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德的下巴并不在那儿,他背部着地,从地板上滚了开去。在这一瞬间,老头的踢打动作令他失去了平衡,安德伸脚踹向老头的另一只脚。老头倒在了地上——但在此之前他及时伸手击中了安德的脸部。安德拼命地挥到着手脚,但却找不到可以扶持的物体,他倒了下去,一阵劈头盖脑的击打落在了他的背部和手臂上。安德个子太小了——他无法穿过老头猛烈挥动的手臂进行还击。最后,他终于设法脱离了老头的打击,拖着身子向门口爬去。
老头再次盘腿坐下,但他的冷漠消失了。他在微笑着,“这次好一点,孩子。但动作太慢了。当你指挥一支舰队时,要比指挥自己的身体做得更好,否则那些和你一起战斗的同事将会处于危险之中。得到教训了吗?”
安德慢慢地点了点头,他身上到处都痛得要命。
“很好,”老头说,“那么我们以后不用再象现在这样打斗了。你的敌人将是模拟器。从现在起,将由我而不是计算机来安排你的战斗,我将设计出敌人的战略,很快你将学会如何移动得更快,如何识破敌人给你设下的陷阱。你要记住,孩子,从现在起你的敌人将比你更聪明,更强大。从现在起你将会常常面对失败。”
老头脸上又再严肃起来,“你会被打败,安德,但总有一天你会打赢的。你将学会如何打败敌人,他会教你怎样做。”
“老师”站了起来,“在这个学校里,通常都由年纪大的学员选择年纪小的学员进行训练。他们是同伴,而大学员将会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小学员。他们总是互相战斗,互相比赛,也总是呆在一起。我已经选择了你做我的同伴,小学员。”
当老头走向门口时,安德对着他说,“你这么老了,怎么可能还是学员。”
“无论你有多老,你都是虫族的学员。我曾向虫族学习,而你,将向我学习。”
老头把手按在门上,门打开了。安德突然跃到空中,并起双脚猛踹在他的背上。老头一声嗥叫,扑倒在地板上,强大的反弹力令安德的双脚隐隐作痛。
老头慢慢地站起身,扶着门上的把手,脸上痛苦地扭曲着。他看上去似乎失去了战斗能力,但安德不相信他。他对老头快速的攻击怀着深深地戒备。这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对面墙附近的地板上,他的鼻子和嘴唇流着血,滴落在刚才他的头撞在床上的地方。他勉强拧过头,看见老头正站在门口,偻着身子,手扶在腰上。老头对着他微笑。
安德笑着回敬他,“老师,”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马泽·雷汉。”老人回答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从那天起,安德就一直呆在马泽·雷汉的身边。老人很少说话,但他总是在那儿;在吃饭、辅导和训练时,他都寸步不离,甚至连晚上也呆在他的屋里。有时马泽会离开一会,但每次他不在的时候,门总是被锁上,直到他回来后才能打开。安德有一个星期把把他称作为“狱卒雷汉”,但马泽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一点也没觉得难堪。安德很快就放弃了他的孩子气。
但马泽也给了他一些补偿——他给安德带来了以往战役的完整录象,他们仔细观看了虫族的第一次入侵和IF在第二次入侵中的惨败情形。它的内容完全没有受到删剪,而且是连续的。由于很多录象都是在一些重要的战役中拍摄的,因此他们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研究虫族的战术和策略。在安德的生命中,第一次有老师指出了他的不足之处,让他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安德第一次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佩服的人。
“为什么你还会活着?”安德问他,“你参加作战时已经是70年前的事了,我想你现在肯定不止60岁吧。”
“相对论的奇迹。”马泽说,“在那场战役之后,他们让我在这儿困了20年,甚至我恳求他们让我指挥一艘出发前往虫族母星和殖民地的飞船,他们也没有答应。但之后,他们慢慢地理解了身为一名战士,在战争重压下的某些行为。”
“什么行为?”
“以你的心理状况,你现在还无法理解。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意识到虽然我不能再指挥舰队——在舰队到达虫族的母星时,我早就去世了——但我仍然是唯一一个能够了解虫族的人。他们意识到,我是唯一一个靠着智慧而不是运气打败虫族的人。他们需要我在这里培养出另一个能指挥舰队的接班人。”
“于是他们把你送上一艘飞船,让它以接近光速飞行——”
“然后我再掉头返回这里。一段极其乏味的旅程,安德。我在太空中飘荡了50年,从技术上说,在我身上只过了8年的时间,但我感觉却象是过了500年。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把一切技能传给下一任指挥官。”
“那么,我会成为下一任指挥官吗?”
“我们只能这样说,你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最优秀的人选。”
“还有别的候选人吗?”
“没有。”
“那么,我就成为唯一的选择了,对吗?”
