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听着听着,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等我说完后,脸色已经苍白了。
“有什么问题吗?”我关切地问。
姑娘有些慌乱地问:“你说的都是事实?有证明吗?”
我见她很紧张,连忙说:“姑娘,别着急,宇航员的一项基本要求是处变不乱,首先你要镇静,你才有可能应付危机;第二,你要相信我,我是一个严肃的科学工作者,尊重科学的规律,我和我的飞船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
姑娘不安地说:“我们最近观测到太阳系第十行星的运行轨道有异动,我就是被派过来执行专项观测任务的。但我们的科学委员会发布的报告非常乐观地认为对玛雅星不会产生影响。”
经姑娘的介绍,我了解到玛雅星的最高权力机构是科学委员会,其成员均系科学权威人士,所有玛雅星人必须绝对服从科学委员会,信任科学委员会,除非有相反的客观证据。
“那就让我们的阿城去观测一下吧。”我向姑娘简要介绍了一下阿城的性能,听得姑娘直咋舌,“你应当充分信任她。”我对姑娘强调说。
“我信任你。”姑娘真诚地注视着我。
阿城很快就有结果了:“经观测离太阳系约一光年处存在一强引力源,据分析,有82。6%的可能是一小型黑洞;魔星受其影响;正在朝远离太阳的方向飞去,太阳系的其它行星也受到一定影响,但幅度不大,可忽略。”
“你把魔星未来的轨道演示出来。”
阿城在显示屏上将魔星的轨道变化演示出来,魔星的运行轨道在强引力源的作用下由近乎圆形的被拉成了一个扁扁的椭圆,切入了太阳系其它行星的轨道。
“继续演示魔星进入海王星轨道后的详细变化图。”第一个趋势图太简略,不能很好地反映问题。
阿城沉默了一会儿,说:“数据量不足,无法演示。”
“这样吧,你用六千五百万年后的太阳系实际位置进行反推,你就能求解了。”
果真,阿城很顺利地求出了变化趋势图,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演变图惊心动魄:魔星和海王星擦肩而过,结果粉碎了两颗海王星的卫星,并摄动海王星向太阳系内层运动,但冥王星和查龙却留在原轨道上,卫星的碎片在经过漫长的运动后稳定为海王星环,海王星也逐步稳定在新的运行轨道上;魔星则继续向天王星的轨道运动,魔星的一颗卫星一头撞在天王星上,砸歪了天王星的自转轴,飞扬的碎片形成了天王星环;魔星经过土星的轨道时,魔星携带的卫星闯入了土星的卫星圈,在互相撞击及潮汐力的作用下,多颗卫星被粉碎,形成了美丽壮观的土星环,并出现了一颗逆行的土卫九;魔星经过木星轨道时,亦有不结实的小卫星被粉碎,形成了木星环,当然上述行星其它卫星的运动也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最终魔星和玛雅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碰撞,二者同时粉身碎骨,碎片四飞,绝大多数都高速逸出了太阳系,碰撞释放的巨大能量和陨石雨彻底摧毁了火星的生态圈;地球遭到一颗约二十公里大小的碎片袭击;金星则被一个较大的残块碰擦,改变了金星自转的方向……
姑娘的花容惨变:“这个演变过程要赶紧通知科学委员会。”说着她匆匆返回自己的航天器,在阿城的协助下,将有关信息发送回玛雅星的科学委员会,完成后,姑娘又返回长城号飞船。
“能有办法拦截吗?”姑娘一脸希冀企盼地望着我,仿佛我是有神通的救世主,我很不忍心说没有,但我是一个科学家,只能尊重事实:“魔星过于庞大,即便是我们地球人也是无能为力。”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向地球移民,在这场灾难中,地球受到的影响最小,火星和金星的生态圈都将被彻底破坏。”
在等待回音的过程中,我和玛雅姑娘抓紧时间观测魔星的变化,姑娘和我配合得很好,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默契,到后来我们互相打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不需要阿城夹在中间作媒介。
科学委员会的答复如期到来,回讯指出我们的计算有显著错误,魔星不会进入玛雅星的轨道,只掠过木星轨道的边缘就飞出了太阳系。回讯中附带着科学委员会的计算。我马上开始审查他们的计算,我很快就发现了他们没有计入神秘之力的影响,姑娘对我表示了高度的信任,二话不说,就把我的计算过程传回去了,坚持建议他们采取紧急措施,抓紧时间向地球移民。
科学委员会的答复十分严厉,斥责我们荒谬地捏造了一个所谓的神秘之力,是不负责任地对已有正确的科学理论进行哗众取宠地挑战,科学委员会对玛雅姑娘进行了严重警告,不得散布不负责的言论,以免在玛雅星中造成混乱。
姑娘闻言,焦灼之情溢于言表:“这可怎么办,他们不相信我们!你直接与他们通话行不行,他们或许不得不相信的。”
我无奈地说:“不行的,他们会认为你更加荒诞不经,甚至会怀疑你精神失常,谁会相信存在时空虫洞呢,我在未经历之前也是不信的。”
“那怎么办?”
