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他的身份。”费舍尔厉声道。
有人将死人的钱包掏了出来,打开。
“威廉·F·克鲁格。生化工程师。”
“笨蛋!”费舍尔愤怒的说,“我们警告过他了。我们警告了所有姓克鲁格的人。好吧,叫警察来。”
那是约翰·斯特拉普的第六次谋杀。打点后事花费了不多不少五十万塞。此前的五次同样花了这么多钱。通常情况下,这笔钱一半给顶罪者,这当然是个彻底走投无路的人,斯特拉普事物所会以“暂时性精神错乱”为由为他在法庭上辩护;另外一半则用在被害者的继承人和后裔身上。迄今为止,已经有六位替罪者在大牢里日渐憔悴,服着二十年到五十年不等的刑期,他们的家庭则因此获得了二十五万塞的财富。
在阿尔科豪华宾馆的套房中,斯特拉普的工作人员们居丧的磋商着。
“六年六次,”费舍尔苦涩的说,“我们再也没法子瞒下去了。迟早会有什么人问起,为什么约翰·斯特拉普总是雇佣发疯的职员。”
“那么我们会把这个提问者照样打发掉”红发秘书道“斯特拉普负得起。”
“他有的是钱,一个月谋杀一次都负得起。”那个仪表堂堂的替身喃喃道。
“不。”费舍尔断然摇头,“我们现在还能打点,但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们已经到了极限了。我们该怎么办?”
“斯特拉朴到底出了什么见鬼的事情?”壮汉之一问。
“谁知道!”费舍尔恼怒地大叫,“他得了克鲁格偏执症。遇到一个叫克鲁格的男人——任何一个叫克鲁格的男人——他就尖叫。他诅咒。他谋杀。别问我为什么。和埋葬在他过去的什么事情有关。”
“你有没有问过他?”
“怎么可能?就象得癫痫病,发作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把他带去找心理分析师看看。”替身建议。
“免谈。”
“为什么?”
“你是新人,”费舍尔说,“你不明白。”
“那就让我明白。”
“那我打个比方。上溯到20世纪,人们玩纸牌的时候用五十二张一副的纸牌。那是个简单的时代。今天的一切都复杂多了,我们在玩五千二百张一副的纸牌。明白了?”
“我能跟上。”
“一个人的头脑可以计算五十二张纸牌,他可以就总体情况做出决定。在20世纪他们轻易就能做到这一点。但是没有一个头脑能够应付五千二百张纸牌,除了斯特拉普的脑袋。”
“我们有电脑。”
“电脑有它的局限性。你还要同时考虑玩牌的人,他们的好恶、动机、倾向、期望等等。把这些斯特拉普称之为‘微妙差别’的因素统统考虑在内时,电脑便无法与斯特拉普相比了。斯特拉普是独一无二的,而心理分析师则有可能破坏他这种独一无二的才能。”
“为什么?”
“因为斯特拉普的心理状态对他产生了一种未知的作用。”费舍尔急噪地解释,“他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如果他知道,他就会百分之百正确而不是百分之八十七。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作用。就我所知,这种潜意识可能与驱使他谋杀克鲁格的同一种异常性有关联。如果我们摆脱了其中之一,就有可能毁掉另一样。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们该怎么做?”
“保护我们的财产,”费舍尔恶狠狠地四顾,“一分钟也不要忘记这一点。我们在斯特拉普身上投入太多,如果他毁掉我们也就完了。我们要保护自己的财产!”
“我想他需要一个朋友。”褐发秘书说。
“为什么?”
“我们可以在不毁掉他的前提下找到困扰他的原因。人们对朋友倾吐真心。斯特拉普可能会说出来的。”
“我们是他的朋友。”
“不,我们不是。我们是他的合伙人。”
“你和他谈过心吗?”
“没有。”
“你?”费舍尔向那红发秘书开火。
她摇头。
“他在寻找某种他从未找到过的东西。”
“什么?”
“一个女人,我想。一个特别的女人。”
“一个姓克鲁格的女人?”
