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戒指戴在了左手食指上。
西瓦诺谢高兴极了。一开始他不高兴米娜把神扯了进来,但也许她只是请求唯一神的祝福。西瓦诺谢也乐意那么做。只要能得到米娜,他愿意跪在这个唯一神面前。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米娜,等着戒指的魔法起作用,等着她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自己。
米娜看着戒指。她转动戒指,看着宝石的光芒。在西瓦诺谢看来,别人都不在了,只有他们两个。桌上的其他人、宴会上的其他人、世界上的其他人只是模糊的烛光、音乐、栀子和玫瑰的芬芳,唯一清楚的是米娜。
“现在,米娜,”他狂喜地说。“你该亲吻我了。”
米娜靠了过来。戒指的魔法起效了,西瓦能感觉到她的爱。西瓦抱住米娜,但在他们的嘴接触之前,米娜突然喘起气来。她的身体变得僵硬,眼睛也开始放大。
“米娜!”惊慌之下他喊道,“怎么了?”
米娜痛苦地尖叫。她想说一个词,话到了嘴边,但喉咙被堵住了。米娜疯狂地抓住戒指,想把它取下来,只是纤细的身体在抽搐,痛苦击垮了她。米娜往前倒在桌上,她伸出手,打翻了酒杯,把盘子拨得到处都是。米娜发出一声可怕而含糊的叫声,喉咙里咕噜作响。然后她不动了。可怕的寂静。她的眼睛不再转动,怨恨地盯着西瓦诺谢。
琦霖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他头脑一片混乱,不知所措。第一个念头是要帮西瓦诺谢逃跑,但他立刻就放弃了那个念头。周围全是黑暗骑士,那是不可能的。那一刻,虽然是无意识的,但琦霖的确抛弃了西瓦诺谢。现在西瓦那斯提人民属于琦霖,他要负责任。他无法拯救表哥。琦霖试过,但失败了。不过也许他可以拯救人民。一定要给守护者消息。一定要警告他们准备好采取必要的行动。
周围的精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吃惊得动都动不了。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没人呼吸,没人眨眼,没有心脏跳动――所有一切都疑惑地停下了。
“米娜!”西瓦诺谢绝望地喊道,他伸手抱住米娜。
突然一切陷入了混乱中。米娜的军官愤怒地大喊着冲过人群,打烂桌椅,踢倒所有挡路的人。精灵尖叫着。一些机警的人匆忙逃走了,琦霖就在其中。黑暗骑士包围了米娜一动不动躺着的桌子,琦霖痛苦地最后看了一眼不幸的表哥,心情沉重地逃进黑夜,他深感不祥。
一只长满棕毛的大手紧紧抓住国王的肩膀。牛头人满脸悲愤,将西瓦诺谢从椅子上提起来,怒骂一声将精灵扔出去,就像是在扔垃圾。
西瓦诺谢撞上棚子,滚到魔法罩之树的那个坑里。他头晕眼花地躺着,然后一堆愤怒的人类的脸包围了他。有人粗暴地抓住他,将他从坑里拉了出来。痛苦传遍西瓦的身体,他呻吟着。痛苦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每根骨头都断了,但真正的痛苦是他心碎了。
骑士把西瓦诺谢拖到桌子上。牛头人按住米娜的脖子。
“没有脉搏,她死了,”牛头人愤怒地说。他转身,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西瓦诺谢。“他是凶手!”
“不!”西瓦诺谢喊道。“我爱她!我给了她我的戒指――”
牛头人抓住米娜毫无生气的手,用力将红宝石戒指取了下来,放到西瓦诺谢眼前。
“没错,你给了她一枚戒指。一枚毒戒!你给她的戒指杀了她!”
