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博瑞克问道,“三大公会仍然控制着德本城吗?”
撒曼笑了。“你真是个受过教育的家伙!很少有外人知道这个。奴隶商人公会、海盗公会和海岸船长联盟。三个公会执掌这里的大权。是他们决定什么人死什么人活,什么人工作什么人享受。”他耸了下肩。“这就像个惯例。在帝国之前是这样,在沙漠人之前是这样,一贯这样。”
想到了克朗多盗贼公会欺骗者在城中的影响力,他问道,“那些盗贼和乞丐呢?他们没有什么力量吗?”
“喝!”撒曼回答。“德本是世界上最诚实的城市了,受过教育的朋友。我们住在这里的人可以夜不闭户,出行安全。谁在德本城中偷窃谁就是个傻瓜,几天内他就会被杀或贬为奴隶。三大公会颁布了公告,谁敢挑战他们的智慧?我确定我不会。也必须这样,德本在沙漠中和礁石上无依无靠。”
博瑞克轻轻拍了拍撒曼的肩膀,然后坐回篷车的后面。他是四个病人中最年轻的也是最快恢复状态的人。另外三个是农场主,没有一个显出恢复的迹象。心病比疾病更容易夺去人的力量,博瑞克心想。
他喝了点水,惊异于当他们踏上德本城的大门前道路后从门中吹来的第一缕海风。一名他父亲的顾问——阿蒙斯。崔斯克,教过他和艾兰德怎样航海。他在年轻时曾作过私掠者,用海之匕首——崔查德这个化名横扫来自自由都市、奎格和王国的船支。他在海岸船长联盟享有盛名。但他讲述那些海上的传奇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那些圆滑的船长的事情。仍然,会有人记得崔查德船长,并站在博瑞克的立场上给他点帮助。
博瑞克已经决定继续隐瞒他的身份。无需质疑奴隶贩子会向他父亲送出一份赎金书,他考虑应尽量避免这种复杂的交涉。这样他会在监狱里多待几天,等待他力气的恢复,然后逃走。相对于沙漠的可怕,一艘港口里的小船将是他脱逃这里的关键工具。这里到达洛克莱尔父亲的城市——陆地之终结城要大约逆风航行500哩,但这应该可以做到。19岁的他满怀信心的认为自己能完成这个壮举,丝毫不清楚如果失败将意味着什么。他的被俘生涯将要结束了,没有别的。
奴隶们的牢房遮盖着木瓦,保护他们不被中午的太阳爆晒和苦难之海风暴的侵袭。但四面栅栏的木板都是间隔的,这样守卫可以监视里面的人们。一个健康的人可以很容易的翻过十英尺高的栅栏,但当他攀到顶部然后伏身爬过支撑牢房的屋梁时,守卫会有充足的时间等待他完成这些。
博瑞克考虑着自己的状况。当他被出售,他的新主人可能是个松懈的家伙,但也许是个苛求的人。他的逻辑性告诉他应在靠近港口后再开始逃跑。他的主人可能是个奎格的商人,或是来自自由都市的旅客,甚至有可能是一名王国的贵族。最坏的是他被卖到帝国内地。他对自己所要面对的命运不很乐观。
他还有一个计划,联合其他的奴隶,如果能安排他们引开守卫的注意足够长的时间,他就有机会翻过栅栏逃进城市里。博瑞克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念头,这太不实际了。
“噗嗞!”(pssst一个像声词,有时提醒人注意时老外就这么发声,——不是放屁声)
博瑞克转身去看是哪里发出的这种怪声。但没发现什么,他回身继续考虑自己重要的脱逃计划。
“噗嗞!这里,年轻的贵族。”博瑞克再次打量四周,这次目光向下了一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阴影中。
一个男孩,不到十一、二岁的样子,正站在一根支撑牢房屋顶的柱子旁冲他咧嘴笑着。如果再向前挪一点,他就会被守卫发现。
博瑞克扫了一眼,看到两个守卫正在一旁的角落里聊天。“什么事?”他低声问道。
“你能不能吸引一下守卫的注意,贵族先生,我会让你活得长些。”男孩低声回答。
博瑞克问,“为什么?”