“我不知道。”
“这不符合逻辑。”费舍尔思索片刻,“好吧。我们不得不给他雇一个朋友,同时还必须放慢进度表,好让那个‘朋友’有机会引导斯特拉普吐露实情。从现在起,我们将工作削减到每周一次。”
“我的天!”褐发女人大喊,“那就是一年少了五百万!”
“必须这么做。”费舍尔冷酷地说,“要么现在付出代价,要么以后全玩完。我们已经够富有了,付得起这个价。”
“关于朋友你打算怎么办?”那替身问。
“我说过得雇一个。我们要雇最好的。用TT联系地球。让他们找到弗兰克·阿尔塞斯特。”
“弗兰基!”红发秘书尖叫,“我快高兴的晕过去了。”
“哦,弗兰基!”褐发秘书给自己扇风以免晕倒。
“你是说杀人拳王弗兰克·阿尔塞斯特?重量级拳击冠军?”壮汉敬畏地问,“我看过他和朗森·乔丹打斗。啊,好家伙!”
“他现在已经是个演员了,”替身解释道,“我曾经和他合作过一次。他能唱会跳。他——”
“他的迷人之处不仅于此。”费舍尔插话,“我们要雇用他。起草一份合同。他将成为斯特拉普的朋友。当斯特拉普一碰见他,他就——”
“碰见谁?”斯特拉普出现在他的卧室门口,张口打哈欠,在光线下眨巴着眼睛。每次杀人后,他总会大睡上一场。“我要见谁?”他看看周围,消瘦,优雅,疲倦,但精神镇定。
“一个叫弗兰克·阿尔塞斯特的人。”费舍尔说,“他纠缠着要我们把他介绍给你,我们没法再推脱了。”
“弗兰克·阿尔塞斯特?”斯特拉普喃喃道,“从没听说过。”
斯特拉普能够做决断,阿尔塞斯特擅长交朋友。后者正直壮年,是个力量型的男人。棕黄色的头发带雀斑的脸,鼻子很挺,灰色的眼睛非常深邃。他的音调高亢,话音柔和。他一举手一投足象运动员一样懒洋洋的,近乎近于女人的慵懒。他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你迷住。他迷住了斯特拉普,但斯特拉普也让他着迷。他们成了朋友。
“不,我们是真正的朋友。”阿尔塞斯特把收到的支票还给费舍尔,说,“我不需要这笔钱,约翰尼老伙计需要我。忘了你最初是雇用我这回事吧。撕掉合同。我会尝试用自己的方式让约翰尼正常起来的。”
阿尔塞斯特转身离开参宿七的豪华宾馆套间,从瞪大眼睛的秘书中间穿过。“如果我不是那么忙的话,小姐们,”他轻声说,“我肯定乐意追求你们。”
“追我吧。弗兰基。”褐发秘书脱口而出。
红发秘书已经痴了。
斯特拉普事物所的“核心成员”们放慢节拍,在城市和城市、星球与星球之间穿梭,每周做一次决断。阿尔塞斯特和斯特拉普则在那仪表堂堂的替身做报告、摆姿弄势照片的时候享受他们的时光。当弗兰基必须回地球去拍电影的时候,他们的往来会有中断。但是他们在打高尔夫球、网球、赌马、赌狗,或是一起去看拳击、斗殴比赛的间隙,他们一起混迹于各种夜生活场所。阿尔塞斯特带回了一份奇怪的报告。
“我的天,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把约翰尼看得有多严。”他告诉费舍尔,“但是如果你认为他每晚都睡觉,在他那张带脚轮的矮床上安全地待着,那你们最好把这种印象改一改。”
“怎么回事?”费舍尔惊讶地问。
“当你们这些家伙认为他在让大脑休息的时候,他彻夜都在偷偷地到处乱逛。”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他的名声。”阿尔塞斯特难过地告诉他,“所有那些地方的人都知道他。从这里直到猎户座,他们全都知道老约翰尼。而且,他们知道的全都不是好事。”
“他们知道他的名字?”
