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坎德人,”塔思佳爵士怀疑地瞥了泰斯一眼,“说这位受审的骑士护送他去了奎灵那斯提,他们在半精灵坦尼斯大人的妻子,罗拉娜的家里同帕林·马哲理会面。”
“泰索何夫对我说过同样的故事,大人们。我没有理由怀疑。如果你怀疑他的故事或者我的话,有一个简单办法证明。联系索拉斯的沃伦爵士,问他就行了。”
“我们当然不敢怀疑您的话,首席大师,”爵士看起来有些尴尬。
“但是你们应该怀疑,议员们,”奥蒂拉女士说。她站起来面对金月。“我们怎么知道您是自称的人?您没有证人。我们为什么要相信您?”
“你不该相信,”金月说。“你应该询问,孩子。你应该保持怀疑。只有询问才能得到答案。”
“大人!”司辰长米克利斯大为震惊。“首席大师和我是老朋友。我可以证明她确实是金月,光明城堡的首席大师。”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孩子,”金月并不理会司辰长。她盯着奥蒂拉女士,就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出你的心里话。提出你的问题。”
“很好,我会的。”奥蒂拉女士转身面对评议会。“大人们,首席大师金月已经九十多岁了!这个女人年轻、美丽而强壮。在这个没有神的时代,这样的奇迹怎么可能出现?”
“是的,那就是问题,”金月说着坐了下来。
“您有答案吗,首席大师?”塔思佳爵士问。
金月注视着他。“没有,大人,我没有。只能说没有神,我身上发生的事是不可能的。”
观众开始交头接耳。爵士们互相交换疑惑的眼神。司辰长米克利斯无助地盯着金月,一片混乱。骑士杰拉德抱住头。
泰索何夫跳了起来。他想说“我知道答案,”但马上就被法警蒙住嘴。
“我有话说,”谜琢用微弱的鼻音说。他滑下椅子,紧张地摸着胡子。
塔思佳爵士允许侏儒发言。索兰尼亚骑士总是对侏儒比较亲切。
“我只是想说以前从未见过这些人,不久前这个坎德人阻挠我绘制树篱迷宫的地图,而这个人类女人偷了我的潜水艇。我创立了一个合法的防卫基金。有人愿意捐助吗?”
谜琢满怀希望地瞥了一眼四周。没人愿意,于是他又坐下了。塔思佳爵士明显被吓到了,不过他点点头,表示侏儒的证词会被记录下来。
“骑士杰拉德·钨斯·蒙达已经发言自我辩护了,”塔思佳爵士说。“我们也听了自称是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的证词,还有奥蒂拉·温德莱丝女士和……嗯,首席大师的证词。现在退庭商议。”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爵士们离开了。他们走后,有些人回到了座位上,但大部分都急忙去了走廊,兴奋地讨论这件事,房间里的人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声音。
金月靠着墙,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别无所求,只想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远离这些噪音和骚动。
她觉得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就睁开眼睛,奥蒂拉女士站在她面前。
“您为什么要让我问众神的问题,首席大师?”奥蒂拉女士问。
“因为需要问,孩子,”金月回答。
“你是不是认为有一位神?”奥蒂拉女士皱起眉头。“您谈到过一位唯一--”
金月握住她的手,紧紧按着。“我是说要敞开你的心灵,孩子。完全敞开。”
奥蒂拉女士苦笑着。“我曾经敞开心扉,首席大师。有人进来洗劫了那里。”
“所以你现在敏感地用油腔滑调将它锁起来了。杰拉德·钨斯·蒙达说的是实话,奥蒂拉女士。唉,他们要派信使去索拉斯和他的家乡查证,但我们都知道那要花费数周时间。那就太迟了。你相信他,不是吗?”