“我有一个办法。”
“快说,是什么办法。”
“我和你介绍过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我们可采取类似的方法。你在这里不动,我和阿城到海王星的轨道上进行观测,并随时把观测数据传递给你,你再传回玛雅星。科学委员会还是要尊重客观事实的,只要我们提供神秘之力存在的证据,他们就不能不信。”
姑娘半晌没吭气。
“有问题?”
姑娘猛然抬起头,坚毅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轻轻拍着她天鹅颈一样柔软的脖颈:“傻孩子,没必要,我和阿城足以完成任务,你留下进行中转可以保证科学委员会收到信息,如果我们都去海王星的轨道,我们就要耗费更多的能量,科学委员会还不一定能捕捉到这微弱的信号,阿城已经有观测星际碰撞的丰富经验,能够应付各种复杂的局面,你的航天器尚不能做到这一点,任务完成后,我会到地球找你的。”
姑娘把我紧紧抱住,喃喃地说:“我舍不得离开你!虽然我们相识很短暂,可我总觉得我们认识很久似的。”
“我也一样!我一定去地球找你。我走后,会定期给你发讯,如果你发现讯号中断了,那就是我们出了意外,你……”
姑娘掩住我的嘴:“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我等你!”说完,她已经是泪光滢滢。我轻轻拭去她的泪花:“我们该行动了,你要多保重,我们地球见。”
第二十七节 大结局
阿城的计算无可挑剔,当“长城号”飞船进入预定观测位置时,那颗黝蓝阴森的魔星也如约赶来了。从观察窗望过去,海王星和魔星就象两个台球似的静静地悬在无垠的太空中,细细地分辨,还能发现众多砂粒一般大小的卫星环绕在四周,从外表上看,一切都很平静,似乎什么也不会发生,两颗巨大的行星可以象双子星座一般和平共处。
然而我内心里很清楚,太阳系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变故即将从这里开始,作为天文学家来说,能有机会目睹这样的宇宙奇观,真是千百万生有幸,尽管我明白这样的奇观对于太阳系的生命而言实际上是亘古未有的巨大灾难,尤其是对玛雅人。但我仍然清晰地感受到心在怦怦剧烈的跳动,怎么也控制不住,当年选拔宇航员时我都没有这样激动过,在我的回忆中,似乎只有当年走进高考的考场以及走进雅雯的山寨的那一刻我才有过类似的心情,激动而且惴惴不安——真的,我发现了我其实在相当的不安中,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走进我心里,多少年来我对一切危险都当作与已无关而漠然视之。
“阿城,你说我们安全吗?魔星越过海王星时产生的碎片不会对我们的飞船构成威胁吧?”我禁不住又问了一句。
阿城非常有耐心地、不厌其烦地说:“我选定观测点时,安全因素的权值为0。8,在最危险的时刻,我将与魔星、海王星的距离保持在三千万公里以上,演算的结果表明,我们不在危险区域内。”
“哦!”我习惯性地点点头,不想再言语了。
阿城却不想在沉默中等待卫星的大破裂:“程教授,在您的决策体系中,我们的安全性因素所占的权数似乎有了很大的增长…当然我对这种变化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只不过是想了解有哪些初始条件发生了改变,并没有表示异议的意思…”
“你的好奇心很重。”我淡淡地一笑:“原因很简单,观测科罗得时,我们有四艘宇宙飞船,毁损一、两艘后果并不严重,而现在只有我们一艘飞船,万一我们不幸牺牲,任务也就结束了。”
阿城闻言半晌没吱声,我以为她到此为止了,将注意力集中到观测任务上去了,她却又开尊口:“该理由的可信度只有20%,我认为那位美丽的玛雅小姐才是初始条件的最大变数,”阿城兴致勃勃地说:“已知这位玛雅小姐与你大学时的恋人相似度很高,自从你见到她后,您体内的兴奋类激素急剧增加,情绪控制线始终在阳线以上,也就是说您始终处在亢奋之中…”
“少扯淡,干你的正经事,各套观测设施检测完了没有?”我对阿城的饶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阿城的雅兴不减:“是,程教授,您与我相处多时,应该明白我具备一心多用的能力,各项设备正在检测过程中,如果发现问题我会及时向你报告,——下个结论吧,您现在很怕死,因为您很想再去见那位迷人的小姐,当然在我看来,其实这位小姐是一个很普通的碳水化合物组成的生命体…。”
“少胡说八道!我现在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象年轻人一样去卿卿我我的?同志,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去,太空可不是制造花边新闻的地方。”我不免有些愠怒了,这个阿城未免太匪夷所思,我会想念那个尚不知道如何称呼的玛雅姑娘?真是笑话!
