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千丈雷翅一展,无数的黑炎炸开。青白色的剑光,也乍闪即逝。
那几个正往上飞扑的道人。便已身首分离,尸躯陆续从空中栽落。
整个无为观,须臾间就再无生人。宗守却并未离去。而是以剑气为笔,在那地面刻下了一个龙飞凤舞般的‘四’字。
周围的血泉,流淌入内。转瞬间就将这个大字,染成了红色。
而后是目光清冷,远远往这边眺望了过来。
唇角微挑,冷冷一哂。半空中一道清冽剑影,凌空飞斩而至。
使这镜中的画面,果不其然的一阵动荡,最后消散无踪。
“焚空之炎,此人定是那宗守无疑!”
“满门灭绝!又是一千九百条性命,这个人,当真是畜生不如!”
“是魔头!此人的心性。简直比魔道之人还要狠毒!”
“四?这是想要告知我等,接下来还有第五第六个无为观?”
“简直是狂妄!我道门数万载以来,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那无为观也是无能!千余弟子,加上法阵之力,竟然连半刻都挡不住!”
“你怎不说。是这宗守剑术,实在太强?”
“这应该是白金龙剑与瞬空龙剑,好生凌厉!只凭此剑,所有灵境中阶之下,只怕一剑都接不下。难怪徐问临崖,会陨落于他手——”
“可惜。这面苍穹境只能观形影,不能观法源。不能知那宗守剑道,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无决面色却更是苍白,望向这万魂灯室的一侧。
无为观也有修士,将魂灯留在此间。就在方才,就有连续三盏魂灯,连续熄灭。两位九阶,一位灵境。
就在方才,他亲眼看着这位灵境级的武修,在宗守剑下身陨。
联手几位同门,都挡不住宗守哪怕一剑!
他那蒲山观内,如今也不过才有两位灵境回归。
有四千弟子,护观之阵,比无为观稍强一些。可又能抵挡这个魔头多久?
一刻还是两刻?
无墟的眸中,也是一阵变幻不定。
执掌道灵穹境数百年,还从未有人,能令他如此方寸全失,进退失措。
“肃静!”
执起了那枚小锤,在那黄金钟上,再次轻轻一敲。
立时又一声宏大钟鸣,响彻道灵穹境。
待得室内,再次了恢复宁静。无墟的眼睑半睁半阖,依旧是淡然如故。
“观灵、无为、巍山、问奕四宗之灭,乃本尊之责。不曾料到,也未防范。此战之后,本尊自会请穹境诸老议我之罪。然则这宗守丧心病狂,却也未尝不是我等之机。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这祸患,为四宗死烈,复此血仇——”
此言说出,那诸多道人面上,都神情不一。或是深以为然,或是冷笑不语,或是毫不在乎,或是同仇敌忾。
无墟也不去理会,只淡淡的问。
“无为观附近,我道灵穹境辖下,还有哪些宗派?”
在其之下,左面上侧的一位道人,略略凝思,才开口答道:“南面一千九百里,大孤观。西北二千四百里,无定观。东南三千里,澧山宗——”
这道人每说一句,室内诸人就皱一次眉。
此时穹境之内,灵境强者,也不过四十余人而已。
紫麟焰枪骑一年前才遭重创,此时还未恢复元气。
那么这几个宗派,他们该守何处才好?
