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你们退下吧。”
柳乘风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打发了出来,不过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出去,朱厚照笑呵呵的道:“柳师傅今日且出宫,明日朕还要传唤你,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有许多话还没说呢。”
柳乘风颌首点头,现在天色不早,确实不便在宫中逗留,毕竟这正德朝的后宫和弘治朝的已经大不相同,弘治朝的后宫里除了几个老太妃便是皇后,而正德朝里头的嫔妃可是不少,还是免得被人说闲话的好。
柳乘风告辞出宫,一到午门,这里便聚了不少人,以陈泓宇、钱芳等人为首,众人兴高采烈的一起向柳乘风行礼,纷纷道:“我等久候王爷多时,王爷远途而来,因此特准备了一些薄酒,给王爷接风洗尘。”
这些都是柳乘风熟稔的再不能熟稔的人,有锦衣卫的,有聚宝钱庄和学而报的,还有缉事司和新军的,林林总总,都是柳乘风在京师里的亲信,柳乘风将众人扶起,道:“不必多礼,接风洗尘是吗?只是不知在哪里接风,若是档次太低,本王是不去的。”
这句自然是玩笑话,众人纷纷呵呵笑起来,陈泓宇笑道:“既是迎接殿下,自然是拿得出的地方,京师最好的酒肆望月楼才容得下殿下这尊大佛。”
老霍插在人群中道:“也就是咱们这些老兄弟过来先迎王爷,在望月楼那边,还有许多人在等候呢,可不能让人等急了,咱们这就启程吧。”
车马早已准备好了,柳乘风直接上了车,这林林总总数十人便拥蹙着他如众星捧月一般赶赴酒宴所在地。
所谓望月楼,乃是京师新近开的一间酒肆,据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行投资而建,里头的一切都是大手笔,柳乘风步入其中,这里的占地虽然比不得皇宫内苑,可是其奢华竟是远远超过,皇宫毕竟有太多的政治意义,而这里只考量奢靡和享受,这里已被陈泓宇这些人包下,楼下都是些锦衣卫和缉事司已经新军的一些中层武官,足有两百多人,连这偌大的厅堂都显得有些局促,众人看到了柳乘风,纷纷要下拜行礼,柳乘风领着一干人上前,道:“诸位不必多礼,大家来为本王接风,本王很是高兴,不过你们的薪俸有限,想必在这里请酒都是凑了份子的,不如这样,这酒钱还是本王出了吧。”
这些都是丘八武人,听了也不客气,这个道:“王爷家里有金山,既然王爷请客,咱们就承这个情。”
于是大家一起点头。
其实这此接风的酒宴确实是大家凑份子凑来的,毕竟这酒楼极尽奢华,价钱不菲,一场这么大规模的酒宴花销要数百两银子,就这,还不算酒水钱,大家都是靠薪俸过活,确实有些肉痛。
钱芳顿时觉得这些家伙太不像话,居然还顺竿子往上爬,王爷客气一句他们居然忘形了,于是呵斥道:“反了天了,这是给王爷接风洗尘,都应承什么?住。!”
柳乘风却是打断钱芳,道:“不妨的,大家聚在一起只图个高兴,哪有这么多规矩,本王是讲规矩的人吗?”