“我需要他们分会儿心,先生。”
克制住对自己会用拳头回敬这样无理的回答,博瑞克点头。走到守卫站立的地方,他问道,“嘿!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两个守卫困惑的眨了眨眼,跟着一个守卫开始咆哮了。他用矛尾捅入牢房的栅栏,博瑞克不得不躲闪他的棍子。“很抱歉问这些。”他说道。
他低声笑着,尽量控制着自己双肩不在衬衣下摆动。晒伤在得到这件衬衣的三天里痊愈了,但脱皮和之后的发痒更让他加倍的难受。下一次的奴隶拍卖在下个星期,他知道他将在那时被摆上货架。他正在迅速的恢复他的体力。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回头看到了刚才的那个男孩。“你在这干什么?”他问。
男孩的表情充满疑问,“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想你正在设法逃离这个牢房。”博瑞克压低声音。
男孩笑了。“不,年轻的贵族,高尚的你让守卫分了下心,所以我就可以进到牢房里了。”
博瑞克向天长叹,“这有两百个奴隶时刻梦想着找到一个办法从牢房里逃出去,而我却碰到了一个要高高兴兴跑进来的疯子!为什么?”
男孩也抬头向上望,“大人在和哪个神说话?”
“他们全部,看看,这都发生了什么?”
男孩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带到牢房的中间,在这里最低限度的不会引起守卫的注意,“这件事很复杂,大人。”
“那为什么你叫我‘大人’呢?”
男孩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让人喜欢的笑容。一张被太阳晒黑的小脸,只在颊上保留着一点绯红。博瑞克可以从他那挤在一起的眼眶中看到那对引人发笑的黑眼睛。一个超大号的头巾裹在他头上,乱蓬蓬的头发增加了他的身高。
男孩微鞠一躬,“比起我这样低微的身份其他的所有人都是显赫的,大人,他们都值得我去尊敬。即便是那些蠢猪守卫。”
博瑞克对这个小家伙不由得一笑。“好,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跑到这些有头脑的人中间来,你希望加入这群悲惨的人们吗?”
男孩就地坐下,也招呼博瑞克照做。“我叫苏力
阿布,先生。我是个流浪乞丐,我承认我很惭愧的因三大公会的惩治而被迫逃到这里。你知道三大公会吗?”博瑞克点头。“那么你也就知道他们的权力惊人和势力之广。我看到一个老商人在中午的太阳底下睡觉。有几枚硬币从他的钱袋里掉了出来。我有时间一直等到他睡醒,拾回自己的钱币吗,于是我觉得自己只是发现一些掉在地上的钱,捡起它们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但无法相信神让这个家伙注意到了他掉了东西,而我正在去把它们捡起来。就像是幸运女神注定我要倒霉,他在最坏的时候醒了,然后向周围大叫,‘有贼!’一个人认出了我,并喊出了我的名字,于是我被缠住了。现在我正在受到三大公会的通缉。还有哪里比起这里更好的能躲藏而不被人发现?”
博瑞克愣住了,忘记了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问道,“告诉我,当九天后我们被出售时,你会怎么办?”
大笑了一声,男孩说,“那时候,尊敬的大人,我早就已经走了。”
“那你会去哪呢?”博瑞克问道,眯起了自己的双眼。
“回城市,先生。我的罪行很轻,三大公会有很多值得注意的事情还要处理。许多重大的关键问题正在总督府中决策,或是在街上宣布。许多的三大公会的官员也像皇室的使团一样来来去去。无论如何,几天过后,负责搜查我的人就会去忙别事,我也会安全的回城继续我的手艺。”
博瑞克摇着头,“你能像你进来一样容易的出去吗?”
