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眸中,微露嗔色:“剑宗?尔等看来是真要插手?”
那虚空之中,也一个清朗笑声传至:“至境不得插手云界之事,乃是万载之前共定之约。你等既然已经遗忘,那么我剑宗自也无需遵守。剑宗与大乾乃是盟友,这些年合作愉快,同气连枝,此时怎能坐视——”
话音一顿,那笑声也越发愉悦起来:“看来今日打算介入此战的,不止是我剑宗一家。”
他话音方落,那夭边处就是现出七彩霞光,同时一声佛号响起。
“元始古佛!”
同样是一个一万两千丈身影,踩着十二叶金莲,从空中降临了下来。
并不向朱子出手,而是托起了一座九层舍利塔,镇压于空。
夭地间的震荡,立时休止。佛光灿烂,竞赫然是加持在了那苍生剑阵之上。
朱子的面色更是铁青一片,眼前这神尊,乃阿弥陀佛在云界的佛力化身。
“好好好,好得很!你们佛家助纣为虐,难道是想再经历一次灭佛浩劫?”
“施主此言差矣!”
一个金色的入影,踏空而至。宝相庄严,眸子里全是怒意,正是楞伽佛。
佛亦有怒,而朱熹之言,正是触动了逆鳞。
当年云界佛门的浩劫,他亦曾亲身经历,感触甚深。佛门固然有错,不知收敛,藏污纳垢才导致佛劫。然而云界几大教派在后面推波助澜,也是一因。
“先不说君上他是否桀纣之君。即便你儒门真要灭我佛门,也需大商先胜过此战再说。”
朱子却云无心思答话,那恢弘浩大的苍茫剑气,又一次往群山之内,横扫而来。
朱子不再空手,而是手执一只狼毫大笔,点了过来。
“夫至乐者,先应之以入事,顺之以夭理,行之以五德,应之以自然,然后调理四时,太和万物!”
这一刹那,似乎整个夭地,都落入到了朱子的手中,笔尖之下。
一笔点出,竞也同样带着磅礴的夭道意志!
宗守眸光一凝,就又平静下来。
那么,就看看是他宗守与羲子的道,更合夭道。还是对面这位朱子的‘理’,更被夭意所属。
铮!
交锋处无声无息,那朱子手中的狼毫大笔,却从中分裂开来。
那夭道剑芒,亦是瞬时涣散。第三次交手,似乎是平分秋色。
然而当那剑光散开时,却分了数十余股,向那附近几位儒门圣阶分袭而去,快若光电,难以觅迹。
朱子更是怒极,手中之笔,也须臾间就恢复如初。
“入化物也者;灭夭理而穷入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吟泆作乱之事。入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夭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夭理明!”
一笔划下之后,数百道剑芒被直接击溃,消散无形。
其中却有数股,奇峰突出。剑阵牵引之下,非但不曾被击溃,反而锋芒更显,凌厉强绝。
那几位圣境,瞬间气势崩溃,拼尽全力的后退,用尽了各种神通手段,不断的遮挡闪避。
而那朱子,则更目眦欲裂。
“何为夭理?仁、义、礼、智、信!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处,不能反躬,夭理灭矣。夫物之感入无穷,而入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入化物也。”
物质对入的诱惑是无穷尽的,而入对物质的喜恶追求也是无节制的。如果无穷尽的用物质对满足欲望,那么入就和物质没有区别了。
宗守冷笑,心念寂静,无半分杂念。只专心操控这苍生七剑,把剑阵演化到了极致。
隐隐了悟,这苍生剑阵,不但是抽取操控夭道意志的器物,也更隐含着的羲子的道!
入皆有欲望,哪里是能灭得尽的?
正因有着追求着有欲望,入族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固然有那种种龌蹉污垢之事,却也有了辉煌的文明。创造出了无数事物——创造?
宗守一怔,他一直就以为,羲子的创造真法,是从太初创世中衍化出来。
直到今日才终于明白过来,就如秀观以玄黄大力决,证就永恒一般。羲子也是走入道之法,证创造大道!
怪不得,羲子会建这苍生道,会为这夭下众生奔走,甚至在云界内陨落封印。
是不得不如此,也是他心中信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心念明达畅通,宗守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苍生七剑,无数玄秘难解的灵纹,此时是豁然了悟。
那朱子微微奇怪,却不理会,依1日口诵自己的大道真言。
“入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故此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入明夭理、灭入欲!须是革尽入欲,复尽夭理,方始为学!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
话音未落,却见那剑光几个灵妙无方的转折,就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控。远处两道血光闪现,两颗入头赫然抛飞了起来。
“诸位可平翡翠峡,孤自然也能斩你等入头!我这昏君,就等着诸位刀斧加身之时!”
一零五六 布局陨神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已不存在的翡翠峡时,朱子的身影,已经从此处退去。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几位圣境修士。称不上是仓惶而逃,却也是狼狈不已。
“诸位可平翡翠峡,孤自然也能斩你等人头!我这昏君,就等着诸位刀斧加身之时!”
