他一些,但识字对他来说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从他的肩膀后面看着他展开卷轴研读。
〃上面写得很清楚。〃提尔司人说道,伸手想拿回卷轴。〃让我念给你们听?〃
〃不用麻烦了。〃当阿手卷起卷轴时,我对提尔司人说道,〃这上面写得挺详细的,但很明显有缺失。虽然帝尊王子签署了,但峭壁不是他的马。它和那两匹母马以及那匹阉马都是公鹿堡的马,只有黠谋国王可以出售它们。〃
〃王储惟真不在这里,现在由帝尊王子代理他的职务。〃
我把手放在阿手的肩上制止他发怒。〃王储惟真的确不在,但是黠谋国王和珂翠肯王妃可都在,他们两人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签署文件,才能出售公鹿堡马厩里的马。〃
蓝斯将他的卷轴抢回去,亲自检视上面的签名。〃我想,惟真不在的时候,帝尊王子的签名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大家都知道老国王大部分的时候都神志不清,而珂翠肯的话,这个嘛……她不是瞻远家族的人,真的。所以,惟真不在时,帝尊就是〃
〃王子。〃我精确地说出这字眼。〃用言语贬低他视同背叛,而把他说成是国王或王后也是一样,只因他都不是。〃
我将这暗示性的威胁深深植入他的心中。我不会直接指控他叛国,否则他将难逃一死;但就算蓝斯这等自负的混蛋,也不值得为了重复他主人的大胆妄言而送命。我看着他睁大了双眼。
〃我没有任何恶意……〃
〃没事了。〃我在此时说道,〃只要你记得以后别再向没有马的人买马。这些可全都是国王所拥有的公鹿堡马匹。〃
〃当然。〃蓝斯因慌张而颤抖。〃或许这是一份错误的文件,我也相信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我回去找我的主子。〃
〃明智的抉择。〃阿手在我身旁柔声说着,重拾权威。
〃好吧,我们走吧!〃蓝斯捏了捏他的男仆,还推了他一把,只见这男孩一边跟随他的主子,还一边回头怒视着我们。我不怪他,因为蓝斯就是那种非得在别的地方泄愤的家伙。
〃你想,他们会回来吗?〃阿手平静地问我。
〃他们会回来,否则帝尊就要把钱还给公羊公爵。〃
我们沉默地思考那个可能性。
〃所以,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该做什么?〃
〃要是只有帝尊的签名,就什么都别做。如果文件上面有国王或王妃的签名,你就一定得交出马匹。〃
〃其中一匹母马怀孕了!〃阿手提出抗议。〃博瑞屈对小马寄予重望,如果马儿离开了,他回来会怎么说?〃
〃我们得一直记住这些是属于国王的马,而博瑞屈也不会怪你奉命行事。〃
〃我不喜欢这样。〃他用忧虑的双眼仰望着我。〃我想如果博瑞屈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想还是会的,阿手,别认为这是你的错。我怀疑这恐怕还不是我们在冬季结束前所遇到最糟糕的事。不过如果他们真的又回来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他沉重地点点头,我也就离开了。这趟马厩的拜访变得很不愉快,我可不想经过一排一排的厩房,然后在心中纳闷冬季结束前还会剩下多少匹马。
我缓缓走过庭院,然后走进堡里准备上楼回房。我在台阶上停了下来。惟真?
没反应。我可以感觉到他在我的内心传达意愿,有时候甚至可以传达思绪,但每当我试着找寻他时却都没有下文,这可让我慌了。如果我能准确无误地技传,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我停下来仔仔细细地诅咒盖伦以及他对我做的好事,因为他将我原本拥有的精技能力燃烧殆尽,只剩下不可预料的残缺能力。
但是端宁和择固,还有其他精技小组成员呢?为什么惟真不运用他们探询现况,并且让他们知道他的意愿?
一股恐惧在我心中蔓延。毕恩斯的信鸽、信号火光和在烽火台里技传的人。王国里所有的通讯线路,以及和国王之间的沟通管道似乎不怎么管用。这些沟通管道将六大公国联结成一个统一的王国,而不是由公爵们所组成的盟国。在此动荡不安的时期,我们比以往更迫切需要它们,但它们为何逐渐失去效应?
