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然后苦涩地笑道:“孩子,我这伤好不了啦!”
向雷安慰说:“怎么会呢?你不会死的。”
“死是死不掉的,只是我是从山崖顶上落下的,已跌断了腰骨,就是伤好了也没法子站起来啦!”老人苦笑。
向雷听了只是说:“不要气馁,我现在扶你下山。总得找个医生给治下,没准能好。”
老人摇摇头说:“这倒不用,你还小,扶不动我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把身边的断刀递过去。“你去砍两条带杈的树枝来。”
这老人当真硬朗,受了这么重的伤,仍仗了两支木拐一立而,一弹一弹地下山去了。向雷在后面跟都跟得得好生吃力。
很快,他们转过山坳,见到一点星星般的灯光,哦,这里山下有个小镇。镇中的一个大户人家还有灯光,其它的都是一片黑了。
进入了小镇,没发现竟然没有一家客栈,无奈之下,他们寄住进了一户百姓人家中。看到伤得那么重,那户主倒是很快地腾出一房间来,给二人宿一宿。
借到一间客房安顿下来后,老人用一块炭在一张纸开了一个药方叫向雷去抓。
向雷一个人户主的指引方向点着火把去找到了药店,这是一家只有半丈宽的小门面。向雷拍药店的门,掌柜的刚睡下,掌着油灯还在扣着衣服来开的门。
在看了向雷递过来的药方后,掌柜的问:“小兄弟,你家有人受了伤?”
向雷想了下回答说是,还问:“掌柜,你也会看伤吗?不如你去看看吧。”
掌柜的眼一直没离开过手中这个药方,象要把这个药方记到心里去,听向雷这么问,就摇摇头:“唔,开这方子的人的医术比我高明多了,我去有什么用?我给你抓药。”
向雷抓了药回去,一路上在想,这老人到底是什么人呢?看他的样子伤是好不了。我是留下照顾他还是继续走呢?
还未做出决定向雷就已回到了住处,老人吩咐着向雷把各种药分别研磨,生火煎汤地怎么怎么去做。向雷好奇地照办了。向户主借来家什,忙到三更左右才忙完。老人挣扎着起来把两碗药喝了下去。又叫向雷用水把研好的药粉用开水调开,糊在伤口上,再包扎好。
到包扎好,已是四更天了,老人在包扎时已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向雷也累坏了,顾不得收拾药罐碗钵了,和衣在老人身边躺下,不一会就睡得沉沉了。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西偏,申牌时分了。看看老人,还睡得死人似的。向雷饿不过,出去问主人家讨了一海碗饭淘汤进房来,自顾自先吃了。
吃完了饭,向雷决出去走走,也不叫醒老人,他知道伤者是要多睡觉休息的,就自己出去好了。这是一个小集市,向雷是从喧攘都会城市开封洛阳来的,觉得这里未免太冷清。
无聊地在一眼看得到头的街上转着,正不知如打发时间,向雷见到两个挎刀背剑的汉子从山路上走进镇来。向雷感到一丝亲切,因为他想起了不久前才遇到的好心人马飞,也是这样的江湖汉子。所以,他主动地迎了上去,作出一付要搭讪的样子。
那两个汉子一个瘦削阴沉,另一个微胖且和善的用眼扫了一下向雷,故作亲切地问他:“小兄弟,你是这里的人吗?”
向雷摇摇头“我是开封府的人,今日路过。”
那汉子失望地叹口气:“哦,这么就不打扰了。”
向雷觉得他象要问什么,于是抬头仰望他:“叔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
那个瘦削的汉子冷冷地说:“咱们是来找一个老魔头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向雷奇怪问:“魔头?是什么东西?”