阿城悻悻然地闭上了嘴,于是太空舱里又只能听见仪表开启时细小的“兹兹”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凑到观察窗前,发现海王星和魔星又有所接近,凭直觉判断,两者已经快按近它们所能达到的最近距离,应该有一些事情发生了。我正想开启望远镜,突然在海王星和魔星之间象小孩放焰火似的爆出一团桃子般大小的火焰来,然后就不再澎胀,光芒却逐步加强,在最强点维持了几秒钟,就开始衰减,很快就暗淡得看不见了,就在这个时候,太空舱的灯光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卫星爆炸?”我赶紧问阿城。
“海王星的一颗卫星破裂了。”
“过程记录下来了没有?”
“已经记录下来了。”
我忙把记录调出来看,虽说我早就知道海王星会有卫星破裂,其残渣会形成日后的海王星环,但我一直没弄明白卫星破裂的机理,以前在地球上时,曾有许多天文学家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最后莫衷一是,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次总算有了实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可惜的是这个珍贵的成果将只有我和阿城分享,地球人仍然要在唾沫和口水间进行探讨。
阿城绘出了海王星和魔星间的应力分布图,在各种力的交互作用下,应力分布不是均匀的上升或下降,而在某些区域出现了类似于共振效应的阶跃,刚才遭遇不幸的卫星正是闯入了这一区域,很快还会有第二颗倒霉者。
我正紧张忙碌着,阿城忽然拖长音调怪声怪气地说:“玛雅人给你来讯了,您是否愿意接听。”
“什么内容,重不重要?”
“不重要,只是些废话。”
“废话?!你还是说吧,我现在不忙。在人际交往中,礼貌是很重要的。”
“她希望你多注意安全,多多保重。”
“给她回讯,谢谢她的美意,告诉她,任务已完成,我们马上返航。”
“马上返航?海王星还有一颗卫星十二分钟后进入应力集中区,也会发生破裂,需不需要观察记录?”
“返航吧!已经观测到的数据应该说足以让玛雅星科学委员会的成员们清醒清醒了。至于下一颗卫星的破裂经过你能记录多少是多少。”
阿城这小子倒不全然在胡说八道,我突然发现我想见见那位玛雅姑娘的愿望其实十分的强烈,我渴望见到她那清甜纯真的笑靥,每每她的倩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时,我总有一股亲切的、甜丝丝的感觉,如同当年的雅雯,我甚至都迫不及待想一步返回原海王星的轨道,到她的身边去,那才是我快乐的源泉,是藏在我心灵深处的希望,已经有二十多年我没有奢望明天的希望啦,现在希望又从潘多拉匣中飞到了我的身边,至于什么魔星、科罗得之流的在我的心目中早被挤得无影无踪。
我第一次感觉到两个天文单位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枯燥乏味的旅途中,我很想与玛雅姑娘多聊聊天,听听她关于玛雅星的逸闻趣事,我呢就给说说地球上的人和事,遗憾的是我们的能源紧张,必须节约,谁也不知道我们还会在这莫明其妙的时空中飘荡多久,虽然我去海王星的轨道前,曾怂恿玛雅姑娘给科学委员会发讯,要求补充能源,可他们会不会提供足够的能源,谁也没个底,所以我和玛雅姑娘的谈话一旦跑题,阿城就一定不含糊地坚决提醒我,我们的能源还剩多少多少之类的,以增强我的危急意识,我的谈兴也就自然而然地给打消了。
我在舱门前焦急地等候着那个令人心醉的身影出现,听着舱门边传来的“嚓嚓”声,我知道一些固紧部件正在紧固过程中,还需要耐心地等待,出人意料的是舱门这时“悠”地打开了,一个纤巧温软的娇躯扑到我的怀里,在我错愕中香香地亲了我一口,然后迅疾地弹开。
玛雅姑娘歪着螓首俏皮地看着一脸尴尬的我,笑嘻嘻地说:“这不是你们地球人见面时的礼节吗?”
“唔,唔”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玛雅姑娘显然忘了我曾经告诉过她的,在地球上的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用到这样的礼节,不过也许是我没把“最亲密的人”这个概念给她解释清楚的缘故,也罢也罢,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装糊涂的,我顶喜欢看玛雅姑娘灿烂的笑容,她真诚的笑容如和熙的春风吹散了二十多年来笼罩在我心灵上的阴霾,并滋润着我几近枯萎的心泉,又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破坏这无比美好的气氛呢。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决定转一个话题,这也是我一直想问她的,玛雅人会有地球人一样的姓名吗?
“你一见面就喊我雅雯,你就叫我雅雯好了。”
“不好!”虽然已经隔了二十多年,雅雯这个很普通的名字却仍然让我感到钻心的痛。
“你的朋友叫阿城,你叫我阿雯也行。”
“那好吧,就叫你阿雯。”我无奈地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我又何必与她斤斤计较呢。
阿雯很关切地在飞船里左瞧瞧右瞄瞄的,让我很诧异:“你在看什么?”
“检查一下你们飞船的状况。海卫五被粉碎后,你的信息中断了三个小时,我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上去了,你说老实话,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