钱芳没讨到好,只得讪讪退回去。
柳乘风随即便和一些重要人物上了楼,大家都是许久未见,此时自是显得热络无比,酒菜上来推杯把盏之后,柳乘风遣散了陪酒的伶人,开始私下和大家交谈。
其实大家也都有心事,尤其是陈泓宇,陈泓宇虽然做了都指挥使,可是柳乘风离京之后,锦衣卫虽然权势不小,可是毕竟不如从前,再加上这一次变法,那宫中的太监们分明就是针对锦衣卫而来,内厂想要借着变法控制锦衣卫,甚至连锦衣卫的高级武官任免都要经过内厂,好在皇上毕竟对柳乘风这些老兄弟颇有些情分,否则他陈泓宇多半也在撤换之列了。
陈鸿宇喝了几口酒,此时满肚子牢骚,此时正好在柳乘风面前诉苦:“那劳什子的变法,说的倒是好听,什么整肃贪渎,什么减免税赋,那刘瑾是个什么东西,当年殿下在京师横着走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给人端屎端尿的奴婢呢。现在却借着变法,借着殿下留下来的大好局面,四处收买人心,借机揽权……”
陈泓宇开了。,几个锦衣卫的佥事纷纷点头,他们都是死心塌地跟着陈泓宇的,当年都是柳乘风在锦衣卫中的心腹,可正因为是柳乘风的心腹,自然不免成了内厂的眼中钉,这一个多月内厂那边多有留难,大家肚子里都憋了一口气,就等着柳乘风抵达京师之后撒出来。
“前几日更离谱,内厂的一个档头,居然跑来咱们北镇府司里索要档案,还说往后卫所中有什么事都要向他们报备,嘿……他们算什么东西,一群没卵子的阉货……”
陈泓宇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后,那老霍就接了陈泓宇的班,老霍这个人善于萧规曹随,所以虽然在缉事司没有什么建树,可毕竟也没什么差错。从前的他畏首畏尾,如今身份地位不断提高,也渐渐有了几分大人物的气度,他此时也不禁道:“何止是北镇府司,缉事司也是如此,内厂还说要调人直接进缉事司来,这样下去,这缉事司岂不是迟早要成那刘瑾的钱袋子,反正这件事,我霍正是万万不同意的,大家都知道,我这人轻易不招惹是非,可是缉事司是殿下创起来的,又委以我霍正重任,他内厂的人真赶来,我拼着前程不要也要和他们周旋。”
钱芳倒是置身事外了,他的新军暂时还没有被变法波及,不过这时候他很关注柳乘风的态度,若是柳乘风放任不管,那内厂的人肯定会蹬鼻子上脸,今天可以谋夺锦衣卫和缉事司,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新军,因此钱芳虽然没有开口,可是却时刻关注柳乘风的态度。
柳乘风只是风淡云清的吃着醒酒的茶水,一言不发,待大家纷纷发完了牢骚,便拿起了餐巾擦拭了嘴唇,微微一笑,道:“你们啊,就是太食古不化了,不能因循守旧嘛,依本王看,这变法也没什么不好,清吏治、减民赋,哪一个不是恩泽万世的事?况且这变法也是皇上极力促成的,你们在这里诽谤变法,岂不是要和皇上打擂台?”
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的目瞪口呆,陈泓宇心沉了下去,他想不到,连楚王殿下都支持变法。
柳乘风却是好整以暇的又吃了一口茶,他方才一句话就是告诉大家,变法干系着皇帝的体面,反对变法就是反对皇帝,不过接下来他又开口了:“我等食君之禄,对皇上的变法自然要万分的支持,今〖日〗本王把一句话撂在这里,谁要是敢对变法阳奉阴违,本王第一个收拾他!”
这句话更是把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陈泓宇和霍正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第九百二十七章:京师大风暴
“况且……”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柳乘风慢条斯理的道:“况且那变法的章程本王也曾细细推敲吧,真是针对时弊,洞察世情,个个都是对症下药,其实皇上的诏书中说的没有错,国朝百年,诸病缠身,今日不改,明日遮掩,则假以时日,小疾演化成了不治之症,再到那时便真的悔之莫及了。”
柳乘风咳嗽一声,正色道:“陛下字字珠玑,本王便是瞎子聋子也能看出陛下整肃朝野的决心,本王还记得章程中有这么一条,说是凡有贪赃之官吏,厂卫皆可不经有司审问,不经上奏,厂卫便可直接拿人提刑,诸位……这便是雷霆雨露了,陛下对厂卫如此信任有加,对赃官又如此不予情面,依本王看,变法之后不出三年,这浑浊世道即可清明。”
柳乘风说到的这一条,其实就是用来打击官员的手段,但凡发现蛛丝马迹,厂卫就有提刑的权利,这是何等的恐怖,须知按变法的意思,厂卫可是由内厂督管的,刘瑾特意在变法中添加这么一条,其实就是借此排除异己,想想看,但凡有和他对着干的,直接就可以派遣厂卫去拿人,这是何等的恐怖?