和善的汉子解释说:“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浑身是血的……”
向雷心中一跳,这不是那老人吗?那瘦削的汉子见向雷的面色有异问:“小孩儿,你有见过他吗?这可是个大恶……”话未说完,叫那和善的汉子在后腰上掐了一把,正好让向雷看在眼里,那瘦削汉子忙改口:“是咱们的好朋友,听说他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受了伤。”
向雷见前言不对后语,疑心顿起,这两人的口气不同,一个似乎要对老人不利,另一个却制止他,说是老人的朋友,这可不对劲儿。
眼睛一转向雷便打定主意:“我可不曾见过这样的人。”说罢回头就走。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这小子使诈,没说真话。”
“跟着他。”
向雷也知道这时如果回去找老人,定让这两汉子寻个正着。于是直走过宿处,走到了镇外,两人果然远远地跟来了。镇外有条清溪,水流甚急,向雷坐在石上玩水,两个汉子则在下游不远水边坐下。
向雷和他们耗上了,岂知这两个汉子很有耐性,眼见太阳在缓缓下山了,向雷不禁焦躁起来。“怎样才可以摆脱这两个人?”向雷盘算,“自己绝走不过两个大人,但天黑下来,老人醒来不见我会急的。最好是把这两人放翻。可是我一个小孩又怎能放翻两条大汉?”
看着流淌的溪水,向雷灵机一动:“用火蛇!在火蛇窜入水中时,小鱼会死,大鱼只不过昏迷。人比鱼大得多,大不了昏倒一会儿吧,死不了的。现在只须把二人引下水便成。”'
向雷见两条汉子在下游水边闲谈,有了主意。他偷偷地解下一件衣服,向溪流中一抛,跳起来:“啊呀,我的衣服叫水给冲走了。”顺水追下。
两个汉子也跳起来,向雷对二人叫道:“叔叔,帮帮忙,捞一下。”两个汉子摇摇头,都走到了水边。向雷双手一伸火蛇已缠上了双手。
衣服顺水漂下,瘦汉见伸手不及,向水中踏出一步,向雷及时把左手往水中一伸,瘦汉一激灵,未叫出声便一头栽了下水,砰碰一声水花溅起老高。
另一个惊叫一声下水去拉人。向雷就等着他下水,右手往水中一伸,“咕咚”这汉子也倒进水中。向雷得意一笑,衣服也不要了,拍拍手跑回去找老人了。
老人还在沉睡不醒,向雷忙摇醒他。老人很烦地睁开眼:“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我要好好休息吗?”
向雷小声地说:“老爷爷,有两个人来找你了,还挎着大刀宝剑呢!”
老人大一吃惊,旋即恨恨地说:“他们果然不肯放过我,人在哪儿?”
向雷咧嘴一乐:“我知道他们会对你不怀好意,所以没带来。”
老人哼了一声:“只怕他们早就跟来了,就在门外吧。”
向雷得意地道:“他们让我给弄晕在溪水里了,绝对跟不过来。”说着说出他的方法。
“嗯,好聪明的孩子,你还有这能力,真让人惊讶啊!”老人摸摸向雷的头说:“不过,你知道吗?在水中人是不会晕很久的,他们很快就会再找来,咱们这就得避避去。”
向雷有着着急地问:“可是你身上有伤。”
老人淡淡一笑说:“这点伤倒是不碍的,你去请主人家买十斤烙饼,三十个馒头,再买三斤牛肉干和一斤酒回来。快去。”
接过老头儿给他一锭银子,向雷很快便去了回来,挎个沉甸甸包裹,老头儿把双拐一撑跳起来。“嘿嘿,咱们走吧!”
两人摸黑沿山道向西北走了十余里。老头说:“好了,你累了吧孩子?”
向雷喘着气,“不累。”其实他背了两包袱有十余斤已经累了。
“别硬撑了孩子,我晓得你累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老头儿径直离开山道走进一片林子,向雷跟了进去,两人便坐在了一棵树下,老头儿要了张饼便吃开了,两人还没吃晚饭呢。
刚吃饱要上路,远远传来了脚步声。老头儿示意不要吱声,只听得三个人脚步从东而来,又走过去到西边。
老头儿待去远了小声对向雷说:“孩子,这些人追来了。看来晚上咱们还得赶路。你怕不怕累?”