一颗红宝石尖部有根细针。针头上有一滴血。
“针后面有弹簧,”牛头人将戒指举高让大家看。“受害人触摸戒指或是转动戒指时,针就会刺破皮肤,把致命的毒药送进血液。我敢打赌,”他冷酷地补充道,“这种毒药是精灵中常见的。”
“我没有……”西瓦诺谢悲痛地喊道。“不是戒指……不可能……”
西瓦的舌头粘在了上颚。他又看见萨马站在自己房间。萨马知道王宫的所有秘密通道。萨马想强迫西瓦诺谢逃跑,他毫不掩饰对米娜的厌恶和不信任。但信是女人写的。母亲……
有人打来一拳让西瓦诺谢眩晕。那是牛头人打的,虽然西瓦诺谢的下巴都被打破了,但实际上他没有感觉到。真正的打击是他的悔恨。他爱米娜,却杀了她。
牛头人的下一击让西瓦诺谢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醒来
黎明到来,星辰慢慢消失,闪烁的星光在克莱恩明亮的日光下隐去。米娜死去已经一天一夜了。多伽将军下令关上城门,封锁整座城市。居民被告知呆在家里,他们也不知道该干点别的什么。大街上有军队巡逻,能听见的唯一声音就是脚步声和发令声。
西瓦诺斯城外奈拉卡黑暗骑士营地里,三位高级指挥官聚集在米娜的指挥帐外。他们准备日出后举行会议,差不多到时间了。他们同时到达,站在那里不安地互相看着。没人想进入那个空帐篷。米娜的灵魂在那里游荡。她在每一样东西上,那又让人强烈意识到她不在了。最后,面色严厉的多伽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萨缪瓦尔跟着,最后是加尔达。
帐篷里还是一片黑暗,萨缪瓦尔队长点燃了一盏油灯。三人忧郁地四处看着。虽然米娜在王宫里有指挥部,但她喜欢在队伍里居住和工作。早先有点家具的指挥帐丢给了食人魔。这个帐篷是精灵造的,色彩华丽。人类会觉得它更适合小丑使用,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帐篷重量轻、易于拆装,遮风挡雨的能力远比黑暗骑士的强。
帐篷里有一张从王宫里借来的桌子、几把椅子、一张帆布床,有时候米娜工作得太晚就在这里睡觉。宴会之后,没有人进来过。她的东西没人动。桌子上还铺着一张她做过标记的地图。小方框和箭头指示军队的行进。加尔达以为那是一幅西瓦那斯提地图,随便瞄了几眼,但他发现不是的,就叹口气摇摇头。一个剩了半罐焦豆茶的扁罐头压在了世界东角上。一根蜡烛立在西北角上。赴宴前她还在工作。一些蜡油流进了地图上的新海。加尔达深深叹了口气,擦擦嘴,移开了视线。
“那是什么?”萨缪瓦尔靠近盯着地图问。“该死,”过了一会儿他说。“索兰尼亚。看来我们要走很长的路。”
牛头人板着脸。“行军!呸!米娜死了。我试过她的脉搏,但却没有。我觉得有问题!”
“嘘,守卫,”萨缪瓦尔瞥了一眼帐帘说。他关上了帐帘,不过外面有两个战士站岗。
“让他们走开,”多伽说。
萨缪瓦尔走到门口,探出头去。“去吃饭吧(Report to the mess tent)。一小时内回来。”
他停了一下,看着指挥帐旁边的帐篷。那是米娜睡觉的帐篷,现在放着她的尸体。他们将她放在帆布床上,为她穿上白袍。她的手放在身体两侧,盔甲和武器堆在脚边。帐帘卷了起来,大家都能看见她,向她致敬。战士和骑士不仅前来致敬,还留在那里。不值班的人整天整夜为她守灵。他们值班去后,其他人会接替。大家都保持安静,没人说话。
这种安静不仅是悲伤,更是愤怒。精灵杀了米娜,他们想要精灵付出代价。那晚他们听说米娜死后就要摧毁西瓦诺斯,但指挥官不允许。多伽、萨缪瓦尔和加尔达花了几个小时维持军队秩序。他们反复说“是米娜的命令”才控制住愤怒的战士。
多伽命令战士工作,让他们砍树准备火葬堆。许多战士泪流满面地执行任务,他们高兴地砍倒西瓦那斯提森林的树木,就像在砍倒精灵。西瓦诺斯的精灵听见了树木的哀号――西瓦那斯提的森林从未感受过斧刃――他们深感伤心,怕得发抖。昨天白天和晚上战士都在工作。现在火葬堆差不多准备好了。但准备好做什么?三个指挥官不太确定。
