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重复一遍:“商机大好。可以说是未开发的处女地。”
伊奇抬头,满脸的不耐烦,把纸牌丢到一旁:“你到底打算干什么,马洛?船员抱怨不已,官长满心忧虑,而我一肚子疑向——”
“疑问?你怀疑什么?”
“目前的情势,还有你。我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等。”马洛说,
老行商鼻孔出气,满脸通红:“你快瞎了,马洛。我们四周头顶都是警卫船,要是他们准备把咱们打进十八层地狱呢?”
“他们已经等了一星期。”
“说不定是在等待援军。”伊奇双眼冷酷锐利。
马洛坐下:“这点我也想过。可觉得不是问题。我们轻易来到这里,虽然不无风险,但风险不大。去年到这里的超过三百艘船当中,化作青烟的不过三艘,百分比太低。这可能意味着,他们配备核武器的舰只数量不多,不敢轻易他暴露。
“另一方面,他们可能根本没有核子武力。即使有一星半点,但必须保持隐秘,以免我们察觉。劫掠不小心的轻武装商船是一回事,但和正牌的基地使节周旋是另一回事,再说,我们这些使节的出现,也意味着基地已开始怀疑。
“总的来说——”
“慢点,马洛,慢点。”伊奇举起双手:“你讲得太多,快让我吃不消了。你的重点在那里?直截了当说了好吗!”
“不剖析明白,事情便难以索解。伊奇,我们彼此都在等候。他们不晓得我在做什么,而我不知道他们手上有什么。我算是处於劣势+因为我只有一条船,要对抗他们整个世界——搞不好还有核子武力,我没有占上风的本钱。我当然危险,他们说不定已经挖好了坑等咱们人土。不过唁们出发之前,就有这种觉悟了。这样,我们还有什好怕的?”
“我不——咦,那是谁?”
马洛抬头,调整接收器,值星班长粗犷的面庞出现在银幕上。
“说话,班长。”马洛下令。
班长道;“抱歉,长官,船员让一位基地教士进来了,”
“什么?”马洛霎时脸色发青。
“教士,长官。他需要治疗,长官——”
“会有更多人需要治疗的,班长.为了这桩屁事。下令全员进入战斗位置!”
船员休息室立刻空无一人,五分钟镘连下班的人也都坐上炮位。在边区各星系的无政府地域中,速度是船员的最高美德,而行商长的船员在这方面更是出类拔萃。
马洛慢慢走进船舱,把那教士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他的眼光移向丁特副官,对方不安地挪到一边,和表情木然的值星班长狄蒙靠在一块儿。
行商长转头朝向伊奇,沉思了一会儿:“这么着,伊奇,把所有官长,除了坍调官和弹道官之外,都集合到这儿来,不要惊动大家。其余船员原位待命。”
伊奇听令走了,马洛走进盥洗室,看看门闩后边。拉了拉窗上厚重布幔,他在里头花了半分多钟。
他出来时,人员已经鱼贯而人,伊奇跟在队伍後面,悄悄带上了门。
他沉声道:“首先,是谁没得到我的允许,就擅自放这个人进来?”
值星班长踏步上前,其馀人等纷纷侧目:“报告长官。没有什么特定的人,那是共同的默契,可以这么说,他是自己人,而那些外国佬——”
马洛止住他的话头:“你说的我有同感,也很同意,这些人,都是由你指挥的吗?”
“是,长官。”
那么,“这次状况解除后,他们将个别禁闭一个星期,同时,你也要被解除一切指挥职务。”
班长而不改色,但肩头稍稍颓然下垂,有些祖丧地说:“是,长官。”
马洛哼了一声,“可以走了,到你的炮位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一阵嘈杂平地而起。
伊奇这时进言道:“何必罚他,马洛?你知道高瑞人会宰了被俘的教士。”
我不许“违背我的命令,不管动机好坏。没有我批准,任何人不可以随意进出。”
了副官喃喃抗议道:“七天在这里干耗着,这样子不能维持纪律。”
马洛冷冷说道:“我就可以。在理想状况下维持纪律不算什么;面对死亡的时候要是不能派上用场,纪律就毫无用处。数士在那里?带他来见我。”
当他们把穿着绯红斗蓬的人小心扶上来时,马洛坐了下去。
“叫什么名字,教士?”
“呃?”红袍人旋身朝向马洛,身躯僵硬、两眼迷离、左太阳穴有瘀青。在此之前这人不言不语。
“名字,你这教士?”
教士突然热切地张开双臂作欲拥抱状:“孩子——我的燕子。愿银河圣灵的双臂永远为你张开!”
伊奇踏步上前,有些谅讶,声音沙哑:“这人病了,谁扶他到床上去。马洛,让他上床,给他看大夫。他伤得很重。”
马洛手臂一伸,将他用力推开:“别吵,伊奇,否则我把你赶出去。报上名来,你这教士!”
