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地往萧典怀里缩了缩,和背后的人贴得更加亲密无间,然后侧过脸,在萧典伸过来的胳膊上轻吻了一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但是那时候的甜蜜说什么也抵消不了林灼阳现在的懊恼,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气愤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
“萧典你这个王八孙子乌龟绿豆你吃里扒外目中无人关键时候竟然不接老子电话……”
正在宅子里看书的萧典用手掩住口,打了个喷嚏,眼里水雾蒙蒙的:“……谁在骂我呢……”
施小美快步走了过来,把一件两用衫披在了萧典肩上,然后又关了玻璃窗,说道:“入秋了,天冷,你注意些,不要着凉了。”
萧典朝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啊。”
“跟我还客气什么。”施小美垂下睫毛,把桌上的零食给收拾干净了,然后在萧典身边坐下,把手机递给他,“刚才林灼阳打电话过来,我见你看书看得认真,就把它给揿掉了,你不要怪我啊,要不现在回过去吧?”
萧典拿过手机,果然在已拒来电里看到了林灼阳三个字,他闭了闭眼睛,对施小美说:“……没关系,等会儿再回吧。”
施小美撩了撩垂在耳边的碎发,问萧典:“……他好像总喜欢粘着你……为什么?”
“……他是我老板啊。”萧典回避着施小美的眼神,回答道,“倒不是粘着我什么的,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而已。”
短暂的沉默,萧典觉得施小美心里一定有些什么,可是施小美很聪明,她不会故意去戳破窗户纸,只是笑了笑,选择了比较折中的说法,以一种随意的口吻道:“我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点儿都不懂事,而且啊,他看你的眼神也怪怪的……萧典,我说句不中听的,他……会不会是个同性恋啊?”
萧典原本是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一听这话,蓦然睁了开来,浅褐色的眸子盯着天花板,施小美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继续说:“我也是听说的……应该不会吧,不过我觉得他有的行为真挺奇怪的。”
“……你讨厌同性恋?”
“啊?”施小美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萧典会问这个问题,然后点了点头,“我觉得他们好恶心啊,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真变态。我觉那些生活中有阴影,或者有很大缺陷,女孩子都看不上的失败的男人才会去做同性恋的。像萧哥你这样的,说什么也不可能是哪一类边缘群体吧?”
有那么一瞬间,萧典浅褐色的眸子眯了起来,里面幽幽吐息过一缕寒碜的红光,可是仅仅就是那么几秒,他又恢复到了非常淡然的样子,侧过脸去,对着施小美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不过林灼阳应该也不是,你不用猜疑他什么,他喜欢过女孩子的。”
“这样啊……”施小美若有所思地轻轻说,然后抬起头对萧典说,“真抱歉,是我胡言乱语。”
萧典精打细算地勾起嘴角,眯着眼睛对施小美说:“哪里,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说完他拿过手机,瞥了一眼,说:“……我还是不太放心,前段时间项目的资金链差点断掉,我还是去接个电话,看一看他到底有什么要说的,你等我一下好吗?”
施小美点了点头。
萧典抬手温和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起身走向阳台,施小美没有看到,萧典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凝冻住,森森然只剩下阴冷和厌恶,眼神比淬了毒的刀刃还寒碜。
不在意你
萧典靠在窗台上,皱着眉听林灼阳絮絮叨叨:“总之就是这样,我不想被我前女友嘲笑,你必须跟我去,给我撑场面!”
面对这简直是在无理取闹的话,萧典非常不耐烦地说:“你不想被她嘲笑,就该带个漂亮女的去,你带我去算什么?”
“你也很漂亮——不对,很帅啊。”林灼阳说,“跟着我可以给我长脸。”
听到林灼阳夸自己,萧典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开心的,不过这种开心没有必要表现出来,他依旧没好气地说:“你搞清楚了林灼阳,我是你助理,助理的长相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灼阳明显被呛了一下,不过他稍稍想了一会儿,就猜到萧典为什么突然口气这么僵硬了,林灼阳贴着话筒,小心翼翼地问:“……你……旁边有人?”
“嗯。”萧典瞥了一眼屋里的施小美,她正在翻着桌上的报纸。
“……那个211?”
“不是。”萧典干脆地否定,“你不认识的,告诉你也不知道。”
林灼阳啧啧嘴,非常不高兴,他说:“好吧,那我先挂了,你如果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唉,真是的,王玫岛邀请的贵宾里我没几个熟悉的……一定很无聊。”
“就当去打发时间。”萧典说,“去个半天就回来,礼节到了就行了。”
“估计没这么顺当。”林灼阳气哼哼地说,“我叫人问过了,那婆娘还邀请了一个叫安民的警察,巧的是,安民和我一样,都曾经被她给迷得找不到北过,陈小染现在是没脸见我了,她肯定没料到请的是我爸,去的人却是我……不过她竟然还有脸见安民,不知又在心里打了什么鬼算盘。”
萧典原本听得漫不经心的,可林灼阳这番话说出来,他却立刻站直了身子,警觉起来:“安民是谁?……是不是上次结婚宴席上和你一起回家的那个警察?!”
