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地这声命令下达,超亲王嫡系的五千多名皇城勤王军被调了出来,冲向狮子胡同的雅格布家、大槐树胡同的王渔洋宅和广渠门外的曹府。这一次,围观的人们,不仅看不到上次逮捕单雄幸两人的那种招摇过市,并且,还是甚为轻描淡写地在深夜逮人和查封,直等得那些闲人睡眼惺松。
而绝大部分羁押刑部的官员,也一夜之间被释放回了家,没有解释也没有欢送,尽管每个人都是被扶着、背着走出的,但能在严刑拷打之下能保住一条老命,已经比那些用门板横着抬出去地好多了,够他们这些劫后余生者庆幸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不识相,胆敢向凌啸罗嗦什么“国家赔偿”的了。
同时,在提心吊胆中熬了黎明熬黄昏,藏了家财遣家人的八爷党党羽们,忽地听到刑部中人慢慢散布出来的消息,有人在向超亲王建议,让绝大部分涉嫌官绅,用缴纳银子的方式,来赎买检举线索的“搁置调查”,据说超亲王似乎颇为意动呢……京师中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成了惊诧。
绥靖,超亲王这是绝对的绥靖啊!是惴惴不安于福祸难料的官场士林、端好小板凳等着看好戏的边缘后备、卯足了心劲大干一场的二阿哥,以及在苦练凝血壮的康熙皇帝,全都大跌眼睛。
对凌啸雷声胜过胤礽十倍,临门一脚却比老二还要无力的处置,各色人等的反应中,对这如鬼如魅案件本身的好奇心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绥靖?哈,看来真是人多力量大啊……没有承受牢狱之灾却在检举线索上榜上有名者,一没有那些已经惨遭折磨者的切肤之痛,二又没有死要钱却不去阻止刑部“搁置调查”的理由,自然是在纷纷托门路缴纳搁置费了之后,为自己这一群体的胜利大肆阿Q,“流毒亲王,也不过如此啊,大家拧成一股绳,貌似他凌啸也不敢大开杀戒嘛!哈-哈,下次……再……咱就如法炮制!”
绥靖?靠,你把一湾子人都跳票了……那些边缘化的虾米小官和闲散宗室,一直以来都把凌啸的强势入驻刑部看成是一种承诺,并把他当夜就逮捕两名二品大员当成是拉票宣言,甚至在看到胡骏率人又入驻兵部调查后,毫不犹豫地看成是凌啸的爆发前兆,可是。千等万盼的京官“大换血”,并没有出现,反倒是那“纳捐免罪”的传言铺天盖地,“很显然。这厮就是一个人品缺陷、人格缺钱地家伙,假承诺、拉假票和假爆发!呼-呼,下次……再……咱就是小白!”
绥靖?屁,你是当众把老子给卖了……看见新任九门提督黄浩抓捕曹寅时的“彬彬有礼”,胤礽发现自己对曹寅这家伙的恨,绝对比不上对凌啸的火火,气得他真想跑到刑部大堂去骂大街,“老子辣手摧花三个月,打死打残官员达二十多人,人憎狗嫌。被骂得打喷嚏无数,还不是为找出幕后黑手,给你凌啸出口恶气。这下好了,本王白白背了一个酷吏地黑锅,倒成全了你一个不为己甚的好名声?哼-哼,下次……再……老子就是棒槌!”
绥靖?哼,你这处置将朕置于何地?
前三者对自己绥靖政策的评价。凌啸不足为虑,但康熙这天子却不同。老康听闻到这个消息的渠道,是凌啸当晚的亲自面圣禀报。听得康熙皇帝是怒哼连连,一指乾清宫殿角已经扎好了书籍、袍服、笔砚、短靠和兵器,破口大骂,“蠢材看到没有,朕明知以四十六岁高龄练硬气功难如虎山行,千金之躯何曾被人打过,可朕依然偏向虎山行,去义无反顾练习每天自殴上万下的硬气功……一向以为你是和朕一样迎难而上的人,一样决不向腐儒们低头的人。哪晓得,原来朕错了!……你是个傻蛋,混蛋,坏蛋,软蛋……你没有蛋!”