亦可以传空之法降临,可却也同样需这些宗派,可以支撑一时半刻才可——
※
也就在那万魂灯室内的诸位道人,正觉为难之时。
宗守此时,却正在向南面行去,虚踏长空,一步千丈。
此时小金已经在他的左边臂膀,化成护臂模样沉睡。
几刻钟前,融入先天寒灵庚冥气时,就已经开始有了晋阶的迹象。
陪他屠戮了无为观之后,就支撑不住,进入了睡眠。
而在他的身右,则是七只银茧,悬浮于空,紧随着他的身影。
这是晗曦,以及那六只圣火银蚁。同样是离开无为观不久,浑身上下,就都各自吐出了无数的银丝,将自己牢牢包裹。
无为观一战,除了那几位九阶之上的道人,他几乎都不曾动手。
都是由晗曦,连同其手下的兵蚁完成。
似乎无为观里的那些生灵,那些血肉,是其成长的最佳养份。
忽的宗守足步一顿,遥遥看向了远方。南面大孤观,已经可以依稀感应,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距离。
接着下一瞬,宗守的眸子,就微微一眯。
这大孤观,果然已经有了防备。
第七一二章 杀戮剑道
顿住了脚步,宗守陷入深思。
大孤观不可畏,翻掌可灭。可畏的是这处地方,如今有多少道灵穹境的灵境?那无墟又是否正在此地,布局等着他?
兵法有云,实则示敌以虚,虚则示敌以实。
不过也同样可以反过来,用兵之道,虚实变幻,存乎一心。
那无墟既然能为穹境之主,即便不通阵战之道,却也必是一位智者。
他宗守不会,也绝不敢小视。
此虽非是战场,却比沙场上还要危险,还要残酷。
一着走错了,没能赌对,那就是满盘皆输。不但他宗守身陨,乾天山也是崩溃之局。
不过,他又何必去赌?这大孤观内,到底有没有无墟的布置,有多少灵境强者。与他都无关系,他也无需知晓。
冷然一哂,宗守直接折身,继续转往东面。
此观之四千三百里——岫云宗!
这次中央云陆之行,到这时才算刚刚开始!
半个时辰后,岫云山巅。
宫源立在一处云台之上,打着呵欠,无精打采的看着远处天际。
此是观云台,高出岫云山顶足足五百丈。不到是岫云山的法阵中枢之一,更可使四阶的灵师弟子,远眺三千里之地。
而在千里之内,任何的幻术与鬼蜮伎俩,几乎都可查知。
因此处附近,乃是魔道昌盛之所。几千年来道魔双方争斗不休,彼此交手,什么样的手段都用过,才有这般完备的灵阵。
若在平常,只需十位四阶的巡山弟子,就可主持。
今日辰时之后。却突然增加到五十人。足足五倍——
宫源乃是五阶灵师,岫云宗内门弟子。本不用参与巡山,可今日也临时被师长强抓了过来。
之所以如此萎靡不振。却是因昨日出窍修魂之故。
磨砺元神,神魂间的创损,到此刻仍未回复。此刻他最需要的。本该是一次长达数日的冥想。
早知如此,便不该彻夜修行!还有那为巡山首座,简直是公报私仇!上次不该将之得罪太狠的。
心中暗暗咒骂,宫源却也不敢又半分轻忽大意。
维持着身周符禁,宫源目注虚空,仔细的四下梭巡。
此阵能望三千里,却只是能‘望’而已。
并非是表示执掌此阵的弟子,就可以将这三千里内,所有一切。都尽数纳入眼中。
他这里专心致志,旁边却陆续有其余巡山弟子的声音,钻入到耳内。
“真是奇了。自几十年前我们岫云宗击退葵魔宗。还是头一次如临大敌——”
“也不知到这次的对手是谁?”
“此事告知尔等也无妨,据说是那位东临妖王宗守!就在半个时辰前。观灵宗,无为观等四派已经灭门——”
“宗守?此人我听说过,号称妖剑。天下剑道第一人,以一当千。可我道门如今,不是在攻打东临?这位妖王怎么还有功夫,到中央云陆来?”
“四派?开什么玩笑,观灵无为可都不是什么小宗小派!”
宫源一边看,一边倾听。而后眉头轻挑,妖剑宗守么?
这个名字,真如雷贯耳。这几年来,可是声传云界。
忽的眼前一处,有些晃动。宫源本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并不在意。只是当他百无聊赖的,将五十里外那个异动之所,在眼前放大时。却依稀可看见一个人影,正朝岫云山的方向走来。
“此人当真是以一人之力,灭去四宗?”