我把问题留给切德,期盼他能尽快召见我。最近他没有像以前那么常见我,让我感觉自己不像以往那样常和他私下会谈。也罢,我不也把他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或许,是因为我对他隐瞒了我的秘密才会有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刺客之间自然产生的距离。
第114节:跟劫匪和谈
我走到房门前,看到迷迭香正放弃敲房门准备离去。
〃你找我吗?〃我问她。
她严肃地屈膝行礼。〃珂翠肯王妃希望您尽快去找她。〃
〃那就是现在了,不是吗?〃我试着让她微笑。
〃不,〃她扬起头对我皱眉,〃我是说'尽快,大人。'不是吗?〃
〃当然。是谁让你勤奋练习这些规矩啊?〃
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费德伦。〃
〃费德伦结束他的夏季旅程回来了?〃
〃他已经回来两个星期了,大人!〃
〃你看,我都不知道!我下回碰到他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你的谈吐是多么合宜。〃
〃谢谢您,大人。〃她完全忘了自己小心维持的礼仪,蹦蹦跳跳地走到阶梯顶端,然后我就听到她那轻快的脚步声如同滚落的小卵石,像一道瀑布似的倾泻而下。这孩子挺合适的,难怪费德伦想训练她成为传达讯息的使者,这是他担任文书的职责之一。我进房片刻便换上干净的衬衫,然后下楼前往珂翠肯的房间,敲门过后迷迭香就来开门。
〃我这不就来了。〃我告诉她,看到她都笑出酒窝了。
〃请进,大人。让我通知我的女主人您来了。〃她这么告诉我,然后指着一张椅子示意我坐下,就一溜烟跑进内房了。我听到从里面传来女士们的轻声细语,也从门缝看到她们一边刺绣,一边聊天的样子。珂翠肯侧着头看了看迷迭香,向其他人告退之后就走出来找我。
稍后珂翠肯来到我面前。有一会儿我只是注视着她,蓝色的长袍和她那对蓝色的双眼互相辉映,晚秋的光芒透过漩涡状的玻璃窗照着她闪闪发亮的金发。我凝视着她,接着就明白自己这个举动是源自惟真,于是垂下双眼立刻起身鞠躬行礼,她却还没等我站直就开口。〃你最近曾去探望国王吗?〃她劈头就问。
〃这几天没有,吾后。〃
〃那么,我建议你今晚去拜访他。我很担心他。〃
〃如您所愿,吾后。〃我继续等待,因为想也知道这不是她找我来的真正原因。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斐兹,我在此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难道你不能叫我珂翠肯就好,稍微把我当成普通人看待吗?〃
这突然转变的语气让我几乎失去平衡。〃当然。〃我回答她,但语气还是太正式了。
危险,
夜眼轻声说道。
危险?怎么说?
这不是你的伴侣,而是首领的伴侣。
这感觉好比用舌头寻找口中的蛀牙般,让我十分难受。我必须抵抗这个危险,不论我见到她的时候心跳有多么剧烈,她毕竟是王后,我不是惟真,而她也不是我的爱人。
但是,她是我的朋友,早在群山王国的时候她就证明了这点,所以我也应该给予她朋友间相互的温暖情谊。
〃我去探望国王了。〃她告诉我,然后示意我坐下,她自己则坐在对面壁炉边的椅子上,迷迭香也将她的小凳子搬过来坐在珂翠肯脚边。尽管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王后仍然降低声调倾身向前对我说话。〃我直接问他为什么不在那位骑士来的时候通知我,他却一脸疑惑,而且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我的问题,帝尊就进来了。看得出来他匆匆赶来,好像有人跑去通风报信说我在那儿,让他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赶来。〃
我沉重地点点头。
〃他让我根本无法和国王交谈,反而坚持要对我解释一切。他声称有人直接把骑士带来国王的房里,而他刚好在探望他的父亲时遇到他,然后就让那男孩去休息,他自己则和国王谈话。他们一致决定现在已经无法再做什么了。接着黠谋就吩咐他对那位男孩和聚在一起的贵族们说明国库的状况。据他说,我们快破产了,所以每一分钱都得看得紧紧的。毕恩斯应该自己看着办,他这么告诉我。而当我问他毕恩斯的人民难道不是六大公国的人民时,他就告诉我毕恩斯一直以来或多或少都自给自足,所以要求公鹿公国防守如此偏北的绵长海岸似乎不太合理。斐兹,你知道近邻群岛已经割让给劫匪了吗?〃
我差点儿站不稳。〃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我简直气炸了。
〃帝尊说已经割让了。〃珂翠肯同样难以平复情绪。〃他说惟真在出发之前已经决定,我们无法保障他们不遭劫匪突袭,所以才把坚贞号战舰召回来。他又说惟真技传愒懦,也就是那艘战舰上的精技小组成员,吩咐他让战舰驶回来维修。〃
〃那艘战舰在收成之后才重新整修,然后就出海守卫海豹湾和群鸥岛之间的海岸,要是近邻群岛求援,它就能做好准备,这是舰长的指令,好让大伙在冬季的海面上勤练航海技术,况且惟真也不会弃守那条海岸线。如果劫匪在近邻群岛稳固军力,我们将永远无法摆脱他们的侵犯,如此一来他们无论在冬季或是夏季都可以从那儿突袭我们了。〃
〃帝尊宣称他们已经占领那儿了,所以现在只能跟他们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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