眼见康熙在勃然大怒中对自己下的定义,从傻人,到浑人,再坏人,继而衰人,以致于一锤定音为阉人,凌啸就不禁心中是火冒三丈,甚是恼火康熙“只见筷子打人,没见筷子也曾挟肉”,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曾经对他的好处,顿时就想当场顶上他几句,可话到口边却心中一软……说老实话,康熙地情绪如此激动,所恼怒的,并不是自己做的绥靖是什么错事,也不是老八地乳兄雅格布深涉其事,更不是有文宗之名的刑部尚书王渔洋也有嫌疑,而是他万万不能接受,作为乳母之子的曹寅,亲之任之信之的曹寅,黄口之交延续四十年的曹寅,对康熙自己地背叛!
对此,凌啸也不能接受。尽管他先前怀疑了曹寅又解除了怀疑,尽管现在还是在紧张的调查之中,真相还没有尘埃落定,但对曹寅的检举名列前三甲,这是不容争辩地现实,凌啸不能不将其逮捕严加审讯……这不是红楼梦的问题,也不是曹敏的问题,而是曹寅如果真的在宫外环节上也做了,那么,就决不是凌啸以一句“内宫争宠情非得以”能帮他释怀的!
康熙正火得稀巴烂,不过他终究是怒火之下才出口伤人的,“你没有蛋”一出口,康熙自己就后悔了。不说两人情分在那里,便是跟随个‘没有蛋’的人练习凝血壮本身,就变得有如葵花宝典一样的滑稽。强行压抑住怒火悲伤,康熙刚刚想要温言勉励一下凌啸,却见他正满脸同情和不忍之色地望着自己,康熙顿时就知道凌啸看穿了自己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要面子的他更是火上加油,“看什么看?!你以为朕不知道,啊?你小子这么临阵缩头,往歹处说,是当众把朕卖了自己去沽名钓誉,哼,还晓得怕?就算给你往好处说,也是中了伪中庸地毒,信了什么‘清水池塘不养鱼’的谬论!”
凌啸一听康熙给他乱盖帽子,冤枉感觉和傲气同时上涌,再也忍耐不住,亢声道,“不错,皇阿玛说得很对,清水池塘不养鱼,的确是伪中庸,的确是谬论!所以,儿臣奉行的是‘清水池塘不养鱼,养鱼绝不养毒鱼’!”
不养毒鱼?康熙一愣,刚要不择言辞和道理地还击敢大声顶嘴的凌啸,却忽地心中一动,狐疑地闪了凌啸几眼,猛然走过来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那个‘纳捐赎罪,有玄机?”
凌啸双手都伸了大拇指,呼地一声直赞到他眼前,高声道,“皇阿玛英明,纳捐赎罪的话,儿臣既没有亲口说过此话,也没有亲手签署部令,就绝对不会认帐!谁缴银子来赎罪,谁就有罪!每交来一笔银子,不仅省了调查的开支,还省了抄家的麻烦,呵呵,按图索骥,就可以除恶务尽。”
康熙倒吸一口冷气,愕然半晌地盯着自己这个女婿,“你……你有蛋……蛋有毒!”
卷三 不问鬼神问苍生 第520章 一缕魂香侍,七岁凤仰头!
连康熙都觉得凌啸是毒蛋亲王,那他的毒,就很难有人避免了。
对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纳捐赎罪”,有很多谨慎的人是心怀疑虑的,等着看会否有正式的部令下达。可是,就是这种期望保险点的等待,他们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如狼似虎的刑部衙役很快就开始了逮捕行动,每天都有十几家官宦被抓走,犯官们面色惨败的垂头丧气,家属愁云惨雾的呼天抢地,让超亲王刚刚营造出来的“绥靖”场面,成了京师官场美好的愿望。但很快,马上就有一个更加美好的谣言,某些知情人士在捕人的现场给流传了出来,“看到没,这家伙就是不识相,名列检举榜前茅,居然敢硬扛着不去缴纳罚银赎罪,活该!”
