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物学家向前走了一步,摊开一份文件:“这就是你想要的,科尔!”
“—张赦免状!”旁边的动物学家嚷了起来。
“你根本不存在!”科尔突然叫起来。他猛踢那微生物学家,将那张赦免状踢得老远。“你不是真的!哈哈哈!没有人可以在时间里旅行!你不存在于此地!你是我虚构出来的,你别想骗我!”
那晚上凯特琳睡得很不安稳。半夜,电话响了。
“凯特琳医生吗?我是哈普林警官……”
她急切地问:“你找到他了吗?他还好吗?”
“刚好相反,医生,事情复杂了。我这有一份子弹分析报告,那报告说六年前在精神病院里我们从科尔腿上取下来的子弹是枚古董——那子弹是一九二○年以前发射的!”
凯特琳目瞪口呆地挂了电话。良久,她发疯似的在文件柜里翻找着,将幻灯片和相片撒得满地都是。最后,她终于抽出一张黄褐色照片来。
“不!”她尖叫了一声。手中的照片背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法国战场。它的前边是一个躺在担架上的拉丁男子,而另一角,则蹲着一个人——科尔!
在科学家会议室,科尔正面对他的主人——微生物学家。旁边是其他科学家。
“那里的食物,天空,女人……”微生物学家说,“你没迷上了那个快要灭亡的世界吧,科尔?”
科尔摇头。“但你那些行为——你说我们不是真实的。”天体物理学家说。
科尔耸耸肩:“是这样的,先生。我并不认为人的脑袋可以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那样压力会很大,它会令你糊涂起来。”
三名科学家对望了一眼,微生物学家开口说:“我们来分析一下手边的资料,如果那些症状是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在费城发现,那么——”他等待科尔回答。
“那么病毒便可能是在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三日那天被释放于费城。”
“而后症状连续被发现在……”
“旧金山、新奥尔良、里约热内卢、罗马、金沙萨、喀拉什、曼谷、北京。”
“而你唯一的目标是?”
“找到病毒所在,然后科学家才能回到过去并研究病毒的始源。”
“然后?”
“然后开发出一种疫苗,使人类重返地面。”
“你做得很好,科尔,很好!”
为了寻找科尔,凯特琳在动物自由协会外面的墙上用油漆喷着十二猴的标志。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凯特琳!”她抬头看见科尔张开双臂,热情地向她奔来。
在旁观者困惑的目光下,她拖着他沿人行道奔跑,穿过一条小巷,走进一家旅店的大门。凯特琳拿出几张钞票,递给服务生:“一小时,如何?”那人看了他们一眼,递出一把钥匙。
凯特琳一进屋便来回踱步:“好了,科尔——最后一次我看到你时,你正站着看月亮,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科尔眨眨眼:“我想,我想我又回到了监狱。”
“就这样?你回到了监狱?”
科尔的眉头皱了起来。“不,也不是那样,”他的样子极为痛苦,“一切……一切都是我脑海里想出来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疯了,我需要帮助……”
凯特琳猛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没疯,我现在相信你了。你不见了,前一分钟你都还在……”凯特琳看着他,从皮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你怎么解释?”
那是一张一战时的照片。上边是一个拉丁男人和蹲在角落里的科尔。
“我……我曾做过……做过类似的梦。”
凯特琳收回照片:“你腿上那枚一战时发射的子弹是怎么来的?科尔!”
科尔想了想才说:“你说我患了幻想症。我创造了一个世界,你说你能解释所有的事情。”
凯特琳脸白如纸,“好吧,我不能!我尽量在试。我不敢相信我们说的话和做的事早已发生了,我不敢相信我们不能阻止那将要发生的事,我也不敢相信我就是那快要死去的五十亿人中的一个。”
科尔站了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最后他抱住了凯特琳。“我要留在这里,”他低声说,“在这个时空里,和你在一起。我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要现在这个时空成为‘现在’,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时空了,我希望未来的事留给未知。”
科尔说着走进浴室关上了门。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小刀,斑斑血迹缓缓滴下来,凯特琳吓得伸手掩住嘴巴。
科尔手一摊,露出两颗和他拇指一样长的,鲜血淋漓的牙根。好一会儿,凯特琳才意识到那是他的臼齿。
“这就是他们找得到我的原因,牙齿里有跟踪器。”
凯特琳觉得心紧缩起来,一阵恐惧瞬间流遍全身。她的目光落在电话上。“科尔,记得吗?六年前,你想打个电话——当时,在一九九○年,它是错误的号码,但现在它必然是正确的……”
“没事了,科尔!没事了。”凯特琳一面笑一面向科尔跑来。
“那只是一家地毯清洁公司!没有什么上级长官,没有科学家!”凯特琳兴奋地说,“没有来自未来的人,他们从不知道十二猴军团!”
科尔摇摇头,问:“你……你留下你的信息了吗?”