“玉米面包和蓝菊花,”奥蒂拉女士说,她瞥了一眼耐心站着但疲倦不堪的杰拉德。然后她又看着金月。“也许是,也许不是。正如您说的,只有询问才会有答案。我会尽力证明或是否定他的声明。”
爵士们回来了。金月听到他们在讨论判决,但他们太远了,声音要传过一条巨大的河流。
“我们认为没有更多的证人,就无法辨明本案中的重要问题。因此我们会派信使联系光明城堡和索拉斯的沃伦爵士。在这期间,我们会在索兰萨斯调查是否有人认识被告的家族,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金月几乎没听到什么。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年轻的身体无法再容纳渴望卸下负担、获得自由的灵魂。现在她活一刻是一刻,心跳一次是一次,每次心跳都比前一次虚弱一些。但是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还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同时,”塔思佳爵士继续说,“犯人杰拉德·钨斯·蒙达、自称为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以及侏儒谜琢不得自由走动。本评议会休会--”
“大人,我有话说!”杰拉德喊道,他挣开试图阻止自己的法警。“随您怎么处置我,我的故事您也可信可不信。”他提高声音,盖过了大人让他安静的命令。“求求您!派援兵去帮助奎灵那斯提精灵。不要让碧雷轻易消灭他们。如果您不把精灵当成伙伴,那至少您要看到,如果碧雷消灭了精灵,接下来就会是北方的索兰尼亚--”
法警叫来人帮忙。最后几个卫兵按住了杰拉德。奥蒂拉女士默默看着,然后又瞥了一眼金月。金月似乎睡着了,头垂在胸前,手放在膝盖上,就像老妇人在温暖的阳光下或是炉火边打瞌睡,忘了现在是何时,而梦想未来。
“她是金月,”奥蒂拉女士嘀咕道。
秩序恢复后,塔思佳爵士继续说。“首席大师由司辰长米克利斯照看。我们请求她在信使回来之前不要离开索兰萨斯。”
“您能去我家实在是荣幸之至,首席大师,”司辰长米克利斯轻轻摇了摇金月说。
“谢谢你,”金月突然醒来。“但是我不会呆很久。”
司辰长眨眨眼。“请原谅,首席大师,您应该听到爵士说--”
实际上金月一个字都没听到。她没有留意活人和聚集在身边的幽灵。
“我很累,”金月告诉所有人。她抓起手杖,走出了门。
第二十四章 准备决战
虽然国王已经说过有危险,但是奎灵那斯提人民一直在准备抵抗向精灵首都前进的龙军。碧雷集中所有力量,想把奎灵诺斯这颗世上的明珠占为己有。很快,人类就会进入精灵的家园,砍伐精灵最热爱的森林,任由猪去玫瑰园里觅食。
现在难民已经走了,他们通过矮人地道逃离了森林。剩下志愿同龙战斗的精灵专心于城防。他们并不存在幻想。他们知道,除非奇迹发生才能赢得这场战斗。他们的战斗最多只是殿后。每拖延敌人几个小时,家人和朋友们就能向安全前进数英里。他们听说西瓦那斯提的魔法罩消失了,就谈起那里多么美丽,表亲会如何欢迎他们,让他们进入西瓦那斯提居住。他们谈起抚平古老的创伤,再度统一精灵王国。
国王吉尔萨斯鼓励大家坚定信心。梅丹元帅想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睡觉,似乎他到处都在。上一刻吉尔萨斯走在地下的矮人和掘地虫旁边,下一刻又帮忙烧掉白怒河上的桥。元帅再看见国王时,吉尔萨斯又到了地道里,现在大部分精灵都住在地下。矮人建造的地道深处,精灵夜以继日地制造并修理武器、盔甲,他们还编织了长长的细绳,国王消灭龙的计划需要这些结实的绳索。
为了编织绳索,所有多余的衣服,包括婴儿服、婚纱和寿衣都用上了。精灵从自己床上拿下丝垫,从婴儿床里抽出毛毯,还拿走了太阳之塔里悬挂了数个世纪的壁毯。精灵毫不犹豫地撕烂了它们。