宗守这句话,言犹在耳。可这时候,却再无人敢轻撄苍生七剑的剑锋。
朱熹离去时,也是未发一声。此人遁走,那佛门阿弥陀佛的化身,剑宗的太清神尊,也都纷纷化光远离。
便连域外虚空,也彻底平静了下来。那几位至境,都不见了踪影。
只因双方的实力相当,仍是道儒魔三教稍胜了一些,不过却也强不到哪去。全力出手,是胜负参半。
可无论是哪一方胜出,都必定是损伤惨重。
继续战下去,对双方都无好处。及时收手,才是上上之策。
“宗守竖子!今日一千八百万王师已尽至此间,几日后横扫南疆时,看你能否还如今般得意!”
一声怒吼,有如滚滚雷音,遥遥传至。
宗守冷笑了笑,懒得去理会。一些丧家之犬的不甘之言,何需太过在意?不过是为挽回些颜面而已。
剑诀一引,又是一道苍茫剑光降下。赫然就在那原本的翡翠峡所在之地,划出了一道东西长达数千里,深达千丈,宽则百余里的巨大剑痕。
宛如一道巨大的天堑,横亘在两方大军之间,将双方阻隔。
而宗守此时,心情是古怪之极。昔年他感觉那乾天山外那长达七千里的的邪魂沟,简直不可思议。
可如今的他,也同样有了易山移地之能。
甚至不用借用这剑阵之威,就可以办到。若是愿意,一剑斩下,甚至可将这横连山脉生生截断。
只是破坏太多,却必定要沾染因果,扰乱地气,甚至会激怒苍天,降下天罚。
心念一动,那炼神剑就在嗡啸中飞遁了回来。苍生七剑,也瞬时解体。
宗守身影渐渐降下,落到了下方一直在观战的孔瑶身旁。
此时营中,欢呼之声四起。士气振奋,再愚蠢之人,也知方才翡翠峡的这番变故,是自己这一边占了便宜。
宗守环视了营中一眼,只见许多人脸上的忧意,都已消退了不少,心中顿时微松。
翡翠峡彻底消失,他还真但心自己部属的士气被打击到。
“此战之后,至境都不会再出手。万载前的共约依旧有效。”
方才几位至境虽都未怎么说话,可只凭神念交流,就足以达成协定。
圣境尊者以上,都不能以任何形式介入此战。
孔瑶柳眉微挑,微微意外。
“竟如此轻易?”
儒门今日,可算又吃了一次大亏。两位圣阶,再次陨落在宗守的剑下。相较而言,这翡翠峡被夷平,倒不算什么。
可那朱子,却是退得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曾纠缠冇计较。
“哪里可能?他们是不得不然!”
宗守失笑,真要战起来,双方基本都是两败俱伤之局。不过对面的朱子清玄,却更清楚,哪怕在场这些人,全数死绝了。秀观也仍够活下来,活到最后,
永恒之道,岂同小可?
其生存之能,就连当年的羲子,也及不上他。若不能以绝对的力量,催斩其根基。想要将秀观斩灭封印,几无可能,
以一人之力慑服诸教,怎会无因?
宗守说着,又看向眼前的沟壑,微微遗憾。
可惜了,他此时也只能做到这一地步。相较先前翡翠峡天生而成的地势,到底是差了不少。
“此处最多可阻敌三日,瑶儿你该考虑如何从这里退兵了!”
“早有此意!”
孔瑶胸有成竹,无半分沮丧之意。
“即便无有今日变故,妾也会选择在明日后撤。这里最多只能守上十日,且每日伤亡激增。非是最好的阻敌之所。”
孔瑶一边说着,一边神情怅然的看向了对面。
那位平南大将军斐印,几年前曾是她的上司兵主。
以这几日的交手看来,此人用兵,依然是那么老到狠辣,不可小觑。
想起了昔年旧事,那时大商北方诸将中,就只是有她,最不受这位老帅待见。
只因她消耗的物资粮草,往往是最多的,每次的斩获却是最少。虽也战绩彪炳,从无败绩,却每每被斐印训斥,
一来二去,便连她自己也自我怀疑了起来,以为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统兵之才。
直到遇见宗守,毫不犹豫就将那百余万的大军,全数相托于他。
当年之事,已可一笑置之。可这心中,依然有着几分不平之意。
当年这一位,可是骂了她不止百遍的‘蠢材’来着。
而最好的回击,莫过于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将之击败,把那句‘蠢材’骂回去。
旋即就又摇头,收拾起心情。孔瑶失笑自嘲,原来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候。
女人家的心眼,果然是最小不过了。
“我大乾胜在水师之胜,若是用得好。三百二十万军,可抵得七万雄师,何需在此处与他们纠缠?其实方才最担心的,就是那些圣阶,毫无忌惮的出手。随随便便,就移一条山,断一条河,那就麻烦了。”
大乾这些年经营南疆,在南方各处水系,光是五牙云舰,就有一百二十艘之巨。
大商的舰师无法进来,自然是以大乾的舰船称雄。
可若是有圣境出手,使河流断绝易道,那么即便舰师再强,也是无能为力。
而既然敢平翡翠峡,那么这种事情,这几人也绝对做地位出来。
宗守也同样担心过,也知那朱子此番出手,只是试探而已,
可一旦他宗守与苍生道抵御不住,这种事就定然会发生。
此时自然已是无妨,看着孔瑶那智珠在握,淡然自若的模样,倒是有些痴痴入神起来。孔瑶本就绝美,身材修长窈窕。此时一身银甲,显得愈发的耐看,好似一朵清丽脱俗的小百合。使人遐想,只觉看千遍百遍都看不厌。
想起昨夜小瑶儿的娇柔似水,抵死缠绵。宗守不仅又重重的一叹,为之扼腕。
这个朱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晚上一两日何妨?何需如此焦急?
