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神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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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神谕-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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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景色有一阵令人宁静的美,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逃亡的他,此时感觉到有些疲惫,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还有危险隐藏在花丛里,但眼前传来的景色,却如催眠曲般令他想入睡,四肢传来的感觉越来越涩,眼皮慢慢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手中寒霜剑却如同有了灵魂般缓缓抬起,一点一点靠近他的咽喉。
  寒霜反噬,此剑出鞘必须饮血,否则剑的主人将受其反噬。
  福雷·西恩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与水鬼搏斗了一整天,却没伤到它分毫。没有品尝到鲜血滋味的寒霜剑,趁着他疲惫的时候,悄悄侵蚀了他的知觉。
  魔剑想要饮血。
  围着福雷·西恩盘旋的小彩鱼见势不好,呼啦啦向远方逃去,五颜六色的魔法之花都像活了般,张大了花碗,时刻准备与寒霜剑分享热血的美味。
  此时,福雷·西恩的精神力与寒霜剑的魔力正剧烈交战着,无暇顾及周围妖异的景色变化。
  预言师的精神力,怎敌得住这众神之战时代留下的神器?
  眼看剑刃离福雷·西恩的脖子越来越近,所有的水牵牛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大大小小的花碗晃动着,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热血迸发时刻的来临。
  “噗!”
  一条滑滑的水蟒飞来,正打在寒霜剑上。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将水蟒切成了两段,数滴血顺着剑刃一闪而没。
  水底的牵牛花呼地暴胀开来,将水蟒挣扎的躯体拖入花丛,荧光如海浪般汹涌澎湃,顷刻,波停、水止,水蟒洁白的骨骼碎石头般散落在花丛下。
  福雷·西恩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不能动、不能想。当牵牛花全部恢复沉静的时候,他身体又恢复了知觉,喉咙处传来一阵冰凉,垂下目光,一杆闪着幽蓝的钢叉,紧紧地顶在他脖子上。
  塞琳娜,是你!
  福雷·西恩心头涌上一阵狂喜,旋即被失望所取代。眼前拿着钢叉的手和塞琳娜的手一样莹润,连眉眼间也有数分相像。
  来者是条陌生的人鱼,个头比塞琳娜略高,浅粉色的尾巴,淡蓝色衣衫,脖子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海星项链,背上斜背着一支粉色的长笛,叱责的声音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与刁蛮。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一叉扎死你!”
  刚才遇难危急之际,少女以一条水蟒相救,解去了福雷·西恩的刎颈之灾,眼下虽然钢叉在喉,福雷·西恩却说什么也不相信,少女真的如她自己所说那样凶残,舍得一叉子扎死自己。
  想到这里,金色妖瞳更加肆无忌惮,慢慢抬高到少女脸上,将其与当年的塞琳娜比较起来。
  见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瞬间从狂喜变为忧伤,又瞬间从忧伤变成迷茫,再逐渐变为挑剔,沿着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浮上来,彷佛有一双手穿过了自己的齐胸卷发抚摸着。人鱼少女的心头猛然如揣了小鹿一般,突突跳个不停。
  晶莹的玉面一下羞成粉色,蓝色的大眼睛含嗔带怒。
  不过她脸上装得虽然凶,嘴上的问话却一下子软了下来,低低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到河神府邸?为什么要在这里自杀?难道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自杀?