向雷小声地说:“不怕,不过这些人怎么要害你呢?”
老头儿嘿嘿笑了一声,于是说:“我就告诉你我的故事吧。”
向雷跳起来说:“好,咱还是边走边说。”
第三章 杀星
“我老儿姓柏,名槐影。江湖上称我是鬼影魔王。”老头儿一边走一边说,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向雷紧着步子跟上,一边接口道:“姓柏?原来是柏大爷呐。”
那柏老儿接着说:“唔,年青时我是一个商人。走南闯北,一向顺利。可二十五岁那年,我办了一车珠宝,这是我毕生家产祖业之财,我打算在做完这一场后,便不再为商,回到家乡重修祠堂娶妻传宗接代了。”
向雷天真地说:“哦?柏大爷那趟货必定很值钱。”
“乖孩子,那趟货足有二十万两银子的本钱,若成功,倒可净嫌个五十万两的。可惜,可惜。”柏老儿叹息了一声说:“这趟走得太大了。竟惹得黑道上的群盗蠢蠢欲动。”
向雷仰首望天,扶着柏老儿边走边说:“什么是黑道,是强盗吗?”见到柏老儿点头肯定了,又问:“可是柏老爷不可能不带上棒头的吧,这个我爸爸小时候也告诉我的。”
“孩子,你倒聪明的紧。”柏老儿眼中渐渐绽出怒火来,眉峰渐渐地扭在一起,“可是这回我请了两个棒头从洛阳直下湘南。要桐柏山下果然让强盗拦上了。
我知那两个棒头出身山西太原的铁刀门,是身手一流的好手,决不致于不济事。却不料三两十合便败下阵来。群盗便拥了过来。我见不妙便打马逃命,给盗匪射着了两箭。好容易逃了五十里得了性命。却发现丢了盘缠。”
向雷呀了一声:“柏老爷那你怎么办?你还有伤呀。”
柏老儿笑了一下:“我还有匹马呀。我挨到人家,便卖了马请郎中治了伤。之后去报官。”
向雷嗤了一声:“官府的人才不敢去惹强盗。”
柏老儿长叹一口气:“可我当时气急昏了头,你这孩子都看得出的事我却不去想。半月下来,我的盘缠尽了,却依然毫无着落。我终于落泊无比,沦落成了一个赶车人,转碾南北。”
向雷哦了一声:“那可真是惨啊,从家财万贯一下子成了车夫。那后来呢”
“后来,一次偶遇,见到了当时为我运珠宝的两个赶车人。他们告诉我,那次盗贼是与我的棒头是串通了的。那次两个棒头每人得了两成好处。而且都为没有当场除去我而后悔。”
向雷啊了一声:“爷爷,那么坏的人也有哦?”听到世上有着这么坏的人,做得出这么坏的事,他一颗幼小正直的心中从此投上的阴影。
柏老儿哼了一声:“坏人?那可有多的是哩!我也是一个嘛。哈哈,你应该知道吧,可我当时气得几乎炸了。想马上去找那两个棒头。那两个赶车人死死拉住我,叫我别去送死,那两人知我未死的话还不杀了我灭口?哪会容得我把他们做下的坏事抖出来?他们是名门正派!”
向雷侧头想了下说:“那该怎么办呢?他们会功夫呢,哦,你便学功夫去啦!”
柏老儿点头,赞许他的聪明说:“你说得对!我是学功夫去了。”
“我苦苦寻师三四年,无人收我,大多说我杀心太重!”柏老儿叹了口气:“我的确杀气过重了。结果我盘缠用尽,拜师无成反倒几乎沦为乞丐。”
向雷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倒不怎么,我在遇到您老人家之前,已经讨了七八天饭啦。”
柏老儿拍拍向雷的头:“可是你是孩子啊,而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受人欺落到这步便十分的落魄了。哼!当时我决心一不做二不休,人能害我,我也能害人,就干了票强盗。要是能让我可以回到原来状况多好,这个念头在我脑里翻腾了足足七天。终于我被怨毒烧成了恶人。”
向雷奇怪地问:“恶人?什么意思?”