教士忽然两手交握作恳求状:“既然你们是文明人,帮助我逃离异教徒之手吧。”
他陡然泣不成声:“教教我!这些凶狠残忍的野兽正在追我,想用他们的罪恶使银河圣灵蒙羞——我叫乔拍马,安略南人,在基地,受的教育,是圣教使者。我是受圣灵感召来到这里的。”
“我在野蛮人手里受尽折磨,求你们念在同是圣灵子民的份上,保护我、救救我!”
他恳求之间紧急警报忽然大作,刺耳声中传来呼叫;“敌人出现!请指示!”
每一只眼睛都自动望向扩音器,
马洛恶咒一声,扳开通话器吼道:“保持警戒!就这样!”
他走近厚帘幕将之拨向一侧,冷冷朝外瞪视。
敌人!数千名成群结队的高瑞暴徒,大声怒吼着包围了整个远星号,苍冷炽烈的镁光火炬稀稀落落逼近。
“丁特!”行商不曾转身,但后颈一片通红:“打开对外广播器,问他们要什么、有没有政府或是任何合法的代表。不要做任何承诺、也别恐吓他们,否则我杀了你。”
丁特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刻,马洛察觉一只大手搭到他肩膀上。他用力抖落开来,是伊奇。他的话声在马藉耳边嘶嘶作响:“马洛,你一定要对这个人施予援手,否则怎能维护尊严与荣誉!他是基地的人,而且他毕竟是——是个教士,外头是些野蛮人——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伊奇。”马藉话锋如刀:“我有比保护教士更重要的事要做。先生,我以谢尔顿和银河所有圣人为证,你要是胆敢阻挡我,我会扯烂你的喉咙!别挡着我的路,伊奇,否则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步!”
他转身大踏步而过:“你拍马教士!你知不知道,根据协定,不准基地教士进入高瑞领土?”
教士全身颤抖:“我遵循银河圣灵的指引,菝子。如果野蛮人拒绝开化,岂不更证明了他们更需要指导?”
“扯到那儿去了,教士!你同时违反了高瑞和基地的法律,在法律上我不能庇护你,”
教士双手再度高举,先前的张皇失措捎翳无踪。经由船上的对外通讯系统传来一阵阵此起彼落的嘈杂吼声、一渡渡隆隆作响的怒骂,教士两眼变狂乱:
“你听到了吗?跟我提什么法律,什么由俗人所订的法律?世问有更高的律法。银河圣灵说过:见死不救,算不得人。他们还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你难道没有枪?你难道没有船?难道基地不是你在背后撑腰?难道在所有这些之后支撑你的,不是威临宇内的银河圣灵?”他停下来喘了口气。
但是马洛没理他,这时船外的鼓噪声静止,丁副官不安地走进来。
“说!”马格简洁地道。
“长官,他们要乔拍马教士这个人。”
“如果不给昵?”
“有各式各样的威胁,外面人太多了——而且都很疯狂,有个人自称是这个地区的首长,有权力指挥警察,可是他显然自己不能作主。”
“作不作得了主都无所谓,”马洛耸肩道:“他就是法律。告诉他们,如果这个首长是警察,或是不管什么人物,一个人到船上来,就把乔拍马教士交给他。”
突然问他手上亮出一把枪:“我不懂得什么叫抗命,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经验。可是如果有人自以为可以教我,那我先要敦他如何对付抗命!”
他将枪口缓缓转动,最后定在伊奇跟前,老行商极力克制,舒展扭曲的面孔,放松了握紧的拳头,两臂下垂,只在鼻孔里不时发出刺耳的嘶声。
伊奇不再管这事,丁副官按他的命令行事了。丁特离开五分钟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他行动缓慢、不时踟躇反顾,显然既忧且惧。他两度回头,却被群众的怒吼声逼回来。
“好罢。”马洛执枪打了个手势:“葛蓝和乌夏,带他出去。”
教士尖叫一声,举起手臂以僵直的指头比划着,宽袍大袖褪下,露出瘦骨嶙嶙的臂膀;有这么一瞬间,一道微微的闪光乍生又灭。马洛眨了眨眼,轻蔑地做了个手势,
当教士被两个人架起时,他变得狂燥:“诅咒这个遗弃圣灵子民,见死不救为虎作伥的人!让这双对求助者听而不闻的耳朵聋掉!让这双对无辜受害视而不见的眼睛瞎掉!让这个出卖给黑暗邪魔的灵魂永世不得翻身!……”
伊奇紧紧捂住双耳,不忍心听。
马洛却无动于衷,轻抛手枪后将之收起。他声调平稳:“解散后警戒各就各位。群众散后六小时内,仍然维持全面警戒;随后四十八小时站双哨,到时再发布进一步指示。”
他俩一道走进一问巨人室,马洛比着一张椅子让伊奇坐下。他结实的身形略显佝偻,话调也显得讽。他俯视的伊奇,低声说起来。
“伊奇,我很失望。看样子你在政界打滚三年,已经忘了行商是怎么过日子的。记住,回到基地也许我会讲民主,但要船上我多少要用点专制手段。我从不曾对船员拔枪过,今天如果不是你太不成体统,我也不会这样做。
“伊奇,你在船上没有官职,是受我邀请而来的。我会对你充分札遇——不过是私底下。无论如何,从现在起,在我的官长和船员面前,我是‘长官’而不是‘马洛’。一旦我下了命令,你要和新兵一样懔遵不误。否则,不是我吓你,你要双手反绑和新兵一样关禁闭!你明白这点吗?嗯?”