“绰号。‘荒原’。他们那么叫他。”
“荒原!”
“啊哈。他是毁灭先生,象燎原之火一样从一个女性烧到另一个女性。你还不知道?”
费舍尔摇摇头。
“一定是用他个人的小金库来支付的。”阿尔塞斯特沉思了一会,随即离开。
斯特拉普与女人厮混时简直象着了魔,而且有个让人非常害怕的地方。他会和阿尔塞斯特一同走进某家酒吧,找张桌子坐下喝酒。之后,他就会站起身,沉着地巡视整个房间,一桌桌地看,逐一扫视每一位女性,再坐下喝酒。有时候,男人们会被他的这种行为激怒,向他挑战。斯特拉普冰冷冷、恶狠狠地把他们处理了,其方式足以激起前职业拳击手阿尔塞斯特的景仰。弗兰基本人从不打架。没有任何一个职业选手会碰一个外行人。但是他总试着劝和,如果劝不了的话,他也会尽量避免旁观者受到伤害。
在巡视了所有的女性客人之后,斯特拉普会坐下来等待着表演节目,很放松。聊天,大笑。当女孩们出现的时候,他便着魔了。他会毫无感情地、理性地检查这一队列的女孩。他难得发现一个可以让他感兴趣的女孩,他看中的总是同一种类型:黑色直发,漆黑的眼睛,洁净的丝绸般光滑的皮肤。然后,麻烦便开始了。
如果那是一位演艺人员,斯特拉普会在演出结束后去后台。他行贿,打架,恐吓,强行进入她的更衣室。他会直面那个惊讶的女孩,静静地审视她,接着要她说话。他会倾听她的声音,然后出人意料地象只老虎一样猛扑上去,来个霸王硬上弓。有时会传来尖叫声,有时会遭到英勇的抵抗,有时则是温顺的依从。但没有一次会让斯特拉普满意。他会突兀地抛下那个女孩,象绅士一样对所有抱怨和破坏进行赔偿,然后离开。在夜生活时间结束之前,继续在不同酒吧里上演相同的剧目。
如果被看中的姑娘是一位客人,斯特拉普便会立刻上前,解决掉她的同伴。做不到的话,就跟着姑娘回家,接着重复在更衣室里的那一套袭击。随后他再一次抛弃被他选上的姑娘,象一位绅士一样付钱,离去,继续他疯狂的搜索。
“我的天,我也算个见过世面的人,但简直被那种行为吓坏了。”阿尔塞斯特告诉费舍尔,“我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急急忙忙的男人。他如果能放慢一点节奏的话,大多数姑娘一定会乐意接受他。但是他做不到。他就跟被不断追着、赶着一样。”
“被什么追赶?”
“我不知道,就好象他在赶时间。”
在斯特拉普和阿尔塞斯特变得亲密无间以后,斯特拉普允许阿尔塞斯特和自己一起在白天进行搜索。白天的情形甚至更加古怪。当斯特拉普事务所继续它在企业和星球间的巡回时,斯特拉普拜访了每个城市的人口统计局。在那里他贿赂了主管,并把一张纸交给他看。上面写着:
身高5英尺6英寸
体重110磅
黑发
黑眼睛
胸围34
腰围26
臀围36
号码12
“我要所有符合这个描述的二十一岁以上的姑娘的地址,”斯特拉普会说,“我按人头付,每个名字十塞。”
二十四小时后名单就来了,然后斯特拉普会展开一次疯狂的追逐活动,审视,交谈,倾听,蛮干……很有礼数地付钱。对这种高个子、乌发黑眼的丰满型姑娘的迷恋真让阿尔塞斯特晕头转向。
“他有一种偏执症。”阿尔塞斯特在天鹅座的豪华宾馆里告诉费舍尔,“我发现他在找一个特殊的、特定的姑娘,但没有人能合格。”
“一个叫克鲁格的姑娘?”
“我不知道克鲁格的问题同这有没有关系。”
“姑娘们是不是觉得他很难取悦?”
