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娜和瑞科笑弯了腰。李巴拉咧嘴笑,摇摇头。杨几乎笑出声。
李巴拉身体向前倾,说道,“当我第一次得到董事会通知说我是回魂尸材料时,我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件奇怪的工作。我的亲人们连一点同情都不肯给我。他们忙于争论我的回魂尸血液遗传于家庭的哪一方。”
查理笑着说:“嗯,你知道,大部分人并不怎么理解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玛娜、瑞科和我齐声说:“查理,别提你那个狗故事了。”
“你们都住嘴,”她说,“李巴拉想听,是不是?”
李巴拉点点头,查理开始讲:“我第一次休假探亲,我姑姑,艾利打来了这个发疯的电话,她在车道上压死了她可爱的狗保尔赛,她要我把狗起死回生,行吗?哎,你所能做的一切就是送花。但我说,‘姑姑,你有口红吗。’她在屋里到处找,找到一管口红。‘我找到了,’她说,她的声音甜甜的,又充满了希望。‘那很好,姑姑,’我说,‘打开口红,在唇上涂一涂,然后去吻一吻你的小狗,说再见。’你应该听到那个体面的女人该怎样骂我吧。”
这次即使杨也抿着嘴笑出了声。
狗不能起死回生,即使能起死回生,也必须把狗安上装置,还要有备用装置。一个回魂尸脉冲转发器必须连续工作——如果脉冲转发器先于回魂尸,那么回魂尸在任何地方都不会醒过来——而盒子里备用尸体就不得不接收遥测术。幸运的是它并不疼痛;即使一切按书本去做,也有可能做不到起死复生。那就是为什么新手不敢参战,和为什么我们要治疗受伤者而不是通过再生法让他们循环再生。
船上为每一个回魂尸带有六只备用尸体。在十五分钟内你到下面去,再返回上面来,会得到一副战斗雪橇和一付新肉。一些‘一次性定时器’说它不是同一个人了——分子不同或完全不同。但对我来说,它仍然感觉像我,妈妈在我死时并没收集到赔偿费,所以我认为它就是我。
在镜子里我也总是很像杰西的。我们的备用尸体都强行成长成适合我们各种年龄的肌肉组织和全部条件。这个想法就是要让备用品丝毫不差地符合现在的人身。这是必要的,例如如果备用品的年龄明显相差甚远,回魂尸是不会复生的。
回魂尸也不是永远活着的。
不管我们复生多少次,有朝一日我们还是要永远死去的。
它非常像那个古老的谜语:假如你迎风吐痰会发生什么事?回答:你会死。惟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死和怎样死。
研究组的研究人员们正在绞尽脑汁思考整个问题。为什么在一百万人当中才有不到一个人是回魂尸材料呢?没有人知道,但回魂尸可用验血的方法和按神经系统图从一次性定时器中挑选出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多路传输遥测术,为什么不能你想要多少备用品就研制多少呢,为什么就不能在地面上出现一打下士杰西呢?对这个问题的答复是,一个人的意识只能一次在一个位置上存在,才不违犯物理法则。在研究组多次试图复制未成功后,这期间他们生产了大量健康脑死尸体——仅仅是一些零件的备用品,但却演绎了一位量子机械师。这位机械师现在就领导着他自己有研究基金的研究所。
有人建议说灵魂可以移植,但与上帝谈过话,看见过天使或经历过涅,回魂尸并不复生。——不像我叔父,泰纳在心脏停止跳动,医生在给心脏泵气之前,他有各种各样灵魂插曲。就我看来,没有什么事像死过几次那样能使一个人对各种宗教信仰都失去信心了。
查理对自己曾经做为鬼和幽灵死而复生的解释是——他们现在只是太对抗了以致他们无法适当地死去。
