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将如此情事报贺娄将军了吗?”李天郎看见守门的军校兴冲冲往自己跑来,老远就兴高采烈地挥舞双手,是马博!
“呸,将军根本不管!对他老爷来将,只要不出人命,管他何事,他将营中大小事务,一并交给了阿史那……那还有弟兄们个好?咱就盼大人回来给咱出出气!”
李天郎默然,大战将至,这样紧张隔阂的关系,让士卒们怎么能够相互信任,而没有信任就没有战场上的生死与共,没有共生死就没有胜利。这是个必须解决的棘手问题,但目前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来解决啊……
马博在李天郎马前翻身跪倒:“大人!你可回来了!可想死俺们了!弟兄们都盼着你回来那!”
看着长高一头的马博,李天郎突然想起了马德一,心里一酸:唉,这些在战场上长大的年轻人马上又要在他率领下踏上遥远艰险的征途,不知又有多少人会象他们的父辈一样一去不回!
“你们先回营,我去拜见贺娄将军,待会再和众兄弟痛饮!”
“好!我先通报弟兄们!嘿嘿!多杀几只羊!”赵陵等人乐敦敦地先回营去了。李天郎一抖缰绳,往中军大帐而去,“风雷”“电策”紧紧跟随。
“呜呜……”“风雷”“电策”喉咙里发出了警告,几只乱跑的狗赶紧夹着尾巴闪开了道。好几队突厥骑兵停下来往李天郎这边张望,对着他指指点点。有参加过连云堡战役的老兵认出了这位“雅罗珊”神将。不少人远远地行礼,李天郎也客气地颔首回应。
几个提鹰驱犬的骑兵在李天郎面前停下马,领头的一声呼哨,所有的人都跳下马来施礼:“小地仆固萨尔拜见都尉大人!”哦,是那个在连云堡和贺娄余润并肩死战的回纥小校。
“大人一路辛苦,贺娄将军特命小的来迎接大人!”
李天郎客气地道声“有劳”,跟着他往营里走,刚到营门。一股浓烈的马奶酒和烤羊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小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西边探路,昨日方才折返,刚巧能遇上大人。待会大人可得和小的痛饮几杯,让小的感谢大人上次地救命之恩!”仆固萨尔诚心诚意地说,“大人可不要推辞!”
只有朋友才能饮一个皮囊里的马奶酒!这是回纥人的规矩!
李天郎心里一动:也许破除番汉士卒地僵局就从这里开始!“好!就是你那里的酒够不够用?呆会我们好好喝一场!”
仆固萨尔大喜道:“只要大人喝得下,怎的都有!”
“一言为定!”
番兵营兵源驳杂,其伙、队、旅、团的人数不象正规武威军那样标准。基本都是按照部族编成的,部族的大小头领往往也是各单位主官,最少的一队是由三十七个波斯人组成的队,最多的是突厥人地附离队或者拓羯队,有的多达八十人。全营两千八百多人。骑兵占了大半,骑兵里又以阿史那龙支率领的突轻骑兵占了一半多,其次是野利飞的党项铁鹞子和回纥绕骑,只有西凉团为主地六百人为材官(步兵)。其中大部分是汉兵,间有少量高昌、契丹、党项等胡族。要将这么一个番汉杂处的大杂烩带好。确实是一件大难事。军营里奏效地不是李天郎习惯的严明军纪和森严的赏罚制度,而是现在的金帛利益和宗族、宗教风气。偏生军中连信仰也五花八门:突厥人大多信萨满教,而回纥人笃信尼摩教,波斯人信奉袄教,党项人则视火焰为其天神,各不相属,互不买帐,做到个井水不犯河水已属不易,怎么个还能整齐划一!