凯特琳调皮地笑起来:“我没法不留。我太高兴了,他们只是一家地毯清洁公司,我想他们听到我的信息一定莫名其妙。我叫他们提防十二猴军团,还告诉了他们有个保护动物自由协会。”
科尔以一种紧张恐怖的声音跟她一起背诵:“坐落于第二街的保护动物自由协会是十二猴军团的秘密总部,他们就是要做那件事的组织。我所能做的就是这些,我得挂电话了。祝你们圣诞快乐。”
凯特琳不可置信地看着科尔,又回头看看二十码外的电话亭:“你,你不可能听见我的话!”
科尔说:“他们收到你的信息了,他们曾放过这段话给我听。当然录得并不好,走音了。我当时没听出你的声音。”
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后,凯特琳的脸刷地变得雪白。“天啊!”她低语道。
入夜了。
“奈丽。”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后,一辆白色客货车的门开了。
车外站着杰佛瑞,他身后是另外三名激进分子,他们拖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扭动的黑色垃圾袋。
泰迪帮三名同伴将垃圾袋搬上来,杰佛瑞也走上了车:“我们动手吧!”泰迪不以为然地说:“把袋子打开对吗?”
杰佛瑞抬起头,然后一把扯开袋子封口,露出被层层捆绑,嘴巴、双眼都蒙上胶带的理蓝。杰佛瑞一把扯去他父亲嘴上的胶带。理蓝开始叫起来:“杰佛瑞,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的计划!你不会如愿的……我已经不再拥有密码了,我没有通行证。我取消了自己的密码!我再也不能接近那些细菌!”
“闭嘴!”杰佛瑞大叫,“闭嘴,闭嘴!我们要为动物的自由而行动!”
“几个星期之后,一切都会有个定局。它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科尔对凯特琳说,“可警方正在追捕我,我们到哪里躲上两个星期呢?”
“我已经为我们订了九点三十分的飞机去西海岸……”凯特琳抓住科尔的手,“如果我们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因为一切已经发生过了。那至少我们应该享受我们的生命和爱,是吗?”
科尔低叫了一声,伸手拥她入怀,并低头寻找她发烫的红唇……
几个小时后,科尔和凯特琳挽着手来到街上。凯特琳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
司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她问:“几点的飞机?”
“九点半。”
“可能会很迟。”司机说。
凯特琳吃了一凉:“很迟?现在才七点半呀!”
那司机点点头:“在平常是这样。但今天,你得考虑十二猴军团这个变数。”
科尔和凯特琳僵住了:“什么?”
司机继续说:“十二只猴子,亲爱的,你们今天早上没看新闻吗?一伙保护动物自由协会的家伙,昨晚将动物园里的动物全放了出来。然后将一个著名科学家关在笼子里,因为他常用动物作病毒实验。这群人竟有一个是科学家的儿子。”
凯特琳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突然激动地打了几下科尔:“天啦!原来这才是十二猴军团的计划——释放动物!根本就没有什么病毒,对吗,亲爱的?”
科尔点点头:“在墙上,他们写‘这是我们干的’时,意思其实是指动物!”
“他们一定在追捕他们,那些警察!”凯特琳指指候机楼门厅里的几个警察,“喏,这是飞机票,我们暂时分开,然后在飞机上见,好吗,亲爱的?”
科尔点点头,让凯特琳先登上电梯,然后走到一个电话亭里,他拨了记忆中的那个号码,留下了他的信息:“听好!我是科尔。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不在,或许你真的只是地毯清洁公司,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确很幸运。但是……如果你们其他人存在并听到这段留言,我劝你们别管什么十二猴军团。不是他们干的,那是个错误!做那件事另有其人,十二猴军团不过是一群狂热的保护动物自由者而已。我已完成我的任务,我不再回去了。祝好运!”
科尔挂了电话,心情轻松地向候机楼大厅走去。这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科尔,你想逃跑吗?”
科尔倒吸一口冷气,他叫道:“我已向你们报告过了,我没有必要再回去!不要管我!”
那声音阴沉沉地笑了起来:“问题在于,科尔,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准留在这里!”
出境室比几分钟前更拥挤了,科尔拖着直打哆嗦的身体往电动扶梯走去,心里祈祷早些回到凯特琳身旁。不料身后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他。
科尔回过头,结巴地问:“约瑟?”
约瑟道:“拔掉牙齿,老兄,亏你想得出,嘿,拿着。”他将一支手枪递给科尔,“又有任务。”
科尔不接:“不!我不回去!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个电话。他们在上边动了些重新分析、组合的手脚。”
科尔推开约瑟跑上电动扶梯,约瑟紧紧跟上:“听着,老兄。你知不知道你不回去我将怎么做?我只得开枪杀了那位女士!他们说:‘如果这次科尔不服从命令,约瑟,你得杀了他的女朋友!’”
