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真要坐观他那徒儿,道消身殒?”
敖坤却不答话,再次看了眼龙玄。仅仅片刻,那眼神又再次平静了下来,哑然失笑,微微摇头。
“说的不错!你孩儿的喜酒,敖坤还真喝不到了。八千载孤寂,本以为这心已冷。这时候才知,原来自己,还有一丁点在意!不过在想想这万载蹉跎。又觉不值,可笑——”
当最后这句话说出时,敖坤的语气,竟是无比的轻松。那神情间,也满含着释然之意。
而在他身后,也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苍老笑声。
“敖坤吾友,这情之一字,你总算看透了!当初就与你说过。这女人心思不正。非是良配,现在如何?”
此处数人,都是眉头一挑。
这声音。是龙影!
循声望去,果见一个老者,正踏空行来。龙骧虎步。髯发虬结,形貌粗旷。只一身麻衣,却威仪不凡,虎目中电芒微闪。
只是其身后出,却还跟着一人。却是一个雍容尔雅,气度沉稳的中年道人,神情间满含着无奈之色。
“问虚?”
那华云是微微一怔,面色怪异。
这位凌云宗的祖师在此,倒不怎么令人奇怪。
奇怪的是此人。为何会跟在龙影身后。
难道是这二人欲联手?怎么可能?
且不说凌云乾天之间的血仇,便是两位道祖,便可令这问虚,顾忌良多。
那问虚紧随在龙影之后到来,却不说话,神情默默的在偏远处站定。而后就以复杂的眼神,看着此地诸人。
尤其是华云龙玄二人,意欲出言,又复止住,苦恼的叹息。
华云也只稍稍惊奇了片刻,就不怎么在意。
以此人之智。料来还不至于蠢到去助这龙影敖坤,使凌云宗自绝于道门。
这时又听龙影朗声一笑:“我龙影这一生。唯有这一个合心意的嫡传徒儿!别说是道消身陨,便是稍稍伤着碰着,也是心疼无比。他如今渡劫,怎能不亲来护持?”
又眯着眼,看此处诸人:“如今我这死老头已经到了,华云你待如何?尔等,也是欲与老朽为敌?”
这句话,却是问此处,另三位神境修者。
太灵宗秋云,却是毫不含糊的一摇头:“不是我等欲与龙影你为敌,而是不得不然。你那徒儿,这几年肆意妄为,杀戮太盛。我道门二十万弟子性命,总需一个交代。奉劝龙影前辈今日退一步,否则刀剑无眼,说不定前辈,也要性命不保!”
那道凌宗的道人,名唤枫云子,此时也是一声冷哼:“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宗守落到今日这般下场,是你龙玄咎由自取!我宗破天老人,方才也殒于其手。必要令他血债血偿!”
另一位神境,却是女子。一身雪白长袍,却面容枯廋,望之宛如骷髅。
此刻却吃吃的笑:“龙影,你那徒儿,坏我元始神宗大事。千年突谋,都落入空处,你说他该不该杀?其实要我退去也简单,只需赔偿我宗损失,两条性命便可。”
她话音未落,这虚空界河,又被撕开了一道裂隙。
一个人影,从内踏出。一声红袍,正是血衣。
见眼前众人皆是神情一凛,警惕的望来,那血衣立时嘿然一笑。
“放心!本尊这次来,只是为看看热闹!”
虽是这么是说,那目光却带着几分邪意的,看着龙影敖坤。
舌头深出尺许,舔着唇。
“自然!若能得两具上佳血食,也是不错!”
龙影道人听得是白眉轻挑,而后自嘲:“这可真是,满目皆敌?我龙影人缘,居然差到了这地步。莫非真是欲老朽,亡在此间?”
诸人闻言,皆是冷冷的笑,不去接话。
华云更是目光微哂,宛如看小丑一般,看着这龙影。
心情轻松,记得万载之前。此人出现,隔空硬当师尊三击,强行把敖坤救下,震动当世。
那时他是惊为天人,又惊又恨。可这时,也不过是一个待死之人而已。
龙影也不觉尴尬,转而问虚:“问虚,以你看来,今日会是如何了局?”
