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康熙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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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康熙末年- 第3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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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氛不再凄风愁雨之后,康熙吹着擎于手中的参茶,笑道,“皇妹,朕今日宣你进宫,是想听你的一句实心话。万一朕……哎,是万一啊,总有那么一天的……如果有一天朕真的去见列祖列宗了,你说,列祖列宗们会否责怪朕,责怪朕临终前把这江山鼓捣得稀巴烂?” 
  这问题问得黛宁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哥哥。康熙说的是实情,自超越上升到国政纲领以来,这国家可真够乱的,既有革新的乱,也有外战之忙,更有结党割据的分裂状态,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不能说康熙这话不对。 
  不过,在黛宁的眼中,她却并不以为这是康熙的责任。三乱象之首的革新事业,改弦更张嘛,乱了一点在所难免;而对外作战,充其量只能说是有些好大喜功,还谈不上穷兵黩武,至于多方势力为本集团利益而各自为政,有康凌的威望和强悍的勤王军,坏不了中央集权的大事,反倒有利于收拾这些原本深藏不显的家伙呢。真要说康熙有什么责任,那他最大的责任,就是不该临终来玩这手惊世之局,大大削弱了凌啸的威信,不利于后来的收拾! 
  殊不料,康熙就是担忧着凌啸的威信问题,就在黛宁斟酌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喃喃道,“他们会不会怪我搞丢了大清江山……” 
  黛宁闻言,花容失色,切然追问之中这才知道,原来是凌啸要调回海外勤王军的行为,让老康大大的不安。纵使黛宁仍对玛丽女王珠胎暗结之事仍有芥蒂,也不禁大为紧张,连忙帮凌啸说好话,“皇兄,小啸的良心忠诚你也是了解的,黄袍加身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而除此之外,宁儿最了解他的性情,他调勤王军回来九成九是为了别的……” 
  性情?康熙愕然了一下,“啸儿什么性情?” 
  “皇上你都看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瞧出来?他啊,整一个就是哗众取宠的性格……不,是专门哗你一个人!别的不说了,就说那回正阳门见了你泪奔吧,他在海上,是真得想念你到不行,可有必要浪费了价值连城的黄金甲,来催你这天子的眼泪?”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日子,康熙回首那正阳门之事,也的确是太有些夸张了,嘴角不由得一笑,眼里却依然忧心忡忡。 
  而渐渐的,说凌啸“坏话”的黛宁,也不那么慌张了,装出一副不太欣赏的“鄙夷”表情,别辟蹊径道,“皇兄啊,若真有那么一天您不在了,小啸还有那么一大家子,要把日子过下去的。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只怕不能……不能再只哗您一个人而取宠,还得要……” 
  “……他还得要哗老十三的宠?” 
  康熙何等人,琢磨臣子心态一辈子了的他,焉能不闻黛宁的弦歌就知道雅意? 
  结合黛宁刚才举的例子,康熙立刻就明白了,凌啸这臭小子调勤王军回来,并不是有觊觎江山的本意,而是打着如意算盘,打倒了老十三身上,为了感动胤祥这个皇太子保他一家子日后平安……老十三啊老十三,咱勤王军把扬州城都给打下来了,北京本就在我囊中,国族三十万大军全在倭国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把九五至尊的椅子,我要坐上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的!可你瞧好了呢,咱还就偏偏不坐上去,咱不爱江山不爱权,咱有情有义有忠心! 
  想到自己居然再也不能独享凌啸的“专哗”之权,康熙在目瞪口呆的同时,肚子里好似山西陈年老醋一般,有别样的酸味,在心头翻滚。尽管黛宁的解释是为了帮凌啸开脱,可惜的是,性情要强的康熙,身份殊绝的皇帝,吃起儿子的干醋来,也不是盖的。久久无语了半天,他居然憋出了几个字,来表达心头的愤懑,“……由来只见新人笑……薄凉!” 
  一直细窥哥哥反应的黛宁,听后差点昏死过去。 
  “难道男人之间……也兴谈薄凉不薄凉的?!” 