  福雷·西恩微微一愣,他肩负血海深仇,为了报仇投靠敌方阵营,在南嘉摩屡钵,恐怕市井小儿都知道他是个无恶不作、胆大妄为的无耻之徒。为了报仇,天下所有胆大包天的事他都肯做,唯独不肯尝试的,就是自杀。
  脑子里一转念,已经知道人鱼把刚才的魔剑反噬,当成自己故意所为,有心解释,却不能在水下开口。
  手中长剑一动,打算在石板上写几个字,一则向这个人鱼少女表达谢意,二则请她引荐自己进入河神府邸。
  那少女见他手中长剑晃动,当即将钢叉向前递了递,大声喝道:“不许动!放下剑,否则,否则我真的一叉扎死你。”
  福雷·西恩松开寒霜剑,向少女摊开手心,以示没有恶意。
  他又轻轻转头,将塞耳孔的橡木果给少女看了看。然后微微张了张嘴巴,冒着喝水的危险,将口中的水之心露出一半,示意少女自己不能说话,亦听不太清楚。
  “喔!原来如此。”少女抱歉地吐了吐舌头,钢叉挑起寒霜剑,倒提着递回福雷·西恩手里。
  “你可以写字,用苏斯语,但手不能抬过腰间。对了,你怎么会听懂我的话?哈,你含着的珠子是水之心!原来,原来你是塞琳娜姐姐的朋友,我好久没见到塞琳娜姐姐了,自从福雷斯坦城大火后,就再没见到过她。
  “你叫福雷·西恩对不对?塞琳娜姐姐好吗?你答应给她采的紫蕊睡莲呢,带给她了吗?”
  猜出了福雷·西恩身分的小人鱼,立刻撤去了抵在他喉咙上的钢叉,提高声音,如出谷黄莺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根本没注意到福雷·西恩内心的感受。
  直到看见眼前的金色妖瞳又充满仇恨,怒气向火一样向外喷薄欲出,才吃惊地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火,那一场无尽的大火。整个世界彷佛都在福雷·西恩眼前烈烈燃起,身体内热血沸腾,贴着皮肤的水层被蒸出一连串气泡。
  费了好大力气,福雷·西恩才将体内纷乱的血流控制住,抬起剑尖,一字一顿地在地上写道:“塞琳娜,不在了。”
  “塞琳娜不在了?”
  小人鱼不敢正视福雷·西恩那双金色的妖瞳,方才妖瞳里燃烧的怒火,和现在目光中深邃得让人几欲落泪的忧郁,不知道为什么,都深深地印进人鱼的脑海里。
  “谁杀了塞琳娜姐姐,谁这么狠?你不要难过,好吗?”
  福雷·西恩摇摇头,银白色长发在水流中飞舞,手臂挥动,地板上的字有如火炼雷击,“南嘉摩屡钵。我要见河神,我要复仇!”
  “河神姐姐不见尘世间的众生,福雷斯坦城毁灭也与河神姐姐无关。你不要这样,好吗?”
  小人鱼放下钢叉,上前拉住福雷·西恩的衣袖轻轻摇动,就像一个做了错事,求人不要责怪的女孩般,模样万分惹人怜爱。
  福雷·西恩又是一愣,顿时醒悟到,是自己这番模样吓到了眼前的人鱼,将寒霜剑插入剑鞘,捡起小人鱼的钢叉,尽量压住心中的澎湃恨意,在石板上写道:“我想请教河神有关亚尔河之雾的秘密,雾气不散,我过不了河,也没法给塞琳娜复仇。”
  “河神姐姐不许我们带外人进入府邸,她也不会帮你解开结界之谜。河神姐姐常说,死亡不过是生命的另一种形态。你还是回去吧,我送你出水面。”
  福雷·西恩笑了笑,拒绝了人鱼的好意。
  历尽艰辛才闯入河神的领地,亚尔河浓雾之谜的答案就在眼前,他岂能说放弃就放弃。不愿再给小人鱼带来麻烦,放下钢叉,轻轻抽出握在人鱼手中的衣袖,抬腿向石板小径深处走去。
  那人鱼见他离开,愣了愣,使劲用尾巴打了一下地面,游上前挡住福雷·西恩去路,钢叉戟指,柳眉倒竖,口中发出一声怒喝:“站住,退回去,别逼我动手。”
  福雷·西恩笑着抬手推开小人鱼的钢叉,绕过拦路者的身体,头也不回继续前行。背心空门全部露给了对方,他根本不相信小人鱼的威胁。
  小人鱼见吓不了福雷·西恩,又甩了一下尾巴,身体绕到福雷·西恩面前,右手钢叉及地,左手叉腰,又气又急地问道:“你难道不要命了?”