那问虚的神情,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又羞又恼,沉默着不肯出言。
倒是旁边,明玉微微一笑:“自然是龙影道兄,大杀四方,横扫一切!”
龙影老人,顿时大笑出声。
对面华云几人,却都皱眉,本能的感觉,情形有些不对。
那重光是直接拔剑,一道清冷的白色剑光,如龙斩出!
“大言不惭!此人直接杀了了事,何需多言?”
正是凋零之剑,刚至半途,就已炸开。重光的面上,也浮起不正常的潮红,使一道岁月流光,冲刷入灵河之内。那眸中,则是兴奋无比。
第七六六章 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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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重光一身血气,也贯入到那爆裂开凋零剑中。
“岁月之法,凋零,定宇钟,原来如此!”
望见此景,那秋景是唇角微挑,露出几分了然之意。
既然是此二物,那么这龙影老人,昔日的剑圣,真是没有了半分生机。
在他对面,道凌宗的枫云子,则是一阵轻哂,目透冷芒。
既然明知龙影会亲自此间,这道灵穹境,岂能没有应付之法?
岁月,凋零,还真是煞费苦心,真舍得下本钱——
一口凋零剑,加上重玄在重伤之下,爆出全数气力潜能,将那岁月打发催动。却不知这龙影,会如何应对?
这人乃宗守之师,也同样剑术强极。能够自创出九九龙影剑这般第十等圣灵级别的绝世剑术,可见其天赋之高。
只是可惜,此人已在圣境这一阶,停留万载。只有三十载的寿元,在这岁月之法的侵袭之下,哪怕剑术通天,神通盖世,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次,怕是多半要身殒在此间。
更多的心神,已经在关注云界。
只需这龙影亡,那么便是这宗守,为破天老人偿命之时。
那元始魔宗的那位艳骷魔,却是在满足的笑,兴致盎然。
圣境之灭,这可是万载难遇之景。
而旁边的血衣,则是再次舔了舔唇角,眼透着嗜血之意。
看龙影的目光,就仿似在看食物。
诸人之中,只唯独问虚的神情。是复杂之至。看重光的目光,竟隐隐含着惋惜怜悯之意。
而那敖坤,却也是在笑,笑声诡异无比。
诸人不知其意,只觉是莫名其妙。不过只瞬息之后,所有人注意力,就重新返回到了龙影身上。
即便那岁月之河,已冲临到身前。龙影面上。也无多少变化。
只哑然一笑。然后把右手伸出。
而后一个弹指之间,就听一阵阵灵能的爆裂震响。那岁月之河,竟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全数收束在了一处。返本归源,大半都化为灵能元力散去。
而那些金属碎片,也蓦地聚合。重新构造。只须臾功夫,就是一口长剑,现在龙影的手中。
正是先前那口素白长剑的摸样,毫无异状,一点变化也无。剑身平滑,光泽闪耀。根本就看不出,这口剑,之前曾经爆开过——
“好一口凋零剑!”
龙影将剑握在手中,细细观看。啧啧赞叹了一声,而后好奇的问:“这可是为无墟所铸?多半是那清玄道君,亲手炼成可对?”
只是这句话问出,却无人答言。这一整片界河之内,都是寂静如死。
此地所有人,包括斩出这一剑的重光在内,都是神情怔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脑子里几乎都是同样的念头。
怎会如此?
这岁月之剑,圣境真元爆开后的全力一击。这龙影老头,怎么就轻轻松松将之接下?
那明明已碎散开的凋零剑,一眨眼时光就重新聚合炼成,看起来还是完好如初。分毫未损,这是开什么玩笑?
沉默了半晌。那重光突有所悟,直觉是口中发苦,语音干涩的问:“圣尊莫非已是至境?”
