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来自火星 作者:[美] h·g·威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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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来自火星 作者:[美] h·g·威尔斯-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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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男人来到凯帕尔家里就餐,目的是为了讨论戴维斯的第一次调查结果。 
  “让我们看看有多少收获,”凯帕尔说,“让我们从戴维斯已确定的事实中将那些纯属猜想的内容清理出去。我认为这一点已清楚地显示出来了,即一种新的头脑确实来到这个地球上,带来了一种更简单、更清楚、更强大的思维方式。它们已经在各处个别地运作起来,在人类活动中产生了一种没有次序的创新局面。但至今这些新型头脑还没有凑到一起,相互联系。到目前为止,他们还很难了解自己,更不能互相了解。他们分散在各处。这些,我想,似乎都可以被确定,是吗?” 
  戴维斯先生点头表示赞同。 
  “到目前为止,我们主要通过材料科学和机械发明感觉到这些新型人类的存在。在此阶段,对创新社会来说,他们分散太广、太孤立。社会的更新需要非常广泛的合作,程度也大不一样。这些新人分散在四处,并没有成群出现;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可以说,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被固定在出生的那个环境中,眼前呈现的是已经确立了的人们对世界的认识。他们不得不调整自己的社会行为以适应现行建构。无疑,许多人完全为自己置身其中的人类常规的教条化和不合理性而感到困惑不解。怎么说呢?他们至今还没有机会涉入人类事务琐事之中。但在一些像玻璃片、废金属、弹簧、天平一类东西上面,他们没有遇到同样的问题,几乎从一开始就可以自由思考。 
  “那是初始阶段。还没有人试图解释过去一个半世纪科学知识突飞猛进的原因,可这件事为此作了解释。至今已经有大量精确机械的发明出现。这说明一种必然的人类活动的不统一性使得发明分散四处,也导致产生了前进的驱动力、机械科学方面的革命以及社会理解的相对滞后。要想使新现点在后者的领域里成为真实几乎完全不可能。合在一起,那便成为更棘手的事。我认为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会这样,然而,如今每个人都有理由用所谓的——用主教的话来说——我们道德和社会的弊病同物质进步做对照。这是一个暂时阶段。” 
  “但是十分糟糕,”赫德曼·斯代玎大夫造,“就好比超人制造飞机而猿人拥有它。” 
  “不管怎样,毕竟是暂时的。”凯帕尔继续说道,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就像我说的,一开始这些火星人极为稀少且分散广阔,但随着数量增多——我想没有理由不这样看——他们必将互相了解,互相接触。这样的头脑,不用说,将热衷科学工作。他们将注意到并区分智力类型,这必然直接导致自我发现。他们将发现他们彼此如何相似,如何不同于普通世界里的普通人。于是他们将开始明白自己是什么人。” 
  “历史的新篇章,”戴维斯先生沉思道,“然后呢?” 
  “让我们想一想,”凯帕尔说,“我相信对将要发生的事做大量的分析是可行的。我自己认为我们已经可以做一个大概的预报,但在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你们二位听之后,我可能对此会更有把握。假使我侥幸成功的话。有几个非常明显的问题还确实值得一问。火星人入侵地球的第二个阶段将会怎样?火星人在我们中间繁殖,我相信他们会以我说的某种方式表现出来。他们将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将寻找自己的同类,用他们的方式相互理解。他们将以某种风格融入社会活动之中。是什么风格呢?”   
  3   
  “但首先,”他说,“我想弄清一件具有某种实际意义的事情。” 
  他的目光集中在放在桌面的双手上。“我想问戴维斯。现在我们听了他的说法,即一种新型头脑正在地球上出现,一种坚固的、清醒的、不易改变的头脑。它曾经以不确定的方式间断出现过,非常罕见。它说‘为什么不呢?’于是创造了许多东西。现在它明显地增加了出现频率。虽然不是蜂拥而至,但也是不断涌现。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当这种新型头脑出现的时候是否是其全部?让我说得更清楚一些,我们承认,组成人类智力的基因在新型头脑中被改变了。这些新型头脑更加坚硬,更加灵敏,从本质上来说也更加诚实。是的,但它们是否与旧的完全脱离,抑或从许多情况来看是一种半火星人半地球人的混合?” 
  “我想强调那个混合型的想法。是否他们身上既有那么多地球人——旧式普通人的特征,又有那么多纯种火星人特征?所以他们既有虚荣,耽于幻想,自视甚高的属于旧习的一面,又有像泥浆中闪光的水晶的一面。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我们将火星人当作人类的对立面来谈论,这样未必正确。我们三人试图用不同的方式得到有关这种人种的真正感觉。这些新生物……” 
  凯帕尔停顿了一会儿,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他们将是非常不幸的生物,在许多情况下……你说呢,戴维斯?关于我那个混合的想法,你怎么看?” 
  “我还没有这样想过。你看,我一直在四处寻找一种头脑敏捷,难以驾驭的类型,那是你建议的,大夫。我确实找到了他们。我寻找的是与众不同的类型。” 
  “你没有想过其他方面?” 