  福雷·西恩在北方联军中的朋友,俱是些慷慨男儿,就连几个谈得来的精灵女弓箭手也是巾帼须眉,自福雷城被毁以来,哪里见过这么难缠女子。
  知道不说服眼前这个多事的人鱼,便无法继续前行,无可奈何蹲下身躯,以指为笔在地上写道:“已死之人,为恨而生,无悔无惧。”
  这几个字含恨写就,他生在贵胄之家,皮肤细嫩,手指怎受得了在粗石板上如此磨砺,先前几笔还不妨事,到后来手指磨破,字字是血。
  浓浓的血腥顺着水流漂进牵牛花丛,又激起一番光影浮动,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鱼儿吓得双目含泪,赶紧从背后抽出笛子,呜咽着吹了几声,躁动不止的水牵牛听了笛声,骚乱渐渐平息,石板路两边又慢慢原状。
  福雷·西恩站起身,默念一条初级治疗魔法,医好手指上的伤痕,欠欠身,向好心的人鱼告别,无所畏惧地沿着小径前行。
  走出几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般,蓦然回首,解下腰间的寒霜剑,用剑鞘在石板边缘的沙地上写道:“下次出来巡视时请用长笛,钢叉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写罢,飘然远去。
  “钢叉不适合我,难道,难道他是说我吹笛子的模样更好看吗?”卷发人鱼双颊飞上一片红晕,低头用手指轻玩衣角。
  待她从娇羞中回过神来,福雷·西恩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那一丛丛深深浅浅的水牵牛后。
  鼻中滤来的空气夹杂着浓郁的花香,曲曲折折的石径两旁,水牵牛、水兰草、水蔷薇、淡水珊瑚,郁郁葱葱,一团绿、一团红、一团黄、一团紫,端的是繁花似锦。若不是刚才亲眼看见一条水蟒转眼变成骷髅渣,福雷·西恩真想不到,这美丽的景色中布满杀机。
  才走出三、五里,他已经迷失了方向,眼前景色总像曾经走过,东南西北都有小径,却不知哪一条是来时,哪一条属于去路。
  不顾危险,福雷·西恩提气跳上一棵亚尔河流域特有的淡水珊瑚树,极目四望,却哪里能看到什么出路。
  头上水流沉沉,黑漆漆不见日光,四下里寂静无声,身边方才还有些七彩小鱼,此刻连小鱼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本以为到了河神家门口,府邸就在眼前,谁料花树之间既无白墙黑瓦,亦无水榭歌台,四周静悄悄,连个螃蟹打架的声音都没有,说不出的怪异。
  猛然想起年幼时,骗子老师给自己讲过的秘境迷宫,知道今天不小心坠入了河神布下的迷宫中,水下没有沙漏计时,福雷·西恩无法估算到底在迷宫中转了多长时间,失望之余,肚子越来越饿,脚步发软,一个趔趄,从珊瑚树上栽了下来。
  珊瑚树下沙地很柔软,福雷·西恩并未受伤,勉强挣扎着站起身,用寒霜剑在最近的岔路口刻了个记号,蹒跚着向做了记号的小径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转过几条岔路,眼前景色又似曾相识,福雷·西恩低头细看,自己果然又绕回了珊瑚树旁,非但岔路上的标记还在,就连珊瑚树下刚才摔的屁股印,也没被水流冲走。
  咬咬牙,又在另一条岔路上刻了个十字标记,踯躅前行,半个时辰后,脚下十字又现,低头细看,珊瑚树还是那棵珊瑚树,屁股印只是被水冲得模糊了些,依然可见。
  咬咬牙,福雷·西恩又抬脚选择了第一次走上的岔路,打定主意,中途凡是刻过记号的路口决计不走,才行得几十步,腹中越来越饿,头晕眼花,路边的花树开始晃动。
  水流中,彷佛无数声音在默默念着:“倒下,倒下,倒下成为我们的食物,倒下,倒下。”
  迷迷糊糊间,耳畔传来一阵婉转的笛声,不高,却连绵起伏地穿透塞耳的橡果,钻进他的耳朵。福雷·西恩疲惫的精神随着笛声一振,垂在胸前的头倔强地抬起。
  那笛声似乎是见到福雷·西恩已经醒了一般,调子瞬而转向欢快,主动配合着他前行的节奏。
  福雷·西恩知道,刚才与人鱼告别前,所施展的那套骗女孩子的小伎俩得逞,精神振奋,踏着笛声前行。
  果然,每到有岔路之处,笛声变缓,当他选择其中某条道路,笛声即嘈嘈切切,如规劝般促使他转头。
  若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笛声则婉转悠扬,像学堂里的老师般,对学子的正确选择做出鼓励。
  如此行来,再不用为道路烦心,走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到一座粉红色的珊瑚城堡,绵延不知多少里,七彩流光在墙上环绕,遮住城堡内景色。
  大门是敞开的,有一层淡蓝色的法阵护住门口,两排持刀枪的水精灵站立于大门旁,禁止陌生人进入。
  福雷·西恩整顿衣衫,解下长剑,大踏步来到门前,对着肃立在大门两边的水精灵深鞠一躬,剑鞘在地上划字,自报家门:“诸位大哥,福雷斯坦城少城主福雷·西恩前来拜访亚尔河女神,请诸位大哥替我通禀。”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谁带你进来的?”
