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把那几个葛罗禄人送给突骑施人不太好吧。”吕尚卿的担心是,哲木他们几个会帮莫贺达干与葛罗禄人消除误会。
李怀唐无所谓道:“哲木将我们带到怛罗斯城下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尔微王子放过他,那些损失惨重的贵族也不会放过他。至于那个莫贺达干与葛罗禄人的矛盾,怛罗斯城的突骑施人才不会介意,如果我是他们,必定乐见其成,最后再朝葛罗禄人落井下石报仇雪恨。”
☆、勒石纪功 (2)
吕尚卿苦笑,这个上将军太坏了,到处点火在突厥人之间散播仇恨,唯恐天下不乱。
其实,要怪也只能怪葛罗禄人贪心不足,劫掠成性,惹谁不好,偏偏惹上李怀唐这个杀戮狂人。李怀唐将灭族的血腥带给谋落部之后,犹未满足,在白玉爪的协助下,又杀个回马枪,将留守小北河的数十牧民给一锅端,恰巧将阴谋制造者,哲木给抓住。在哲木的带路下,他们来到了怛罗斯城,给尔微王子制造了一个“惊喜”。
“上将军,我们回宁远城了吗?”出征了那么多天,有家室的将士无不思家心切,护都的这个问题正代表着他们的心思。
此次北征,战绩可谓辉煌,将军五千兵,杀敌十万军的威名将永远震慑西域草原。更重要的是,突骑施人的实力受损,数年内对宁远城不再具有威胁。而且,征战路途的地形都被吕尚卿给刻画成十数张羊皮地图,为再次北征提供了依据。
“回家!”李怀唐环顾众将士片刻,爆发出将士们最希望听到的命令,随之引起一片欢腾。
可是,回家的路上并不平坦,恼羞成怒的突骑施人在楚河边上以逸待劳守株待兔,以雪前耻……
突骑施人的大牙,碎叶城。
这个秋季,突骑施人所经历的前所未有的惨败要搁在以前,碎叶城内的人们早就感受得到苏禄汗的暴怒。
平静,异常的平静,没有怒火,没有人头滚滚。这完全不是苏禄汗的性格。
知道真实情况的人不多,除了阙伊难如,都摩支等数名高级谋士将领,就只有交河公主。
苏禄汗负伤了,腿断了,烧伤了!此刻正躺在胡床上哼哼唧唧,半死不活。
“我们一定要报仇!将他们的头颅垒在碎叶城下!”都摩支的咆哮代替了苏禄汗的愤怒。
“将军说得对,这个仇一定要报。”交河公主紧握拳头,异常的愤怒,她差点就被杀入城内的流寇给抓住,贞洁不保。嫁给苏禄汗的十一年里,她哪里如此的狼狈过,窝囊过?
阙伊难如说道:“可敦莫恼,尽可放心。算算时间,我们的信使也快到长安了,可敦以交河公主的名义,向大唐的求援信也被安西都护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无论如何,这伙流寇都得完蛋。”
“大唐皇帝会派援军么?”交河公主信心不足,她有自知之明,她这个阿史那姓的公主在大唐皇帝的眼里算不了什么。
“不需要他们的支援,我们也有十足的把握将那些流寇给歼灭于楚河北岸!”都摩支恨得牙痒痒,上回的火牛阵,他也受到了不少的损失。
“对,对!”数名将领点头同意。
☆、勒石纪功 (3)
阙伊难如道:“将军所言没错。楚河之北,夷播海以南,莫贺达干严阵以待,楚河之南,有我们的大军挡道。塔拉斯沙漠以南以西,我们已经调了伊捺的三万步军还有将军的奇兵布防。这一次,他们插翅难逃。”
“可是,”
话锋一转,阙伊难如继续道:“我们的斥候越过费尔干纳山,查探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他们在阿了提的领地内盖起了一座宏伟坚固的巨城,人口估计不下十万,想必是他们已经吞并了阿了提的势力,联想到这伙流寇是从南面而来,那座巨城肯定是他们的老巢。”
“莫非,阙伊难如是想借唐军来消灭这些流寇?”
