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他就能带着她到达安全的地方。
由于刚才的狂奔,理查德吃力地大口喘着气,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跑去。道路很快地就转进树林中,至少这样他就不用担心那些追踪者能看到他。树叶间隙中透过的缕缕阳光照射在他的身影上。道路两旁排列着古老的松树,落下的松针铺成了一片厚厚的软毯,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留心观察着岔路。他不能确定已经跑了多远。浓密的森林没有给他一个固定的参照物,而且他也不记得岔路的确切位置。岔路很小,很容易就会错过。在每一个转弯处,他都觉得已经到了。他试着开始想象遇到那个女子后应该说些什么。脑中念头跟脚步跑的一样快。她也许会认为他也是其中的一个追捕者,也许会被他吓到,也许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说服她,使她相信他愿意帮助她。
跑过一段上坡路,他再一次查看岔路,还是没有到,于是他接着往前跑。现在,他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知道如果他没有在她之前跑到岔路口,他们就没有机会了。然后,他们要么比追捕者跑的更快,要么就战斗。但他现在已经累得两样都做不到了。这种想法驱使他跑的更加快了起来。他浑身冒汗,衬衫都已经被浸透,紧紧的贴在后背上。清晨的寒冷似乎堵塞了全身热量的散发,尽管他知道这是因为竭力奔跑产生的错觉。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旁的树林都有些看不清了。
就在一个向右的急转弯前,他终于到达了岔路口,几乎错过。他飞快地查看了一下足迹,确认是否她已经走过。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送了一口气。疲惫不堪地跪坐在地上,竭力调整呼吸。第一部分顺利完成,他已经在她之前到达了岔路口。下一步是得在那些人追上她之前说服她。
他用手捂住激烈奔跑而疼痛的腹腔,试着调匀急促的呼吸,开始烦恼起来。如果这只是一个女孩同她兄弟之间的一场游戏呢?他会成为大家的笑柄,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会放声大笑,嘲笑他的愚蠢和多疑。
他看了看手背上的刺伤,已经变得红肿了,随着脉搏的跳动而感到阵阵刺痛。他记起了天空中飞翔的东西。他又回忆了一下那女子走路的样子,是一种有着固定目标的样子,而不是在玩。她已经是一个成年女子了,而不是一个小女孩。他记起了第一眼看到四个男子给他的凛凛的感觉。四个男子小心翼翼的跟踪着,今天早晨发生的第三桩奇怪事情。麻烦的第三个孩子。不,他摇摇头,这不是一场游戏,他明白他所看到的。这不是游戏,他们在追捕她。
理查德半立起身,发烫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到正常体温。他用手撑在膝盖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站直了身体。
一个年轻女子走过一个转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正好落到了她的身上。在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止了。她棕色的头发完美无缺,又长又直,正好同她身体的轮廓相匹配。她长得很高,几乎和他一样高,也和他差不多年纪。他从没见过她穿的衣服,几乎是纯白的,领口剪的平直,直到脖颈。整套服装连成一体,只在中间被一条窄小的,茶色的皮腰带打断。衣服的料子非常好,光滑得几乎在闪光。衣服上没有他常见的花边和饰带,也没有图案或颜色来转移对她完美身材的注意力。整套衣服简单而又高雅。她停住了步子,象女王般优雅的并拢了双腿。
理查德向她走去,离她三步远停了下来,以免吓坏她。她平静的站直身体,双手垂在身体两旁。她的眉毛,像天空中翔鹰的翅膀,有着优雅弧度。绿色眼睛盯着他,一点也不害怕。目光如此之强烈,他几乎丧失了理智。他感到他本来就一直认识她,她一直就是他的一部分,她的需要就是他的需要。她凝视着他,就像钢铁般的镣铐一般紧紧锁着他的目光,好像在搜索着他的灵魂,搜索什么答案似的。他心里在呼喊,我是来帮你的,比他曾经所有过的念头更强烈。
她的目光放松了,不再继续凝视他。在她的目光中,他发现了最吸引他的东西,智慧。他看见它在闪光,在燃烧,贯穿了她的整个身躯。他被感动了。理查德感到了温暖和安心。
追捕者的威胁清醒了他,使他记起了他到这里来的原因。时间不多了。
“我在上面,”他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他刚才所在山上的位置,“看到了你。”她朝他所指的地方看了看。他也转头看了一下,发现他指的是一棵树干。浓密的树林使他们看不到山脉。他默默的放下手,试着忽略他的失误。她重新看着他,等待。
理查德开始叙述,低声的:“我在那座山上,在湖的上面。我看到你沿着湖边走着,还有一些男人在跟踪着你。”
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盯着他:“有多少人?”