柏老儿想起了当时,脸上表情一阵扭曲,现出深深的负疚,低声道:“我又当上了车夫,就在一次给一批布商运货时,我弄来了一大包毒药,一下子把全部的人,别的车夫包括商人,和一个棒头统统毒死了。这可以说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到现在,我还不能忘记这些中毒的人临死前看着我怨毒的眼神。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常被这些绝望的脸从噩梦中惊醒。”
向雷吃了一惊:“柏老爷爷,你这是干了什么?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柏老儿恨恨道:“我要那批布做本钱,重新发家……”声音越来越小显出他心中的煎熬。
向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心想,柏老爷子看来也是一时胡涂了,做下这种没有天良的大事。不过,这是以前害他的棒头害的,把好好一个商人逼到了这样的绝境,才变坏的。
柏老儿低声苦笑了一下,接着说说:“可是我想得太美了。没多久,我杀人越货的事便让人查出,便送官去了,审过后官儿判我秋后问斩。在狱中两个月,我认识了一个同监的姓赵的江洋大盗,他和我很投缘。结果,我们越狱逃了出来。同拜到了当时中州三恶门门下。我苦练了功夫,很快成了一个会家子,我连改拜了十三位黑道高手,终于练成了这身武功。”
柏老儿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向雷也长长出了口气:“怎么了?柏爷爷你不是练成功夫了吗?可以进行复仇了吧。”
柏老儿又吁了口气说:“出道后,我便去了桐柏山,可那两个强盗头儿已金盆洗手了。”
向雷不明白了,又问:“什么是金盆洗手了?”
柏老儿解释道:“便是退出江湖不做强盗了,以前与人有什么怨仇便一笔勾销。”
“哼,想得倒美,他可以勾销别人,可别人照样可以找他算帐啊!”向雷不屑地说。
柏老儿高兴地拍拍向雷的头:“你说得对啊!我便去寻他们了。结果,寨里的两个新盗头出头阻止,让我一刀一个砍了,最后两个老盗头也让我杀了,砍成肉酱!”
听说这大快人心的结果,向雷也高兴不已,要不是扶着柏老儿,向雷就拍手了,“解恨!解恨!柏爷爷夺回了你的钱货了吧。这样就可以过回以前的富足生活啦。”
柏老儿哈哈一笑道:“我这时早不把几两金银放在眼里了,十几年前的货自然找不到了,但这一寨的金银也足以抵了,可我把喽啰遣散之后便把金银通通分给了老百姓,他们历年来让这些强盗也害苦了。”
“哦,这等善举呀,”向雷心说,这老爷爷其实并不算坏。于是接着问:“那之后呢?”
柏老儿看看天上的繁星,轻声说:“我还有两个镖师之仇未报呢!于是便去寻,岂料他们早已知了风声,躲在铁刀门运城分坛里不出来了。我自放他们不过,于是便对江湖上的铁刀门人下手,一个个杀得干净利落。结果一年之内铁刀门运城分坛上下三百多人让我杀了大半了。后来有一夜,我明杀入这个分坛,把他们总坛过来的高手也杀了十几个,他们二人却先一天逃到了陕北盗帮去。从此铁刀门名气大损一厥不振。”
向雷听了不禁咋舌说:“爷爷也太过厉害了,一气儿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后来呢?”
柏老儿嘿嘿干笑两声说:“比这后来,这次我还手下留情了。我一气又去陕北盗帮,把这个盗帮挑了,这次我恨透那些帮这两个人的帮会了,我就把他们六十多好手带一百多家小杀了个鸡犬不留,我只要把帮他的人杀得不敢再帮他!不料这两人不知事先逃哪儿去了。于是打听了几年后发现他们躲在了渤海海盗的岛上当海盗。”
向雷心想,这老爷子快意恩仇之际杀起人来也真是狠,人家家小有何罪?也杀光太狠了?他于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