李天郎意识到,这些骁勇狂傲的战士缺的绝对不是高超的战斗技能,而是作为一支军队的训练和严明的纪律,如果不能设法将他们凝成一块磐石,那这些徒有剽悍战力的游牧胡骑顶多算一群勇敢的乌合之众,而这样的后果是需要用生命和鲜血才能补偿的,他不能让自己的部下为这个白白送死。突厥人那里有敏感的阿史那龙支,不便直接介入,而散落的拓羯、党项、波斯和回纥无疑是投石问路,融化坚冰的理想对象。
在贺娄余润的统军大帐里,李天郎恭恭敬敬地向这位番兵营的总管报到,贺娄余润和阿史那龙支也客客气气地予以回应。在喝过三杯接风酒后,李天郎呈上了高仙芝的信笺,同时将在长安的见闻大致讲述了一番。听到大明宫盛宴的豪华场面,贺娄余润和阿史那龙支都露出神往之意,争着询问长安的奢华精妙之处,时不时连连叹气,显然十分羡慕。问到备战之事,贺娄余润哼哼着看了看高仙芝的信,漫不经心地说道:“阿史那都尉都操办好了,待他与你说罢!”
阿史那龙支捋着虬须笑笑,三言两语将粮草军器马匹的事情说了说,也是言焉不详,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有意相瞒。最后感叹道:“唉,我等粗人,那有那么细心耐烦,还好突厥人都是粗扩利落的好战士,要杀便杀,要吃就吃,战斗起来象狼一样坚韧凶残,至于填肚子,也和狼一样好打发,只要能吃可喝的,塞进肚皮便是!没汉家那么讲究!嘿嘿,诸般事端,煞是繁杂,某家劳累多日才理个头绪。那比得上李都尉在长安风流快活!”
“阿史那都尉说得是!余心下愧疚,为表补偿,这几日的军中杂务,就天郎来处置罢!突厥骑兵乃阿史那都尉亲族,历来训练有素,不用多费心思,且有阿史那都尉亲自主掌,呵呵。定无大碍。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回纥、波斯、党项就交给天郎吧!”李天郎打消了细问情由的念头,顺着阿史那龙支的话,一个顺水推舟。将一半人马的指挥权揽了过来。
没想到李天郎这么会套话,阿史那龙支不由一愣,心下不由有些后悔,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他只是左果毅都尉,作为平起平坐的右果毅都尉,李天郎掌管一半兵马也合情合理,武威军里这样地情况十分常见,只是这番兵营向来是突厥人的天下,突然间插进这些汉人。尤其是毫不客气拉走一半人马的李天郎,阿史那龙支不仅从感情上难以接受,同时也隐隐感到此举的可怕后果……
正犹豫间,贺娄余润呵呵笑着说:“这下本总管可是轻松了!就这般安排下去吧!”
李天郎按捺住内心的喜悦。从容拱手领命:“今晚营里无甚事由,可否邀两位大人参加酒宴?那西凉兄弟非得要天郎请客。说要接接风,而回纥族人也请吾痛饮,天郎心下一思量,不如凑个热闹,大家一起乐乐罢,算李某做东好了!”
一听有酒宴玩乐,贺娄余润顿时眉花眼笑:“好啊!就算给你接风吧,到时候给大伙都讲讲长安的有趣事,野利飞缭那只野狗最近套了不少活物,叫他今晚统统拿出来,奶奶的,还想吃独食!龙芝,你那里的好酒可不能舍不得,也给多带些!”
阿史那龙支干笑两声,啊啊应允,心里咯一下,怎么这么快那帮回纥野种便和李天郎搭上了线?营中各族只有在大胜仗后或是大校阅时才有机会不情愿地混在一起,李天郎一回来便展现手腕促成此事……阿史那龙支看着李天郎笑吟吟地面孔,又呐呐地目送他走出营帐,感到脊梁发冷,这个汉人打的什么鬼注意?不管怎样,突厥人还在自己手里,那才是老本钱,绝对不能让汉人插手!没想到反对参加酒宴的倒不是胡人,而是气鼓鼓地西凉团头目们。
“那帮胡人粗俗蛮横,夜郎自大,和他们喝酒,岂不是折了我等汉人子弟身份!”
“屁!上次差点动刀子,这下在一起喝酒?还是我们请客!邪门,那不是让胡人们小瞧了咱?以为爷们怕了他们!”
“那胡人的酒难喝得要死,喝那玩意儿,不如去喝马尿!”“大人,他喝他们的,我喝我们的,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
“娘的,喝多了动起手来咋办?那时侯可管不了这么多!”