我们的笑声逐渐平息下来,谈到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很关心的问题。“瑞科,你出去后,打算做什么?”李巴拉问道。
“当我们在海斯特斯时,我喜欢那里,”瑞科说“我还要去那里的。”
“你喜欢海斯特斯的女人吧,”玛娜说道。瑞科脸红了。
“他仍然收到来自他们四五个女人的信呢,”查理说,“因此感情必须是相互的。”
玛娜要回去重做论文研究;董事会在中途调开她,浪费了她一年的时间。我想象自己坐在我帮助去除掉孵化物的星球上的太阳光下——一个享有退休金的英雄。或许我要再从事教学工作;我想念孩子们。
“你呢,查理?”李巴拉问道。
“直到几周前我收到我祖母的来信,我才考虑这个问题。
她是一位旧时代的巫医——施魔法,配制春药,传播坏消息,偶尔从邻居家偷鸡,并且饲养山羊。她也养育了我,这能说明许多问题的。不管怎样,她想传授我伏都教,所以我要回去当她的徒弟,帮她照料花园和山羊。“
上校的声音在投尸城湾里回响:“五分钟后投城。打猎成功。”
这个班穿上盔甲。杨穿完后,他弯下头闭上眼睛。
查理朝他走过去。“杨,”她说道。
他抬头,“嗨,中士。”
查理身体向前,把一个手指放在挂着柄的脖子上的一个瓷器上的细小的六角星星上。尽量板着脸,她说,“如果你感到需要祷告,你应该向照料你的备用品的技术师们祷告。”
一刹那间,杨由于生气,双唇紧闭。然而,查理具有传染性的笑使得杨情不自禁地笑了。“好吧,中士。”他说,“我会提技术师的。”
查理拍拍他的肩,转向大家——“都进投城船,你们这些回魂尸!不是想要永远活着吗?”
我们挤了进去,舱门打开,我们离开了大船——六名回魂尸系在一块吼叫的金属板上。
特里基特进展很快。
船把我们送到离前进、分散的孵化物队伍两公里处的陆地上。
这个班分散开,埋地雷。孵化物施放枪炮,我们隐蔽起来,等候他们。当孵化物还有半公里远时,第一颗手榴弹在我们背后远处爆炸。从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去,我见到一只孵化物弯曲时,像蛇似的胳臂在胡乱投射。一支手榴弹在头上呼啸而过。孵化物都是活弹弓——好在,不准确。
我们把火力集中在进入射程之内的第一个孵化物。孵化物钻进壳体、蹲下。当我们停止火力时,孵化物又朝我们的位置前进。作为一个小组,孵化物争取到了时间;当其他孵化物前进时,我们只能阻挡一个或两个。并且腿部受伤并不完全干扰他们。
两个孵化物几乎同时踩爆了地雷。一个孵化物炸飞了一条腿但继续前进。另一个孵化物背上受伤,蠕动着要重新站稳,我带领杨和李巴拉冲过去砍掉它的腿。这就像切一只烤火鸡那样有意思——虽然孵化物血和内脏的气味闻上去更像漂白剂和机油。
当我砍掉它第六条腿时,这个东西一蹦一蹦地跳跃,砍去其下肢,孵化物仍能够用其操作轴来调整自己,我一下子被装置的金属棍击倒。损坏估测器显示:胸部小骨折。听到这,我明白为什么孵化物带棍子——它们能像围攻部队一样袭击。我爬起来,挥动着剑,又给了孵化物下面一击,砍掉了它的棍棒胳臂。杨和李巴拉砍掉它另外两只胳臂。
这个孵化物现在整个都受伤了,但它的暗门还开着,我一剑刺去想彻底击败它,但这个暗门突然关闭,我直瞪瞪地看着破裂的刀刃。李巴拉捅一捅杨,暗暗窃笑。查里在一二百米远处,但我能见到她摇头。她的声音传过全班,“杰西,那把剑是要你付钱的。”接着,整个星球爆炸……
我在船上磨着母指甲——指甲是软绵绵的,我刚刚从盒子里被拖上来。我朝镜子里呲呲牙,镜子一直挂在恢复室。我的熟人是6号和7号,技术专家强使我穿一套新的盔甲。带手套时,我的手指刺痛。
我站起身。用插入鞘的刀猛掷我的大腿。杨和李巴拉就在旁边,表情茫然。“祝贺你们,”我说,“直到你们也经历过了,我们才知道你们新兵也能起死回生。”
他们两眼中闪现出害怕的神情。“开个玩笑,”我说完,拖着他们朝投城湾走去。
