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见黑猫这么警惕,以为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也顾不上虾仁了,立刻藏在灌木丛后面,贴地面趴着,从灌木丛的缝隙往那边看。
等那三个人都离开之后,郑叹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下来。
“他们是谁?难道打过你?”小丫头疑惑地看向郑叹。
咦?
这小丫头不认识他们?
之前郑叹以为小丫头家里几个姐姐是被她们爹卖给这些人的,但现在看来,与自己想象的有出入。如果是卖给这些人,小丫头不应该一个都不认识吧?
一时郑叹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离开藏木杆的地方,小丫头又带着郑叹走了点远,在靠近一片果林的地方停下。果林那边外围还拉着金属网,估计防得严。这里有个小石桥,只是石桥下面原本的溪流早已经干涸多年,长了杂草。而且,这周围似乎并不常有人过来。
那小丫头从斜坡滑下去,拨开草丛,里面有个洞。郑叹看她接连掏出些杂物,还有个小铝锅。
石桥下靠边的地方有一些青砖块,砖上有烧黑的痕迹,郑叹看着她将砖块围成个“n”字形,然后将小铝锅架在上面,底下的缝里放上干草柴火,划火柴点燃,开始煮虾。
很简单的白水煮虾,郑叹看着都没胃口,但是那小丫头像是盯着什么美味似的。
煮好后小丫头递给郑叹一个虾球,郑叹没吃,她全部解决了。吃完后将东西都放回原位。
小丫头告诉郑叹,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饭点的时候她多半会来到这里,只有晚上才回家睡觉。提到“回家”的时候,她眼中带着厌恶。
天色差不多了,郑叹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等郑叹离开之后,小丫头走到另一处,拨开草丛,里面侧放着个广口玻璃罐头瓶,而装在玻璃瓶里面的正是小柚子给她的糖,已经吃了三颗了,看着剩余的两颗,她叹了叹气,犹豫之后,拿起一颗,小心撕开包装纸,将里面的糖取出后,把外面的塑料包装纸整理好,放到罐头瓶里面,那里已经叠放着四个包装纸了。
含着糖,小丫头靠着斜坡躺下,糖里透出来的奶香和甜味让她喜欢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晚上,郑叹心情不好睡不着,跑外面尿尿,茅房他用不习惯,不过,看这边很多小孩子都是直接找地方解决,郑叹也会跑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解决。
翻出窗子,郑叹从后院出来,往外跑。他不想就近,反正现在也睡不着,跑远点逛逛,顺便解决内急。
乡村的晚上对郑叹来说并不怎么安静,虫鸣和蛙叫声不断,偶尔还有犬吠。夜色中,郑叹的行动并不会受阻,有时候还会碰到村里其他人家养的猫,也有挑衅的,不过郑叹没心情理会它们。
吹着晚风,遛了下,然后找了个地方,解决内急。
郑叹正拉着的时候,耳朵动了动,有人往这边过来。原本也不打算理会,解决完内急就回去,可听到的声音让郑叹的正欲离开的脚步停住。
真是有缘。白天碰到一次,大晚上的又碰到这家伙了。
郑叹藏在一旁,等着那边的人走近。
走过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郑叹认识的那个曾经被自己推下人工湖的人,另一个大概是这里的村民,带着口音。两人身上有酒气传来,对话里面都是村里的一些八卦,还有一些荤段子,不过,郑叹注意到那个村民叫身边的人“蛇头”。
郑叹并没有听到他们谈到某些核心问题,心里有些失望。不过,难得又碰上,对方还是喝了酒的人,大晚上的,对于郑叹来说是天时地利,不教训一顿郑叹心里都过意不过。
想了想,郑叹突然记起住在隔壁的那小子日记里面写的东西。按照那上面的描述,这周围,应该有个陷阱才对。
郑叹从侧面悄悄窜到他们前面,顺着这条泥土路往前走有个岔路口,而那小子日记里写的,在倒数第四户人家屋后面,在后院的篱笆和泥土路中间的一块地方挖了个坑。他们可不敢明目张胆在这条泥土路上挖坑,会被揍的。在路边不远处挖,一些村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走道只走泥土路,至于旁边的,明显那里挖过坑嘛,连杂草都没长。
不过,大晚上的,尤其是喝酒之后,意识就不那么清醒了,也看不见记不清那个“明显”的陷阱。
郑叹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陷阱,离这条泥土路大概三四米的距离,周围的杂草也多,看得出来很少有人往这边走。小孩子挖的陷阱很简单,挖个约莫半米长的方形的坑,然后架几根细木棍,上面铺些草。郑叹还嗅到里面传出来的骚臭味,估计那些熊孩子们时不时会在这里撒尿,不然只是个坑的话也太过简单,枉他们挖一场。
郑叹试了试细木棍的承载力,他站在上面肯定会往下掉,何况是一个成年人?