  “没有,我还没有在与众不同的类型里面寻找相似之处。”他停了一下,又说,“我一直在寻找不同的人性,而不是共同的人性。” 
  “那么,”凯帕尔继续说道,眼光主要对着他那双看上去十分聪明的手,“这个混合的观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考领域。它消除了桑德可莱普的噩梦,即无数个小妖怪蜂拥而至,数量成倍增加,毁坏我们的家园和所有组成人类生活的东西,等等。那样的话,我们必须设想那些分布世界各地的个体数量的增加,虽然不管怎样,他们至今似乎还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一般人,但他们对生活感到的困惑要比别人多得多。现在,也许会有所不同……” 
  “作为孩子,像其他孩子一样,他们一开始就认可了他们所看见的这个世界,相信别人告诉的一切。以后,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们将会发现自己的大脑思维偏离正轨,他们通常会觉得事倩不协调一致。起初他们会认为问题出在别人身上而不是他们自己。他们不敢肯定父母和老师是否会才目信他们说的话。我认为,在这些火星人中间,那个奇怪的关于整个世界是某种骗局,很快它将呈现出另一副模样——现在的许多孩子当然也有——是他们不可避免的共同特征。” 
  “怀疑他们所听到事倩的真实性?”戴维斯若有所思道,“孩子们当然有这种怀疑。就连我……” 
  凯帕尔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现在,”凯帕尔说,眼光仍然停留在手上,“在我继续火星人将对地球采取何种手段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向自己和你们二位提几个相当尖锐的问题。如果我有些说教,或旧话重提,你们不会介意吧?我本来就是当教授的嘛,你们一定没忘记。” 
  赫德曼·斯代玎大夫做了个赞同的手势,戴维斯则显得非常专注。 
  “让我们暂且将这间房子当作真理殿堂里的一套公寓。就我们自己来说,我们是一套完善社会秩序中受尊敬的公民,并因所付出的劳动而得到优厚的回报。我们懂得调整自己——非常舒适地——来适应生活,那么我要先问自己一个问题,并回答它。我现在对自己智力的感觉是否同二十多岁时的感觉一样?不一样。从那时起,我们就用一剂心理分析的药水将大脑洗空了。我们现在开始认识到我们生活其中的这个自我欺骗的复杂系统,我们一厢倩愿地对耻辱和压抑视而不见,我们有意识地接受阿庾奉承和夸大其事,下意识或半意识地回避和顺从社会压力及罪恶。我们接受所有现成的东西,而对于成千的道德问题、公共问题、习惯规则,我们更多的是抛之脑后,而非表达看法,提出意见。我们将没有思想可流露。我们甚至欺骗自己。我是否夸大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贡献?” 
  “我不这样看,”赫德曼·斯代玎大夫道,“不!” 
  戴维斯沉默不语。 
  “我们出生并生长在一个现在看来显然在许多重要方面是失败的社会秩序里。这个社会秩序正在土崩瓦解。它带来的不是好处,而是缺憾和精神崩溃。战争、笼罩一切并不断增加的兽性、真正自由的缺乏、经济失控、物质过剩掩盖着巨大的反乏——一难道我在夸大其事?” 
  “没有,”赫德曼·斯代玎大夫叹气道,“没有夸大。” 
  “许多高智商的人们似乎相信我们正走向世界范围的战争——他们称之为文明的崩溃。戴维斯先生,你曾指责说那是纯粹的悲观主义。” 
  “别管我曾经写了些什么,”戴维斯说,“我们现在讨论的东西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那么,我也许可以说,说得温和点,我们这个世界的前景是险恶和令人沮丧的。” 
  赫德曼·斯代玎大夫将两条肘臂放在桌上,“对任何一个有远见的人来说,人性的产品总是险恶的。” 
  “尤其是现在,不是吗?空战,细菌战,漫无目标的失业者,社会内聚力的消解,精神自由的迅速失却。” 
  “不错,”赫德曼·斯代玎大夫说,“也许是——尤其是现在。对于我们珍视的东西来说,前景是非常不妙的。” 
  “总的情况是在走向分崩离析,大片大片的脱落,衰亡。我发现最糟的——也是人类前景不妙的根源——是地球上所有优秀的清醒的头脑正变得越来越不起作用。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也这样看,但是如今的世界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暴力,平庸的思想,以及卑劣的品质在统治一切。它在使一切变得粗俗,包括任何新生的,美好的东西,包括任何发明创造,包括我们的孩子。不论它是以声势浩大的革命行动或是反革命行为来表现自己——从长远的角度看都是一样——或是通过某个人物来体现——像希特勒——在他的身上体现自己的特征从而达到痛快的释放。在我看来,极端爱国主义,群体恐惧,迫害欲,尤其是迫害欲,如今比过去更为明显,更加恐怖,更加骇人听闻。这是你那个专业的问题,戴维斯。一个由历史评说的问题。不管怎样,事实是非常明显的。” 
  “我们三个幸运的人坐在这里,我们有立足点,似乎比较安全,显然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一切。我们在哈莱大街的安全感也许没有二十五年前那样强,但依然感到比较安全。我们是世界知识分子中的一部分。请问,这个世界有多少是我们的?我们敢于离开这间屋子多远来谈论如今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我们又敢走进自己的思想深处多远——带着亮光,带着大胆的问题?即使是你,我,赫德曼·斯代玎,在火星人这件事上,也一直极为小心谨慎,并还将继续如此下去。我们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名誉,我们决不能放肆,如此等等。我们甚至对自己也非常谨慎。对当前的政治,对大声嚷嚷的爱国主义,对所有糊涂的陈腐的宗教狂热,对独裁统治,我们流露过真实看法吗?尽管我们生活在一个自由的国度,一个自由的国家——我们这样被告知——这里没有集中营,没有审讯,没有流放,没有殉道者。没有看得见的束缚,——然而我们却被束缚着。我们还有多少智慧的自由?事实上,仅仅因为我们太谨慎而不去运用它。我们这里或别处的知识分子是否还有任何影响,是否还能发出任何声音来吸引、转移,或引导我们称之为历史进程的人群大溃散?” 
