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和你谈一谈。”杰布说道,他大声地喘着气在杰莱德对面坐下来,“嘿,你好。”他对着我的方向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那样。”杰莱德小声抱怨道。
“是啊。”
“伊恩已经告诉我有关猎人……”
“我知道,我刚刚跟他讨论过。”
“好极了,那么你想怎么办?”
“不是我多么想怎么办的问题,而是大家需要怎么办的问题。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够用了,我们真的需要全面的物资供给。”
“哦,”杰莱德小声说道,这个话题不是他感到紧张的,停顿片刻之后,他说道,“派凯尔去吧。”
“好吧。”杰布轻松地说道,支撑着墙壁又站了起来。
杰莱德叹了叹气。他的建议似乎是种假象。杰布一接过他的话,他就反悔了:“不,不要派凯尔,他太……”
杰布轻声笑道:“上次他自己行动的时候差点真的使我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难道不是吗?不是那种会深思熟虑的人,那么,伊恩呢?”
“他深思熟虑得过头了。”
“布兰特呢?”
“他不善于长途跋涉,过几个星期就会开始觉得惊慌失措,会犯错。”
“好吧,那么你告诉我谁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听见杰莱德不时地吸气,每一次他似乎都要给杰布答案了,不过就在那时他却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伊恩和凯尔一起?”杰布问道,“或许他们两个人能够互相弥补彼此的不足。”
杰莱德不满地嘟囔道:“像上一次一样?好吧,好吧,我知道还是得我去。”
“你是最棒的,”杰布认同道,“你出现在这里之后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梅兰妮和我自顾自地点点头,这没让我们俩感到惊讶。
杰莱德很神奇。杰米和我在杰莱德的本能的指引下十分安全,我们没有哪一次接近被俘。要是杰莱德在芝加哥的话,我确定他准会平安无事的。
“我能够的时候会关照她的,而且我期望你把凯尔也带上,那应该会有所帮助。”
“那还不够凯尔走了,你能够的时候监视她,她……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杰布耸耸肩:“我会竭尽全力,那是我所能做的全部。”
杰莱德开始慢慢地来回摇头。
“你能在这里待多久?”杰布问他。
“我不知道。”杰莱德轻声说道。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过了几分钟,杰布开始不成曲调地吹口哨。
终于杰莱德呼出一大口气,我没意识到他一直屏住呼吸了。
“我今晚就出发。”这些话说得很慢,充满了听天由命意味,但是也是一种解脱。他的声调稍稍有些改变,少了一丝辩解。仿佛他在与我来这里之前的某个人进行交接。使一项责任从他肩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在这种情况下,后者更受欢迎。
他正放弃使我继续活下去的努力,任凭自然确切说暴徒的审判按部就班地进展。当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他不会把责任归咎在任何人身上,他不会悲伤。所有这一切,我都能从那句话中听出来。
我知道人类会放大悲伤他们会说“心都碎了〃。梅兰妮记起她自己说过的这个短语;不过我总是把它当成是种夸张,这是种习惯表达,用来描述那种没有真正的生理联系的事情,就像人类说“绿手指”一样,所以我没期待自己的心会疼。难受,是的,我喉咙里的哽咽,是的,我眼里炽热的泪水,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是什么?根本毫无逻辑。
而且心并不仅仅是在被撕裂,还是在翻腾,往不同的方向拉扯。因为梅兰妮的心也碎了,那是一种分别的感触,仿佛我们长出另一个器官来弥补我们孪生的意识。两颗心脏对应两个心灵,双倍的痛苦。
他要走了,她啜泣道,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她没有质疑我们会死的事实。
我想和她一起哭泣,但是必须保持冷静。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控制住痛苦的呻吟。
“那可能是最好的。”杰布说道。
“我需要安排一些事情……”杰莱德的心已经飞离了这个容易引发幽闭恐怖症的走道,飞得远远的了。
“那么,这里我来接手,一路平安。”
“谢谢。我猜,见到你的时候自然就见到了,杰布。”
“是啊。”
杰莱德把枪递给杰布,站了起来,心不在焉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接着他走开了,迈着熟悉的步伐急匆匆地朝走廊奔去,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回头朝我的方向看一眼,没有再多想一下我的命运。
我仔细聆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它们完全消失再也听不见了。接着,我忘记了杰布的存在,把脸压在手背上,开始啜泣。
第二十章 释 放(1)
第二十章 释 放
杰布任由我大声地哭泣,没有妨碍我。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一直听着我不断地吸鼻子。只是在我完全沉默了足足有半小时那么久之后,他才开口。
“还是醒着吗?”