“这个,告诉你吧,其中有些姑娘——就算是我,都得说一句真是好姑娘。但是他丝毫不在乎她们。只是看看,马上就奔下一个去了。另外有些姑娘——还不如说是母狗呢,荒原先生却一下子来劲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这是一种测验。某种手段,好让姑娘表现出自然而强烈的反应。咱们的荒原先生并不是个嗜好女色的大色魔。他根本不动情,这只是他设计的一种冷漠无情的手法,以观察她们的表现。”
“可他到底在找什么?”
“我还不知道,”阿尔塞斯特说,“但是我会弄明白的。我设计了一个花招,要冒点儿险,不过约翰尼值得我这么做。”
事情发生在竞技场,斯特拉普和阿尔塞斯特去那里看一对关在玻璃牢笼里的猩猩的决斗表演,其间两人都认为斗猩猩并不比斗鸡文明多少,厌恶地离开了看台。在外头空荡荡的水泥走廊里,一个瘦小的男人正在闲逛。阿尔塞斯特给他发了个信号,他立即象追星族一样窜到他们身边。
“弗兰基!”瘦小男人大喊,“老伙计弗兰基!你还记得我吗?”
阿尔塞斯特瞪眼望着他。
“我是布鲁派·戴维斯呀。我们是在老区一起长大的,你还记得我吗?”
“布鲁派!”阿尔塞斯特的脸顿时亮起来,“当然记得,那时你叫布鲁派·戴维杜夫。”
“对对。”那个男人笑道,“你那时叫弗兰基·克鲁格。”
“克鲁格!”斯特拉普发出一声细细的尖叫,仿佛急刹车时车轮刮擦地面。
“没错,”弗兰基说,“克鲁格。进入职业拳击圈的时候,我把名字改成了阿尔塞斯特。”他猛地冲那个男人打了个手势,那人马上沿着走廊的墙壁溜走了。
“你这婊子养的!”斯特拉普大喊。他的脸色煞白,可怕地痉挛着,“你这婊子养的!这个下流的谋杀犯,恶棍!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他从衣带里抽出一把手枪开了火。阿尔塞斯特及时横跨一步闪过这一枪,子弹打在墙壁上,弹起来,嗖的一声掠过走廊。斯特拉普再次开火,枪口发出的火光灼伤了阿尔塞斯特的面颊。他扑上前去抓住斯特拉普的手腕,狠命一掐。斯特拉普手腕一麻。阿尔塞斯特夺走了枪,把斯特拉普扭住,让他动弹不得。斯特拉普嘶嘶地喘着气,眼珠不停滚动。在他们头顶上方,轰响着看“斗猩猩”的观众发出的野蛮的吼叫声。
“好吧,我是克鲁格,”阿尔塞斯特气喘吁吁地说,“克鲁格,斯特拉普先生。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
“你这婊子养的!”斯特拉普嘶叫、挣扎着,就象一只正在搏斗的猩猩,“杀人犯!谋杀犯!我要把你的肠子撕开!”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克鲁格?”阿尔塞斯特用尽全身力气,将斯特拉普塞进墙角,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堵住斯特拉普的去路,“十年前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在斯特拉普昏厥之前,阿尔塞斯特在他动物般歇斯底里的感情发泄中得到了故事的原貌。
把斯特拉普送上床后,阿尔塞斯特走进印地安星豪华宾馆套房的起居室,对相关的人员做出了解释。
“约翰尼老伙计曾经爱上过一位叫西玛·摩根的姑娘,”他讲了起来,“她也爱着他。一端浪漫爱情。他们就要结婚了,就在这时,西玛被一个叫克鲁格的家伙杀了。”
“克鲁格!原来是这个原因。怎么杀的?”
“这个克鲁格是个混帐酒鬼。他的驾驶记录很糟糕,驾照也被没收了。但是克鲁格这种混帐根本不在乎。他贿赂了一个商人,然后无照买下了一架赛机(作者虚构的交通工具,类似今天的赛车)。有一天,他驾着飞机,在一所学校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