“哼!即便此人来了又如何?我岫云宗,可绝非是那观灵无为二宗可比!宗主可是一渡劫,就入了灵境中阶,铸成雷德之身——”
这些细碎的言语,陆续灌入到宫源的耳中,却已没再去注意倾听。
当那重重幻法破开,几十里外的真实,终是现于他眼中,宫源只觉心脏抽紧,
此人明黄金衣,头顶之上,一面青镜悬浮。身后则正在张开一双三千丈的巨大雷翼——
幻心镜!
只念动之间,宫源就已知那面青镜,必定是天狐族昔年威震云界的那件灵物。
也第一时间,引动了示警的灵法。钟鸣之声,立时震荡这岫云山上下。
不过到了此刻,远处那个少年,也早就已无遮掩形迹之意。
气势滂湃的黑色双翼,卷动乌云,笼罩天空。整座岫云山,到处都是气劲爆裂的声响。
这是护山灵阵,在破碎的声响。磅礴的剑压,便是这座灵阵,也无法尽数隔绝!
宫源坐在地面,根本就无法站起,只能倾力维持他主持的这个法阵枢纽。把所有的魂力,贯入其中。
而在他眼前,只见那些不到六阶的弟子,无法支撑的,也都是坐瘫在地。而云台之下,那些三阶以下的,更是面色苍白,明显已经受创不去。
这一刻,就宛如是末世降临!
宫源眸光一缩,也就在这时,只见那山巅之上,陆续几个人影飞出。不禁是眸光一亮,认出这是宗主与门中四位九阶长老。都以元魂之身,冲起半空。
“大胆!”
喝声如雷,震荡空际。整个灵阵都被引动,须臾间就梳理妥当,再次稳定了下来。上方处一口巨剑凝结,中央一位紫袍道人,则更是在身周汇聚无数的雷光。
宫源心中微喜,认出这是宗主,也是他师尊紫心的紫极厄度神雷法,第九等撼天级的雷法神通。
而那巨剑,更是此间千万岫云宗弟子气力灌入阵内所聚——岫云斩神剑!
完整之时,哪怕是神境,也可斩落!
可便在下一刹那,宫源就又只见一声隐隐的龙啸,接着就是一道凄白剑光,横空一闪!
只一眼望之,便只觉是凌厉到了极致,一如此人,那霸道而又蛮横的剑意,绝世无匹——
一闪而逝,宫源微微怔神了刹那,那剑光就已经在眼前消失。
只余下那声‘峥’的锐响,依旧回荡长空。
宫源却微微愕然,这剑光无比凌厉,却似乎没造成岫云宗什么损伤。
观云台台下,所有弟子都是完好无恙。上方他师尊与四位长老,也依然立于半空。
不对!
宫源仔细回思,回思着那剑光斩向的方向。而后蓦然色变,强撑着站起,看向了山下。
接着就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整个山体,都开始了摇晃,之后是愈演愈烈。
灵阵崩溃,所有的符禁,都片片粉碎了开来,上方正在凝聚的巨剑,
宫源面色惨白一片,眼神茫然。
这一剑,不但是将整个岫云山的山体彻底斩断,更是断开了护山灵阵的根基!
上方处,再次一阵爆响。是紫心,正带这浩瀚雷蛇,往那宗守的所在,冲击了过去。
与那对三千丈雷翼,轰然交撞。光蛇闪动,阵阵爆裂之声,震彻天际。
仅仅下一个眨眼,那团紫光,就仿如流星般向下坠落。随之而来的,则是漫天剑潮!暴风骤雨般,猛地穿刺而下!
将已经正在滑落的半截岫云山体,刺的是千疮百孔。
师尊!