政党领袖伊奇咽了口唾涎,勉强答道:“我道歉。”
“我接受!你害怕吗?”
马洛的巨掌握住伊奇瘦弱的指头,伊奇道:“我的动机没错,总不忍心就这样把人送出去听凭宰割,这无异于谋杀!”
“没有办法。讲实话,这件事很不对头,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
“太空航站位于无人地区的深处,突然间冒出一个逃亡的教士,那儿来的?跑到这里,是巧合吗?大批群众聚集,又是那儿来的?大大小小城镇最近的也在百里之外,可他们不到半小时就来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伊奇应道。
“嗯,也许这个教士是给带到这里当作饵放掉的。我们这位拍马教士朋友,看起来相当糊涂,似乎还没有恢复理智。”
“是酷刑——”伊奇痛苦地咕哝道。
“也许!但更也许有人打算让我们表现骑士风范和侠义精神,好笨得去保护这个人,违背了高瑞和基地的法律。如果我庇护他,等于向高瑞宣战.而基地根本没有立场来保护‘我们’。”
“这——这太牵强。”
“不,一点也不”,马摇动一个手指,瞪着他。
这在这时,扩音器传出大吼:“报告!收到官方通信。”
“马上传过来!”马洛果断地说,
于是,闪亮的圆筒在通信槽中发出喀一声轻响,里面摇出张银质信纸。由纸可以看出,这是“首都直接电传,大统领用笺。”马洛一眼瞥过之后,发出浅浅一笑。他将纸团丢到伊奇面前,补上一句:“交还教士之后半个小时,终於收到非常礼貌的谒见大统领的邀请——先前我们等了七天,想来现在通过了考验。”
《银河行商》'美' 罗伯特·海因莱因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五章 金钱是我的宗教
高大统领以人民领袖白诩,灰色发梢散披肩头,衣着随便,讲话带鼻音。“此地不讲虚伪矫饰,马行商,”他道。“我们不允许浮夸不实,拿我来说,只不过是这个国家的公民领导。大统领就是这个意思;而我也只有这个头衔。”
看样子他对这一点异常满足。“事实上,我认为这是高瑞和贵国之问,最坚定的结盟因素之一。我听说贵国人民和我国一样,幸运的是,我们都享有共和政体的恩典。”
“完全正确,统领阁下。”马洛庄容应对,心下却不以为然:“敝人以为这是大力维持两国政府间和平友谊的摄重要因素。”
“和平!啊!”大统领稀落的白须,随着多愁善感的表情扭动:“边区再没有别人的心比我更爱好和平了,我可以真心诚意地说,自我声名显赫的父亲,将国家的领导地位交给我以来,和平时代就从未间断过,民众都祢我做‘敬爱的领袖’。”
马洛的目光在细心照护的花园之中游移,那些配带造型古怪但显然十分厉害的武器、潜伏着一千壮汉;这点不难理解,尽管布置的方位有些怪异,但是环绕宫殿的钢骨围墙,显然和‘敬爱的领袖’不怎么相称。
他说;“统领阁下,和您打交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周遭各国未曾受益于开明统治的专制暴君和独裁者,总是缺乏得以广受万民爱戴的高贵气质。”
“你是说?”大统领话中有试探之意。
“我是说关爱于民,为他们谋取最大利益。您,不消说,一定会了解的。”
他们在碎石小径上闲步而过,大统领双眼看着地面,两手在背后交握、轻轻摩挲。
马洛以圆滑的语调进言:“到目前为止,贵我两国间的贸易,由于贵国政府的种种限制而难有进展。当然,对阁下有利的应该是,无限制的贸易——”
“自由贸易?”大统领咕哝道。
“就是白由贸易,阁下会发现对双方都有好处,贵国出产许多我国需要的东西,我国也出产许多贵国需要的东西,只要彼此稍加交换,就能互利互惠促进繁荣。”
“没错!我了解。但你们呢?”他的嗓音似有牢骚:“我赞成一切我国经济所能支持的贸易行为,但不是向你们屈服。在此地我不是唯一的主人,”他提高声调;“我只是执行人民意愿的公仆。我国人民绝不会接受随商品挟带而来强制遵奉的宗教信仰。”
马洛挺直腰杆:“强制的宗教?”
“事实一向如此,二十年前在亚斯岗发生过这样的事。起先他们买了一些你们的货物,然后你们就要求全面的传教自由,随即设立宗教学校,赋予教会各级执事自治权,结果呢?亚斯岗成为基地体制中牢不可分的一部份,而祖师连自己的内裤都保不住。”
马洛插口道:“我的建议和阁下提到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有?”
“没有。我是行商长,金钱是我的宗教。教会玩的那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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