他觉得她问的很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四个。”
她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
她转头检查着身后的树林,飞快的搜索林中的阴影,然后再一次凝视着他。
“你愿意帮助我?”除了她的脸色,优雅的容貌没有透露任何感情波动。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听见他自己说:“是的。”
她的面容变得柔和了。“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这里向前,有一个向左转的小径。如果我们走小径而他们还继续走这条道路,我们就能逃离了。”
“如果他们没有?如果他们依然跟踪我们的足迹?”
“我会掩盖我们的足迹。”他摇着头,试着打消她的忧虑。“他们不会跟踪的。我们得赶快。”
“如果他们还是跟了上来?”她打断了他。“你还有什么计划?”
他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们非常危险吗?”
她僵硬了,“非常。”
她说话的样子使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深呼吸。从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可言状的恐惧。
理查德用手指梳了梳头发。“那条小径很狭窄,而且陡峭。他们不可能包围我们。”
“你有武器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愚蠢感到非常愤怒而没有说出声来。
她点点头:“那我们得赶快了。”
他们并没有再一次讨论他们作出的决定。为了不让追捕者发现他们,理查德快速地掩盖了他们的足迹。他示意她先走以便能隔开她和追捕者。她没有犹豫。按照理查德所说的方向飞快地走着,衣服上的皱褶随着她的移动而此起彼伏。小径的两旁是葱郁浓密的长绿植物,他们在灌木和树枝丛中留下了一道狭窄、深绿色的痕迹。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理查德不时检查身后,尽管由于树林的遮挡他不能看的很远,但至少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不需要任何催促,她走地非常快。
过了一会,地势开始陡峭起来,石头多了,树也少了,能见度提高了。小径在沟壑丛生的山林中盘旋,干枯的树叶在他们脚下四散而开。松树和杉树已经由阔叶树所代替,大部分是白桦树。枝叶在微风中摇摆,洒下的缕缕阳光在森林的地面上跳舞。白色的桦树干上有着许多黑色的树斑,看起来就像上百只眼睛在盯着他们。没有嘈杂的乌鸦叫声,这是一个非常平静安宁的地方。
小径一边是花岗岩石壁,他在嘴唇前竖起一个手指,示意她小心脚步,以免发出的声音产生巨大的回音。天空中乌鸦的叫声,荡漾在整个山谷之中。理查德知道这个地方,石壁的形状能把声音传出好几里地之外。他指着苔藓和树叶覆盖着的岩石,示意她踩在有苔藓的岩石上以免踩断树叶下的枯枝。他拨开一些树叶,给她看下面的树枝,假装折断它,然后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她点点头,一手提着裙子,开始走。他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看着他。他模仿滑下跌到的样子,让她明白小心脚步,因为苔藓很滑。她笑了,再次点点头。她的笑容很突然,使他感到温暖,中和了他心中的恐惧。当理查德从一块有苔藓的石头上跳到另一块有苔藓的石头时,他对他们的逃脱计划产生了信心。
当山势继续平稳上升时,树木变得更加稀疏了。岩石替代了土壤,没有太多地方可以让树木生根。很快,只有在岩石的隙缝中才能看到树木,它们都是扭曲的,矮小的,以免被山风从本来就不足的锚固中拔起。
他们安静地滑过森林,来到一片石滩。小径走的人很少,很多地方都看不出来该往那里走。她经常不得不转头看他,他用手指和点头来告诉她方向。理查德很想问她的名字,但是四个追捕者的阴影使他闭紧嘴唇。尽管山势陡峭,但她并没有拖累行程。她是一个强壮的登山者,而且迅速。他注意到她穿着一双软皮制的靴子,一种经常旅行的人才用的靴子。
自从他们走出树林,差不多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他们沿着小径,平稳的向上攀升,正对着太阳。他们正在石滩中向东走,然后小径会转向朝西。那些追捕者,如果他们还跟随着的话,将不得不冲着阳光来搜索他们的身影。理查德示意他们走的时候尽可能蹲下身子,他经常向后观察是否有追捕者跟踪的迹象。当他看到他们在常德湖附近追踪她时,他们隐藏得非常好。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他们的身影。他没有看见任何迹象,开始感觉好多了。他们没有跟踪,一点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可能已经沿着鹰隼之径走出好几里了。离结界越远,他们就越接近城镇,心里感觉越好,他的计划成功了。
既然他们没有被跟踪,理查德希望能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被刺的手跳动作痛。但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需要或者想要休息的样子。她一直走得很快,好像那些追捕者就在她脚后跟一样。理查德记起了当他问起是否追捕者很危险时她的脸色,就很快把想要休息的念头抛掷脑后。
