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顿时明白了,巴林叔叔重返石屋,除了帮助自己以外,更主要的是寻找这个东西。他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具有外行无法相比的职业敏感。
笑博士和米楠阿姨凑近那几根兔毛,脸上的表情非常认真。方洁也凑上来看,杨天把她拉到了旁边。
“喂,看见我写在石头上的字了吗?”
方洁给了他一巴掌:“可不是看见了,要不我们能回来吗?你那几个字呀,连小学生都赶不上!”
“嗨,能认出来就行了。”杨天的情绪十分不错,他大口吃着米楠阿姨给他们拿来的果酱面包,吃得下巴上都是果酱。
“慢点儿,别噎着。”米楠阿姨递给他一瓶饮料,又对巴林叔叔道,“巴林,你也饿坏了吧?”
人们这才各自坐了下来。巴林叔叔靠着墙壁,往嘴里塞了块面包,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只失去了生命的大猩猩。刚才走进标本室的时候,他和杨天同样被大猩猩吓了一跳。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巴林叔叔把情况介绍了一遍,最后抹了抹嘴角的面包屑,“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只得到了这么几根兔子毛。”
“有这几根兔子毛就完全可以了。”米楠阿姨显得很高兴,“您说呢,博士?”
“是的是的,我们可以从中得到相应的数据,从而确认兔子是否发生了根本性的生理变异。不过……”
博士沉思了一会儿,目光停在巴林叔叔的脸上,用探讨的口吻道:“巴林,说说你的直感。你认为兔子发生变异的可能是否存在?”
巴林叔叔嗯了一声,道:“我如果坚持说不可能,那不是真的。因为我们毕竟冒了很大的风险弄回了这么几根兔子毛。但是让我现在就说它存在,我又没有任何根据。我认为结论还是等化验结果出来后再下。”
“嗯,是的,科学问题来不得半点儿马虎。”博士同意地点了点头。
巴林叔叔望着博士的脸:“博士,您好像也……”
博士朝他抬了抬手:“是的,我和你一样,对我们以往的固定观点产生了一些动摇。你要知道,这对于一个科学工作者来说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现在只有米楠坚决持否定态度。”
杨天明白大人们在讨论一个很重大的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说话了:“博士,那本书不就是讲述变异的吗?这证明连英国人也……”
“别说了,别说了。”博士朝他摆摆手,“关于那个作者,也就是那个比尔·格里菲斯,我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在英国的生命科学领域的名声很不好。因为经常发表一些超出常规的论调,早就被人们逐出了研究领域。甚至有人把他称做疯子。这当然很过分。大多数人叫他伦敦怪人。”
“伦敦怪人!”
方洁和杨天都笑了。
“杨天,你过来一下。”博士朝他勾勾手指,“让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杨天赶快走了过去。博士拉起他的裤腿认真地看了半天,点头道:“没错,正是兔子的齿痕。”
“这也不能作为下结论的根据。”米楠道:“兔子咬人的事并不稀奇。”
“对,你说得对。”博士放下了杨天的裤腿,“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米楠,你这就把那兔子毛送去化验。”
“姓安的怎么办?”杨天脱口而出。他早就想说了,从回来到现在,大人们似乎在有意回避那个最为可疑的人。
方洁也搭茬儿道:“是呀,我也不明白。”
博士看了大家一眼,嘴角掠过一个短促的笑:“孩子们,我懂得你们的心思。不瞒你们说,我也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非常怀疑……”
“那,”杨天抢上一步,“那就应该报告公安局!”
“报告公安局?开玩笑!我们拿到什么证据了?”
“就凭他打死大猩猩,也……”
“停!”博士打了个手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大猩猩是他打死的?嗯?拿得出来吗?”
“这……”杨天一下子便语塞了。
巴林叔叔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是呀,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支枪,又被你把指纹弄掉了。”
男孩子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博士走上一步,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们,对于人的问题,我们不能凭想当然来下结论,千万记住我的话。”
方洁开口了:“这个人整天游游逛逛的,根本就不像个搞研究的。”
“那是他的工作。”巴林叔叔攀着他们的肩膀朝门口走去,“你不要以为搞研究就一定要坐在试验室里。走吧走吧,回去睡个午觉。关于老安的事儿,我们大人再商量商量。”
唉,大人永远是大人,孩子永远是孩子。方洁和杨天满脸不悦地离开了标本室。
刚走到旋梯前,方洁又跑了回来:“巴林叔叔,我们能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用电脑干吗?”
“我们想和英国那个男孩子联系一下。聊聊天儿什么的。行吗叔叔?”