可是柳乘风突然提出这么一条,教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柳乘风啪的一下趴着桌案长身而起,脸色冷峻的道:“说来说去还是这么一条,皇上要变法,本王极力赞成,本王听说东西二厂现在也是纷纷以实际行动贯彻变法精髓,锦衣卫也绝不能落于人后,尽忠报效的时候到了,若是再懈怠,如何对得起这浩荡皇恩,对得起宫中托付?陈指挥使,你这般下去可不成,本王听说自变法之后,锦衣卫竟是没有搜查出一个赃官,这怎么成,当年本王主掌锦衣卫的时候,那时是何等的尽忠效命,多学学本王。从现在起,缉事司暂时要抽调出一些闲员出来,锦衣卫的校尉全部要出动,要做到如影随形,做到捕风捉影,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蠢虫,皇上要肃贪,锦衣卫就要做先行者,不可让东西二厂抢了风头。”
“可是……”陈泓宇想要争辩,柳乘风却是冷冷的打断道:“可是什么?没有什么可是,皇上的旨意都出来了这么久,变法的时日也已经不短,你还有什么可是的?方才的话,你没有听清吗?”
陈泓宇等人只得硬着头皮,道:“下官遵命。”
柳乘风脸色才缓和下来,坐回位置上,风淡云清的道:“要缉拿不法的官吏,就得先从六部开始着手,本王听说,兵部有个新的来尚书,还有下头的那些什么主事人员,似乎都不太干净,说句难听点,莫说是六部,就是内阁里头,又何尝没有一些窃国大盗,要彻查,不要有什么顾忌,你们可是皇差,是奉旨行事,不要怕惹到什么大人物,就算惹到了,皇上那边不管,本王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仔细一琢磨,这屋子里坐着的人纷纷顿悟了,兵部一个新来的尚书,兵部确实新来了个尚书,据说是刘瑾刘公公的人……还有下头那些……
陈泓宇眼眸一亮,忙道:“殿下英明。”
柳乘风夹了一片菜放入口中咀嚼,待食物下咽,才慢悠悠的道:“是皇上英明,若不是皇上要整肃贪渎,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又怎么会有你们尽忠效命的机会?好好做事吧,本王给你撑腰。”
紧接着又是闲谈吃酒,大家绝口不再提变法的事,柳乘风兴致高昂,连吃了不少酒水竟是有些微醉,一股醉意涌上心头,随即便起身离座,在一队护卫的拥簇下打道回府。
陈泓宇等人却是抖擞精神,直接到了一楼的大堂,恰好大家都在,陈泓宇也省的重新召集人手,拍了拍掌,将这些放浪形骸的锦衣卫、缉事司、新军骨干们吸引过来,随即沉着脸道:“酒也吃够了,饭也吃饱了,现在开始干活,所有人点个卯,本官在这交代差事,随即诸位便各回自己的卫所召集人手准备办差,皇上要变法,楚王殿下极力拥护,本官也是忠心赞成的,锦衣卫要做出点样子出来,缉事司要抽调一些人帮闲,还有新军也要随时准备,以防有人狗急跳墙,内东城千户所王翔在不在?”
