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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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海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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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之时,伍婉云和慕容端阳才回到船上,两个人的神色甚为沮丧,显然是没有打探到南宫勤的消息。
  “不过至少说明他们兄弟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慕容端阳道,“要不然,哼,那些狗屁大侠见了南宫勋,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而伍婉云却注意到江雪柔神色有异,因道:“师妹,你……不会是……去见薛少白了吧?”
  “没有。”江雪柔摇头。她没有见薛少白。她已经不认识薛少白了。除了临去时的那句话——不要跟过来,姐姐会杀了你的——难道,他竟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不……不……他连女儿都不肯去救!他已经疯了。
  伍婉云不好追问,只道:“师妹,你不要担心,哪怕找遍了太湖,我们也要把丫丫找出来。我不信,就凭咱们三个的力量,还做不成一件事!”
  一语把慕容端阳的话头也引了出来:“不错。咱们三个是仗剑江湖的侠客,能把那些狗屁不通的大侠都扔海里去喂鱼,还怕钟观主那个老妖怪?咱们这就杀去把他的老鼠胡子都拔光!”
  江雪柔笑不出来。“石蟹山。”她低低的,有气无力的说。
  “什么,师妹?”伍婉云没有听清楚,可忽然疾呼:“小心!”猛地把江雪柔扑开一边去,只听“夺”地一声,一枚飞镖插进了舱壁中。
  江雪柔还未反应过来,又是“叮”的一声响,慕容端阳拔剑击开了另一枚暗器。
  “她们在船上!果然在船上!”外面嘈杂地呼喊。
  三人不用再看,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伍婉云亦抽出了剑来,拉着江雪柔就地一滚,扑向船舱的后门。慕容端阳又劈开两支袖箭,堪堪奔到了舱门口,却见几个小小的黑色弹丸破窗而入,噼啪炸开了,放出刺鼻的浓烟。
  “又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骂,但是无暇计较,把鼻子一捏,纵身跃出船舱去。
  外面灯火通明,来了十多个人,皆是手持兵刃,但为首的却是赵长生,实在出人意料。
  他向三个女人喊话道:“我等是来带三位回去作证的,请三位不要误会。”
  “他妈的,这么多暗器毒烟,请姑奶奶回去作证,你当姑奶奶是傻子么!”慕容端阳怒骂,脚步不停,和江雪柔、伍婉云直扑船尾,跳上一艘小艇。
  “三位!”赵长生上前追了两步,“暗器、毒烟都不是赵某的所为!赵某只是听渔民提到貌似薛夫人的女子,所以特地带人来看。”
  “呸!谁信你!”慕容端阳挥剑砍断了船缆,同时又击落一枚暗器,“这不是你,还有谁?”
  赵长生丢开配刀,空悬了两手:“赵某手中一件兵器也无。三位若不速速和赵某联手,恐怕又要遭人暗算!”
  慕容端阳不理会他,伍婉云也挥剑斩断了另一根船缆,小艇落入了水中。但岸上却又赶来了第二批人马,为首的乃是薛少清。
  “赵捕头,你还说自己不想杀人灭口?”她厉喝,“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恐怕已把什么罪名都推到她们身上去了吧!”
  赵长生怒道:“含血喷人!分明一切都是薛少白的所为。你才是来杀人灭口的。”
  薛少清却不同他争吵,只径自跑上船来,朝着小艇中的三人呼道:“雪柔,慕容小姐,慕容夫人,你们速速跟我回去!”
  江雪柔看她一脸的关切竟似真的一样,心中万分的恶心:估计她还不知道自己在祠堂里的一番言论已被人听了去吧!一个人竟可以伪善阴险至斯,实在令人胆寒!
  薛少清向小艇伸出了一只手,仿佛要拉她们上来一般。慕容端阳气冲冲要挥剑去砍,可江雪柔蓦地看见薛少清手里握着的宝剑——是薛少白的宝剑,剑柄上缠着丝带。然而,这是薛家家传的那一柄,还是……断情剑?
