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退回空间去,重新组织力量,”皇上说,“男爵,请接受我的道歉。这些疯子在风暴的掩护下发动了攻击。我将向他们显示一个皇帝的愤怒。”他指着阿丽娅说:“把她的尸体抛到暴风中去。”
在他说这话时,阿丽娅感到十分恐惧,后退着想逃跑。“让暴风卷走它能卷走的一切!”她尖叫着,往后退入男爵的怀抱。
“我抓住她了,陛下!”男爵高声叫道,“要我把她杀死……
啊……啊……“他把她丢到地上,她抓住他的手臂。
“对不起,外公,”阿丽娅说,“你已经中了阿特雷兹的高姆佳巴。”她站起来,从她手里掉下来一支黑色的针。
男爵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向外凸了出来,瞪着眼睛看着左掌心的一块红斑。“你……你……”他在他的减重器中翻滚着,松弛的肌肉支持着他一寸一寸地离开地板,他的头垂下,嘴大张着。
“这些人发疯了,”皇上嚎叫着,“快!进入飞船,我们将从这个星球上清除掉每一个……”
他的左边有东西在闪着火花,一团球形闪电撞击在那边的墙上。当它接触到金属板壁时,发出破裂的响声。御用接见厅里顿时弥漫着绝缘材料燃烧的焦臭味。
“屏蔽!”一位萨多卡军官叫了起来,“外面的屏蔽倒塌了!他们……”
他的话被淹没在皇上身后的飞船舱壁剧烈抖动的怒吼声中。
“他们炸毁了我们飞船的机头!”有人叫道。
灰尘在房间里腾起。阿丽娅趁机跳了起来,朝门外面跑去。
皇上打着转,示意他的人进人御座后面飞船边上被打开的安全门。他给一位萨多卡军官打了个手势,并穿过尘雾,命令说:“我们就在这里进行抵抗。”
又一声猛烈的爆裂声震动着金属兵营,接见大厅另一边的双重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风卷着沙吹了进来,只听见人们狂呼乱叫。在暗淡的光线下,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阿丽娅。她冲出了大厅,找到一把刀,按照她所受到的弗雷曼训练应该做的那样,杀死那些哈可宁和萨多卡伤员。萨多卡军人冲过变成绿色的尘雾,冲向被炸开的裂口,手拿武器,迅速组成一道弧形护卫圈,保护着皇上撤退。
“快撤,陛下!”一位萨多卡军官大声喊道,“快撤进飞船。”
皇上仍单独站在高台上,指着门口。四十米长的一段临时兵营已经被炸毁,御用接见厅的口朝流沙开着,外面低悬着远处吹过来的灰尘云。通过尘雾,可以看到灰尘云碰撞所产生的静电闪电和由于风暴的电荷使屏蔽短路所产生的火花。平地上到处是战斗着的人——萨多卡人和仿佛从暴风中降落下来的跳跃着的穿长袍的人。
所有这一切构成了皇上的手指着的画面。
从沙雾中钻出来的许多整齐发光的幽灵,突然间变成了沙蜥的血盆大口。沙蜥组成了巨大的高墙,每条沙蜥都满载着进攻的弗雷曼人。沙蜥发出嘶嘶声,呈楔形队列冲了过来。弗雷曼人的长袍在风中飞舞着。他们向平地上混战的人群中横冲直撞。
他们朝皇上的临时兵营冲来,而萨多卡人则不知所措地傻站着。在他们的历史上第一次被他们思想上难于接受的袭击吓蒙了。
从沙蜥背上跳下来的是人,而那不吉祥的闪着黄色光芒的刀锋,是萨多卡人一直受训要面对的东西。这些人投入了战斗。这是一场阿拉凯恩平原上人对人的激战。这时,一位经过挑选出来的贴身护卫把皇上推入了飞船,然后将门关上,企图以那道门作为部分屏蔽进行殊死抵抗。
飞船内相对安静。皇上仍处于震惊之中,他盯着他的那些随从大睁着眼的脸。他看见他的女儿,面颊红晕;老真言师也站在那里,像一个黑色的幽灵,她的头罩向下拉着,遮盖着脸;最后,他发现了他在寻找的面孔——那两个吉尔德人。他们穿着他们吉尔德人没有装饰的灰色服装。尽管他们周围的气氛极度紧张,他们却保持着适合他们服饰的那种冷静。