科尔如遭雷击地望着约瑟,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这时,他发现微生物学家也混在旅客之中,冷冷地瞪着自己。
“这次任务与病毒无关,是吧?”科尔颤抖着接过约瑟手中的枪,然后慢慢走出候机楼。
“嘿,老兄。”约瑟跟在他身后,然后是微生物学家苍白冷漠的身影。
那架开往旧金山的飞机起飞了。科尔站在机场的停车场里,目送它渐渐向蓝天爬升。他知道,此刻凯特琳一定正焦急在机舱里寻找着自己。“凯特琳……凯特琳。”科尔轻轻地念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而飞机越来越高,越来越小。科尔就这样望着,望着,直到它变得像遥远天际闪烁的一颗泪珠。
《十三美元的败局》作者:'日' 石川直树
李重民 译
日近黄昏。
M国总统迈克·巴莱特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快三个小时了。他正埋头审阅一份由情报局送来的工作报告,这是一份与作为特殊金属产出国而享有盛名的非洲某国有关的报告。
据说迈克在M国历史中是最年轻最有能力的大总统。事实也确是如此。
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背弃国民期望的事。眼下,他正全力以赴地审定与非洲某国有关的合作事宜。如果进展顺利,就能为M国获得巨大的利益。而且,他有信心将此事做好。
迈克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将已经松弛的领带放得更松,平时那张端庄而充满着年轻和旺盛精力的脸,此刻也沉凝着疲乏的色彩。
迈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近窗户边,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窗外。可是,窗外的景色几乎根本就没有映现在他那疲惫的眼睛里。
迈克久久地恍恍惚惚地望着天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接着,他再次将身体转向用于与文件较劲的办公桌,不料却像被冻住似的愣愣地站住了。
眼前站着一位男子。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男子的年龄比迈克稍稍小一些。他身穿黑色西服,嘴角浮出微微的笑意,对着迈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迈克从瞬间的惊诧中警醒过来。他用混杂着困惑和指责的目光望着男子。
“你是……”迈克一边问一边慢慢地走近桌子。虽然没有迹象表明对方是恐怖分子,但他还是考虑到有这种可能,因此他要走近设有警报装置和藏有手枪的桌子边。
“嘿,迈克,”男子保持着不失沉稳的笑容说道,“你把我忘了吗?嘿,情有可原吧。因为我和你只见过一面,而且还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
迈克那超群的记忆力开始飞快地旋转着,想要回忆起眼前这个男子。在找到答案的时候,迈克的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神色。
“你,你……”迈克的嗓音带着颤动喊道。
“是啊。我就是二十二年前在纽约借给你十三美元的人呀!我希望你按照当初的约定,还我一千三百万美元。”
听着男子的话语,迈克的记忆回到了二十二年前。
——纽约……对了。我是在那条让人感到伤心的街道上出生的。每天晚上都站在街头拉客的母亲在生下我的两小时后死了。当然,我还不知道父亲是谁。也许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我出生后就进了福利院。福利院的生活真是惨不忍睹。我无法忍受,不到十岁就从那里逃了出来,靠着给人擦皮鞋、卖报过日子,甚至连行窃的事都干过……就是在那样的时候,我遇到了这个……不对,遇到了那个男子。
那天,迈克和平时一样在街头擦皮鞋。一位客人问他:“生意怎么样?”
“很不好,”迈克低着头回答,“从早到晚一直干到天黑,也不可能吃上好东西,只是饿不死。什么自由之国!幸运只降临给一小撮有钱的人。”迈克恶狠狠地说道。
“你那么想有钱吗?”男子问。
“当然想。不,不仅仅是钱,我还想得到权力。是啊。如果我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就无论什么样的事都能做。……擦好了。”
男子付了擦皮鞋的钱,又把十三张一美元的纸币摊开在迈克的面前对他说:“这里有十三美元。你如果成为总统的话,就以一百万倍的数额还给我。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借给你。怎么样?”
迈克怔怔地张大着嘴望着男子的脸,一把夺过纸币。
“OK。我如果当上总统,你随时都可以来取!”
——这家伙被灌过什么药了,脑子不正常啊!迈克冷冷地笑着,在内心里这样说道。
奇迹紧接着就发生了。迈克因为行窃被抓,被送还福利院,后来被自称是他母亲远房亲戚的男子收为养子。男子家赀巨万,但没有孩子,因此让迈克享受了最舒适的生活和最好的教育。迈克灵活运用这些资源,并在最终登上了总统宝座。可是……
“可是……”迈克反驳道,“借钱给我的男子的确很像你。但那事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你不可能是当时的那个人。或者,你是那个人的儿子?总之,你说的一千三百万美元太过分了。作为我来说,我只打算付给你十三美元和法律规定的利息啊。喂。这里没有得到许可的人是禁止进来的。以后和我的律师谈。”迈克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