活该的不是被抓走的官员,而是听这些知情人士口吐惊人之语的“路人”,等到知情人士开始悄悄兜售据说最正宗的“超王亲览版”检举榜的时侯,有点闲钱的都争相买来,然后如获至宝地四处炫耀吹嘘,愣是有理有据地为超亲王“只要钱不要命”大做心理宣传。对凌啸要钱还是要命,别人信了没有,自有凌啸暗自授意的刑部某些灵通人士知道,但三月十八的早上,便有一个信了这谣言的人,亲自登门来向凌啸输捐来了。
这一天清晨,凌啸正准备去刑部,勤王军千户叶狂歌有些惴惴地来到公主府。尽管他是在自湖广就跟随凌啸的囚工子弟,甚至名字都是凌啸给帮着取的,可这个官居五品的勤王军老军官却很年轻,连见到老上司胡涛地时侯。老是有些腼腆,那就更加不要提看见凌啸了。但他却不得不来,“爷,小狂给您丢脸了……敏小姐在曹家寻死觅活的。以死相逼,逼小狂无论如何都代她来面见您,请爷示下,要是您不见她的话,小狂就把她从门口带回去。”
曹敏来了?
凌啸愣了一下,无暇打趣叶狂歌人都带来了的心眼,心中却好生为难。他焉能不知道曹敏所来是为了什么?男人地心胸可藏天和地,尤其是面对女孩子的时侯更是如此,不过,凌啸知道。如果曹寅真的是第三号策划泄密案的黑手,自己能看在曹敏的面子上不杀曹家一个人,但康熙呢。康熙能容忍一个背叛自己的信任、眷护和情份的臣子吗?不可能!康熙如果顾了这种情分,也不得不谨防满朝文武的别样想法:他曹家享受赫赫皇恩却背主辜恩而不杀?!既如此,相见争如不见。既然不能给曹敏任何的承诺,毫无油盐的安慰根本就是误寻,与其那样。还不如摆出薄凉地模样,提示曹敏此路不通,赶紧别寻他法。让还健在人世的曹家老妇人去撞康熙的木钟,去以“母子”之情看能否打动康熙。基于这种菩萨心肠,凌啸苦笑一声,“冬狂,你带她回去吧,告诉她本王已经给你命令,允许孙保姆她老人家去容若公子地府上,至于能不能进去见到皇上,这就要看天意了。”
叶狂歌微微愣怔中已是明白过来。出来转告之下,曹敏也自领悟了凌啸的苦心。他凌啸不仅许她的祖母去找康熙求情,而且连康熙皇帝在容若府上的地点都透露了,显然不见并不是推诿,而是真切诚心想要帮忙。
望了望自己也曾经住过一年之久的公主府,曹敏泪眼朦胧,顾不得唏嘘自己一门恐怕与这等钟鸣鼎食再也无缘了,反而是二月河畔凌啸为她受伤地往事,不自觉涌上心头,情难自禁地默立良久。飒爽英姿的她,江湖女侠的侠气不改,临走前对着煌煌朱门一拱手,哀声道,“墙倒众人推之中,有凌王高义以德报怨,敏儿铭记心田永志不忘……异日若留得性命,定当结草衔环,纵是飘萍一缕,亦当侍魂左右……此誓……保重。”
凌啸在门缝中见她地背影婷婷远去,耳边回响着这荡气回肠的“侍魂”一誓,心中却总是想着那吟唱〈与花吟的女孩,好几次有想要出去叫住她的冲动,却最终还是罢了这绕指柔的臆想……如果曹家真的视自己为杀父仇人,还是让他们淡出宦海利场来得容易保全啊。收了神伤出府门,凌啸正待要踩蹬上马,忽见街口外一个幼女,在扈从们的目瞪口呆里尖声叫道,“不许碰我,不然拉你去顺天府,告你非礼打你屁股!”
宰相门子还七品官呢,顺天府就敢打超亲摄政王的贴身护卫?
满场皆是佩服这小女孩甚为泼辣的时侯,凌啸看第一眼觉得颇为眼熟,待定睛之后凝视片刻,就认出她是已经七岁了地凤丫头。美人胚子的眉眼儿轮廓愈发清丽,却较之一年半前,显得脱了童蒙的灵气,配上紧身的大红春丽装,很是招人疼爱。凌啸虽明知道她能跑到公主府来,定然不是为了故地重游的,可凤儿伶俐的模样,让整天面对龌龊阴暗的他倍觉阳光,当即呵呵笑道,“过来,快过来,叔叔给糖你吃!”
凤丫头还真不是盖的,连这百步距离的路都是蹦蹦跳跳地走来,却在离凌啸十几步的地方站住了,澄净的大黑瞳滴溜溜转了一飞,咬着嘴唇疑道,“咿?你还不掏荷包……不会没有糖吧……有点怪……叔叔……嘻嘻,不会是拐小孩的骗子吧?”