都摩支听明白了,攻坚突骑施人并不擅长,撒马尔罕城城下的鲜血教训很好地为他们的缺点作了脚注。要想将流寇们连根拔起,必须得依靠唐军的力量。
阙伊难如道:“正是此意。为了让大唐相信,可敦拉下了面子哭诉,我们甚至将大食人给扯了进去。相信大唐也不希望强大的大食人出现在他们的卧榻之侧。”
交河公主怒气犹未消,咬牙切齿道:“嗯,不错!等消灭了这伙流寇屠夫,我与尔等一起挥军南下,血洗宁远城,血债血偿!”
“可敦所言甚是。这伙流寇已经是穷途末路,怛罗斯城有尔微王子殿下的数千大军,之前大汗给他们发令,要他们严防死守,流寇必无所获,等把荒野的野兽吃完了,他们就得南下,我们近十万大军恭候多时,正好将其一网成擒!”
阙伊难如继续给众人加强信心。实话说,他对自己的运筹帷幄自信满满,与之前所不同的是,流寇经过连续作战,兵疲马乏,而突骑施人经过痛定思痛,摆好了阵势将所有的道路封堵死,将不到三千人的流寇给消灭,简直易如反掌。
第251章长安四纨绔
西域荒芜而充满杀气,杀戮只为生存,李怀唐与突骑施人拼命厮杀之际,远在数千里外的长安城却相当安详和繁华,就算是死,也是醉生梦死。
“杠!哈哈,传说的海底捞来了,千万别让爷又摸到个五万哈。”
“谷郎,让妾身来替你摸最后一个,如何?”
甜腻的话语调剂着房里的复杂气氛。被称作谷郎君的少年郎一把将说话之美人搂入怀,嬉笑道:“好!如果你摸到个五万,今个爷我不回家了,就留在你的闺房内与你共赴巫山云雨,探寻那温柔乡。”
哄笑声中,如削葱根的玉指拈向最后一个牌……
“哈哈,杠爆!五万,是五万,笑死我了,又是五万!美人,来香一个。”
☆、勒石纪功 (4)
“自摸,清一色,对对碰,海底捞……一共十贯,拖把,不要两头看,速度结帐!”谷郎君喜不自禁,而与他对座的少年郎则一脸的晦气。
“不算,骨头你肯定是使诈,不然怎么能七连和,还都是单吊,卡窿五万。不给,爷我今天还真的不给了。”
“拖把,这你就不对了。不就区区十贯钱么?我摸摸替你付了,喏,这是我家的鸿鹄飞钱,刚好十贯。不过,你家的如花,得送到我府上一个月。如何?”坐在拖把上家位置的一名胖子不怀好意地说着。
话音刚落,胖子对座的壮汉豪爽道:“你个胖子别和我抢。拖把兄弟手头紧,拔刀相助我牛黄从不落后于人,这笔帐我来付。拖把你看,那个,如花么,嘿嘿……”
……
号称长安城的四大纨绔又齐聚于胜业坊的销魂一馆。
其时,长安城的纨绔界流传着这么一句:身体棒,请到胜业坊;铜钱多,还到胜业坊。
胜业坊,烟花之地,放纵之地,是钱多得无处可花的纨绔最好去处。让号称长安城四大纨绔趋之若鹜的,唯有胜业坊的销魂一馆,各搂上一美人,摸上数圈,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日子逍遥遐意得很。
沙穆尔到长安十数天了,采购货物,收揽工匠等事情让他忙得手脚不停,分身乏术。采购所需货物容易,可是要招受工匠去西域却很难,如果不是什么穷困潦倒混不下去的,或者是犯了事,在大唐呆不下去的,还真无人愿意千里迢迢去那个大唐人无不认为荒凉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不过,这个世界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供给。沙穆尔总算遇到个神通广大的人,这不,那个混帐的纨绔谷投居然约他到胜业坊的销魂一馆去洽谈招收各类工匠的细节。
“请告诉你们家少主,宁远沙穆尔应邀前来。”沙穆尔终于找到了销魂一馆的戏花房,让守门的小厮前去通告。
房内。赌兴正浓。
胖子试探性问道:“骨头,最近很豪爽啊,哪里弄到钱了?”