他们坐在桌子边。帐篷外营地里一片斧头的重击声,还有战士拖着树到战场中央的火葬堆的嘈杂声,在这里精灵军队击败了米娜的军队,但最后败于米娜的力量。那些声音有种奇怪的寂静。没有笑声,没人唱劳动号子。大家默默地工作。
多伽卷起地图,收了起来。多伽将军大概有四十岁,面色阴沉,胡须浓密。他的肩宽看起来跟身高一样,但不是肥胖而是矮壮。他肩膀厚实,脖子粗壮,黑色胡须跟矮人一样浓密卷曲,所以手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矮人多伽。不过他从不跟矮人扯上关系,如果有人敢暗示,他就用拳头来强调这一点。多伽是个果断的人,当奈拉卡黑暗骑士已经二十年了。
从官阶看多伽是最高指挥官,但由于他刚成为米娜的军官,大家都不了解他,所以战士们并不信任他。多伽也怀疑他们,尤其是这个暴发户。他发现这个少女给自己下假命令让他来西瓦那斯提,大为震怒,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坎德人的差使。
多伽带着数千士兵到了边界,只发现有魔法罩在,他们无法进入。哨兵报告说一只巨大的食人魔军队正在聚集,准备对窃取自己领地的黑暗骑士发动致命打击。多伽和手下被困了。他们不能后退,因为那么做意味着要回头穿过食人魔的领地。他们也不能前进。多伽大声诅咒米娜,然后魔法罩消失了。
多伽接到报告大为惊讶,他带着怀疑亲自去查看。多伽勉强越过了边界,害怕不计其数的精灵战士会突然跳出来。但是那边向他挥手的是一个米娜的骑士。
“米娜命令您穿过边界,多伽将军!”骑士喊道。“精灵军队在西瓦诺斯,他们同绿龙湛青·血暴战斗过,又受魔法罩的消瘦病影响,相当虚弱。他们没有威胁,你们可以安全前进。”
多伽还是怀疑,但他越过了边界,手按着剑,等着随时被上千尖耳朵的家伙伏击。他的军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遇到的精灵很容易俘虏,一开始是杀掉,后来按命令送到塔贡大人那里去了。
不过多伽还是保持警惕,他的军队很紧张,因为还有西瓦诺斯城在。然后传来了令人吃惊的消息,西瓦诺斯被几个战士占领了。米娜胜利进城,现在在星辰之塔里。她正焦急地等着多伽,命令他快点。
直到进入西瓦诺斯,毫发无损地走在大街上,多伽才相信奈拉卡黑暗骑士占领了西瓦那斯提王国。伟大的胜利让他激动万分。黑暗骑士完成了历史上没人做到的事,就连长枪之战中塔克西丝女王庞大的军队也没能做到。多伽非常好奇地想见见这个米娜。他真的不相信这是米娜完成的。他怀疑有某个老军官负责实际指挥,这个女孩只是出面保持士气。
看见米娜的第一眼,多伽就发现自己错了。他发现每个军官都那么尊重米娜,不仅是尊重,几乎是崇拜。她轻轻说句话就是命令,然后会立即得到执行,没有半点疑问。多伽想尊敬她,但片刻后他感到又入迷又敬畏。他全心加入了崇拜米娜的行列。当他看进米娜的琥珀之眼,他很自豪能看见自己的微笑影像。
那双眼睛现在合上了,照亮琥珀的火焰熄灭了。
加尔达压得桌子吱吱响,“我再说一次,有问题。”他皱着眉头坐起来。“她看起来死了,感觉也死了。她皮肤冰凉,也不呼吸。”
“她告诉过我们毒药是那个效果,”萨缪瓦尔激动地说。他那么激动实际上表明他很紧张。
“放低声音,”多伽命令道。
“在那可恶的噪音里没人听得见我们,”萨缪瓦尔说,他指的是斧头断断续续的声音。
“最好还是不要冒险。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米娜的秘密,我们必须按照誓言保守秘密。如果走漏了消息,它会像野火一样烧掉一切。战士的悲痛看起来必须像真的。”
“也许他们比我们聪明,”加尔达嘀咕道。“也许他们知道真相,我们才是被愚弄的人。”
“你想让我们干什么,牛头人?”多伽皱着眉头质问道,他的黑眉毛成了一条黑线。“你要违抗她?”