“你说?”
龙影老人笑,一股如潮般的灵能再次涌回,灌入到了凋零剑中,面上则是神情淡淡:“我与清玄道君,本来多少有些香火情面,按说是该以和为上。只是那位,既然一定要对我那徒儿,每日里喊打喊杀,使尽了诸般手段。我龙影若无反应,旁人怕是要笑我龙影无能!岁月凋零,呵!尔等这是欲取老夫之命?欺老朽寿元不足?此事就更不能不计较——”
只凝思了片刻,就有了决断:“这样!你今日斩我这一剑,我也回原样还你。若能接下,便可饶过。免得旁人说我龙影,以大欺小,不讲道理!”
声音温和,可此处几人听着,却是满头满脸的冷汗。
那股至境修者,近乎于世界源头的势压,渐渐是弥漫此间,充斥于界河之中。
使此处诸人,都是呼吸不畅。
而那重光,更是面上血色褪尽。
接下至境一剑?他重光,可没有当初龙影,那般的剑术神通——
华云也同样是苍白着脸,心脏跌入到谷底。
张口欲言,却又终究未能发出一语。知晓此刻,即便是他开口求情,也是无用。
他们几人,处心积虑,要将这龙影老头斩落。
这时要想让这位对他们手下留情,岂非是可笑?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境威严,岂容轻犯?
可难道就这么眼见着重光身死?有心阻止,却只见对面,那敖坤冰寒的视线,正注目过来。顿时胸中凉透,把龙玄那如冰玉般的小手握在掌心。往日里可让人心暖,这时却只觉是不安,心惊肉跳,想要放开。
而就在下一眨眼,龙影已是信手把那凋零剑甩出,素白银芒挥动,无形无质般穿透了虚空。光影纷洒,朝着那重光,冲刷而去。
那重光目光一缩,一声怒吼。整个人宛如弹弓,向后飞退。身前虚空扭曲,一连十张灵符,排列身前。
符上灵纹,竟是隐隐也有与龙影类似的气息,接近大道之源,宇宙根本。
猛地炸开,使那素白剑影,微微一窒。而后一件件仙器灵物,布在了身前。
却都被那银白剑光,势如破竹的洞穿。
最后是‘叮’的一声轻响,那凋零剑终被止住。
只见那剑身,与重光最后阻挡住这剑器的重盾,都齐齐碎裂。
可此间众人,还来不及轻松一口气。随即就见那凋零之剑,也同样化作了一条岁月之河,继续奔涌往前。
却比之先前,重光御使的岁月之力,强了不知多少倍。
那重光眸如死灰,拼了命在抵挡,却仍是只将不到一成的灰白之气击散。
而后那身形,又再次在虚空定住,眼神怨毒绝望的,看着龙影。
那身青色道裳,赫然片片碎裂。
问虚看了眼,而后是轻声一叹,微微摇头。
知晓这重光,此刻看似是毫发未损,却是寿元全毁。
此时衣裳碎裂,分明已是进入了天人五衰的过程——
所谓五衰之兆,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修者到了圣境之时,身躯早可一尘不染,片羽不落。衣服垢秽,是因力量衰歇,再护不住身躯之故。
此处是界河之内,无有尘泥污垢。却因方才那一剑,虚空之力动荡,才致重光,衣饰损坏。
此人如今,怕是只有半个时辰可活——
近两千载的岁寿,被龙影信手一剑斩去。
至境之威,竟至如斯!
华云龙玄与玄微子三人,明显也已知重光情形,面上顿时是变幻不定,阴沉如水。
界河之中,也依然是寂静如故。
不过也只仅仅数息,那太灵宗秋华,就又笑着开口:“秋华恭贺龙影圣尊,从此得享长生,永世不灭!说来我太灵宗,与圣尊弟子,其实也无什么深仇大恨。今日之事,秋华细细思来,也确实有些不妥。不如就此了结如何?待秋华返回,我太灵宗,必有大礼献上,以贺圣尊进阶之喜!”