两个人中的高个子用一只手蒙着左眼。在皇上望着他的时候,有人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拿开手,露出了那只眼睛,原来他丢失了他的隐形眼镜。那只眼向外看着,完全呈蓝色,但暗得几乎成了黑色。
那个矮个子吉尔德人向前挤了一步,离皇上更近了。他说:“我们不可能知道事态将如何发展。”那个高个子吉尔德人又用手蒙着眼睛,冷冷地加了一句:“这个摩亚迪也不知道。”
听了这些话,皇上从迷茫中醒过来。他通过可见的努力来检查他们话中所带的轻蔑口气。因为要集中思路来考虑在这个平原上能否看到未来,并不需要吉尔德航行员简单的头脑。这两个人是否太依赖于他们的设备,以至于不能使用他们的眼睛和他们的推理能力?皇上问自己。
“圣母,”他说,“我们需要制定出一项计划。”
圣母从脸上拉起头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皇上。他们相互间传递着能达到完全理解的目光。他们只有一种武器,两人都知道的武器:收买和背叛。
“把芬伦伯爵从他的住所召来。”圣母说。
帕迪沙皇帝点点头,挥手示意他的一位随从去执行此项命令。
沙丘 3…11
他既是一位武士又是一个神秘主义者;既是一个吃人的魔王又是一位圣人;既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又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他既勇武又残忍;他不是神,然而却不仅仅是人。用一般人的标准不可能测量摩亚迪的动机,然而他却接受了背叛行为。能说他这样做是出于正义感?那么,又是谁的正义?我们现在讲的摩亚迪,他敲响了用敌人的皮做成的战鼓,他一挥手便破坏了老公爵过去的传统,他仅仅说:“我是科维扎基。哈得那奇,这点就够了。”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阿拉吉斯的觉醒》
在胜利的那天晚上,在他的随从人员的陪同下,保罗-摩亚迪来到阿拉凯恩的总督官邸,阿特雷兹家族在沙丘第一次占据的官邸。那座建筑物在拉宾重建之前,就耸立在那里。虽然它一直都遭到城市人的洗劫,但实际上,并没有受到战争的毁坏,只是大厅里的一些设施被损坏了。
保罗大步走进正门,哥尼。哈莱克和斯第尔格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陪同他进入大厅,把这个地方整理了一下,为摩亚迪清扫出一块立足的地方。一个小队的人开始搜查这座建筑物,确信没有被设下狡猾的陷阱。
“我记得与你父亲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哥尼说。他看着四周的屋梁和高高倾斜的窗户,“那时,我不喜欢这个地方,现在我更不喜欢它。相反,我们的山洞会更安全些。”
“讲起话来真像一个弗雷曼人。”斯第尔格说。可是他注意到他的话使摩亚迪露出冷笑。“你会重新考虑吗,摩亚迪?”
“这地方是一个象征,”保罗说,“拉宾过去住在这里。我们住在这里,我要使人人都相信我的胜利。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等到完全确信没有哈可宁人或其他任何玩具留下来时为止。”
“遵命。”斯第尔格说,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转身去传达他的命令。
通讯员们带着设备匆匆走进大厅,开始在巨大的壁炉旁安装通讯设备。大厅周围都布上岗哨,它们由经过对幸存的敢死队补充扩编过后的弗雷曼卫队担任。哨兵们小声交谈着,投射出怀疑的目光。这个地方长期以来一直是敌人的堡垒,他们难以接受随随便便就住了进来。
“哥尼,派护卫队去把我母亲和契尼接来,”保罗说,“不知契尼是否知道我们儿子的事。”
“已经送出了这个消息,阁下。”
“制造者被带出了洼地吗?”