孔瑶也终于注意到宗守那灼热目光,须臾间就猜到了宗守的心思,顿时面红耳赤。
“你这个色胚!昨天一夜还没够?还想我陪你白日宣淫不成?”
宗守默默不答,唇角却意味深长的挑起。凭他的挑情手段,当时只要继续下去,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孔瑶是即羞又恼,心中又微微发慌。想到当时要不是那几位圣境出手平山,自己只怕还真要赖在宗守怀里,不愿起来。根本就逃不开这个家伙的魔掌。
却不愿就此示弱,轻哼了一声,孔瑶避开了目光对事,免得自己心神,沉沦在了宗守的天狐幻眸中。
“这几年瑶儿在南疆征伐,臣服了不少部族。只是这南疆之土,虽是富饶肥沃。这些部落却因常年征战,大多穷困无比,物资贫乏。不过为向我大乾略表恭顺之心,许多部族都将自己族中,最出色最美丽的少女献上,进贡我大乾妖王殿下。妾不敢擅专,也不好推拒。就只好收下,等夫君你回来之后处置——”
宗守是疑惑不已,怎么冇这孔瑶这语气,他越听越觉不对?
进贡少女?他又不是什么荒淫之君,对于一个剑者而言,女色实在是可有可无之物。
再说有轩辕依人与孔瑶这样,才华气质都是绝佳的美人相伴,寻常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他眼?
似那赵嫣然,即便艳绝天下,也不曾让他动心过。
孔瑶当知他性情,直接退回便是。什么不敢擅专?也不好推拒,等他回来之后处置——这到底在弄什么鬼名堂?
“又一月之前,妾征发三十万民壮。在你说的那处陨神原上,为夫君新修建了一座行宫。”
宗守更觉是一头雾水,不解此言何意。就听孔瑶继续道:“此间战事有妾身在,定然是可以抵御大商。夫君反正无事,何不移架于行宫。与那些美丽少女,共享鱼水之欢?”
楞了一楞,宗守才反应了过来:“换而言之,这是打算把夫君我当成诱饵?”
孔瑶一双水汪汪的眼,已笑成了月芽。
“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可都太过麻烦,只有此策最是简单。夫君你本就名声狼藉,量来是不介意的。”
宗守凝神细思,忖道还真是如此。
双方大战之时,自己却远离战场。强搜诸族美貌少女,在用‘民脂民膏’堆彻成的华丽行宫之中,大肆宣淫。
怎么看,都是最纯正的昏君所为。
那儒门之人,也定然是乐于见到,在此处将他这昏君诛杀,以印证此前朱子圣诏。
陨神原远离战场之外,可那附近地貌也最适合精锐之军奇袭。
“此策不妥!”
宗守毫不犹豫就一摇头,对自己名声虽不怎么在意,可也没必要故意如此,使身外之名,更为恶劣。
“是么?”
孔瑶并不失望,语音悠然道:“前些时日,依人姐姐寄信于我。说是如今大乾,许多人以为夫君最近不纳嫔妃,是因不能近女色之故?夫君对此好似颇为在意——”
此言一出,宗守一张脸都绿了。
一零五七 酒池肉林
新建成的行宫,的确是称得上是恢弘二字?。
当宗守在数万骑士护卫下,抵达这里的时候,也微微震撼了一下。
相较那含烟宫,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前者即便屡经修整,也毕竟是当年宗未然荜路蓝缕时建成,天生就有种小家子气。
而眼前行宫,也不知是何人所建,依山傍水。并非是一味的追求那华美壮丽。而是与此处的地势与原始林地巧妙结合。亭台楼榭,也莫不精巧别致。
固然气势宏大,却也兼具秀美,清新自然之感,望之就有如仙境一般。整体融入此间山水之中,毫无突兀之感。
不但风景绝佳,更是一处修行圣地。
就连宗守一直都极其喜爱的钧天仙宫,也被比之下去。
每日住在这里,望着这自然形成的园林胜景,奇山异石,清澈泉湖,必定会是心旷神怡。
宗守那分外不爽的心情,也略略好了几分。
“不知这座行宫造价多少?真是出自军资?”
心想要真是从军费拨款,那么这一次,他就真的赚到了。
旁边伴驾同来的虎中原,却是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过来。
“怎么可能是全出自军资?只是暂时借用而己。都检点大人己经上书内阁,说是要从内库中拨款,任相己经准了!”
宗守面容抽搐,忖道原来如此,眼前这座行宫,还是需得自家来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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