马泽耸了耸肩。
“但你还能指挥。你还活着,是吗?为什么不继续让你指挥呢?”
马泽摇摇头。
“为什么呀?你赢过一次。”
“我有充分的理由不能成为指挥官。”
“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败虫族的,马泽。”
马泽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你让我观看其它的战役都至少有七遍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们以前怎么打败虫族的方法,但你从未让我看过你实际上是怎么打败他们的。”
“这些录象背后隐蔽着很多秘密,安德。”
“我知道。我曾经将一个个的片断组合在一起。你只率领着一支弱小的后备舰队,而他们的舰队船坚炮利,而且还有数量远超你们的战机,但你只瞄准了一艘敌舰,朝它开火,接着是一声爆炸。他们通常在这里就停止了剪接,在这以后,我们就看到突击队登上了虫族的飞船,发现他们一早已死在了飞船内部。”
马泽裂嘴一笑,“秘密保守得挺严的。来吧,我们来看看那段录象。”
录象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安德用手锁上了门,“好了,可以观看了。”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安德曾从不同的带子上剪辑到一起的情形。马泽自杀式的突击冲入了敌军阵形的心脏部位,接着是一声爆炸,然后——然后什么也没发生。马泽的飞船继续移动,避开爆炸的冲击波,在虫族其它的飞船中左冲右突。但他们没有朝他开火,他们甚至没有改变航向。两艘敌军的飞船互相撞在一起,爆炸开来,他们的碰撞是毫无理由的,任何一个飞船驾驶员能避免这种碰撞。但他们却连一丝轻微的闪避都没有。
马泽按下了快进键,跳过了前面的一段,“我们等了三个小时,”他说,“没有人能够相信。”然后,IF的飞船开始慢慢接近了虫族的舰队,突击队登上了他们的飞船,开始切割它的外壳。录象里播放了虫族死在原位的情形。
“你看到了,”马泽说,“所有要看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为什么会这样?”
“谁也没有答案。我个人有一些推论,但有无数的科学家说我不够资格发表评论。”
“可是你是那个打赢战争的人。”
“我也觉得我有资格作出评论,但你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那些异族生物学家和异族心理学家无法接受一个纯粹猜测的解释。我想他们全都恨我是因为当他们看过那些录象带后,他们不得不放弃自己正常的生活,在艾洛斯上渡过他们的余生。这是安全措施,你知道的。他们是不会高兴的。”
“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虫族没有语言,他们用思想来交流,它是即时性的,就象‘安塞波’一样。但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们的这种交流方式也象语言一样是有限制的——我给你发出一个思维波,然后你再回答我。我从不相信这种说法。他们对战况的回应太迅速了。你看过了那些录象,他们没有在商量要采取哪一种可能的行动。每艘飞船都象是一个生物体的一部分。他们的反应就象你的身体在打斗时的反应一样,每个不同的部分都自动地作出反应,无须要考虑怎么去完成你的想法,是一种本能反应。在他们之间没有思想交流的过程。他们所有的思想都是共同的,即时性的。”
“他们的整体就象是一个人,而每一个虫族战士就象是他的手或脚?”
“是的。我不是第一个象这样想的人,但我是第一个相信这种解释的人。我还有一些幼稚的想法,当我在战役结束后向他们提出时,那些异族生物学家都嘲笑我,让我闭嘴。虫族毕竟是虫子,他们就象地球上的蚂蚁和蜜蜂,有蜂后和工蜂。或许在数亿年前他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来进化。我们能确定的是,我们所见到的每一个虫族都没有生产出幼虫。所以,在他们进化出这种能够共同思考的能力时,难道他们不会保留他们的母后?难道这个的母后不会仍然是他们群体的中心?这种情形为什么要改变呢?”
“那么,是母后在控制着整个群体。”
“我还有一些他们都看不到的证据。在第一次入侵时期,你看不到这些证据,因为那次他们的目的是探测。但他们第二次入侵的目的是为了殖民。他们想建立一个新的蜂巢,或别的什么东西。”
“所以他们把母后也带来了。”
“这些是第二次入侵时的录象,那时他们在小行星带击溃了我们舰队。”他调出了那段录象,将虫族的编队显示在屏幕上。“告诉我哪艘是虫族的母船。”
它非常隐蔽,安德看了很久都找不出来。那些虫族飞船不断地在移动,每一艘都是。看不出有明显的旗舰,也没有明显的指挥中枢。但慢慢地,随着马泽一遍又遍地播放着录象,安德开始看到了他们的移动都是沿着一个中心点向外辐射。那个中心点经常在变动,但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之后,现在它变得很明显了,虫族舰队的“眼睛”和“大脑”是由一艘特定的飞船所担任的。他把它指了出来。
“你看出来了,我也看出来。在所有看过这些录象的人中只有两个人能看出来。但我们是对的,是吗?”