工作日夜不停地进行。如果有人累了或是手指僵硬、起了水泡,另一个人就会接替。黄昏过后,白天编好的绳子通过地道运送到精灵住宅、旅馆、酒店、商铺和仓库里。精灵法师到处在绳索上施展法术。有时候不稳定的魔法起效了,有时候没有。如果有人施法失败,另一个稍后会回来再试。
地面上,黑暗骑士开始执行命令,清扫奎灵诺斯和这里的居民。黑暗骑士把精灵从家中拖出,殴打他们,然后运到城外的集中营里。战士们把家具扔到街上,掠夺完之后放火烧掉了房子。
高空中碧雷的间谍看到了一切,他们回去报告说碧雷的命令正在如实执行。他们不知道,白天挤在集中营里的精灵晚上会被释放,分别送到不同的地方,然后第二天早上又被“逮捕”。如果间谍认真观察,就会发现扔在街上的家具挡住了主要的道路,燃烧的房子也是战略性地遍布精灵城市,这是为了阻止军队前进。
在这个忙碌时刻,梅丹唯一没看见的是罗拉娜。自太后帮他巧妙地愚弄了碧雷的宠物龙人后,梅丹一直忙于规划城市防务和其他数不清的事,他知道罗拉娜一定也很忙。罗拉娜把自己和国王的家产打了包,作为去南方的准备,但是梅丹看见她自己不剩什么东西了。除了身上穿的,罗拉娜捐出了所有的衣服,包括婚礼服。
梅丹听说婚礼服是罗拉娜自己拿去的,其他人表示反对,让她留下,但是罗拉娜拿起剪刀,亲手将美丽的丝衣剪成了碎条。她给大家讲自己同半精灵坦尼斯的婚礼上的趣事,坎德人泰索何夫·柏伏特拿着结婚戒指四处闲逛,找到他时坎德人正要用戒指同小孩交换一瓶蝌蚪,而伴郎卡拉蒙·马哲理太慌张了,站起来干杯时忘了坦尼斯的名字。听到这些,精灵们一阵大笑。
梅丹元帅去看过那些特制的绳子。他将闪耀的蓝紫色丝绳放在手里,觉得不需要再用魔法加强了,因为它们是用爱编织的。
元帅非常忙。每天晚上只能睡一小会儿,那点时间是他强迫自己睡的,因为他知道不睡觉就不能有效工作。他可以抽时间去看望太后,但是他选择了不去。他们以前作为相互尊敬的敌人的关系已经变了。最后一次碰面后,两人都知道,他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梅丹感到失落。他并没有幻想,他没有爱罗拉娜的资格。梅丹并不为过去而羞愧。他是个战士,过去的所作所为是必须的,但那意味着他手上沾有罗拉娜的子民的鲜血,因此,碰了罗拉娜鲜血也就玷污了她,梅丹永远不会那么做。但是他觉得他们不能像老朋友一样安然碰面。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下一次碰面两人肯定会觉得尴尬。梅丹会向罗拉娜道别,祝她南去一路顺风。罗拉娜离开后,梅丹永远不会再看到她,梅丹会准备牺牲,他知道自己会作为一个尽职的军人死去。
正当杰拉德在索兰萨斯骑士评议会上为精灵恳求而徒劳无功时,梅丹元帅在王宫里准备举行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他邀请了矮人王塔恩·哮岩、国王吉尔萨斯和她的妻子雌狮,还有其他的精灵军官。
梅丹已经通知过国王,明天可能是王室家族安全逃离的最后一天。他担心国王逗留太久,但是吉尔萨斯拒绝先走。今晚,梅丹就会向罗拉娜道别。如果有其他人在,两人很容易相互道别。
“会议月出开始,”梅丹让普兰切特通知精灵军官。“在我家花园举行。”
梅丹的借口是精灵在墙壁厚重、令人窒息的指挥部会感到不适,但实际上他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花园,还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欣赏一下。
在告诉普兰切特参加会议的人员时,梅丹几乎立刻就说,“太后--”
“不,”吉尔萨斯说。
国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背着手,低头沉思着,梅丹觉得国王根本没注意自己,听到太后的名字时才突然感到震惊。
“您说什么,陛下?”梅丹说。