凌啸哪里想得到,这丫头不仅的观察力这么细致,又不怕人不说,还牙尖嘴俐的,顿时就老脸一红,对身旁暗笑的胡涛没好气道,“说你呢,小涛你还笑?呵呵,她说的怪叔叔就是你,弄不好你就是拐子哦,还不回去给她弄些点心糖果来?”
胡涛脸上冤得恨不得去告御状才好,脚下却连忙跑去亲自张罗给小丫头的糖果点心,显然凤儿的可爱大家都喜欢。不过。喜欢归喜欢,小凤接下来的要求,却让扈从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想跟凌啸去刑部玩耍。说想看看凌啸这叔叔审问犯人时地威风八面。衙门有什么好玩的,要觉得好玩也是男孩子的爱好啊,得,这个曹家儿媳妇王夫人的侄女,多半是受人所托,想瞅准机会去探望大牢中地曹寅和阖府男丁。
凌啸却爽快地一把抱起凤丫头,翻身上马便行,得得蹄声的缓缓驰行中,用心看向两边街上。当一个曾经怒斥他呼其为“姨妈”的妙龄女子身影,在街角屋后一晃的时侯。凌啸无言地笑了,托付凤丫头去探视曹寅的,显然不是被禁足在曹府的曹家女眷。而是薛姨妈和王夫人的娘家。
这幼时熙凤出马了,凌啸还是愿意成人之美的,一面欣赏着怀中凤儿凛然不惧紫骝马高度的气概,一面赶紧藏好了她时不时要摸一把的手铳,打趣儿吓唬道。“凤儿,你要跟叔叔去刑部大堂也不是难事,不过只能在外面观。要是进到内堂啊、签押房啊、大牢啊这些地,进和出都是需要脱衣服搜身的,不然就会有可能凶器啊,字条消息啊……唉,反正今天衙门里正好没有稳婆,你下次有机会再进去吧!”
凤儿肯定是负有薛姨妈交待的使命,闻言就是一呆,也不转脖子就直接一仰头,在把凌啸撞得鼻血都沁出来几滴地时侯。嘻嘻一笑,“啊-嗯,不嘛,我就要今天进去……要不,叔叔马马虎虎搜我一下,不就行了……来拉钩上吊一百……”
凌啸这下子分不清鼻子是被撞得流血,还是因为别得什么原因,一时间殷红大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正要义正词严地说明搜查是需要脱衣的,就只听胡涛大为诧异地“咿呀”了一声,凌啸就知道胡涛要惊诧自己流鼻血了,一面自己狼狈擦拭,一面说道,“天干物燥,没事没事。”
胡涛不理会“现在温润春天并不天干物燥”的矛盾,猛然扯了凌啸紫骝马的马缰,自己却夹了马腹向前疾驰,指着正前方行人纷纷躲避,却速度颇快冲来的粪车,高喝道,“快快拦住那粪车!”
开路扈从们顿时一阵警醒驰前,后面地却向凌啸所在一拥过来,将他和凤丫头团团环卫其中……有眼里有记性的人也看出了问题,皇太后寿诞正在准备中,英国女王访华和使节团舰队回京的前夕,顺天府和五城都察院早有严令,长安街等重要京师干道上,不仅巡火净道司加强防范,就连倒夜香这种事情也严令在辰时后上街,这时辰焉能有粪车敢上路?
“啊?……刺客!”开路扈从还未把粪车拦截,甫一看见粪车里几个小年青持刀长身,立刻边报警边厮杀上去,“粪车里有人,快保护王爷,弟兄们,杀啊!”
护地护杀的杀之时,凌啸却下令众扈从戒备近身街道两旁的店铺-希望仅凭顶头而上,就刺杀扈从上千的自己,不是弱智傻瓜,就是想悲壮自杀的人,而真正想成事,无不是潜伏近身才行啊……看来,自己最好是要制作一顶铁轿子的好,老骑马串街过巷的,不安全。但直到几个忍辱负重不惧恶臭的粪车青年,被乱刀剁死,扈从们所全神戒备的潜伏道旁者却没有出现,不仅没有出现,而且扈从们和闻讯赶来地官兵封锁了街道之后,严密排查之下,不要说毫无异相,而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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