男孩耸了耸肩,“也许吧。生活中不确定的事太多了。我想我可以。如果不行,那也是天注定的。”
博瑞克拽住男孩的衬衣,把他拉近,“那么,我的交易伙伴,我们来作比买卖,我帮你进来,你帮我出去。”、
男孩的小黑脸有些发白。“老板,”他说,几乎无法张开嘴,“如果你像我一样灵巧,我可以计划和你一起逃出这个牢房,但你的体格像是个战士,而且手上还带着那个链枷。”
“你的意思是能帮我去掉这个?”
“我怎么会呢?”男孩被吓住了。
“你不会?那你是哪一类的盗贼呢?”
男孩不同意的摇着头,“要是说真话,一个可怜的盗贼,老板。智障才会在德本城偷窃,因此我也是个傻瓜。我的偷窃行为纯粹是出于我最低的生存本能,我向我母亲在天的灵魂发誓,我是第一次试着偷东西。”
拍了男孩的头一下,博瑞克说道,“正是我要的——一个不合格的盗贼。如果有根针我能自己开锁。”他喘了口气,好让男孩不再更加怕他。“我需要一根坚硬的铁线,这么长。一根铁钉就行。”他用拇指和中指笔乎了个长度,两英寸的长度,戴着链枷做这个有些困难。
“我能给你拿一个,老板。”
“好,”博瑞克边说边放开男孩。在松手的一瞬间,男孩转身准备逃走,但早预料到了男孩的行动,博瑞克伸脚绊倒了小乞丐。在他能挣扎着爬起来前,博瑞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你演了一出好戏。”博瑞克指着一个正在不远处的守卫点头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小孩。别想逃出我的掌握。如果我一个星期后被推上拍卖会,我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走的。你需要给我个不把你交给守卫的理由。你明白吗?”
“是的,老板!”男孩低声说,现在完全慌了神。博瑞克说,“我清楚你,男孩。有个人当过我的老师,他和你之间就像是你和你衬衫里跳蚤一样。你相信吗?”苏力点着头,不情愿的相信了博瑞克的话,“如果你想要出卖我或是逃走,我确定我在货架上不会孤单的。我俩系于一线,你明白吗?”男孩点了下头,博瑞克看出这次男孩不是单单想要自由而是认识到如果他离开博瑞克真的会将他交给守卫。博瑞放开他,男孩重重的摔在地上。这次他没有试着逃跑,只是呆坐在地上,一脸的恐惧和无望。“噢,仁慈的主啊,我恳求你宽恕我的愚行。为什么,噢,为什么你把我抛弃给了这么一个疯狂的贵族?”
博瑞克单膝跪下,“你说你能拿给我一根铁线,或是你仅是在骗我?”
男孩摇摇头,“我能拿到它。”他站起来,叫博瑞克跟在他身后。
博瑞克跟着他来到栅栏边。男孩转身背对守卫,这样他们望过来时就不会看到他的脸了。指着那些木板,男孩说,“这有些板子翘起来了,找找有没有你想要的。”
博瑞克也一样背对守卫靠在栅栏上,用眼角的余光观察那些木板。靠下面一点的位置,有一块微微向外弯曲的板子,从上面推出一根铁钉。他感到铁钉头扎进他的肩膀。
博瑞克突然转身一推苏力,男孩撞在栅栏上。然后男孩有意的斜靠在栅栏边。博瑞克用他的刑枷撬住铁钉。“保佑我不会弄弯它。”他低声对自己说道。接着猛地一发力,钉子被拔了出来。
弯腰捡起钉子,他带着他的战利品走到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环顾四周,没有人留心他奇怪的举动。
只花了不大的功夫,一边的手铐就被打开了,然后是整只手铐。他快速的揉了揉他磨伤的手腕,马上又将刑具戴回手上。
“你在干什么?“小乞丐低声问。
“如果那些守卫看到我没戴手铐,他们就会来检查的。我只是看看去掉它们有多困难。很显然,不是很难。”
“像你这样一个贵族公子在哪学到的这些呢?”男孩问。
博瑞克笑了。“我的一个老师有一段……丰富多彩的童年。他的课程全都标准的教授给了——”他几乎说出“王子”,但话到嘴边他及时改成了“一个贵族儿子。”
“哈!”男孩叫道,“那么你是个贵族了。我从你的讲话里就认为你是。”
“我的讲话?”博瑞克问。
“你说的话很像个贵族。你的腔调也像来自上等家庭,甚至是宫廷。”
博瑞克思考着。“我们来改变这些。如果我们要花段时间在城市里藏身,我就得像个普通平民。”
男孩坐下,“我会教你。”他看到了博瑞克的手铐,“为什么对一个贵族的儿子要加刑呢?”