李天郎摆摆手,笑道:“死都不怕,却怕和胡人喝酒?想那刘高祖尚敢赴鸿门宴,难道西凉爷们居然不敢喝个马奶酒?要让胡人们知道,岂不让他们笑掉大牙?肯定会在背地里说咱们汉人没卵子……罢了!我自己去,大不了喝死!“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脸上尽皆红潮泛起。脑袋可以砍,这胆子不能小,名声更不能输,李天郎太了解他的部下了,他说中他们的要害。
“怎么,连句痛快话都没有?不是要让胡人们点颜色看看么?真叫你们拉开架势和他们在酒桌上干上一场就草鸡啦?”李天郎站起身来,一拂衣袖,“不要说我没给大伙机会!嘿!西凉爷们怎么越发不长进了,难道要我动用军令去喝酒么?这可是安西旷古绝今的军令啊!好,我……”
“他奶奶的,喝就喝,爷就不信胡人多几个卵子!”赵陵终于按捺不住,眼红脖子粗地嚎叫起来,“今日不灌翻几个胡人爷就不算汉子!”
众头目轰然响应,“要比就比个痛快!”“对,对,大人你说话,弟兄们让胡人知道啥叫英雄!”“一起去,一起去,就是喝马尿也喝破那帮鸟人肚皮!”“不蒸馒头还他娘地争口气哩,和他们干!”……
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拿个酒坛将一干胡人统统灌死。正说间,出去给胡人送信的马大元回来了,说胡人们对酒宴邀请既吃惊疑惑,但同意派头目来参加,并放出话来,要让“吃草长大的汉人”好好见识见识,一番话更是激得汉兵们嗷嗷叫。
李天郎在人群中招手示意马大元和赵陵等几个精干头目过来,一一附耳嘱咐,几个人听得频频点头。
第二十章 红雪(二)
朅师阻断小勃律与固失密(Kashmin)之间的交通而与吐蕃直接沟通的问题看来是这样的:(耶特玛1989:37…39)。无论如何,可以肯定,在吐蕃征服大勃律以后,从朅师到大勃律有一条直路:毋需经过北边的小勃律,也不经过南边的乌苌,而是横穿所谓“乌苌国故地”达丽罗川。但是,这里的达丽罗川决不能简单地比定为今天的达列尔河谷(《大唐西域记校注》卷3:295),而是指南迦…帕巴特峰四周的一大片地区。尤其是崩季(Bunji)径奇拉斯至夏提欧之间的印度河谷,对于这一带的交通特别重要(此一段即汉文史料所记古代的“悬度”所在。见前)。
有的学者认为奇特拉尔虽然曾被厌哒征服,但仍然宗奉佛教;而且,朅师一名可能意味着该地曾是曷萨(Khasa)人之土,他们是一个强大的部族,曾远远地向东扩张(耶特玛1989:39)。在奇特斯地区曾经发现了大量公元五世纪的铭文,都是有关曷萨酋长的部落国家(Khasanajagana)的。于是,巴基斯坦的著名学者A。H。达尼博士说:“很明显,曷萨人曾定居此地,且至少从旃陀罗笈多(约公元前321…前297)时代到公元五世纪在奇拉斯地区有他们自己的一个国家”但是也有学者认为,所谓的曷萨人或许可以同今天的卡拉什(Kalash)人勘同。拉什人是生活在奇特拉尔西面兴都库什山中的一个非穆斯林少数民族,其起源由来迄今仍有许多争议。有一种传说认为他们是当年亚历山大远征军的后裔。确实,从外貌上看,他们都是金发碧眼皙面的山民,可以肯定是所谓“雅利安”人种。但他们也可能是其他白种人的后裔而不一定和亚历山大东征有什么关系。比方说中国古代史书所记的塞种(Saka),他们原是中亚地一个古代种族,约公元前二世纪向南迁徒。奇特拉尔正在他们南迁的道路上。本书有意采用朅师人是亚历山大远征军的后裔这一说法,以便编撰一下唐军骁骑与大名鼎鼎的马其顿方阵的较量。