  —————— 
  直到兄妹共进了午膳,康熙这才稍微好受了些。 
  毕竟,黛宁说得对啊,凌啸有一大家子要求平安,既然不肯造反自为,当然就不免要讨新皇帝的信任了,换了康熙处在凌啸的位置上,只怕也难以脱俗的,更何况,凌啸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证明国祚安全呢!只不过,这仅仅是黛宁的臆测之言罢了,康熙哪里能尽然全信?所以,他也在进膳的时候有着自己的思量,以应对存在万一的不妙可能。当然了,这思量是应对新形势的变招,声名之累上的代价不小,康熙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罢了。 
  见黛宁已经吃饱放箸,正优雅地用净口泉茶漱口,康熙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召黛宁的另一个本意上来……天子也是人,既然能预见到无常迫近,老康自然要对国事家务全都做些安排的。国事上,康凌的决裂便是一种安排。而家事上,康熙环视众亲,却发现,有资格和需要自己亲自为之安排的人并不多,而心爱的老十六和命苦的黛宁,就是其中最需要的两个! 
  遂正色问黛宁道,“皇妹,你给皇兄说句实心话,啸儿偷了你的玛丽女王,还让她珠胎暗结,你恨不恨他?会不会因此离开他?” 
  黛宁正想着凌啸那冤家呢,听哥哥如此郑重的问起,难免觉得自己青生悲苦,总也遇人不淑,即便是为自己沉迷的凌啸,也不能做到全沉没顶的专一,气结间,黛宁脱口就出,“恨当然恨,我恨死他了……但我却不仅不会离开他,还要嫁给他!” 
  康熙一愣,首先想到的不是伦理上的万难操作,反倒是大惑不解,“为什么?” 
  却听黛宁贝牙咬了朱唇,恨道,“哼,躲到天涯海角暗恨有什么用?我要报复!等玛丽把孩子生下来,皇妹就把那孩子要来亲自抚养,叫他喊皇妹我做干爹。日后,孩子懂事了,自然会问他的那个臭亲爹,为什么要喊其他的王妃为小母,却独独要叫我黛宁为干爹,嘿嘿,寒碜死那臭小啸!” 
  也许是这种报复的设想太过于疯狂,也许是真到了那地步,凌啸的脸将会红得笑死人,老康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爱新觉罗出了你这样一个活宝,朕都怕了,想啸儿日后也会头痛一辈子的。罢了,朕答应你,一定会将你逐出皇族,圆你这匪夷所思的报复设想!” 
  风韵之年还要哥哥作此嫁妹默许,黛宁的表情无疑是喜中带羞的,康熙却在片刻欢笑之后,恍若有悟,暗自沉默中,老康不由得痴了…… 
  他越来越明白自己为何要吃儿子的干醋了……妹妹的决定显示,爱情和疯狂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何能至此?情深方可。而自己呢?万物皆用,万生皆奴,孤家寡人,君临天下的前半生生涯里,爱新觉罗玄烨的一生,是情感世界极其荒芜的一生! 
  爱情?妃子仅仅是解决欲望和延绵子嗣的工具而已,她们骨子里面的富贵欲求,和数量上的充斥六宫,以及彼此文化修养上的相去甚远,阻碍了爱情的滋生和成长——灵和欲结合的世界里,老康只有欲!亲情?不容否认,黛宁欣馨胤祥胤禄给了康熙不少的天伦之乐,但在扳着指头都数不完的几十桩天家惨祸面前,这些亲情上的正分,抵不住那些血雨纷飞毒药白绫带给老康的巨大伤害。若说家庭亲情是老康的信仰之教,那么,天家无疑就是一个邪教,邪的多,正的少!而至于满朝衮衮诸公,龙蛇混杂,人心忠奸委实难辨,奸者自难可托朋友之谊,而忠者又大多因恪守等级制度而奉自己为神灵圣人而儆而远之,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伍次友先生当师友,可一听自己的皇帝身份,终于强辞而去当闲云野鹤了——连身份都不能泄漏给他知道的朋友,不要也罢! 
  唯有凌啸!好在还有凌啸!不怕皇帝身份的这家伙,和老康共同缔造的康凌如一,是玄烨足慰平生的际会佳话,恐怕除了性取向之外,这份佳话里面几乎承载了康熙所有类型的情感依托! 