“嘿嘿,爷我运气不错,遇到个胡商,一大主顾啊,钱多,人傻!”
“啥买卖啊?”三纨绔异口同声,抬头的节奏都相当一致,虎口夺食的欲望异常强烈。
“想截和?没门!我可是收了定金的,不怕他反悔。”自信与不屑,写在了纨绔骨头的脸上。
“究竟啥买卖啊?”
“想知道?行,那个拖把,将如花送我府上一个月。”骨头的笑意很那个荡。
“呸!甭想打我如花的主意!”纨绔拖把的态度坚决,一副维护如花的贞洁义不容辞的样子。
身边的美人不乐意了。
☆、勒石纪功 (5)
“谷郎,那个什么如花很美吗?比之妾身如何?”
软玉温香投怀送抱,再加上无敌的嗲声,再硬的骨头都要酥软。
四大纨绔睁惊奇齐声道:“那个,真的要比吗?”
“要,当然要!”
“那,你听好了。其实,如花是配种的猎犬!”
骨头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呸!要死哦。”
在一众的荡笑中,美人嗔怒低啐。
这时,门外的小厮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在骨头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哈哈,我的大主顾到,不与你们闹了!”
……。
第252章大唐的态度
长安的朝会散场,皇城朱雀门正对的朱雀大街街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官员们的马车鳞次栉比地排列在街道上,将连贯通金光门与春明门的大道给堵得水泄不通。幸亏此时尚早,路人寥若晨星,不致于给盛唐的长安带来首个堵“车”事件。
“齐侍郎,等等。”在西市附近,兵部侍郎裴光庭追上了礼部侍郎齐济善的马车。
“呵呵,是裴侍郎啊,何事?”
马车的门帘拉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映入裴光庭的眼帘,可裴光庭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光庭是想告诉齐侍郎,莫要为我大唐养虎为患噬脐莫及,为我大唐千古罪人!”
齐济善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连诚兄言重了。岂不闻古人云:国之虽大,好战必亡。宁远城地处西域,相距甚远,战端一开,粮食兵甲都要千里迢迢运送至安西,民间堪苦……”
“齐侍郎的意思是说,我们就坐等大食人将西域全部吞并了,然后就是安西?一叶障目,竖子不足与谋!收复碎叶镇的千载难逢机会就这样被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给糟蹋了。”裴光庭怒目相视,他为官多年修养好,只是捶足顿胸,若换个沙场出身的将军站在他的位置,齐济善恐怕此时得伤痕累累。
望着拂袖而去的裴光庭,齐济善摇摇头,叹息一声。今天朝会上的争论焦点主要集中在安西之西,一个陌生的城市在交河公主的求援信里首次提及,宁远城。还有一名几乎被遗忘了的,曾经是整个长安居民茶余饭后的传奇人物:李怀唐。
据交河公主所陈述,宁远城是由之前的史国马匪李怀唐所建,而且还振振有词地咬定,流寇得到了大食人的大规模援助,趁着突骑施人的懈怠,大食人与流寇的数万联军突然对碎叶城发动袭击,碎叶城一度沦陷,苏禄汗负伤。
朝廷上的好战派听闻此消息,如同闻到血腥的狼群,纷纷请求领军出兵。
☆、勒石纪功 (6)
正如裴光庭所说的那样,如果是大食国参与到其中,此战必难免。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盛唐的边境绝对不容许一个强大的国度在虎视眈眈。