林灼阳愣了愣,然后傻呵呵地老实回答:“……啊?是啊,就是他。挺白挺帅的那个。原来你还记得他啊。”
萧典的脸黑了大半,他当然不可能忘记,那次林灼阳去参加陈小染的婚礼,回来之后车上载了个穿着警服的小白脸,那小白脸好像特难过特伤心,然后林灼阳就和他搂搂抱抱的,把人家送回了家,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没有。
“王玫岛邀请你什么时候去?”萧典干脆利落咬牙切齿地问。
“就国庆前几天吧,那家娱乐厅国庆要开业的。”林灼阳说。
萧典一双狭长犀锐的眸子望向窗外蔚蓝如洗的天空,对林灼阳说:“去之前叫我,我跟你一起。”
“啊?”林灼阳彻底被萧典给弄糊涂了,刚才明明还那么不耐烦的,怎么转眼就答应自己了,他愣愣地问,“为什么?”
自己当然不可能告诉林灼阳,真正原因是担心这个蠢货红杏出墙再和那个什么狗屁警官勾搭搅和,如果这蠢货知道自己竟然会为了他吃醋,自己的脸往哪里搁?
于是萧典恶声恶气地说:“废话!哥哥我给你长脸撑腰去!”
王玫岛那家店试营业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一早上,林灼阳就开车去接萧典,萧电穿着裁减精良的银灰色衬衫,还戴着一副平光眼镜,斯文中蕴含着果断成熟的魅力,真他妈潇洒的要命。
林灼阳呆呆地望着萧典,嘴巴张得老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萧典戴眼镜的样子,今天骤然一见,非但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更衬出了萧典优雅的气质——不过这种优雅下面似乎还流淌着别样的浪荡勾人,助理先生今天玩的是禁欲系,追求的就是这欲拒还迎的效果。
“看够了没宝贝儿。”萧典用甜腻到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对林灼阳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凑到林灼阳脖颈边深嗅,末了伸出舌尖来舔了他一下,嗤笑道,“瞧你那副急色样,摸摸看自己下巴,口水都滴下来了。”
林灼阳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连忙把手脚不安分的萧典推到了一边,磕磕巴巴地说:“滚,滚你丫的毛球,你才口水流下来了——你你你给我死远点儿,别乱来,要不然咱们就得迟到了。”
萧典眯起眼睛,那笑容只能用奸猾二字来形容:“好吧,那你少做些勾引我的事情,赶快给我老实开车吧。”
王玫岛那家娱乐厅开在江城路,看上去高大明亮,光明磊落的,但萧典早就去调查过,这个姓王的手脚很不干净,这家娱乐厅的底下几层做的是正经生意,楼上可就未必了。
与虎谋皮,必须得当心自己的脖子被这条吊睛白额大虫要一口,所以在去赴约之前,生性谨慎的萧典已经暗中派了几名保镖等在江城路娱乐厅旁边,一有什么情况立刻滚出来壮场面。
路上红灯比较多,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娱乐厅楼下,林灼阳和萧典下了车,四周看了看,穿着高叉旗袍的江南美女负责接待宾客,其中一个高发髻的小姐一看到林灼阳出示的金红色贵宾卡,立刻笑容满面鞠了个躬,说:“先生请,王总在里面等您。”
林灼阳正准备走,突然背后窜出一个红头发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林灼阳,像个八爪鱼似的甩都甩不开。
林灼阳吓得差点跳起来,我了个去啊,和谐社会也有这大厅广众之下强抱良家少男的行为吗?!
“喂——喂变态啊,你他妈的放,咳,放手!!”
他拼命去掰那人的爪子,掰了半天,就在快被勒死的前夕,他才终于挣脱了那人的钳制,涨红着脸咳嗽着,转过头去。
当他看清那个流氓的脸的时候,刚才准备了一肚子的脏话全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嘴唇动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草,怎么是你?!”
眼前的人染着一头酒红的反翘头发,脸庞看上去很年轻,二十不到的样子,长着两颗小虎牙,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定是非常温柔可爱的,不过此刻他却一副火燎屁股的着急模样,扯着林灼阳就嚷开了:
“你他妈别管这么多,安民——安民被那女的给勾去了——我打他电话也不通,你说他要是被那女的给□了我找谁哭去啊我,快点,快点带我进去找他!!”