  只是,自己到底该不该像黛宁一样,也把这段佳话上升到疯狂的地步去呢? 
  渭然长叹了一声,康熙不觉泪洒长襟,既像是问黛宁,又像是问自己,“朕能不能让你哐凌啸来见个面呢?” 
  “哐”这个字,吓得黛宁羞红尽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 
 
 
 
  
卷四 穷目登楼梯板抽 第608章 曲终之最后一个皇帝
 
  诓?难道要诓凌啸来送死? 
  康熙的这个用词,把心系凌啸的黛宁吓得不轻,惊乍里抬头向哥哥望去,猛然间却只见,一道蓝色的弧光照亮了下午的大殿,而康熙正是在这样的光芒闪耀里狞笑着,狠毒的面色,让黛宁心碎得差点晕软在地。 
  冷不丁,天空中的炸雷声恰在此时传到,响得震耳欲聋,低得仿佛就在头顶……却原来是,那场吹翻特廷船队的台风终于到了江苏境内,一时间,惊雷凶闪,狂风暴雨,肆虐着整个烟雨江南,扬州自然也不能例外的。只不过,这种巧合的天象让康熙的天子之险显得更加的难测其威。可事关自己唯一挚爱的凌啸和待自己既兄且父的哥哥,黛宁的勇气让她凛然不惧,一挺傲然胸脯,就要将自己的惊疑愤懑向哥哥质问出口。 
  不料,黛宁却是误会了哥哥。康熙还沉浸在那个该不该为了康凌如一而最后疯狂一把的问题里面,狞笑正是因此而发,而那“诓”的用词,则完全是心有旁骛的口误罢了。人心都是做贼心虚的,康熙现在每一天都在心虚之中,因为他知道自己骗了很多人,至少,信亲王胤禵就被亲爹爹骗得很惨。 
  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二天,经过康熙信誓旦旦解释后,黛宁写出的密信刚刚被秘密送走,老十四就来到了扬州。一夜疾风骤雨,随处可见折断了垂柳树的官道上,胤禵将几十名劲装卫士抛得老远,自苏州朝扬州城方向的策马狂奔中,一任风雨淋得全身通湿。仿佛想要借冰凉的无根之水,来浇灭心头上地无名之火。 
  无名之火,源于他在苏州王府中收到的三份绝密情报。 
  第一份来自宫中眼线的主观能动性分析:康熙皇帝近来龙体欠佳,精神萎糜。老态骤现,虽然太医院说是小碍,御膳也的确算正常,但皇上酷爱地五禽戏,却一改往日苦练的劲头,已三个月左右未曾练习过,并且随驾嫔妃无一人得召侍寝……由此分析,皇上很可能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当时,看到这份情报的第一反应,胤禵可不是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欣喜若狂。更不是即将丧父的悲痛,而是心中大呼不妙……但凡是跟随康熙攻打闽粤的人,只要不是个猪猡就都会知道。康熙皇帝的春秋鼎盛,才是大家跟随他和凌啸大战的前提! 
  否则,哪个会用这种暴力方式,效忠一个将死之鬼,和正值壮年的凌啸去作对?! 
  想不到。康熙竟是忽悠大家的,他原来早就不行了! 
  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担任温州水师守备地门人,也给他急函来报,说当地水师官兵在苍南海域救下了几名海难幸存者。因为担心是闽粤的细作而审之甚严,哪知道这些自称是逆酋特廷亲兵的所谓细作,口径惊人地一致,把当日福船上发生的老十六落海、老十三获释等等情节,供说出了个大致的脉络。事关皇阿哥,所以那守备不敢怠慢,瞒了其他同僚只给本家主子报讯。 
  尽管详情到底如何。以那些亲兵的身份地位难以说出更精准的内幕,但胤禵地直觉却不是盖的——这事情显示出,老爷子康熙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接班人过!要不然,有自己这准太子在身边,老爷子还犯得着秘密派人去接胤祥他们? 