人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拿个酒坛将一干胡人统统灌死。正说间,出去给胡人送信的马大元回来了,说胡人们对酒宴邀请既吃惊也疑惑,但是都同意派头目来参加,并放出话来,要让“吃草长大的汉人”好好见识见识。一翻话更是激得汉兵们嗷嗷叫。
李天郎在人群中抬手示意马大元和赵陵等几个精干头目过来,一一附耳嘱咐,几个人听得频频点判断。仆固萨尔看来在回纥人中的影响颇大。加上得到贺娄余润的首肯,一番安排忙碌,手脚麻利的回纥人已经在营房外面的河滩上燃起了箐火,刚刚宰杀地肥羊在火上滋滋冒着诱人的香气,孜然等香料和着马奶酒火辣辣的气味,在夜风中暖暖揉动,透人心脾。嘴巴叼着刀的杀羊人一边哼着歌,一边在羊群里扒啦,时不时揪出一只乱蹦乱跳的活羊。兴奋的狗们在令人垂涎欲滴的血泊中汪汪吹叫,争抢着扔在地上的羊蹄和碎骨;抡动大锤的回纥汉子头上冒着热气,费力地将一根根木桩打进冻得硬邦邦的地里,身着皮袍的回纥女人尖声笑着。齐心协力将碗口粗的松明和上百根火把被小心的捆绑在木桩上,只有在番兵营才可能看到随军的女人,她们不能出征,但可以在扎营时来见自己的男人;匆匆忙忙的骑手运来了小桌和坐垫,场地中央还铺上了木屑和细土,因为女人们和男人们呆会将在这里载歌载舞,整个河滩呈现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突厥人最先到达,毫不客气地占了主席左手边的位置。阿史那龙支看着遥遥走来的贺娄余润,又回头看看自己一脸杀气的部下,那个力大无穷的思结脱勒和一脸阴晦的阿史摩乌古斯紧盯着对面落座的西凉营众人。思结脱勒那结满老茧的大手咔咔地将一个个坚硬的核桃捏成碎块……
呆会有好戏看,嘿嘿,阿史那龙支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李天郎刚和野利飞獠寒暄了两句,就注意到仆固萨尔在隐秘处焦急地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李天郎向汉军人群中一望,看见赵陵马大元等头目也是瞪着大眼睛和突厥人对视,双方上百道刀剑道般的目光在场地中央铮铮迸射,犹如对阵砍杀,箭雨相交。
酒宴还未开场,较量便已经开始了!
这可不好,不能让这样的场面持续下去!
见李天郎没有看到自己,佧固萨尔疾步走到李天郎竺妫∩担骸按笕耍讲盘沂窒滤担回嗜苏南逻ザ蓿按笕嘶奁笕丝傻眯⌒模?br》李天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都是自家弟兄,喝个酒罢,这么紧张做甚?吾自会严束部下,不得生事。至于突厥健儿,上有贺娄总管,下有阿史那都尉,量也不敢造次。这是在大唐军中,谁人犯纪,理当处斩!不用理会谣言!”
“大人,你不知每次聚宴,按惯例都有较技……”仆固萨尔张口还欲多说,李天郎一握他的手:“放心去罢!吾自有分寸!真要帮忙,届时将歌唱得响些,喝彩声威些便是!呵呵!有劳!有劳!”
仆固萨尔无奈地叹口气,跺跺脚转身走了,自去找了数十个精壮手下,准备应付突发事端。
一阵鼓响,酒宴开始了。
立于主座上的贺娄余润端着酒碗站将起来朗声说道:“今日酒宴,一为李都尉洗尘,二为众勇士壮行。高大使有命,加强操练整备,不日又将西征!得数月才返,大伙儿不仅要持刀杀敌,也没娘们陪睡觉啦!苦日子就要开始啦!先喝了这碗罢!”说完仰首痛饮。汩汩着响。
众汉子发一声喊,鲸吞龙饮喝个干净。金鼓齐鸣呼声震天,欢快的乐曲声轰然而起,诙谐逗趣的歌声中,一群彩衣飘飘的回纥姑娘娇声起舞,总算将中央空地中的金铁交鸣挤了出去。对立较劲的突厥人和汉人被阴柔的女人们暂时隔开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