  薛少清是准备在这里将她们就地斩杀的!假如能引得她们还手,假如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断情剑和她们尸体的兵刃掉包……
  “端阳,不要!”江雪柔一把搭上了慕容端阳的腕子,阻止她和薛少清短兵相接。
  薛少清愣了愣,却立刻看透了她的心思,突然一笑,将手里的宝剑抛下了船来,高声叫道:“雪柔——你——你太叫我失望了!”
  江雪柔一怔,薛少清的手臂上已经流出了鲜血。“断情剑!断情剑果然就在她们手上!”她厉声呼道,“赵捕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话简直如同晴天里的一个炸雷,原先跟着她的人也好,跟着赵长生的人也好,全都不顾起初的恩怨了,一齐冲上了楼船要跃到小艇上,还有的直接跳下了水向小艇游了过来。艇上的三人正自手忙脚乱,忽见薛少清手一动,又有一股白烟自船尾炸开。
  “快下水!”有个声音喝道。
  三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艇已经整个儿翻了过来,她们连人带艇都被拖到了水底。心里正是惊慌,想要泅游,却发觉小艇倒扣在水中实际船身中却充满了空气,三人的脑袋其实露在水面之上。
  这倒是一件惊奇之事!她们定睛一看,见到南宫勤也在艇下。
  南宫勤倒还有心思开玩笑,冲着三人一点头,道:“不好给三位作揖了,我怕一松手这船就会浮上去。”
  慕容端阳见了他,兴奋的什么危险都抛到脑后去了,一拳打过去,道:“南宫勤,我们四处打听你,你怎么躲着不出来?”
  “哎哟!”南宫勤假作求饶,“这不是怕一见面,慕容小姐就对我拳脚交加么?慕容小姐武功盖世,我怕死于非命!”
  慕容端阳知道是打趣自己,微微红了脸,也把两手扶着船边,道:“哼,你怕死于非命——要是你再晚来一刻,我们三个都要死于非命了!”
  伍婉云也道:“真多亏了南宫少爷。”
  南宫勤道:“哪里,哪里。我和大哥跟踪大队人马,知道他们发现了你们的行踪。不过,我估计你们应该直接去苏州城,而不会在这些小岛上停留,所以故意弄出些事端来引他们在西山逗留,未料你们的行程却比他们慢,还偏偏来了西山,我真是弄巧成拙了。”
  伍婉云道:“南宫少爷说的哪里话。我们三个也是因为在宜兴的竹林里贪玩,后来才……”当下把遭遇白三娘的事说了。
  南宫勤仿佛恍然大悟:“难怪那钟观主中途忽然不肯走了,竟打这样恶毒的主意!不过《天工技》这本书竟然……唉,可惜!可惜!”
  慕容端阳道:“可惜什么?咱们终有一天会收拾了薛家那两个混蛋。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去把十二连环水寨给端了,救出丫丫来——南宫勤,你对太湖熟悉得很,就带我们去会会那老鼠胡子的老妖怪!”
  南宫勤方要回答,忽听得外面回声哗哗响得诡异,知道是有人潜下来捉拿他们了,便道:“有话迟些再说,先逃离岸边!”
  四人便一齐迈步朝水深处走去。虽然在水底行路很不不便,但毕竟他们呼吸自如,不比那些潜水者只能支持片刻,没多久水底地势陡变,已然接近深水之处,但却没人追上来了。南宫勤便又叫大家沿着深浅交接的边缘行走,再走出一顿饭的时间,四人呼吸渐渐紧窒,是那船舱内的空气即将用尽。
  南宫勤便道:“那些潜水的看不见咱们的去向,想来不会驾船来追。在下数三声,咱们就一齐把船再翻过来,浮到水面上去。”
  三人都点头答应,听得南宫勤令下,便齐齐用力推船。都是习武之人,这点闭气泅水的功夫还难不倒他们,未有多久,四人和小艇便都又回到了水面上。向岸边望望,倒已离开西山很远了,躁动的人群与灯火只像是黑暗的湖面上开出的一朵巨大的艳丽的花。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没有就上船,而是扶着船一直再向湖心游,直到另一个孤岛的阴影将他们的行踪完全遮蔽为止。
  “哈哈!”慕容端阳爬上船笑道,“那些蠢材不知我们有如此妙计,还在那里死找,到下辈子也找不着我们!”