  第三份,则更让人绝望,闽粤那边不仅册立了胤祥为“伪皇太子”,而且据说还要调勤王军回国。 
  在同一天抵达的这些情报,让老十四觉得,自己已经进退全都无路了……即使现在心狠手辣,弑君杀父夺位,也是不免最终覆灭地。要知道,拥有强大威信的康熙一旦驾崩,云贵川两湖立刻就失去主心骨,作鸟兽散地投靠政务院,钳制闽粤的包围圈必将轰然崩塌,而自己区区万把多苏军,能挡得住北京政务院和闽粤军政府的联合?更何况,他们还坐拥了能影响储君名分的“太皇太后”呢,太子或许可以“伪”,太皇太后总“伪”不了吧!而自己累那一场昙花梦后的下场,又能比那死鬼哥哥雍正好得了多少?! 
  “骗子!老爷子,诓死人可以不偿命啊你?!” 
  所以,在一天之内发现自己美梦破灭的老十四,满肚子都是对父亲的极度怨恨。他此来,便是要和康熙做一个了断的。没有枪,没有刀,胤有地只是一腔悲情,满腹幽恨。没带兵,没带将,胤禵带的只是赤手空拳,胳膊和腿……他要用康熙所亲自赐给他的昂长五尺之躯,给老爷子一个肉体上的痛楚教训。 
  尽管他很清楚,这么做充其量只能泄愤罢了,可绝望的他,除此之外还能做别的吗? 
  能的。 
  行宫中,康熙在大殿里看着老十四要他解释的三份情报,面对逼近而来的亲生儿子,神色并没有太慌乱,也不去呼喊侍卫前来保驾。一样面对着黄泉路近的他,很是能理解儿子频临覆灭前的疯狂,只是淡淡地提出了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当然不是“千万不要打脸”的无厘头,而是切切实实为胤禵着想的建议。 
  “在你跨上这陛阶之前,朕可以告诉你,朕对你本来的安排是如何的……此间事了,十三绝对不会容忍害死他母亲的你,朕给你遗诏特旨,你率领五万水师,经鄂霍次克海,去大洋彼岸吧!据凌啸和一帮洋人说,那个叫做美洲的地方,有广袤的土地让你称王称霸,有蛮荒的土著任你奴役建国,而一旦真有更东方的西洋殖民者敢攻打你这华夏藩属,我大清宗主帝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忽悠,接着忽悠! 
  被老头子骗怕了的十四。当然不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美事,而且是在康熙点出他早已知道自己烧死皇妃地阴谋罪恶之后。所以,父亲的安排并没有止住老十四的脚步,他一面慢慢地走上陛阶。一面冷笑着问,“我已经十恶不赦了,嘿嘿,皇阿玛为何要饶我?” 
  这个问题,问得康熙的脸色忽然变复杂起来,“十四,你毕竟曾是朕报以厚望地爱子,更何况,你在追求权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变得阴险、狠毒、自大、狂悖。和当初朕要你组建和统领信王党,以维持朝局平衡和减小革新的阻力,是密不可分的。在这件事上。朕和凌啸都有责任,不教而诛的责任!所以,全然怪到你的头上,不公平。” 
  是啊,你们也有责任的!要是当初让我和老十三换个位置。怎么会是今天的局面? 
  胤禵的脚步便滞了一滞,却依然不是太敢相信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但康熙接着又道。“若你地记性还好,应该不会忘记,朕曾经力排凌啸的决定,执意派你的几个侄子去泰国为王地事情吧?你也不会忘记,是朕最终点头让老八老九去征伐日本的吧?儿啊,但凡是可能的话,哪一个做父亲的,不希望儿子们全都有些家业可以传承?那个所谓的美洲远在几万里之外,不安排颇有才干地你去攻占称王。难道让凌啸派一个手下大将去称王?” 
  立时,老十四被康熙的话说得完全停了脚步。男人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既然国内皇帝已然绝无可能,在本土地狱和异乡天堂之间,他又何尝不晓得选择? 
  “皇阿玛……呜呜……儿子不是人……”老十四泪雨忽下。他确实不是人,在忏悔哭求原谅了老半天之后,老十四居然爆出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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