“他们让这艘飞船的移动得象其它飞船一样。”
“他们知道这是他们的死穴。”
“而你是正确的。那是他们的母后。但你知道,当你把目标对准它时,他们将会立即集中所有的火力倾注在你身上,把你炸得粉身碎骨。”
“我知道。那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他们并不是没有阻止我——他们那时正猛烈地朝我开火,但他们似乎无法相信我会真的要杀死母后,这让他们慢了一拍。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母后是不能杀死的,它只能被俘获或被打败。我做了一些他们从未想过敌人会这样做的事。”
“于是在她被杀死之后,其他的虫族也随之死去。”
“不,他们只是变成了植物人。在我们登上第一艘飞船时,他们还是活着的,但只是在生理上。他们不会移动,也不会对任何事作出反应,甚至在我们的科学家对他们进行解剖,想了解多一些有关他们的情况时,他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但过了一会之后,他们全部都死去了。没有留下遗嘱。(这是作者的幽默,我不知道译成中文后还会不会让人产生幽默的感觉。——译者著)当他们的母后就是他们的一切。”
“那为什么他们不相信你?”
“因为我们没有找到母后。”
“可她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那是战争的命运。生存是第一位的,生物学研究只好退而求次了。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开始相信我的想法。我们不可能在这里抹去所有的证据。”
“在艾洛斯上有什么证据?”
“安德,看看你的周围。人类不会建造这样的物体,我们喜欢高耸的天花板。这是虫族在第一欠入侵时的前哨基地。在我们尚未察觉之前,他们就挖空了这个小行星。我们正住在一个虫族的巢穴里。但我们已经付出了的租金,我们牺牲了上千名的士兵将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除出去。虫族很顽强,他们寸土必争。”
现在安德明白了为什么他对那些房间总是感到不对劲。“我知道这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了。”
“这里是个无主的宝藏。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会赢得第一场战争,他们或许就不会建造这个地方。我们之所以掌握了操纵重力的知识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安装了重力增幅器。我们学会了有效利用恒星能量也是源于他们涂黑了这个物体的外表。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发现他们的。每隔三天,艾洛斯就会逐渐地从望远镜里消失。我们派出了一艘飞船来查找原因。于是它被发现了。飞船传回了它的影像,这些影像包括了虫族登上飞船屠杀我们的船员的情形。在虫族搜查飞船的整个过程中,影像也一直在传送,直到虫族将整艘飞船拆毁时才停止。这是他们的盲点——他们从来没有用于通讯的装置,因此当他们杀死了船员之后,他们从未想过还会有人能看到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船员?”
“为何不呢?对他们来说,失去几个船员就好象是剪掉了你的指甲一样,根本不值得伤心。他们可能以为把驾驶飞船的工作人员除掉就能截断我们的通讯。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杀死一个有意识的,有着独立遗传基因的生命体。对他们来说,谋杀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有杀死母后,才能叫做是谋杀,因为只要杀死母后就会中断他们的基因链。”
“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要开始为他们辩解,安德。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杀人不等于他们没有杀人。我们当然有权尽最大努力保卫自己,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他们杀死我们之前先把他们干掉。你要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至今为止,在所有的战役里,他们杀死了我们成千上万的同伴,而我们却只杀了他们一个。”
“如果你没有杀死那个母后,马泽,我们会输掉那场战争吗?”
“我会说机会是三比二。我仍然认为在他们消灭我们之前,我可以将他们的舰队打个稀巴烂。他们反应敏捷,火力强大,但我们也有一点优势。我们的每一艘战机里都有一个能独立思考的机师。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针对不同的情况作出明智的决定。但他们每次则只能作出一个决定。那些虫族思考的速度很快,但他们并非每一个都是那么的聪明。而我们,即使在第二次入侵时期,尽管一些愚蠢懦弱的指挥官失去了他们的重要的战役,但他们的某些下属仍然还有能力对虫族的舰队造成巨大的伤害。”
“当我们的反击舰队到达他们的母星会怎样?我们会再次杀死他们的母后吗?”
“虫族不知道我们在星际航行中不能限时通讯。但这个策略只能使用一次。我怀疑我们不会在太空中碰到母后,除非我们能够降落到他们的母星。毕竟他们的母后并不需要直接指挥战斗。她只在繁殖虫族后代时才会出现。虫族的第二次入侵是殖民行动——那个母后是到地球上繁殖后代的。但这次——不,我们的战术不会再起作用了。我们将不得不直接面对他们的舰队,把它们一支一支的击溃。而且由于他们可以母星周围的十多个星系获得资源,我估计在每一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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