“杰西,”李巴拉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能多说。我们刚才已死过一次了。”
我们乘坐雪橇下到了查理指定的地点。她在高处驻扎,我们把雪橇停放起来,加入查理当中。“大约什么时候你们这些懒汉才出现,”她说。从她说话的语气中,我知道她在嘲笑我们。
在我们下面的平原上,玛娜和瑞科在孵化物前进队伍的后面冲杀。当我们复生的时候,他们已经至少又消灭掉了一个,它没了腿,鲜血不断地从伤处流出来。剩下的孵化物显然更加热衷于前行而不再恋战。
“当你们在楼上的时候,”查理说,“我在同指挥官讨论死亡的事情,多亏你们把孵化物炸得粉碎。”
“什么?”李巴拉说,他摇摇晃晃,杨抓住他的肩膀让他站稳。
“是的,”查理冷淡地说:“弹药剩的不多了。”
“真幸运,孩子们,”我说。“没碰到什么麻烦,是吗?”他们木然地摇摇头。
查理给我们填充了。“我们已经被吸收了。主要孵化纵队派散兵朝难民营进军,我们班的绝大多数人要联合起来保护老百姓。这些孵化物,”查理从高处向下指有不同的使命。
“他们从谷仓转过来朝主要水站进军——水站为三分之二的居民提供饮用水,灌溉和动力。即使有一个孵化物穿过,水站也会丢掉,因为与主纵队的其他弟兄不一样,这些孵化物是活炸弹。如果像杰西那样,坚持挖出他们的内脏,大约五秒钟,炸弹就会爆炸。顺便提一下,你们三个人几乎要每人对付一个孵化物。离爆炸地只有五十米远,把它的腿砍断。”
“虽然我的耳中仍然有响声,但是我还将感谢你们做投城练习。”
查理带着不专心的表情,意思是指挥官站在她这一边。她突然停下来,下达她班的命令:“玛娜、瑞科,跟在我后面,前进,前进!”
瑞科和玛娜放弃他们正在对付的孵化物。它没有追,相反重新向水站路线前行。在高处这两个人加入到我们中来。查理同指挥官在队伍的后面。当她停止活动的时候,她的表情是严厉的。“指挥官要休息一个小时左右,”她说“而你们要设法扑灭轮船上的大火。”
我的胃里上下翻腾。
“一驾侦察飞机失去导航,进入了投城湾,”查理说:“它穿过两个舱壁,在储存室走廊里爆炸。投城湾服务中断,直到大火得以控制。我们的新生力量不能下船,因此地面上的班一直缺乏人手。孵化物放弃向太空港前进,一致袭击难民营。”
瑞科和玛娜开始问问题,但查理挥手让他们保持沉默。
“等一等,更糟糕的是,走廊上废弃的飞机是我们的飞机。遥测术仍然在运转,但我们的备件已成了熏肉。从时间延续上讲,我们是一次性的定时器。我们的命令是:阻止孵化物接近水站。”
直到那一时刻,当我得知射击我的那些东西能够杀死我,永远地杀死我的时候,我的身上才起鸡皮疙瘩。
“我只有一个想法,”查理说,“它只是一个推迟的战术。”
她把一张当地地形图摆开。“孵化物正进入这个山谷;水利站在另一远处。我们就在这里埋置所有地雷。”查理指向山谷中点。“孵化物分散成一排纵队前进。我们要拖延它们,使纵队聚堆,迫使它们进行战斗。然后,我们希望投城湾能工作,骑兵部队准时出现。”
查理把我们全部扫视了一番。她的计划无疑意味着伤亡。
我们一定是相当明显的缺乏热情。“我欢迎你们提建议,”她说。但没有人有更好的想法。
“我们行动之前,我想你们都明白游戏规则已经改变了。
如果有人不参加,就请直说。我会损坏你的盔甲,证实它已不能再打仗。包括我,没有人反对。“
查理的公平感迫使她给了我们一条逃跑路线,我研究了班里每个人的脸。志愿兵和应征兵似乎同时都被提议搞得不知所措。末日到来时,我们也许会抱怨部队,但真正付诸于行动时又不一样了,部队需要我们,没有人可替代我们;而现在特里基特的男人,妇女、孩子们需要我们。如果孵化物炸掉了水电站,庄稼就要死亡,饥饿就要来临。
一番犹豫之后,杨站出来,“中士。”他说,“你不介意我用一点时间现在祷告,是吧?”
