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用他的头颅当尿壶!”感觉被欺负上门的可突于不禁恼羞成怒,拔刀准备应战。
麾下将军李过折阻止道:“不可!回纥人尚未现身,恐有诡计。”
可突于皱着眉头,他也担心,以为利器的一头海冬青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没有了海冬青,北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他是两眼一抹黑。按密约,北方的回纥人不但不会成为他的威胁,还会联合突厥人帮他消灭多管闲事的宁远铁骑,可现实与计划出入很大,威武雄壮的宁远铁骑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毗伽可汗在哪?回纥人又在哪?
可突于心中有太多谜团。这也是他开始选择避战的原因。
但可突于毕竟是沙场老将,胆略过人,经过粗略计算后,认为即使回纥人赶到也不可能展开全部兵力,何况在他的身后还有支持他的奚族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即便到了最坏情况,也可通过奚族人占据的险道后撤。
“我们契丹勇士从不会被吓死,不战而退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可突于下定了决心。
按着主将的意志,契丹大军迎面出动。
战斗一触即发。
宁远铁骑缓慢推进,契丹骑兵急驰而来。陌刀与轻骑将率先碰撞。
陌刀沉而长,运用者必须身材高大,力量强劲,如李嗣业和田轸等,考虑到安西军中高大的胡人较多,唐军将陌刀配置到了安西,而其它方向尚未成军。因此,陌刀阵对于契丹人而言如同传说中稀奇物事。
陌刀阵排成四列,列间距五步,人间距同样五步。见惯了密集枪盾阵的契丹骑兵不由哑然失笑,平时需要鲜血和生命换取的冲击空间居然就摆在他们眼前,敌人愚蠢得无以复加!也不知他们为何还能奇迹般地活着。
马蹄更疾,战刀更高。只为抢到更多蠢笨敌人的首级。
领衔陌刀阵的是李嗣业和田轸,两人一般的高大,各握着一把长柄陌刀,拖在身侧的地面上。
李嗣业全神贯注地眯着眼睛,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双方的距离上。
砍!
低沉的怒吼声伴随寒光划痕。
☆、探营 (20)
刀锋经过,在陌刀阵前的数步距离内形成一道铡刀墙,无坚不摧,一匹匹战马瞬间被斩首,贴于其上的骑士难逃同样的厄运,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大量鲜血喷洒在陌刀士兵的身上,无数残肢碎骸翻滚在他们脚下。
砍!
刀势未尽,陌刀手们迅速反手又是一刀横扫,效果与之前如出一撤,在他们脚下又多一堆模糊的血肉。
契丹人冲锋的千骑眨眼间损失过半,剩下的都染上了“恐刀症”,惊怵回马逃命。
可突于的视线受阻,只知道败了,不知为何败。
“他们有很长很锋利的斩马刀!”逃回来的士兵心有余悸地道出败阵原因。
斩马刀,是步兵对付轻骑兵的变态手段,虽然犀利,但是主动权却掌握在骑兵手上,迎战与否,何时何处迎战,骑兵说了算,所以,草原骑兵根本就没将这种武器放在心上。契丹骑兵来去如风,从未正面与斩马刀有过约会,今始识得其真面目,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不过就是门票贵了点。
可突于不服气,策马靠近观望了一会,而后嗤之以鼻:“愚蠢不过李怀唐,射死他们!”
数千名骑士从契丹人的厚实军阵中分出,朝着陌刀阵奔来。战场的空间狭窄,不利于他们机动骑射,要用弓箭威胁到对手唯有靠近后下马放箭。
四百步,三百步……契丹骑兵越来越近,速度却在减慢,队形逐渐密集。
可突于轻松自如,等待辉煌的战果,忽然,他瞥见远处天空中连续升腾起两片乌云,并高速移动向他的骑兵。
那是什么?!糟糕,他们有强弩!