人群中与人高呼一声:“卑下在。”
陈泓宇神采奕奕的负着手:“立即带人封锁内城的街道,开始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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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那边还在慷慨激昂,不过柳乘风显然已经过了慷慨的阶段,他带着醉意回到府邸,回到房中时才发现这里竟是孤零零的,公主进了宫,朱月洛和温晨曦又远在廉州,他呆呆的坐了一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太坏了,总是教自己的徒子徒孙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明日之后,只怕这京师又要地震了吧。
这时有个侍女进来,端着铜盆里的温水来给柳乘风净脸,柳乘风带着几分醉意,斜了这侍女一眼,见这侍女竟也颇有几分姿色,虽不是不可方物的美女,却也与几分小家碧玉的情调,他喷吐着酒气靠近她,笑吟吟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带着几分胆怯,红着脸道:“奴婢月娥。”
“月娥……月娥下凡寒宫开……好名字……你来侍寝吧,情愿吗?若是不情愿,本王放你走。”柳乘风一边说,一边已将手揽住了月娥的纤腰,嘴巴已是凑过去,堵住了月娥的樱桃小嘴。
他已是藩王,有些事倒也看得开,偶尔出来寻些香艳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毕竟家中有三个娇妻,大多数时候也还矜持,只是今日微醉,颇有些放浪了。
此时柳乘风还卧醉在美人乡中,却哪里知道京师在这个时候已经鸡飞狗跳了。
整肃贪渎既然是要当作头等大事来抓,那自然是不能怠慢,锦衣卫人手极多,比之东西二厂加起来还要多个数倍,再加上又有缉事司帮衬,有新军坐镇,当天夜里,无数的锦衣校尉一队队的提着灯笼,开始拿着名单去砸户破门。
这些个名单,是陈泓宇挑拣的,兵部就有几十个人,除此之外户部、礼部、刑部都有若干,那顺天府也有几个,甚至连御史台的御使也是不少。其实锦衣卫平时虽然不动声色,可是哪家官员是什么背景,背后又是谁做靠山,哪个不是打听的清清楚楚,而陈泓宇所拟定的这个名单,绝大多数居然都是最近提拔上来的官员,最多的就是兵部和吏部,刘大夏和马文升二人致仕之后,留下了许多的空缺,纷纷由人填补,不过这些人还没得瑟多久,大祸就来了。
这兵部尚书叫商史,名字倒是生僻,可是这时候,他家的中门就已经被穷凶极恶的校尉们破了,随即潮水般的校尉涌进去,几个门房也巡夜的府中护卫要阻拦,立即便被明晃晃的锦春刀架住了脖子,黑暗中有人大叫:“瞎了眼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尚书大人有什么吃不了……”
紧接着便是拳头入肉的声音和闷哼声,回答他的声音更加嚣张:“找的就是尚书,都已经东窗事发,竟还敢口出狂言,诸位兄弟,姓商的在天津兵备道任职时贪婪成性,不知贪渎了多少银子,我等依照皇上颁布的新法,奉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之命前来捉拿此人,都给我仔细的搜,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敢顽抗,杀无赦!”
“是!”
一盏盏灯笼提起来,无数人便如狼似虎的朝着府中后院冲杀过去,中途竟是有什么亲族想要阻拦,校尉也不客气,一刀结果了性命,顿时府中大乱,哭声震天。
那商史连外套连衣衫都没有,便赤条条的被人从被窝中提出来,他羞愤交加,大叫道:“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王法了,本官是兵部尚书,是国朝二品大员,瞎了你们的狗眼……刑不上大夫……真真斯文扫地……我要见焦芳焦阁老,我要到刘瑾刘公公面前自辩……”
迎面过来,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说来也可笑,堂堂兵部尚书,原本在他眼里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今时今日,这百户却是朝赤条条的商史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这也没办法,柳乘风固然注意个人卫生,可是他这些徒子徒孙未免就有点不太洁身了,百户什么都没有说,迎面过去就是给商史一个耳刮子,呵斥道:“叫什么叫,老实一点。”
“来,押入诏狱待审!”
“是!”
第九百二十八章:报效皇恩
如是有人特意统计,那么在当天夜里,锦衣卫抓获的官员便有七十多人,上到尚书下到寻常的堂官济济一堂,破门砸户,也将这锦衣卫的专横表现的淋漓尽致。
什么狗屁官员的体面,什么遮羞的廉耻,什么女眷是否被人侵扰,这都不是在锦衣卫的考虑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