巴林叔叔狡猾地眨眨眼:“不是聊天儿吧?你们肯定对那个伦敦怪人发生了兴趣。”
方洁的脸一下子红了,因为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没等巴林叔叔说话,笑博士的声音传了出来:“让孩子们满足一下好奇心吧,这没什么坏处。”
巴林叔叔只好同意,但不准他们用电脑:“打个电话好了,电脑不要乱动,那里边有许多重要的资料。”
方洁只好怏怏而退。
两个孩子离开了试验场,嘀嘀咕咕地回到了巴林叔叔的宿舍。杨天打了个大哈欠:“方洁,电话你一个人打吧,我想睡一会儿。再说我的英语实在太差劲了。”
“那不成!”方洁硬是把他拉到了电话前,“英语越不说越跟不上!来,拨号!”
杨天又打了个哈欠:“算了吧,现在是英国的半夜。”
方洁被这句话说犹豫了,她扳着手指算了算:“不对,现在不是英国的半夜。我们的时间比英国早八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两点,让我算算……嗯,英国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鲍伯该起床了!”
杨天迷迷糊糊地说:“八成他还在睡懒觉呢。”
“你以为人家都像你呀!”方洁认真地按下一串号码。
电话通了,不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遥远的伦敦传了过来:“喂,请说话。”
方洁估计这是鲍伯的妈妈,便柔声说道:“您好,我是中国的方洁。您是鲍伯的妈妈么?”
“是的,我叫凯瑟琳。”
“你好,凯瑟琳。我想和鲍伯说话。”
“噢,那个大睡虫还没有起床呢!等一等,我这就把他叫起来!”
方洁想笑,看看杨天,那家伙也像一条大睡虫似地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哇地一声,那边传来了鲍伯的声音:“你好呀方洁,那只兔子找到了吗?”
这家伙,一开口就是兔子。看来他也一直惦记着这边的结果呢。方结便将接到电话后所发生的事情大概其地向他讲述了一遍,鲍伯大呼小叫地非常吃惊。当听到兔子被打死的时候,他急了。
“真糟糕,方洁,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不阻止那个家伙?”
“不要叫,鲍伯。这里发生的事情比你想像的复杂多了!它的背后有一个可怕的阴谋!你懂不懂什么叫阴谋?”
“噢,是的。我懂。”
“那好,你听着。现在这个阴谋还没有弄清楚,我们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敢肯定,那就是兔子确实变得很凶恶。”
“杨天真的被它咬伤了么?”
“当然是真的。”
“既然真的被咬伤了,那几个大人就用不着怀疑了!”
“这我也说不清楚,鲍伯。大人说这是个很重大的科学问题,不能随便下结论。所以,我希望你帮我们做一件事。”
鲍伯马上就答应了:“你说好了,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也没问题!”
“你听说过一个叫比尔·格里菲斯的人吗?”
“唔,让我想想。这个名字很陌生。”
“这是一个生命科学专家,人家都叫他伦敦怪人。”
鲍伯叫了起来:“噢,你说的是伦敦怪人比尔!这个人我早就听说过了!”
方洁高兴极了:“太好了,鲍伯。我希望你去见见这个人,把我们发现的事儿对他说说。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放心吧,我吃过早点就去!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啦。”
“我什么时候把结果告诉你?”
方洁想了想:“十个小时以后怎么样?”
“一言为定!十个小时后我给你回电话。”
方洁把巴林叔叔的电话号码念给了鲍伯,而后才意犹未尽地挂断了电话。
她推了推杨天,那家伙动唤了一下,没醒。
方洁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心事,渐渐地也困了。她隐隐听到夏日的知了在远方鸣叫着,越来越远了……
19。伦敦怪人——比尔
比尔的家位于市郊的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四周环抱着浓绿的阔叶植物和灰色的怪石。房顶是深红的,由于日晒雨淋,变得十分暗淡。一条七转八拐的小径通向竹条编成的栅栏门,门前的走廊下,伏着一只脱光了毛的公猫。鲍伯担心那猫朝他扑过来,结果那家伙连抬一抬眼皮的兴趣都没有。
鲍伯按响了门铃,随着一阵劈劈啪啪的脚步声,门呀地一声开了。
“啊哈!今天一早我的鹦鹉就没完没了地说个不休,告诉我会有客人来。我原以为那家伙在骗我,看来是错怪它了。请进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么?”
“噢,我叫鲍伯。”鲍伯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别人称作先生,而且说话的是一个非常难看的怪物。看得出,自己的到来使比尔先生十分激动。
男孩子看着眼前这个相貌丑陋的怪人,真想撒腿逃走。这个人简直太丑了,矮得像个侏儒,粗得像个酒桶,圆圆的鼻头像个小丑,头顶上稀稀拉拉长着几片韭菜叶子似的头发,胖胖的圆脸上布满了老鼠屎样的雀斑。费了好大劲儿,鲍伯才在那些雀斑中间找到了那两个被称作眼睛的东西。
“啊,鲍伯先生,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比尔不容分说地把男孩子请进房间,并且把跟进来的猫踢出门外。“我看出来了,鲍伯先生,您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凡是到我这儿来的客人都是天才!”
“经常有人来么?”鲍伯问。
“整整三年啦,您是第一个。”比尔倒是很诚实,“这证明如今的天才越来越少了。您以为呢?”