那边两人越来越近。郑叹藏在泥土路的另一边,与陷阱不同边。
虽然喝过酒,但“蛇头”的警觉力还是有的。他总觉得周围有谁在看着他。拿着手电筒往周围照了照,除了跳动的几只昆虫之外,也没有什么。
难道是酒喝多了?
“怎么了?”那位正讲得兴起的村民见蛇头停下来,便问道。
“没什么。”蛇头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那位村民也没在意,接着刚才没讲完的话讲。
不过蛇头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
“咔!”
旁边传来一声轻响。
“谁?!”蛇头看向响声传来的地方,不过,手电筒招过去,只看到这户人家后院围出来的菜园子的木篱笆。
村民准备说什么,蛇头抬手止住,没拿手电筒的手从腰处摸出一把匕首,先看了看与木篱笆相反的方向,确定不会有人背后偷袭,这边也藏不住人,才转身往菜园子那边走过去,那边可有不少能藏身的地方,比如茅房,还有一个简易的木棚。
郑叹躲在草丛里,这个高度的草丛确实藏不了人,但藏只猫刚刚好。同时,郑叹在心里感慨,这人的警惕心果然很高,上次自己能将他推下湖估计还是运气占主要。不过这样正好,自己朝那边只扔了一个土块,他就过去了。同时,从另一方面推测,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家伙做了亏心事,所以才要更小心翼翼?
那个村民瞧到这势头,咽了咽口水,看看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就算是身边一米的地方他也看不清,只有手电筒照到的范围才能看得比较清楚。他可没带手电筒,跟着蛇头走过去,但也不敢离蛇头太近,要是伤到自己怎么办?
郑叹看着蛇头往陷阱那边靠近,只是,蛇头走的路线与陷阱所在的地方偏了一点点,直走的话,估计能刚好从陷阱边沿过去。
蛇头觉得肯定有人藏在周围,刚才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应该不是自己的幻觉,不管怎样,还是警惕点的好。
“噗!”木棚那边有轻微的响声。
蛇头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往那边走几步,与原本的路线偏离了点,对着木棚那边道:“出来吧,我看到你……”
“你”字还没说完,蛇头就感觉后腰上一股大力袭来。
这次蛇头没有被直接推倒,他只是往旁边挪了两步反射性躲闪,按正常状况来说,他能够站稳的,可惜,脚下落地的地方几声“咔咔”的脆响,脚就陷了下去,他整个人也往旁边栽倒。
蛇头知道他身后不远处站着那个村民,刚才他也确定过身后的区域没有其他人,所以蛇头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身后,可是,还是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栽倒的时候蛇头还在心里骂:麻痹的,第二次了!除了那次在楚华大学里面被莫名其妙推进湖之外,这是第二次莫名其妙中招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撞邪了吗?!