结果证明了可突于临战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受命前去欲箭杀陌刀手的骑兵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两千支弩箭先后准确光临在他们头上,直接造成上百人的伤亡,二次损伤的数不胜数。
契丹人受到的打击远不止如此,两百步距离内,又是连续不停的箭雨笼罩过去,落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强弩的弱点在于射击间隔过长,不能对骑兵造成连续的杀伤,但是宁远铁骑的强弩手,除了强弩外,还带着长弓。熟练的长弓手射击可省略瞄准程序,只须覆盖敌人所在的区域即可,以数量与频率取胜。
契丹骑兵还未进入射击距离已经饱受箭雨的蹂躏,死伤惨重,好不容易进入射击距离,刚想下马,却听到对面传来胆颤心惊的牛角号声。
宁远铁骑出动了。
契丹骑兵不得不改变目标,尴尬地催动几近停滞的战马,努力提高速度以冲锋。
☆、探营 (21)
双方对冲的距离只有百余步,契丹骑兵占着先启动的便宜,然而,宁远铁骑丝毫不吃亏,在大约三十步的距离上,首先抛扎出密集的短矛,将契丹骑兵杀得人仰马翻,哀嚎连连。
趁着短矛暴杀的余威,宁远铁骑杀入了契丹骑兵当中。
宁远铁骑甲坚刀利的优势再次体现,汉刀之下,无一合之敌。对砍是肉搏战最普遍常见的一招,结果,初次与宁远铁骑交锋的契丹族战士吃了个大亏,面对乌兹钢打造的汉刀,他们手中的弯刀有如瓜菜般脆弱,铿锵之后断成两截,然后惨叫堕马。
浓密的迷尘笼罩着战场,可突于看不清具体战况,只大约感觉到丰满的攻击阵形在变苗条。
“让突厥勇士增援?”李过折不无担忧,前方死伤了不少士兵,然而却未见有一丝胜利的苗头。
可突于点头同意,他的优势在于人多,也是他取胜的法宝之一。
牛角号响起,数千突厥骑兵出动,目标混乱的战场!
望着突厥铁骑身后的扬尘,可突于露出一丝冷笑,狭隘的战场上,只能使用添油战术,兵多一方自然占据优势。
箭云再次从对面的敌阵中升腾而起,一片,一片,又一片,准确落入冲锋中的突厥骑兵阵中……
奇怪!宁远铁骑的弓弩手似乎隔着战场也能看见增援而去的突厥骑兵,阻挡的箭雨又准又狠。
咦?!那是什么?可突于的疑惑刚起,又发现了一个更大的惊奇。
敌阵之后的上空,两个巨大幽浮在飘荡,似乎还闪着光亮。
可突于看见了,李过折也看见了,更多的契丹人和突厥人看见了。
能上天的不一定是神器,比如羽箭,鸟类,但是羽箭依靠弓弦且很快落下,鸟类凭借翅膀,而,这两个巨大的物体却悠闲地在半空中晃着,似有神助,不,是神助,否则何以解释?
勇猛如可突于也开始感到害怕,更别说普通的将士了,瞬间,惶恐占据了他们的心领,正在厮杀的忘记了举刀,正在增援的停下了步伐,都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宁远铁骑不会客气,傻楞的敌人成了他们收割头颅最好的目标。
可突于败了,大败而逃。他不想败,也不想逃,却毫无办法,自发的慌乱击溃了他的军心,溃军裹挟着他远遁……
第543章惊讶
面对辉煌的胜利,乌知义竟然毫无感觉,他已被两个幽浮所震惊,那俩个大家伙远远超出他的想像。他比可突于要幸运,从他的角度和距离出发,可以看得更清楚。
乌知义缠住一名为他疗伤的宁远铁骑士兵,问道:“那是什么?怎么会飞在半空?怎么还有人在上面?……”
☆、探营 (22)
惊讶好奇的问题连珠砸出,不止乌知义,几乎所有的唐军将士都疑问多多。
答案空前的统一:那是光明神赐予上将军的神器,拥有天降神器者可以飞天遁地!