鲍伯似哭似笑地咧了咧嘴。他受不了比尔一口一个“先生”的称呼,更没有兴趣把自己当成天才:“比尔先生,我是来向您请教一个小问题的。听说您……”
“唔,何必这么着急,请坐下好么?或者来参观一下我的房间。”比尔热情地转着圈子,“您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座神奇的宫殿!”
不是宫殿,而是仓库或洞穴。鲍伯想。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所有的空间都被各种各样的试管、容器、仪表,以及纵横交错的管道占满了;数不清的小灯在前后左右闪烁着,像无数幽灵在眨眼;房间里的空气污浊难闻,不知味道是从哪个角落发散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白色老鼠在脚下窜来窜去,令人肉麻;看不见的光线说不清来自何方,呈淡粉色。
最突出的是那些分散在四面墙壁上的荧光显示屏,上边汇集了世界各地区的动物活动情况:有非洲的刺猬、澳洲的袋鼠、中国的扬子鳄和白鳍豚、墨西哥的胭脂虫、美洲的花斑豹……真让人眼花缭乱。
“这里还有一个房间。”比尔领着眼花缭乱的鲍伯穿过一条低矮而且潮湿的通道,走进一间充满怪味儿的房间。看得出,这儿是他的化学试验室。有限的空间被数不清的药瓶和玻璃试管挤满了,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略微有些倾斜地立在墙角,空空洞洞的眼窝和微张的两排牙齿叫人不敢正眼看。比尔激动地指着排在长桌上的几只硕大的玻璃瓶,介绍道:“您看,这里泡着人体的所有器官,喏喏,那是肺、这是心、还有这个……看出来了么?告诉您,这是盲肠——一个16岁女孩子的盲肠。”
鲍伯觉得自己快吐了。可是没办法,为了中国那两个朋友,他必须学会忍耐。
“比尔先生,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向您请教。我们能坐下来谈谈么?”
“您对我这里没兴趣?”
“噢,不不。我别提多感兴趣了,只不过……您能先听听我这件事儿么?”
比尔耸耸肩,只得请鲍伯坐了下来:“请吧,鲍伯先生,您有什么话要说?”
鲍伯比比划划不知从何谈起:“啊,是这样……您,比尔先生!您……您是我非常敬佩的科学家,我很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有人说您对物种的变异非常了解,所以我想……”
话没说完,比尔便快乐地跳了起来:“哦,真有人这么夸赞我么?”
鲍伯当然是随便说说,见比尔如此认真,便只得点了点头:“是的,您有一本书写得非常棒!”
“噢,你说的一定是那本《物种的变异》!”
“对对,正是这本书!”鲍伯说这话时心里很紧张,因为他根本没看过那本书,“我把您的书看了好多遍,简直快入迷了。真棒!比尔先生。您的想像力简直太惊人了。”
“啊,真不好意思。”比尔的小眼睛变得神采翼翼,“我请您喝咖啡怎么样?”
“谢谢您,比尔先生。我的问题还没说呢。”
“好,你说吧。我一定洗耳恭听。”比尔倾过了身子。
鲍伯想了想,寻找着把问题提出来的理由:“事情是这样的:我养了几只兔子,几只很漂亮的兔子。”
比尔点点头:“嗯,漂亮的兔子。请接着说——”
鲍伯转动着脑筋:“开始的时候,那几只兔子非常听话。乖头乖脑的非常可爱。”
“嗯嗯,非常可爱。接着说——”
“可是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它们好像发生了变异……”
比尔一下子激动了:“哦,你说它们发生了变异!”
“是的,比尔先生,它们变得非常凶恶!”
“啊,那是因为它们要生小兔子了。凡是母兔要生小兔之前,大多都是这样。”
鲍伯用力摇着头:“错了比尔先生,我养的都是公兔。”
“不对,鲍伯先生,你说的肯定不对!”比尔毫不迟疑地摆了摆手指,“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面对着这样一个专家,鲍伯的谎撒不下去了。他的脸又红又烫,咬着嘴唇思考着对策。
“你怎么了?鲍伯先生?为什么不说了?”
鲍伯抬起了头,决定不再绕弯子了。真没有必要,直来直去多痛快。
“比尔先生,我刚才说的都是现编的话。其实我一只兔子也没养过。啊,您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他来不及多想,一五一十地将所知道的情况讲给了比尔先生。比尔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陈述,小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看得出,这个发现对他的震动很大。
“哦,果然让我猜中了!”
鲍伯听到他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的呢喃,本来就十分难看的脸,顷刻间变得更难看了,甚至有些吓人。
“鲍伯先生,那两个中国孩子肯定没有看错么?我是说,会不会是他们的某种幻觉?”
“不,绝对不会!那是两个非常诚实的孩子!再说,电脑中的记录和那男孩腿上的伤……”
比尔点点头:“嗯,我相信你所说的这些情况。也就是说,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