第二零三章 为什么是她
蛇头的脚扭伤了,因为是夏天,穿着五分裤,脚陷进去的时候还被断裂的树枝划了几条血痕。
陷阱不深,蛇头陷进去也只到膝盖处,可是里面有各种污物,有已经变质的瓜瓤,有其他生活垃圾,还有尿骚味。
蛇头的怒气飙升,可现在也不是发飙的时候,都顾不上脚上的伤,稳住手电筒拿着匕首想找找周围到底是谁在和他做对。
站在蛇头身后不远处的村民感觉刚才身边有什么擦过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尤其是听到蛇头说的那句“撞邪了”的时候,后背凉飕飕的。
“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是觉得……有点冷……”村民哆嗦着,鬼神之说他其实是信的,而他也帮蛇头做过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心虚,就感觉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
蛇头刚才踩进陷阱的动静有些大,这户人家家里养狗了,汪汪汪叫着。郑叹决定加把火。他在推了蛇头一把之后就飞快跑进菜园子里了,篱笆之间的距离他正好可以过去,不用跳起来。从周围找了个石块,在蛇头注意到这边之前,猛地朝那户人家的窗户砸过去。
啪!
玻璃的碎裂声响起。
里面的狗叫得更厉害了,屋里的灯也亮起。后门吱呀拉开,一条长得壮实的大土狗冲射而出,轻松越过篱笆栏,朝着蛇头就是一口,咬的还是握刀的那条手臂。匕首掉落在地面上。
“啊——”
一声惨叫扰乱了夜晚的安静。
郑叹躲在那个木棚旁边,勾了勾尾巴,听着都疼啊。该!
那狗应该有类似的抓小偷经验,冲过去的时候太快了,翻篱笆咬人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完全没犹豫过,也不知道它咬住蛇头拿刀的手臂是偶然还是故意的,反正郑叹觉得这狗咬得好!
拿着锄头冲出来的屋主杀气腾腾,以为是小偷来了,不过看清楚后,认出了跟“蛇头”一起的那个村民,听对方解释了半天才知道是一场误会,可是,这狗咬也咬了,至于陷阱,那是村里那群孩子们挖的,很多人都知道,不关自己事。屋主也是个彪悍性格,尤其是看到蛇头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后面色就更不好了,怎么可能揽责任?到最后也只能怪蛇头自己倒霉。
郑叹趁他们扯皮的时候溜了,那只狗对着蛇头狂叫,压根不去看其他地方,再加上夜色的掩护,没谁注意到郑叹,遛得轻松。
第二天顾老爷子要带俩孩子去一个朋友那边看乌龟,老爷子打算买几只龟苗给孩子们玩,到时候也能带回去楚华市养着,反正这种小龟苗也不占地方。临行前有人来找顾老爷子,于是,计划在上午出去的,推到下午了。
上午没事干,小柚子在画画,郑叹看了看,画的是那个提着破桶背着镰刀的小丫头。
“听说她经常被打,那么瘦,会不会生病?”小柚子一边画着,一边对趴在桌子上的郑叹说道。
画完之后,小柚子想到什么,问郑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郑叹想了想,点头,虽然不知道那丫头现在在哪里,但知道她会去哪里就行了。郑叹在单独面对小柚子的时候很少装傻,反正小柚子不会在外乱说,所以有时候要表达意思也比较直接。
小柚子从椅子上下来,翻了翻书包,掏出一袋糖,这是没打开过的,每包里面大概有二十粒。
“把这个给她吧,我还有很多。”小柚子期待地看向郑叹。
郑叹再点头。他挺赞同小柚子的做法,那个丫头的生活实在让人心疼,而一包糖对于小柚子来说,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
将那袋糖边沿用清水擦了擦,小柚子递给郑叹,她知道面前的黑猫有时候有点小洁癖,不喜欢乱叼东西。
郑叹叼着那袋糖跑出门,没去野塘那边,一般上午那丫头不在野塘那里,所以,郑叹直接去了那丫头上次带他去的“秘密基地”。