我没回答,我已经太习惯沉默了。
“你想从里面出来,伸展一下身体吗?”他提议道,“一想到那个愚蠢的洞,我的背就疼。”
反讽的是,考虑到我已经在令人疯狂的沉默中过了一星期,而我却没有心情找个同伴。不过他的提议不是我能拒绝的那种,我还没想好,我的手就把我从里面拖了出来。
杰布双腿盘坐在垫子上。我晃动着把四肢伸出来,翻动肩膀的时候,我关注着他的反应,不过他闭上了眼睛。和杰米来访的那时候一样,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我有多久没看见杰米了?他现在怎么样?我已经疼痛不已的心突然又痛苦地颤抖了。
“感觉好一些了?”杰布睁开眼睛问道。
我耸了耸肩。
“会没事儿的,你知道,”他张开嘴巴满脸堆笑地说道,“我跟杰莱德说的事情……好吧,我不会说我撒谎了,准确地说,因为你从某个角度看那是事实,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并不像他需要听见的内容那样准确。”
我只是两眼茫然,我听不懂他所说的每个字。
“不管怎样,杰莱德需要喘息的空间。不是要回避你,孩子,”他很快地补充道,“而是现在的情况,他不在的时候会获得一些洞察力的。”
我很好奇他怎么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字词,什么样的短语会使我难受。而且,不仅如此,为什么杰布要在乎他的话是否会伤害我呢,甚至我的背痛不痛,疼不疼呢?他对我的友善本身就让我感到害怕,因为那难以理解,至少杰莱德的行为有道理。凯尔和伊恩企图杀死我,医生高兴地急于伤害我这些行为也合乎逻辑。友善却不是这样,杰布对我有何企图?
“别看起来那么闷闷不乐,”杰布劝说道,“这件事情也有光明的一面。杰莱德对你真的很固执,既然他暂时不在眼前,情况肯定会好一些的。”
我皱着眉头琢磨着他的意思。
“比如,”他继续说,“我们通常把这个地方用来存储东西。那么,杰莱德和其他人回来的时候,我们就需要地方放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所以我们不妨现在就为你找个新地方。说不定还是稍微大一点儿的地方呢?有张床呢?”他又微笑着在我面前“挥动胡萝卜”诱惑我。
我等着他改变策略,告诉我他是开玩笑的。
他的眼睛褪了色的牛仔蓝反而变得非常非常温柔,它们里面的神色使我几乎又要哽咽起来。
“甜心,你没必要回到那个洞里,最糟糕的一段已经结束了。”
我发现我不可能怀疑他脸上诚恳的表情。在一个小时里,我第二次捧着脸大声哭起来。
他站起来,笨拙地拍着我的肩膀,眼泪似乎让他很不自在,“好了,好了。”他咕哝道。
这一次我恢复自制力的速度要快一些。我把眼泪从眼角擦拭掉,犹豫不决地对他笑了笑,他赞许地点点头。
“那才是好姑娘,”他说道,又拍了拍我,“那么,我们得在这里晃悠一下,直到我们确定杰莱德真的走了,不会遇到我们。”他密谋似的对我咧嘴一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地玩了!”
我记起他对乐趣的理解通常都是与携带武器的和局联系在一起的。
他看着我的表情轻声笑道:“别担心,我们在等待的时候,你不妨试着休息一下。我打赌即使薄得可怜的垫子现在对你而言也会很棒。”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到地面上的垫子,然后又转到他脸上。
“来吧,”他说道,“你看起来需要好好睡一觉,我会在一旁看着的。”
我又被感动了,眼睛又潮湿了,我躺在垫子上,把头放在枕头上。这简直像天堂,尽管杰布说它很薄。我伸直身体,绷直脚指头,贴在地面上,我听见关节发出啪啪的声音。接着我让自己在垫子上变得委靡不振起来。感觉就像它拥抱着我一般,擦掉了疼痛的地方。我叹了一口气。
“看见那样让我好受多了,”杰布轻声说道,“知道有人在你自己的屋檐下承受痛苦,感觉就像你没法挠痒痒一样。”
他在几码开外的地方躺下来,开始轻轻地哼起来。他还没唱完第一个音阶,我就睡着了。
我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酣然地睡了很久自从我来到这里,这是我睡得最久的一次。没有痛苦,没有骇人的东西闯入。我本会感觉很不错的,除了躺在枕头上醒过来,让我想起杰莱德离开了,上面还有他的味道。较好的一面是,上面不是我的味道。
只是在做梦吧。梅兰妮孤零零地叹息道。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做的梦,不过,我知道和往常一样我能够进入深睡眠做梦的话,一定都是关于杰莱德的。
“早安,孩子。”杰布说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更爽朗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一整夜都靠在墙上吗?他看起来不累,但我突然感到很内疚,我独占了比较好的过夜条件。
“那些小伙子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他热心地说道,“观光怎么样?”他下意识地拎起绑带把枪挂在腰间。
我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观光?
“得了,别把我看成个胆小鬼。没有人会烦你的,而且,你最终还是能够找到路的。”
他伸出一只手扶我站起来。
我自动地握住他,我尝试理解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头晕乎乎的。我需要找到路?为什么?而且他说“最终”是什么意思?他指望我再活多久?