宁远铁骑的将士所知仅此而已,尽管他们身经百战,历练过大场面,当初李怀唐第一次向他们展示“孔明热气球”时,他们的表现并不亚于溃败的契丹人。
覆盖他们心中惊疑的解释与乌知义等唐军得到的一模一样,不过效果显然相差很大,宁远铁骑上下激动自信而士气高涨,唐军将士则半信半疑。
宁远铁骑将士很好理解,上将军本来就是传说中的光明使者,没啥值得大惊小怪,而唐军将士们第一次见闻如此怪力乱神之事,自然多一些荒唐的想法。
热气球展示的时间不长,随着她的使命完成,很快就无缘于唐军将士的眼球。热气球是大杀器,越神秘越好,所以不能随便让人知晓,甚至连随军大总管边令城也不得而知。
得不到更详细的答案,乌知义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宁远铁骑的治疗方法上。这一次,他没有失望,眼界大开,始觉李怀唐神奇……
早在昨天,漏网的唐军斥候已将当时的战情传递回榆关。
突遇契丹大军,奚族复叛,万骑唐军被围,生死未卜!
留守的将领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派出快马飞报幽州节度使、薛楚玉求援。
郭英杰大军的命运可想而知,无人敢抱有侥幸的想法,也没有心情为他们担忧。守将的求援不是为了拯救万骑唐军,榆关距离都山仅数十里,如果契丹人挟着大胜之威兵临城下,空虚的榆关危在旦夕!
担忧并非多余,时隔一天,都山方向果然来了数万人马,直逼榆关。
榆关如临大敌,气氛异常紧张。负责守卫榆关的是迁移至此的营州都督、赵含章。去年,他因为冒进兵败于可突于手下被革除幽州长史之位降为营州都督。营州已被契丹人占据多年,他的都督之职有名无实,只能在榆关上北望兴叹。
赵含章任幽州长史有三年,屡败于可突于手上,对契丹人是惊畏交加,听斥候传报有不明大军接近,他几乎想弃关而逃,只是碍于严明而无情的军纪,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
果然是契丹人来了,差不多有上万!
赵含章惊讶了,他们没有一点威胁!
契丹人并非以战士的身份到来,而是作为被驱赶的战俘出现在关下。
答案很快揭晓。
是宁远铁骑,威武的宁远铁骑!
☆、探营 (23)
或许其他人不认识宁远铁骑的旗帜,赵含章却没有忘记,那是他从前的财神爷。此刻,黑压压一片的宁远铁骑骑士跟在契丹俘虏的身后,天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从马匹的数量估计不下十万。
按计划,李怀唐南下的第一站是幽州。半路上,他接到神秘人的传信,契丹大军在榆关方向,似乎要伏击唐军。李怀唐派出斥候和白玉爪急驰而去,果然发现了契丹大军的踪迹,果断下令改道。
惯例上,本该由边令城与赵含章接洽,可是边大总管身子娇弱,征途上的疲惫累积终于将他击倒,不得不坐马车落在最后,得到契丹大军的消息,李怀唐也不告诉他,只是派人送他去幽州。
乌知义等唐军伤兵最先入关,他们陪同袍泽的遗体一起凯旋。
望着被驮马载着鱼贯而入的昔日战友,关里的守军无不泪眼朦胧,哽咽一片。一共五千余具残骸,也就是说,还有三千多名袍泽长眠在都山脚下。
出征将士之中,有些是守军的亲人,兄弟遇难,不免嚎泣,哀伤的情绪迅速感染所有守军,虽无六军悲恸俱缟素之装束,却尽有其气氛,现场之凄惨令人不忍目睹耳闻……
俘虏与宁远铁骑依次顺序入关。
李怀唐颇为惊讶,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安西的老熟人、赵含章。
赵含章惊喜交加,李怀唐果然是他贵人,在他最危难之际救了他一命,让他免受兵戈血光之灾。
惊喜过后,他转而忧愁。如何安置近万俘虏俘虏是个问题,长安献俘不需要那么多人,更恐怖的是李怀唐全军只有一万余人,却携带了惊人数量的马匹骆驼,合计有十数万。这个贵人甫见面开口第一件事就是粮草,一个让他愁掉头发的难题!