“是的,阁下。风暴差不多已经过去。”
“风暴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保罗问。
“在暴风直接经过的路上,着陆场和平地上的衰微香料储藏库被毁掉了,损失巨大,”哥尼说,“战斗造成的损失和风暴造成的损失一样大。”
“我想没有钱修复不了这些东西。”保罗说。
“除了生命,阁下。”哥尼说,明显地带着责备的口气,好像说:“当人民还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的时候,阿特雷兹人什么时候首先对此关心过?”
可是,保罗仅仅把注意力集中在内心眼睛中,以及仍然位于他前进道路的时间墙上他能看到的裂缝上。宗教复仇战争沿着未来的通道猛烈地涌过每一道裂缝。
他叹息了一声,走过大厅,看见靠墙的一把椅子。这把椅子曾经放在饭厅里,也许是他父亲坐过的。可是,它此时仅仅是他用来消除疲劳、掩盖他劳累的物体。他坐在它上面,松开脖子上的滤析服,拉开包着他双腿的长袍。
“皇上仍然被困在飞船的残骸里。”哥尼说。
“让他现在呆在那里,”保罗说,“他们找到哈可宁人了吗?”
“他们还在尸体中查找。”
“从飞船那里有什么回信?”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还没有回信,阁下。”
保罗又叹息了一声,靠在了椅背上。隔了一会,他说:“给我带一个萨多卡俘虏来,我们必须给皇上捎个口信。现在是谈判的时候了。”
“是,阁下。”
哥尼转身离开时,对保罗身旁的弗雷曼敢死队贴身护卫打了一个手势。
“哥尼,”保罗小声说,“自从我们重聚以来,我还没有听到过你对于这件事说出恰当的引语。”他转过身,看见哥尼吞了一下口水,并看到他的下颌突然变得令人感到可怕地僵硬。
“遵命,阁下。”哥尼说。他清了一下嗓子,粗声粗气地说:“对所有人来说,那天的胜利变成了哀悼。因为在那天,人们听说国王为他儿子的死是多么地悲伤。”
保罗闭上眼睛,强忍住悲伤,就像为哀悼他父亲而强忍过的悲伤那样。他现在集中思想考虑这一天的发现——他意识中混在一起的未来和隐藏起来的阿丽娅的存在。
最奇怪的是,在所有使用的时间幻象中,阿丽娅说:“为了把我的话放在只有你才能听到的地方,我毅然对抗未来。甚至连你也不能那样做,我的哥哥。我发现这是。种有趣的游戏……啊,是的——我杀死了我们的外公,那个疯狂的老男爵,他并没有什么痛苦。”
静。他的时间知觉看到她隐去。
“摩亚迪。”
保罗睁开眼睛,看见斯第尔格那满是黑色胡须的面孔,蓝色的眼睛闪现出战斗的光芒。
“你找到了老男爵的尸体。”保罗说。
他的沉着使斯第尔格平静下来,他小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刚刚在皇上的那堆破烂金属中找到它的。”
保罗不理睬他的问题。这时他看见哥尼转回来,两个弗雷曼敢死队员架着一个萨多卡俘虏。
“给你带了一个来,阁下。”哥尼说。他示意卫兵让俘虏站在离保罗五步远的地方。
保罗注意到萨多卡俘虏眼中有一种呆滞惊恐的表情,一道蓝色的伤痕顺着鼻梁延伸到他的嘴角。他皮肤白净,脸部轮廓清晰,似乎与他在萨多卡人中的地位相符。可是,除了军服上皇室纹饰的金纽扣和裤子上破烂的镶边外,没有任何识别的符号。
“我认为这人是一位军官,阁下。”哥尼说。
保罗点点头赞同他的看法,说:“我是保罗。阿特雷兹公爵,你明白吗,汉子?”