  “这就叫刻舟求剑。”南宫勤也笑,“他们都是些自诩聪明的人,以为阴谋诡计就可以让自己畅行世上,可惜,这样的人其实也最容易犯那不知变通的毛病,因为他们骨子里只想算计人,不知道向人讨教新知。”
  江雪柔没心思细细体味南宫勤的话,只是“刻舟求剑”四个字叫她蓦地发现自己竟一直死死纂着薛少清抛下来的剑。
  是断情剑么?就用来换取丫丫!她心里一阵狂喜,然而立刻又落空了——夜色下,宝剑的确寒光迫人锋芒毕露,可却实实在在是那薛家的家传宝剑!
  南宫勤见状,反而一笑:“薛少清诡计多端,她既然肯抛下来给你,就一定不是断情剑——何况,薛夫人三位都见过断情剑,假若当时嚷嚷出来,说薛少清手里断情剑,她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江雪柔愕了愕:自己毕竟懒于心计,始终不是薛少清的敌手啊!
  伍婉云却在一边道:“能把家传的宝剑也丢出来,竟是连祖宗也可不要。这一个人,不知是该骂她不择手段,还是该佩服她懂得取舍,唉……”
  南宫勤笑道:“慕容夫人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得妙——《旧唐书》里写武则天,为了谋取皇位‘振喉绝襁褓之儿,菹醢碎椒涂之骨’,史官说这是‘奸人妒妇之恒态也’,那是骂她。而同样写唐太宗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史官却说‘变故之兴,间不容发,方惧毁巢之祸,宁虞尺布之谣?’称赞他当机立断、心思缜密。争夺的手段总是一样,后人的评说只看争斗的结果。所谓成王败寇便是如此——假若武则天能千秋万代,恐怕史书就是另一种写法了。”
  伍婉云听了,赞道:“南宫少爷真是博古通今,文武双全。”
  慕容端阳却接口道:“是‘之乎者也,叫人讨厌’——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假如薛少清阴谋得逞,和她弟弟霸占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她就成了大智大勇的女侠,而不是心狠手辣的的女魔头?”
  “不错,不错。”南宫勤对慕容端阳的打骂一向甚为受用,“在下花了半天的工夫找典故,却不及慕容小姐一语道破天机。毕竟还是慕容小姐学富五车呀!”
  “哼!”慕容端阳也习惯了这种调侃,不发急,还接着道:“要是真让她得逞,薛少白这伪君子就要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大侠客。而咱们统统都成了魔头。到时候《武林秘史》里包准写上薛少白如何大义灭亲——我呸!”
  南宫勤摇头道:“非也,非也。写他大义灭亲的,是《武林正史》,写咱们四个落汤鸡在太湖里高谈阔论的,才是《武林秘史》。”
  一语把人都逗笑了。
  可江雪柔又沉下了脸:“先去救丫丫吧。我知道白三娘在石蟹岛。”
  “石蟹岛?”慕容端阳和伍婉云正要问她从何处得知。南宫勤却好像更为吃惊:“怎么这么巧?”