宫源的眼中,已经闪现出绝望之意。而下一刻,就见紫心的身影,现于身侧。乃是肉躯,故此形貌并不如何狼狈,可眸光中却生机黯淡。
“今日是我岫云宗大劫!穹境已来不及救了。”
“也是我太糊涂,才为宗门召来此祸——”
说着话,紫心伸手在宫源身上一拍。这周围的时光,骤然扭曲。
“这宗守剑道,仙境之下,莫能匹敌!如突破了天障,踏入灵境。则云界之中更无人可制。不过此人,自有穹境那些人去操心,与你无关。记得别去招惹,也莫要复仇。你十五岁五阶,灵武合一。与那宗守一般,前程远大。日后若有成就,可复我岫云宗道统,切记,道门诸宗,甚至那道灵穹境都不可信——”
剑光冲凌,将这半个岫云山刺出无数空洞。当半截山体自数千丈高空落地,巨力冲击之下,是直接粉碎开来。
几十道碎散剑气冲来,将紫心的人头,蓦地削断。
宫源的目光,一片赤红。下一刹那,眼前的空间骤然转换,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已经是换了一处所在。
周围一片荒漠,哪里还有半分先前那末日景象的影子?
茫然了片刻,宫源的眸子里,就已全是戾色怨气。
他心中恨,恨这苍天无眼,恨那宗守狠毒,恨自己没能察觉,更恨那无墟子无能!
而此刻岫云山的上空,宗守则正是若有所思。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
岫云宗?
这岂不正是未来那位,曾与那神皇并驾齐驱的人物的师门所在?
这一次,也不知死了没有?
若是这人没了,那就当真可惜。
懒得去想,宗守又看向了眼前。
也不知是否杀人太多,只见这手中的无名剑,已经开始泛着暗红光华。
仿佛是一层层鲜血,在剑身之上流动——
看来喜欢杀伐的,不止是晗曦,还有他这口剑。
吸噬的元魂越多,这剑锋就越是锐利——
又心念一动,使这口剑上的血色,更浓数分。
是杀戮剑意,还未完成,却已现出了雏形。
宗守下意识,就想起了李邪灵,也想起了谈秋,以一套冥河告死剑,四处杀伐的日子。
旋即就猛地一摇头,心想着下一个宗门,该是何处?
第七一三章 二十四宗
道灵穹境,钟声四彻。
潇湘子在一处的水榭之旁,正轻蹙着眉,略含忧意的,看向了上方。
这已是今日,第十七声钟响。自今日已时起开始,这穹境之内的气氛,就开始凝重了起来,是一刻浓过一刻。到了这时间,更人心惶惶。
最初得知穹境,准备对东临那人出手时的兴奋,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刻剩下的,就只有担忧和不安。
那个人在他道心之内留下的阴影,不但未曾消除,反而越来越浓。
乾天宗守!
潇湘子双拳蓦地一紧,气机浮动。使身前湖中几尾小鱼,肚皮翻白的浮了上来。
潇湘子淡淡的俯身看了眼一眼,就没在意。
可旋即便想,自己在那人眼中,也是如是么?
“潇湘子师弟!”
一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笑意。潇湘子眉目一凛,随即就又一松。
这是他的师兄秋华,几十年前,踏入灵境。数日之前,返回云界。
无墟虽只九阶,可一身境界,却是强自压制。积累早可踏入仙境,若无今次之事,只需闭关数载,就可结丹入仙。
数百年在云界,无墟修为不能突破,却调教了十数身登灵境的杰出弟子出来。秋华正是其一——
似乎也看到他身前的那些被震死的鱼儿,秋华至他身旁,就微微摇头:“可是在为师尊担忧?师弟你这心境,看来还需磨砺。”
潇湘子默然,何止是担忧无墟而已。又眼望四周,此处正是一条石道之旁。三五成群的道灵穹境弟子,从此处经过。
可却无一人,再有以往亲热,也再无人主动向他行礼。都是眼神怪异,隐蔽的看来。
往日总跟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那几位,也不见了踪影。
类似的情形。潇湘子一年前早已见过,也再非是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