他把我拉起来,领着我往前走。
我已经忘记一只手领着我穿过黑漆漆的隧道是什么样的感觉了,那么轻松走路几乎不需要集中精神。
“让我看一看,”杰布轻声说道,“或许首先是右侧,为你打一个体面一点儿的地方。然后是厨房……”他继续计划他的观光路线,我们则穿过狭窄的裂缝走进通往更明亮的大房间的明亮隧道。说话的声音传到我们耳边时,我感到自己的嘴巴都干了。杰布自顾自地对我闲聊,要么没注意到,要么就是故意忽视了我的恐惧。
“我打赌今天胡萝卜已经发芽了。”他领着我走进主广场的时候说道。光线让我眼前一黑,我看不见谁在那里,但我能感到他们看着我,突然的沉默和以前一样凶险。
“是啊,”杰布自问自答道,“得了,我总觉得那样看起来真的很好看,像那样漂亮的春天的绿色很养眼。”
他停下来,把手伸出来,邀请我一起看。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所指的方向,不过我的眼睛一直在房间里扫来扫去,等待着它们适应。过了一会儿,不过就在那时我看见他在讨论的东西。我也看见今天这里大约有十五个人,他们所有人都敌视地看着我。不过他们也在忙着其他的事情。
占据了这个大山洞的漆黑而宽敞的广场不再漆黑。一半是绿油油的,正如杰布所言。是很美,而且令人惊叹。
难怪每人站在这个地方上面的,这里是菜园。
“胡萝卜?”我轻声说道。
他音量正常地答道:“这一半刚刚变绿起来的是胡萝卜,另一半是菠菜,过几天应该就会变绿了。”
房间里的人们接着干活,仍然时不时地偷偷看我一眼,不过大多数人都集中精力干着手中的活儿。理解他们的行为足够简单车上的桶,水管既然我已经认出来这里是个菜园。
“灌溉?”我又轻声问。
“对,这里这么热很容易就干枯。”
我同意地点点头。我猜天色还很早,不过我已经流汗了,头顶上赤热的光散发的热量使山洞里很闷。我想要再次查看一下洞顶,不过太亮了,根本看不了。
我扯了扯杰布的袖子,抬头眯着眼睛看着令人目眩的光:“怎么回事?”
杰布笑了,似乎对我的好奇心很兴奋:“和魔术师所做的一样用镜子,孩子,几百面,把那么多装在上面着实花了我很多时间。需要擦的时候,有额外的帮手是件好事情。瞧,这里的洞顶只有四个小排放口,光线不像我心里想的那么充足,你觉得怎么样?”
他挺直肩膀,又得意起来。
“棒极了,”我轻声说道,“令人震惊。”
杰布咧嘴笑开了怀,点点头,很开心我有这样的反应。
“我们继续吧,”他建议道,“今天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把我领进一个新隧道,从大山洞里延伸出来的一个更宽敞、更自然的管状通道,这是一片新领域。我的肌肉全都不能动弹了,我拖着僵硬的腿朝前走,膝盖没法弯曲。
杰布拍拍我的手,而没有忽视我的紧张:“这里多数都是睡觉的地方和一些存储室,这些管道更接近这里的地面,所以更容易获得光源。”
他向上指着我们头顶上明亮而细长的隧道裂口,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光点投射在地面上。
我们来到一条宽敞的岔路并不是真的岔路口,因为那里有太多小岔口了,这个通道有许多章鱼状的分支。
“从左边起第三个。”他说道,满心期待地看着我。
“从左边起第三个?”我重复道。
“对,别忘了。这里很容易走丢,而且那样对你也不安全。一旦你送上门,人们就会捅你一刀的。”
我战栗了,“谢谢。”我轻轻地反讽道。
他大笑起来,仿佛我的回答让他很高兴:“忽略事实没意义,大声说出来也不会使情况更糟糕。”
也不会使情况好转,不过我没那么说。我开始有点儿自娱自乐了,再次有人跟我讲话真好。不说别的,杰布是个有趣的伙伴。
“一,二,三。”杰布数着数,然后领着我走向左边第三个过道。我们开始穿过被各种各样临时门遮蔽着的入口。有一些是用带有图案的被单做的窗帘,有的则是用导管穿起来的大卡片做的。有个洞有两扇真正的门一扇是漆成红色的木门,一扇是灰色金属门靠在开口处。
“七。”杰布数道,他在一个矮小的圆圈前面停了下来,最高的地方比我只高几英寸。这个洞用漂亮的绿玉色屏风可以在优雅的起居室内分隔空间的那种来保护其私密性,丝质的屏风上绣着盛开的樱花图案。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唯一适合人类居住的体面一点儿的地方。这里会空几个星期,在它再被需要之前我们会为你想个更好的地方。”
他把屏风推到一边,迎接我们的是一盏比走道中的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