这句话说出,周围几人,都是目带异色的看来了过来。
尤其华云龙玄,目中更是怒焰狂然,死死的盯着。
这个人,当真是无耻!
秋云却毫不在意,说完之后,又看了眼龙影脸色。见龙影并无不悦,也无什么言语,这才心神一松。
再次施了一礼,秋云就直接撕开了虚空壁障,踏入其内。
这个地方,他已是不愿多留片刻。
此人一走,那艳骷魔也是目光一转,不敢在龙影面前,再矫揉作态。也神情凝肃道:“艳骷魔见过圣尊!之前言语不当,有得罪处,还请圣尊莫要见怪!我元始神宗与圣尊嫡徒,确有些恩怨。可仔细想来,那件事也不是无法弥补。罗明与密陀罗二人,更是挑衅在先,该是我宗的过错。今日艳骷魔若能生还,我元始魔宗,必定会尽力补偿乾天山一应损失。也有厚礼,贺圣尊至境之喜!”
龙影听的一笑,随意的挥了挥手,他是懒得与这等人计较。
那艳骷魔顿时也长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就一个闪身,遁入到一条灵河之内。光影闪烁,比秋云离去之时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在场的三位神境,转眼就只余枫云子一人,此人也是果断,同样稽首一礼:“恭祝圣尊,得享长生!今日之事,是因我见事不明,受人蒙蔽。若圣尊肯高抬贵手,使我枫云子能安然得归。则我道凌宗,必有厚报!”
龙影这次却双目微微一眯,目中锐光微闪。
“依你之意,是就这么算了?贵宗那位破天老人,可是亡在我徒手中——”
那枫云子心中顿时一凉,暗暗一叹。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计较这个?寻死么?
第七六七章 没有选择
“依你之意,是就这么算了?贵宗那位破天老人,可是亡在我徒手中。
枫云子立时住口不言,看了那华云几人一眼。微微一叹,默默的退去。
而不远处的血衣,更直接是在重光接下龙影那岁月一剑之时,就已经开始后退。无声无息,不动声色的,到了一处灵河入口。
可便在他目中,透出侥幸之色,意欲逃离之时。
就见龙影的目光,隔空望来。
而后就只觉自己的身周左右,都全数冻结。时间空间之力,也都御使不动。
身躯被一股恐怖至极的剑意遥锁,是动弹不得。
感觉自己,此刻哪怕是稍稍动一动手指头,也必定是身躯两断之局。
“血衣老弟,难道就准备走了?”
那龙影一笑,眼含着戏谑之色:“我还记得,方才血衣老弟。是欲以我与敖坤这家伙的尸躯为血食?此时走,不嫌太早?”
血衣面上是难看无比的笑了笑,而后是全放弃了逃遁之念,俯身赔礼。
“此是玩笑之言,龙影圣尊莫要当真!血衣已知错了!还请圣尊大人大量,饶我一次。也是血衣有眼无珠,若早知圣尊已入了至境,再下如何敢造次?”
龙影冷声一哂,袖袍一动,直接一道剑气拍出。
那血衣却仍是不敢动弹,任由那剑气冲入他嘴里。
把一口牙,击成粉碎。连带那舌头。也一齐削断!
“以你狂妄之言,本当立斩,以儆效尤!只因近月,我那徒儿能安然无恙,也有你血衣护持之功。故而今日,只略施薄惩。日后若有再犯,必定取你人头!还不给我滚!”
那血衣连怨恨之意,都不敢在这时现在面上。
闻言之后。是如蒙大赦,连忙化作一条血影,遁入虚空之内。
而那边问虚,却是颇有些艳羡的,看着那正遁逃之中血衣。
当面得罪了至境,能有这结果,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也想走,不过此刻,却是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也幸亏是凌云宗这一任的掌教谨慎。没有贸然介入此战,他与这龙影之间,还有转圜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