没见着那丫头,郑叹直接将那袋糖放在她藏东西的地方,没多呆便回去了。
在郑叹离开不久,身上晒得黑黑的小丫头走了过来,她往藏东西的一方扫了眼就知道被翻动过,眼神一凝,以为有谁偷东西了,赶紧跑过去拨开遮掩着的草。
入眼的却是一袋糖,包装很熟悉。
上次的糖刚吃完,她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惋惜呢,做梦梦到又多了一袋糖,没想到还真有。
小心撕开袋子,剥了一颗糖到嘴里,然后她将剩余的糖重新藏好,在周围仔细找了找,终于在一处地方发现了浅浅的猫脚印,如果再过段时间,风一大,灰尘吹走了的话,这脚印就看不到了。
心情不错,小丫头决定回家看看还有没有剩饭,这时候家里应该吃完饭了。然后下午再继续去野塘那边钓虾。
刚踏进家门,小丫头就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而这三位客人,她在树林那边的时候见过,那只黑猫提防着这些人,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就是我家小九。”坐在椅子上拿着烟抽着还带着谄媚笑意的人指着刚进门的小丫头说道。他就是这家的户主。
察觉到不对劲,小丫头转身准备跑开,可还没等她跑出门,就被人给牢牢钳住了。
另一边,顾老爷子带着俩孩子去看了乌龟,这个养殖户主要养一些龟鳖类,见俩孩子喜欢,那人打算送几只巴西龟幼苗给小柚子他们,顾老爷子摆摆手,只要了两只,多了也养不了,孩子嘛,只是图个新鲜。那人还送了个玻璃鱼缸,顾老爷子不喜欢欠人,两人推来推去,最后顾老爷子硬是塞了二十块钱给那人。
“哎,顾叔,真要不了二十……”那人还准备继续说,被顾老爷子一瞪,不说了,摇摇头,笑着进屋,出来的时候拿了两包龟饲料塞到玻璃缸里面,不等顾老爷子说话,拍拍屁股走人。
回去的时候,俩孩子一边走一边逗龟,所以速度放慢很多,郑叹走段路就停下来等他们。
一只土蛤蟆从草丛里跳出来,郑叹闲着没事过去调戏一番,那只土蛤蟆就一直往前面跳,跳进路边的草丛的时候,郑叹一爪子将它摁在地面上,任它呱呱叫也没松爪,心里想着:小样,看你能跳到哪儿去。
等了两分钟,郑叹才慢悠悠松开手掌,那只土蛤蟆立刻逃命似的跳走了,穿过旁边那条水泥路,隐没在另一边的田地里。
郑叹正蹲在草丛里看着那边的土蛤蟆消失,一辆桑塔拉开过来。估计是上午有拖石头的车跑过,路面上有一些小石子洒落堆在一起,那辆桑塔拉开过来时减速绕开边上的石子,继续开。
在那辆桑塔拉绕过石子的时候,郑叹看到了靠在后座车窗边上的人,也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司机座上的人在抽烟,那里的车窗全开着,郑叹看到了那个司机,上次这人和蛇头一起,应该是一伙的。
后座车窗贴过膜,半开着,露出来的只是鼻子上面的半张脸,但郑叹还是很轻易认出来了,对方也看到了蹲在草丛里的郑叹。
那丫头怎么在车里的?还和那些人一起?!
之前听那小丫头的说法,郑叹以为他们来村里不是来买小孩的,但现在看来,郑叹想错了。
没再多想,郑叹撒腿追了上去。可是,猫怎么能比得过汽车?何况还是路面平坦,周围没其他车挡道,车速比较快的情况下。绕开那些石子后,车就开始加速了,像是急于离开这里似的,很快将郑叹甩开。
郑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至变成个黑点,消失不见。
车内,贴在窗户边上的小丫头视线从窗外挪回来。就算被亲爹打得浑身是伤,知道被卖掉也没哭的小丫头,眼睛红了,眼泪直往下掉。十年了,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十年了,最后离开的时候,最后挽留自己的,竟只有一只猫。
旁边负责盯着她的人往车后窗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