这个哭嚷的红头发小流氓不是别人,就是林灼阳那位发小,从小和林灼阳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混混,余小豆。
林灼阳知道,余小豆暗恋那个人民警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那警察是个直男,对余小豆的感情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避讳着,所以流氓一直没能吃到警察肉,林灼阳打心里同情自己这位青梅竹马。
虽然没太听懂余小豆在无欲伦次地嚷嚷些什么,但林灼阳大概猜到了,流氓暗恋的警察叔叔此时此刻就在面前这栋大楼里,而且情况他妈的还挺紧急。
“你为什么自己不进去?”林灼阳安慰性地拍了拍余小豆的肩,然后问他。
余小豆无比怨恨地剜了那些迎宾小姐一眼,说:“他们只放有贵宾卡的,我进不去。”
“好了好了,没事儿,那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林灼阳又拍了余小豆两下,然后抬起头望萧典那边望去。
其实林灼阳是有些担心萧典误会的,毕竟余小豆和自己的举动这么亲昵,很容易让人多想,他原本以为会看到萧典黑着一张脸瞪着自己,就像自己怀疑211一样怀疑余小豆,可是当他的目光碰到萧典的脸庞时,林灼阳微微怔住了——
萧典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非常平静随意地站在旁边看着,当他注意到林灼阳在盯着自己时,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毫不介意地把脸转到一边,任由余小豆紧紧揽着林灼阳的胳膊。
林灼阳觉得自己胃里好像给倒了一桶冰似的,他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萧典根本不在乎自己和谁搅和在一起,不在乎自己和谁来往和谁拥抱,自己对萧典来说简直是无关痛痒的。
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的话,怎么可能会在看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之后,毫无反应?
如果是施小美这样抱住萧典,自己早就该沉不住气了吧?
可是萧典竟然在笑?!
林灼阳觉得不可思议,他瞪着萧典,萧典没有理会他。
这是萧典的一个失误,他不在意林灼阳和余小豆搂抱是因为他了解余小豆,当他还是电脑的时候,余小豆常来林灼阳家玩,这么多年下来了,两人就是哥们儿关系,从没有越过雷池半步,这个萧典自然心知肚明。
可是萧典没有想到,如果自己不认识余小豆的话,现在绝对不应该是这么平淡的反应,至少该把林灼阳拽到自己身后,虎着脸问余小豆:你他妈的找死呢?!
这样才是一个正常情人该有的本能反应。
萧典却没有这么做。
对比余小豆对安民警官的一往情深,再看看萧典那副大老爷们儿样,林灼阳的肺都要气炸了,他铁青着脸,用眼神狠戳了萧典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很好,萧典,你在这里等着,不用进去了!……小豆,我们走。”
说完拉着余小豆的手,就把小流氓往娱乐厅里拽,萧典一下子扭过头来,皱起了眉头——他哪里知道林灼阳是憋气,还以为自己老板抽了哪门子羊角疯了突然给自己甩起了脸子。
“林灼阳?!”萧典在背后叫他的名字,皱着眉头,神情是有些愠火和纳闷的。可是这次林灼阳竟然没有听他的,而是自顾自拉着余小豆,跟着迎宾小姐进了那栋大楼。
想太多了
萧典虽然挺郁闷,但依旧不放心让林灼阳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去,他向等候在娱乐厅附近的保镖打了招呼,让他们紧跟着林灼阳,自己在外面等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萧典还是不太放心,拿起手机拨通了林灼阳的号码,结果一直没有人接,这是非常反常的,因为林灼阳很少会不接自己打过去的电话。
萧典沉不住气了,像他这种总以自我为中心,喜欢将风吹草动都牢牢掌控在手心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明明东西就在眼鼻子下面,却无法把握的感觉。
他向迎宾小姐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一开始那女的还挺犹豫,但是面对萧典那张挂着礼貌笑容的俊脸,拒绝的话却又说不出口,盘桓一会儿,便放萧典进去了。
萧典原本还担心楼层太多,一时半刻找不到林灼阳,可是进了娱乐厅,才没走两步,他就看到林灼阳和一个女人站在电梯旁边,那女人正和林灼阳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远远看过去,林灼阳脸色煞白煞白,瘦瘦的小身板靠在墙上,显得相当无助,那女人不耐烦地一挥手,又说了一串话,林灼阳眼睛睁得大大的,跟个机器人似的摇了摇头。
操,这女人明摆着是在拿林灼阳这颗软柿子捏啊!
萧典蓦地就觉得心里一阵毛躁不爽,在他概念里,林灼阳只能被自己欺负,只能被自己弄哭,这是他的专属品,如果哪个混账敢挑战他的权威,那么他绝对会像守卫领地的狮子似的,把入侵者赶出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们走过去,距离近了之后,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当初欺骗你的感情是我不对,可是林灼阳,你如果再这么多管闲事惹人嫌的话,绝对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喜欢你。你说我水性杨花,所以才会抛弃你,那你自己看看,你和我分手这么久了,我结婚了,而你遇到过其他认真对待过你的人吗?”
顿了顿,她又说:“你就是太粘人,太没情调,也太招人讨厌了,你别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有钱又怎么样,我现在的老公也很有钱,像你这种埋汰货色,谁都不会稀罕你——”
这位大姐想必就是林灼阳的前女友陈小染了,扒下纯情的外壳后,她说话的语气是那么不客气。
有一句老话叫作“与人相斗,需攻其短”,而陈小染的这番话,字字戳向林灼阳的软肋,把林灼阳最不敢正视的东西,掏肝掏肺地挖出来,一一摊在他眼皮底下,逼他去看。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打扰您了,可是我有公事要找我的老板面谈。”萧典阴森森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