同时,朝会上的反对者并不在少数,齐侍郎是其中的代表。他知道,大唐在西域缺乏足够的情报支持,一切都只是那个交河公主的一面之辞,不足凭信。大食去年才新败在突骑施人的铁骑下,按说是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集上万的大军千里迢迢远赴拔汗那国境内,还悄无声息地瞒过了势力如日中天的突骑施人。其中必然有许多隐情,又或许,交河公主在添油加醋。战争,不能如此的轻率,再说,大唐与吐蕃的战火才刚刚熄灭,耗掉了大量的物资粮食,国力上,也不允许大唐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发动一场可能没有胜利,持久没有尽头的战争。
圣上似乎也有如此的考虑,在齐济善等人据理力争下,采取了折衷方案:派使者往突骑施,安抚突骑施人的同时,再将情况了解清楚。
当然,好大喜功的皇帝没有就此作罢,好战派的将领也得到了命令,厉兵秣马,准备粮草。
往碎叶镇的使者是齐济善,大战触发与否,与他的态度言行很有关系。故而裴光庭对他相当不满。
齐济善知道自己肩负重任,任重而道远。圣上指定他为使者,是看重他的老成,看重他对西域的熟悉,满朝官员,去过碎叶镇的屈指可数,他就是唯一的一个。
齐济善放下马车的门帘,摇头苦笑,命令车夫继续前行。出使刻不容缓,散朝后,他就往家里赶,为明日的远行做准备。巧合的是,他与裴光庭同住在安定坊,裴光庭是年初才搬过来的,在与吐蕃的战争中,裴光庭身居要位,调度得当,深受圣上赏识,赐了紫金鱼袋,还在安定坊内赐了宅第。其实,齐济善感觉到,这多少也有父凭女贵的意味,惯例上,圣上将他的女儿远嫁突骑施,多少也得给他个补偿和安慰。
待回到家门,齐济善就迫不及待地找叶姬。对于宁远城这个名字,包括皇帝,几乎所有的朝廷官员是首次听说,而他齐济善昨晚就从叶姬的嘴里听到了,巧合的是,宁远城城主李怀唐正是叶姬的夫郎,也就是说,他有一个马匪流寇的外甥女郎子。
哭笑不得的齐济善还没从讽刺的震惊中走出,在宫殿门口,皇上的近侍高力士再给他传达个秘密任务,出使宁远城!这个任务不是一般人敢接的,接下,就意味着九死一生,废话,堂堂朝廷官员去与敌对的马匪流寇打交道,还活得成吗?讽刺也好,幸运也好,齐济善都来不及咀嚼尝味,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都需要叶姬来为他解答。
☆、勒石纪功 (7)
“什么?叶姬一早就出去了?三郎呢,让三郎快去找!”
越是着急,就越难遂心愿。齐济善没有想到叶姬这么早就出门了,还真是巧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叶姬终究是舍不得弟弟,还有舅舅,昨晚的宴会后,她没有拒绝齐府的留宿盛情。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宁远城与长安相隔万里,要见一次面必登天还难的说法有点过了,可也八九不离十。叶姬的弟弟已经表态,是不会再回西域了,西域在他记忆里只有恐怖与悲伤,更不可能看见前程。叶姬知道,下一次见到弟弟也许就得等上好几年,又或许终生都无法相见,所以趁着人在长安,就干脆住到一块,能多见一面是一面。
与亲人的重逢,让叶姬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可与前夫的不期而遇,让手足无措的叶姬差点做出愧对李怀唐的事情,对前夫的内疚,对李怀唐的内疚,纠结成一张杂乱的网,罩在了她的芳心里,无法排除。她很矛盾,既然无法解决,就只好继续为自己找事情做,顺便也是完成自己当初给李怀唐的承诺,为宁远城带回养蚕人!
第253章又见公主
延康坊位于西市附近,以初唐大画家阎立本的宅第在内而闻名。百年风雨,物是人非,阎府的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残破的青砖围墙忠诚依旧,孤独地屹立在原来的岗位上,惯看世态炎凉。
旧时大画家的故居,如今门可罗雀,两扇朱漆大门前,台阶青青印足履。
“你确定,这,这便是冼妇人所居?”
叶姬站在冼府门前,轻声向沙穆尔问道。大门上的铜环已经被砸响了三遍,依然没有人前来应门。
“是的,夫人。是那个谷郎君的指点,他说过,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