“就算她……”萨缪瓦尔停下来,不愿大声说出那个不吉利的词。“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他更正道,“那她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最后的命令。我会遵守的。”
“我也是,”多伽说。
“我不会违抗她,”加尔达小心地选择措辞,“但让我们面对现实,她的命令要视情况而定,到目前为止她的预言还没有实现。”
“她预言有人要杀自己,”萨缪瓦尔队长争辩道。“她预言那个愚蠢的精灵是被人利用。这都成真了。”
“但是,她没有预言毒戒,”加尔达厉声说。“你看见针了。你看见它刺破米娜的皮肤了。”
他敲着桌子,眯着眼睛盯着同伴。加尔达有些想法,看他皱着眉头应该不是好事,但似乎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得了,加尔达,”最后萨缪瓦尔说。“说出来吧。”
“好吧。”加尔达看了看另外两人。“你们都听她说过死者也侍奉唯一神。”
多伽变换着坐姿,压得椅子吱吱响。萨缪瓦尔挑起蜡烛上流出的蜡油。两人都没回应。
“她承诺唯一神会挫败敌人,”加尔达继续说。“但她从未保证过我们能再次看见她活着――”
“指挥部,”一个声音喊。“塔贡大人的消息。我能进来吗?”
三人交换了眼色。多伽急忙站起来,打开帐帘。信使走了进来。他穿着龙骑士的盔甲,风尘仆仆。他敬了礼,然后递给多伽一个卷轴。
“不需要回信,大人,”信使说。
“好。你可以走了。”多伽看了一眼卷轴上的封印,再次跟同伴交换了眼色。
信使走后,多伽在桌上敲开封印。另外两人期待地看着他打开卷轴筒,取出卷轴。多伽展开卷轴,扫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眼中有得意之色。
“他来了,”多伽说。“米娜是对的。”
“赞美唯一神,”萨缪瓦尔队长放心地叹口气说。他推了推加尔达。“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朋友?”
加尔达耸耸肩,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另外两人离开去叫人准备迎接夜之王者,加尔达还独自呆在米娜的灵魂游荡的帐篷里。
“当我触摸你的手,感觉到你再次温暖起来,我才会赞美唯一神,”他低声对米娜说。“在那之前不会。”
塔贡大人在日出前一小时抵达这里,有六个骑士陪同。塔贡骑着一只蓝龙,那六个也是。塔贡不像大部分高阶奈拉卡骑士那样有自己的龙,他喜欢骑龙厩里的。他总是说这可以减少私人开支。实际上,如果他想养,他早就养了,还可以让骑士团来照顾。真正的原因是塔贡既不喜欢也不信任龙。也许是因为能感知心灵,塔贡很清楚龙对自己也一样。
他不喜欢乘龙飞行,有可能的话更愿意骑马。不过现在塔贡在意的是这个讨厌的女孩最好尽快烧掉,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舒适来见证一下。他带着其他的龙骑士,倒不是像炫耀或是害怕被攻击,而是确信他的龙想害自己――他猜想龙会笔直从空中冲下去、让闪电击中或是故意把自己扔掉。他让其他的骑士围在身边,以便救援。
塔贡的手下很清楚这一点。实际上,多伽、加尔达和萨缪瓦尔队长看着蓝龙围成小圈子降落时,多伽正取笑塔贡。除了还在准备火葬堆的战士,其他人都列好了队。米娜的葬礼会在正午举行,这个时间是她自己选的。
“你认为他们会冒险去救那个惟利是图的家伙吗?”萨缪瓦尔看着盘旋的蓝龙说。“据我所知,大部分人只想看他掉进无底深坑后在尖石上弹几次。”
多伽哼了一声。“塔贡肯定他能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