  “什么?”戴维斯道。 
  “我们称之为历史进程的人群大溃散。” 
  “接着说。”戴维斯说。 
  “假设我们出去,到一个尽可能公众多的场所,把我们今天关于人类情况的想法和盘托出,那会怎样?” 
  “我想,”赫德曼·斯代玎大夫说,“人们会开始砸我们的窗户。” 
  他想了一下,又说:“英国广播公司很可能会请三个大主教对你喋喋不休。然后,你的学生会在课堂上制造麻烦,你那些坐在后排的学生……我的情况则大为不同。我的职业使我对一两个高贵家庭有一种控制权。”   
  4   
  “我最近一直在想。”戴维斯起了个头,又停住。他有一种作家措辞未定的习惯。 
  “刚才你说到陈腐的宗教,”他继续说,“如今生活中许多东西都陈腐了,过时了,这我同意……” 
  他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我想,在过去的一百年中,那些将人们凝聚在社会中的主要思想已经过时了。奇异的新思想已经产生影响,至少我们三人开始明白这一点。但是,由于人类社会是一个不断被关注的对象,起主要影响的思想还从来没有被取代过。它们被加入了新意识,因而变得模糊不清,内容太广,影响减弱。取代这些思想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每当要解决一桩事时,总是会有新的血液,新的变形。旧事物用于新目的是无法经受时间的考验的。因此,我该怎样称呼它,社会意识形态,社会意识形态成了成堆的旧意识,这些旧意识,由于各种说法的误用,既能表示任何事物,也会什么都表示不了。其影响也越来越没有把握。我说清楚了吗,凯帕尔?” 
  “你把我想的说了出来,而且说得比我自己可能说的更好。” 
  “我完全同意,”大夫说,“接着说吧。” 
  戴维斯先生将盘子推开,学凯帕尔的样子将两条手臂叠放在桌上。他说话很小心,紧扣主题。其他两人则专注地看着他。 
  “你们看,有很多讲求实际的人,他们越是认识到思想体系的缺陷和腐朽,就越是处于幻觉之中,越是对这庞大体系垮掉后可能发生的事感到恐惧……” 
  停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就是这样。” 
  “实际上,”他进一步说,“我的工作至今一直在支持那些我认为仍然有影响的思想。通过我自己的原因我开始明白了,第一次……” 
  凯帕尔将身体向后靠去,手放进口袋。显然他喜欢戴维斯所说的内容。“我们,”他说,“现在在真理的殿堂里。我们发现自己都认为这个世界正漂浮在陈旧观念的木筏上,这个木筏已不再紧紧绑在一起,那些曾经被确认的制度、习俗、道德规范如一堆腐烂不堪的东西,合在一起并不比一堆漂浮的木头碎片好多少。 
  “我们似乎都同意这一点。现在,这些外来的新生物,我们称之为火星人的生物,正登上这个漂浮的系统,带着他们那坚硬灵敏的头脑和尖锐无情的疑问像星星划过天空一样刺玻我们的黑暗。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吗?即使他们能够拯救我们,我们会允许吗?如果不能,他们会怎样,这条精神木筏将会发生什么?”   
  5   
  “一条精神木筏。”赫德曼·斯代玎大夫重复着这个不确定的说法。“一条精神木筏。”凯帕尔望着他的朋友,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流露出半带自卫半带温情的表倩。“难道不是?”他说。 
  “它有什么问题?”大夫说。“别回答我说‘所有一切’。具体一点。这条木筏有什么问题?你的证据是什么,凯帕尔?我想知道得更清楚些。” 
  “好吧,”凯帕尔提起精神来说道。“这只是产生了一半的想法。不错,是你的,我的,每个人的。就像一头非常小的马驹才出生了一半,受到胎膜的阻碍,不能全部挣脱出来。它乱冲乱撞,半睁着眼。我们所有的哲学,最好的,都比不上它。特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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