那个萨多卡人瞪着他,一动不动。
“讲!”保罗说,“否则你们的皇上就会被处死。”
汉子眨了眨眼睛,吞了一下口水。
“我是谁?”保罗厉声问道。
“你是保罗。阿特雷兹公爵。”汉子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他似乎对保罗十分顺从,但是这个萨多卡人对像今天发生的事情从没有做过准备。保罗意识到,除了胜利本身可能就是一个弱点外,他们决不会知道任何事情。他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让他自己在以后的训练项目中再来加以考虑。
“我要你给皇上捎个口信。”保罗说。他用古老的传统格式来口述他要说的话:“我,一位大家族的公爵,皇室的亲戚,向大联合委员会保证:如果皇上和他的人放下武器,到我这里来,我会以我的生命保护他们。”保罗举起戴有公爵印章戒指的左手给那个萨多卡人看:“我以这个戒指发誓。”
那人用舌尖舔湿嘴唇,看着哥尼。
“是的,”保罗说,“除了阿特雷兹人,谁能拥有哥尼。哈莱克的忠诚?”
“我会把口信带到。”那个萨多卡人说。
“带他到我们的前沿指挥所,送他过去。”保罗说。
“是,阁下。”哥尼示意护卫去执行,带领他们出了大厅。
“契尼和你的母亲到了,”斯第尔格说,“契尼因悲伤要求让她自己单独呆一会儿。圣母也要在那古怪的房间里呆一阵子,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母亲对渴望来到一个她也许从未见到过的星球而感到懊丧,”保罗说,“人们不能在天上降水和植物茂盛的地方之间行走。”
“水从天上落下来!”斯第尔格小声说。
在那一瞬间,保罗看到斯第尔格是如何从一个弗雷曼的死硬分子变成一个李桑。阿-盖布的具有怜爱思想的人,一个有畏惧感的、驯服的人。那是这个人人性的缓和。可是保罗还是感到了其中宗教复仇战争的阴风。
我看见一个朋友变成了一个信徒,保罗想。
保罗感到孤独,他环视了一下大厅,注意到他的护卫们在他面前变得多么规矩,多么拘谨。他也感到他们之间那种细微、得意的竞争——人人都希望受到摩亚迪的宠信。
所有人都想得到摩亚迪的祝福,他想,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他们认为我应该登上王位,但是他们不可能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阻止宗教复仇战争。
斯第尔格咳了一声,说:“拉宾也死了。”
保罗点了点头。
他右边的护卫突然闪到一边,立正并给杰西卡让出一条道来。
她穿着黑色弗雷曼女式长袍,走起路来多少有点像大步在沙上走的样子。保罗注意到这座房子多少有些使她回想起她曾经住在这里时的某个东西——一位公爵的爱妾,她的出现带有一些旧时的自信。
杰西卡在保罗面前停了下来,眼睛向下看着他。她看到了疲劳和他如何掩藏他的疲劳。但是她并不同情他,好像她变得对儿子已没有感情。
杰西卡已走进大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总不能使它与她记忆中的地方相符。对她来说它仍然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像她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有和她的雷多一起到这里来过,也从来没有在这里面对过醉醺醺的邓肯。伊达荷——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直接与强烈记忆相对抗的应该是言语的压力,她想,否认自身的记忆应该没有言语的存在。
“阿丽娅在哪里?”她问。
“在外面干任何一个弗雷曼孩子在此时应该干的事情,”保罗说,“她在杀死敌人的伤员,为回收水的小队在尸体上做记号。”
“保罗!”
“你应该知道,她这样做是出于好心,”他说,“我们错误地理解了善心和残忍的结合,这难道不奇怪吗?”
杰西卡盯着她的儿子,对他身上发生的意义深远的变化感到震惊。是他儿子的死使他发生了变化?她问自己。她说:“人们讲了你的一些奇怪的事,保罗。他们说你具有传说中的神力,任何事都瞒不过你,因为你能看见他人看不见的东西。”
“一位比。吉斯特应该询问传说中的人物吗?”保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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