“上将军,绕了我吧,我哪来那么多粮草?”赵含章一脸苦色,本不该拒绝恩人的,但是他确实为难,郭英杰大军驻扎榆关多日,一再延迟出征日期,消耗光了他的库存粮草。
李怀唐没再勉强,击败契丹人缴获甚多,唐军的粮草辎重和契丹人的粮草全部落入他囊中,他张口索取粮草是为了北伐之需。
“上将军欲北伐?”赵含章瞠目结舌。李怀唐的疯狂让他始料未及,要知道,契丹人顽强悍勇,去年他就是因为深入契丹人的境内被伏击而败的。在他想来,李怀唐应该见好就收,不给契丹人翻盘的机会。他看出来了,李怀唐的兵力并不雄厚,而契丹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一时的胜负并不代表着最终的结果。
李怀唐点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契丹人惨败胆丧,收复故地恰逢其时。”
☆、探营 (24)
自信流露在李怀唐的脸上,映在赵含章的眼里,瞬间激发了他心中潜藏已久的豪情。
“收复营州!”赵含章双目放光。唐军先败后胜,虽然剩兵无几,但总归是胜利,趁着朝廷的出征令还有效力,应该多点作为,这是他难得的机会,借助贵人的东风倡导他黯淡的仕途。
“上将军请放心,粮草不是问题,绝对不是问题!”赵含章态度改变之快出乎李怀唐的意外,继而想明白,敢情他老赵想在未来的功劳上分一杯羹。
决定契丹人命运的北伐就被他们两人这么三言两语拍板了。
报信的快马再次奔向幽州……
第544章矛头所指
幽州节度使薛楚玉的日子不好过,自上任来在边戎方面毫无建树,对契丹人束手无策。眼下,由朝廷策划并寄予厚望的一场联合作战又砸在他手上。
窗外的暴雨在下,屋内薛楚玉的手在抖。他手上拿着的是营州都督赵含章从榆关发回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情战报。
战报两天前已到达,其中的噩耗仿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擂在他的脑门,让他胸口一闷两眼昏黑,当场吐血后倒。
惨败或许惊动了上苍,倾盘大雨悲悯而下,更增添了薛楚玉心中的焦虑愁绪。
逝者已矣,为打翻的肉羹悲叹没有任何意义,亡羊补牢保住榆关才是重中之重,否则,完蛋的不仅是他的仕途,还有他的小命。
可恨的是,老天不帮忙,初秋罕见的暴雨冲毁了道路桥梁,河水迅涨,集结幽州城外的数千士兵无法前往增援。
已经两天没有收到榆关的消息,薛楚玉心急如焚。他给朝廷发去的战报中,将失败的责任都推卸到回纥联军的爽约和奚族人的叛变上,并且信誓旦旦保证守住榆关,人在关在。可眼前恶劣的气候等于是将他推入了绝望的胡同里,等待铡刀的落下。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连累家人!要死也得死在路上!
薛楚玉下定决心,准备亲自出马。
是病怏怏的边令城将他堵在了衙门里。
之前盼星星,盼月亮的盟军大总管终于到了!却只有聊聊数人,还病了!
你也败了?!
薛楚玉口中的“也”字让边令城心惊肉跳,顾不得病情马上追问缘由。
互相沟通的结果是,两人都惊掉了下巴。
沉默,两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
战败了,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薛楚玉打破了僵局,建议共同奔赴榆关前线,将功赎罪。
“不!”边令城怕死,区区数千兵还不够契丹人塞牙缝,但是心虚不能让薛楚玉看出来,他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藉口:“小心中了契丹人调虎离山之计!”
☆、探营 (25)
薛楚玉一愣,觉得有理,丢失幽州的责任他更负不起。
“都是他们的责任,他们的过错,你我立刻联名修书一封向圣上阐明经过。”
一份指责回纥人与李怀唐不和而导致唐军战败的快报被冒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