清晨慢慢过去,在一年的这个时候,上午变得越来越暖和。天空是一片明亮蓝色,只有几片薄云慢慢飘过。其中的一片云,波动起伏成蛇状,头下尾上。因为这种云的样子很奇怪,理查德记得曾经在黎明时分见过,或者是昨天?下次再见到佐德,要告诉他这种奇怪的云。佐德是一个识云者。如果理查德忘记告诉他,他会喋喋不休的讲一个小时,讲云所能体现的意义和阅读云的重要性。佐德很可能正观察着同一片云,并在担心理查德是否注意到它。
他们沿着小径到了雪茄山的南面,雪茄山有一片险峻的山壁,形状象雪茄,这也是山名的由来。小径在雪茄山山壁上延伸,到了中部,可以纵观万域森林南部的全景,在他们的左边,几乎隐藏在云雾中,那高低不平的山峰是结界一部分。在绿色的森林地毯上,理查德看到了大片棕色的正在死亡的树林,越靠近结界,越浓密。他突然意识到那就是茎藤造成的结果。
他们走地飞快,在雪茄山山壁小径上没有什么可以遮盖身影,一边是花岗岩峭壁,一边是万丈深崖。任何人都能轻易地看到他们。但是过了峭壁,他们就下山了,直到心之陆森林,然后就通往城镇了。如果追捕者现在发现了错误,开始追赶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快要走完这片危险的道路,小径开始宽了起来,足够两个人肩并肩走过。理查德用手扶着峭壁,探出头向几百英尺下望去,没有发现什么。他转过头去向后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他再转回头来,她突然僵住了,一只脚还未跨出,衣服皱褶出现在她的腿周围。
小径前面,就在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站着两个追捕者。理查德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壮,但这些追捕者要比理查德强壮的多。他们的脸被旅行斗篷的帽子所遮盖,看不清,但是斗篷掩盖不住他们粗壮的身躯。理查德快速思考着,不能想象他们是怎么跑到前面去的。
理查德和女子一起转身,准备向后逃离。从峭壁上,垂下了两条绳索。另外两个追捕者,砰的一声垂直掉下,双脚重重落在地上,堵住了他们的来路。他们和前面两个一样健壮。斗篷下,在他们皮腰带上挂着一个军械库,各种武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理查德重新转身面对前面的两人。他们平静的向后推下斗篷帽子。每个人都有一头厚厚的金发,脖粗项宽,脸上曲线分明,十分英俊。
“你可以离开,小伙子。这事和你不相干。”那人的嗓音很低沉,甚至可以称得上很友好。但是语气中的威胁显而易见。他脱下皮手套,将其插到皮带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很显然,他一点都不认为理查德可以妨碍到他们。他是一个领头人,在他说话时,另外三个人都安静等待着。
理查德以前从来没有陷入这种困境。他从不发脾气,能够很容易把怒容变成笑容。如果讨论解决不了问题,他也总是能够凭借速度和力量很快的阻止威胁。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简单地走开。他知道他们对讨论没有一点兴趣,也一点不怕他。他希望现在他可以简单地走开。
理查德向她瞥了一眼,看见了一个骄傲女子的面容,在恳求他的帮助。
他微微朝她倾斜身子,低声但是坚定的说:“我不会离开你。”
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她用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点点头。“隔开他们,不要让他们一起向我冲过来。”她低声道:“当他们过来时,绝对不要碰我。”她抓紧了他,紧紧盯着他,等待他的答复。他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愿善神与我们同在。”她说。她放下双手,转身面对后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死寂般的冷静。
“走开,小伙子。”领头人的声音变硬了。他凶猛的蓝眼睛对理查德怒目而视,咬紧牙关说:“最后一次警告。”
理查德困难的吞咽了一下。
他希望能听起来很肯定:“我们要一起离开。”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
“不是今天。”领头人说了最后一句,拔出一把长相邪恶的弯刀。
站在边上的追捕者从肩上拔出一把短剑。带着邪邪的笑容,他向粗壮的前臂划去,把剑刃染红。理查德可以听到身后武器出鞘的声音。恐惧使他全身瘫痪了。所有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们没有生存的可能。一点都没有。
在那短暂的一瞬,没有人移动。然后四个人发出殊死战斗前的咆哮,理查德浑身颤抖。他们以惊人的高速冲进。那个追捕者高高举起短剑,冲向理查德。他一边看着追捕者冲进,一边听到了身后有人抓住了女子的声音。
然后,就在那个追捕者够着他之前,空气中产生一阵强烈的冲击,好像一记无声的雷击。猛烈的气浪使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产生了剧烈的疼痛,不由自主地大声喊叫起来。四周的尘土纷纷扬起,向周围缓缓扩散。
持短剑的追捕者也同样感到了痛楚,在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理查德背靠峭壁倒下,用他的双脚狠狠的踢在追捕者的胸口上。这一击将他踢出了小径。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向下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