吉尔萨斯不再踱步,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奎灵诺斯及其周边区域的大幅地图。
“不要通知我母亲,”吉尔萨斯说。
“这个会议至关重要,陛下,”元帅坚持主张。“我们要最后确定城市的防卫计划和您安全撤退的计划。您母亲对此很有经验,还有--”
“是的,”吉尔萨斯打断了梅丹,他的声音低沉。“她是很有经验。那正是我不想让她参加的原因。你不明白吗,元帅?”他趴在桌上,盯着梅丹的眼睛。“如果我们邀请她参加这个军事会议,她会认为我们希望她提出建议,加入其中……”
吉尔萨斯没有说完。他突然站直身体,摸摸头发,盯着窗外。夕阳的余辉斜穿过水晶玻璃,照在年轻国王身上。梅丹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完。他发现过去几周的压力让这个年轻人成熟了。疲倦的诗人和舞池上无精打采的国王已经消失了。的确,那面具只是为了欺骗敌人,但它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其中有部分真实。
吉尔萨斯曾是个天才诗人、梦想家,他教自己要活在心里,因为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展示给世人的一面,那个自信、坚强、勇敢的国王,同样是另一张面具。面具之后是个饱受缺乏自信、怀疑和恐惧折磨的人。吉尔萨斯把这些巧妙地藏了起来,但是他脸上的阳光显示出眼里的灰色污点,紧闭嘴唇的微笑并不高兴,他的目光也是看进内心的阴影,而不是外面的阳光。
他一定很像他父亲,梅丹想。此刻他父亲不在这里真是太糟了,坦尼斯会按着他的肩膀,提出建议,向他保证他的感觉不是虚弱,那样吉尔萨斯不会怀疑。与此相反,他会变成更好的领导者,更好的国王。也会梅丹会自己说这些话,但是他知道那只能召来怨恨。吉尔萨斯离开窗户,这一刻过去了。
“我明白了,”梅丹说,不安的沉默表示国王显然不想说完,那句话可能会让元帅吃惊。他以为罗拉娜准备离开奎灵诺斯,也许他的想法是错的。“很好。普兰切特,不要对太后说这个会议的事。”
月亮升上天空,发出苍白的光芒。梅丹从未喜欢过这个奇怪的月亮。同银白的索林那瑞和火红的努林塔瑞相比,这个月亮显得温和而凄凉。他几乎可以想象这个月亮羞于占据星辰之间的位置,每次出现都要向它们道歉。此刻月亮正发出足够的光芒,他不必拿来闪耀的火炬或是油灯,天上的监视者会因灯光而发现有会议正在进行。
精灵称赞他的花园。他们非常惊讶,一个人类居然可以创造这样的美景,他们的惊讶让梅丹很满意,因为那意味着称赞是真心的。花园在这晚的月光下非常美丽。矮人通常只把植物看成牲畜的食物,虽然花园里的空气让塔恩猛打了几个喷嚏,会议过程中他也不停地揉发痒的鼻子,但他还是称赞这里“漂亮”。
雌狮最先报告。她没对花园发表评价。她忙于工作,明显想尽快结束。鱼池附近的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地图,她在上面指出敌人的位置。
“我们的部队尽可能拖慢敌人,但是对这只巨兽来说我们就像烦人的苍蝇。我们骚扰它,叮咬它,吸出血。我们可以拖延,但无法阻止它。我们可以杀掉一百个人,但那只会刺激它。因此,我已经命令手下后撤。现在我们在帮助难民。”
梅丹表示赞同。“你要负责护送王室家族。你自己也是其中一个,”他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雌狮没有报以微笑。她同梅丹战斗了许多年。她不信任梅丹,梅丹倒不能怪她,因为梅丹也不相信她。元帅觉得如果没有吉尔萨斯介入,雌狮的匕首可能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提到国王的撤离时,吉尔萨斯看起来跟平常一样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