  “什么巧?”三人都问他。
  他呆了呆,笑着朝旁边一指:“那就是石蟹岛。”

  九·心随沈水

  西山乃是太湖上最大岛屿,石蟹岛与之相比简直只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只不过,十二连环水寨占此为王,地盘小些却容易监视四周。南宫勤以为,无论从何处登岸都难免会被放哨的水寇发现,倒不如光明正大叫人通报,只说已得了断情剑,骗得一刻是一刻。
  这个法子果然奏效,才一说明来意,那个仗势欺人的刘寨主就亲自迎到了门口,恭恭敬敬把四人带进水寨去——原来那小岛之内别有洞天,竟是还有一个内湖,其上纵横交错建着许多栈桥,而栈桥之上又有房屋,具是毛竹搭成,一色青黄,连接到内湖上汇集成一个十多丈见方的岛中之岛,上面屋舍精美,显然就是白三娘享乐的地方。
  刘寨主在前引路,慕容端阳好奇地四下里张望,伍婉云自然提醒她要步步小心,可其实她和江雪柔也是左右查看,不知道丫丫被关在什么地方。
  于迷宫般的栈桥上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四人终于来到了岛中岛上,见六尺阔的大门上居然挂一卷珍珠串成的门帘,心中不约而同地想:这白三娘横行太湖,恐怕不仅百姓饱受其苦,连官府都要怕她三分。
  白三娘在里面早就看到他们了,咯咯笑着,道:“三位奶奶、小姐到了呀——这一个俊俏相公又是谁?”一把年纪的人作此娇嗲之言,慕容端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南宫勤却呵呵笑着掀了帘子一揖到地:“白三娘艳名,久仰久仰,在下南宫勤。”
  白三娘听人夸她,不论真心与否,自然是欢喜的,道:“南宫勤?阿唷,原来是南宫世家的少爷,武林上像你这样的后起之秀实在叫人嫉妒……唉,显得我老了。”
  南宫勤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在下一介书生,和武林扯不上半点关系。”
  白三娘道:“哦?江湖传言南宫少爷不爱武功,我还以为是障眼法,难道竟是真的?少爷既然不是江湖中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呢?”
  南宫勤道:“在下听说姐姐烧得一手好菜,特来叨扰叨扰。”
  白三娘被恭维得眉开眼笑,道:“难得南宫少爷看得起,我自然要献丑的。只可惜今日的大银鱼实在上不了台面,只好委屈南宫少爷用小银鱼将就将就了。”
  南宫勤道:“好说,好说,姐姐做什么都是好的。”
  白三娘又是咯咯一阵娇笑。
  见她只顾和南宫勤胡扯,而对其他人视而不见,慕容端阳就火了,跺脚要骂,江雪柔也急着要询问女儿的下落,只伍婉云沉着些,一手一个把两人拉住,让她们静观其变。
  未有多久,一只鸬鹚从窗户飞了进来,停在白三娘坐椅的扶手上。白三娘伸手朝那鸟而的脖里一掐,鸟嘴中就吐出一个油布小包,里面是一张字条,她读罢,又照原样叠好放回鸬鹚口中,说:“去,让那死没良心的也开心开心!”接着,就笑着站起身来:“薛夫人果然没有食言,就把断情剑交给我吧!”
  江雪柔呆了呆,不过旋即想到了:此时人人都知道断情剑在她们三人的手中,消息传开,白三娘在西山的手下就用鸬鹚将信传回,白三娘这便确信,江雪柔的确是带着断情剑来交换女儿的。
  白三娘已经走到了四人的跟前:“薛夫人,怎么,还舍不得么?”
  江雪柔后退一步,把剑横在胸前:“你先带我见女儿。”
  白三娘道:“在我的地盘上,你跟我讲条件?你可知我这内湖里养了什么?我随便拉个机关,你就掉下去成了鱼饵。你还是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好。”
  “姑奶奶还怕了你?”慕容端阳的剑已经出了鞘,“你不把丫丫交出来,我就宰了你,也把你丢下去做鱼饵。”
  白三娘冷冷一笑,根本就不把慕容端阳放在眼里,只左脚在地上轻轻一踩,慕容端阳脚下的地板立刻抽空。伍婉云惊叫着要去拉,但慕容端阳的下坠之势忽然又止住了——原来只是落入了一个夹层而已,乃是毛竹扎成的架子,不过竹竿疏疏落落,立足很是不易。慕容端阳好容易踉跄着稳住了,朝脚下一看,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下面的坑里咝咝吐信,爬满了毒蛇!
  “哎哟,我的亲娘呀!”南宫勤惊呼道,“姐姐可不能开这种玩笑。我的脚底下是什么?姐姐要是让我掉下去,我可没命了。”
  白三娘道:“放心,我有数得很!”左脚又是轻轻一踩,慕容端阳脚下的夹层往上一弹,接着地板复原,她又好端端地站在了大厅上。
  “这里是毒蛇,那里是鳄鱼。”白三娘指点着,“远一些还有水蛇,不过最多的是蚂蝗。其他希奇古怪的,都是我那死没良心的在八仙观里养的——别人来看情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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