“他们认为我是个法师。”
男孩睁大了双眼,“那为什么他们不杀了你呢?监禁法师是最困难的。即使是一个小法师也能让他们不喜欢的人长瘤生疮。”
博瑞克笑了,“我几乎让他们相信我只是个可怜的家庭教师。”
“那他们为什么不除去这个手铐呢?”
“我几乎让他们相信。”
男孩嘿嘿笑着,“那我们去哪呢,老板?”
“去港口,我计划偷一艘小船逃到王国去。”
男孩认同的点头,“这是个很棒的计划。我作你的仆人,大人。你的父亲会因为我帮助他的儿子从地狱和刽子手中逃出来给我很多的钱。”
博瑞克忍不住大笑,“你现在在奉承我喽。”
男孩眼睛一闪。“这是乞丐生存的基本技能,我伟大的主人。简单的乞求只能从好心人的手中得到拳打脚踢,而不能得到任何施舍。但用经过细心推敲的诅咒就能威胁他们,从他们那得到礼物。”
“如果我这么说,‘让你妻子的美貌变丑。’只会带给路过的商人片刻的迟疑。但要是我说,‘让你的情人变得和你家中的婆娘似的,还有你的女儿也是一样!’这样他就会给我些铜子让我收回这些不吉利的恶语,要是他的女儿长得像他的妻子一样他就无法为她们找到丈夫,同样也会对自己的情人失去兴趣。”
博瑞克被他逗笑了。“你有那么让人们恐惧的诅咒吗?”
男孩笑了。“谁说得出呢?但什么人会为省下几个铜子去尝试这些诅咒?”
博瑞克也坐下,“我可以分给你我的食物。但我必须在他们把我推上拍卖会之前逃出这里。”
“那他们会鸣响警钟,搜查你。”
博瑞克微笑着说,“这正是我希望他们去做的。”
博瑞克吃掉了他的那一半晚餐,然后把盘子拿给男孩。苏力狼吞虎咽的吃掉食物,然后又再把盘子舔了个干净。
七天里他们平分博瑞克的口粮,在他们感到饥肠辘辘时,食物总是充足的。奴隶会在拍卖会上将面对他们今后的命运。既不应有黑眼圈,也不能有消瘦的颧骨,还要避免瘘枯的体型,这些都会影响到他们的价格,食物会改变这种状况。
如果牢房里有人注意到这个新来的男孩,他们也没有提出疑议。没有人愿意讲话,每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一些琐碎的小事都会被人曲解。为什么要像朋友似的提醒这些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守卫?
压低声音好让别人无法偷听到他们,博瑞克说,“我们必须在天亮前逃走。”男孩点头,但然后又问道,“我不明白。”七天里他成功的藏身在奴隶们之中,在数人头时也没被识破。也许他被发现了一两次,但守卫不会因为有多出来的人头而去检查奴隶,可能是有人被数了两遍。只有人少时,他们才会起疑。
“我需要他们在搜查我们时越混乱越好。但我希望大多数的守卫会在明天返回去他们的拍卖会。你明白了吗?”
男孩没有显出一丝理解的迹象,“没有,老板。”
博瑞克花了一个星期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