“没人会反对的,”查理说道,“祷告时,把我们都提上。”
我们在山脊顶部奔跑,沿着一条陡峭的山坡爬行,在山谷平地,前面就是孵化物,占据了位置。孵化物行走很慢,大受其壳体重量之苦。然而即使前进速度有限,他们也会很快把水站炸掉的。
“往里挖,”查理说。我们以少有的力气干着。几块巨大的石头又增加了一点掩护。但我仍感到光秃秃的。
玛娜和瑞科倒下,尽可能快地埋地雷。在我们面前,在山谷拐弯处,领头孵化物进入视线,另外两个孵化物紧密跟随。真幸运—一孵化物已结成一团。
我们开火。子弹从壳体上和盔甲上呜呜飞过。我们彼此射豆似的相互射击。又一个孵化物在拐弯处出现,并开始投手榴弹,跟往常一样,是要炸掉我们的位置。我转动头,目光跟随着这颗手榴弹。手榴弹碰到一块石头,疯狂地弹跳,朝地雷区奔去。“瑞科,玛娜!爬下!”太晚了。爆炸的气浪把他们俩推倒。
查理大声喊:“玛娜,瑞科,回答我!”
瑞科抬起头,“中士,我在这儿。”他站起来,走了一步,双手、双膝趴下,朝玛娜那边爬去。她脸朝下。他把她翻过来。
玛娜试图坐起来。我松了一口气。
“查理,我很好。”她说。
“不,她不好,”瑞科说,“一块弹片穿透她腿上盔甲。”
玛娜推开他:“损伤估测说我能工作。”
“我想那是说谎,”查理说,“但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你争论。
安置好其他地雷,做好掩护。“瑞科和玛娜相互帮助着又开始工作。
查理看他们左右一瘸一拐地走动着。“我们终于赢得了一些时间,”她说,“让我们把领头的,紧跟其后的孵化物捣毁。”
李巴拉抽出剑。“我还没让它尝一尝厉害呢,”他说,杨有力地点点头。
自从她告诉我们作战计划以来,查理第一次笑了。你们这些孩子都会成为优秀回魂尸的。
我们四个人朝领队的孵化物冲去。它很不在乎。子弹像冰雹一样在我们盔甲上格格作响,但射击突然停止。孵化物意识到小武器没有多大用处。它们拿出棍棒。
我们把领头的孵化物包围起来。它继续大踏步朝前走,但支撑棍棒的轴突然竖起。孵化物做好准备攻击第一个进入的袭击者。按查理的信号我们一起向前冲去。这个孵化物的棍棒朝杨扑下来,擦过他的头盔。查理和李巴拉向邻近的两条腿砍去,我砍掉控制棍棒来回转动的轴,把杨扶起来,他眼花缭乱,但很快又调整过来继续战斗。
我们后退了。查理和李巴拉砍的腿由几片向连着。孵化物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
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下一个孵化物。它一定注意到了谁给第一次攻击发的信号。当我们刚一冲锋时,它就朝查理奔去。这个孵化物地把她击倒在地,当她倒下时又进行射击,没等我们砍掉它的棍棒轴。
“杨,李巴拉,把查理拉走。”他们把她带走,我朝被解除下武器的那个孵化物奔去。我双手挥剑,砍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