  几个闭着眼睛充样子的水精灵,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类吓了一跳,抄起刀枪将福雷·西恩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道。
  原来不光我西恩家族的家兵吃饭混日子,河神府的也是如此。
  福雷·西恩会心一笑,从包裹中掏出十几个金币,轻轻放到一个服色与众人略有不同的水精灵手上,手中剑鞘在路边的沙地上继续写道,“福雷斯坦城少城主,福雷·西恩求见亚尔河河神。”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几个水精灵见了金灿灿的硬币,眼睛立刻放出光来,直直地看着。
  带队的水精灵头目狠狠瞪了众精灵一眼,侧身挡在福雷·西恩面前,背对大门,大声喝叱道:“什么话?亚尔河女神素来不见世俗之人,莫说你是什么城主,就是各族皇帝亲自来了,她也不见。”
  “对,不见。”
  几个水精灵异口同声附和队长的话,双眼却直勾勾看着队长手指缝隙中透出的金光,一个个都变成了金色妖瞳。
  福雷·西恩还想接着说好话,那队长模样的水精灵将握着金币的手直伸过来,大声骂道:“还想贿赂我们,你知道什么是‘清如水’吗,说的就是我们水精灵一族,今天你除非把我们几个全放倒了,否则休想靠近大门一步,滚!”
  说罢,将拳头放到福雷·西恩手心,握着金币的手指,却如被狗鱼身上的胶黏住了般,死活无法张开。
  这点小问题,哪能难得倒北方联军军师?
  福雷·西恩抓住水精灵头领握金币的手,借势向路边一送,脚一勾,轻轻松松将一个武技不在人族高级剑士之下的水精灵头目“摔”了出去,抬腿即向大门口闯。
  几个水精灵武士顿时“大怒”,一齐扑上前去,只见福雷·西恩拳打脚踢肩膀撞,武技顷刻间达到了剑圣境界,将几个水精灵“打”得东倒西歪,硬从人群中闯了过去,一步步跨向大门。
  只听得身后哀嚎声此起彼落,那些水精灵个个好像都受了重伤,没一个能再站起来拦住他。
  谢谢诸位大哥,福雷·西恩一脚踏入大门,微笑着转身向几个水精灵点头致谢,倒在地上翻滚的水精灵冲他眨眨眼,彼此心照不宣。
  门上法阵蓝光一闪,将福雷·西恩吸入,吐出。
  一股自然的空气直扑入肺,娇艳的鲜花灿烂夺目,那大门居然是个传送阵,将福雷·西恩送到了另一处天地。
  望望头上蓝天,看看墙角边盛开的蔷薇,呼吸呼吸熟悉的空气,福雷·西恩确定自己来到了陆地上。
  掏出耳中橡果放入口袋,将口中的水之心吐出来,用手帕包了纳入怀中藏好,这才发现通过传送门,自己的衣衫居然已经干了,连头发上的水滴也消失不见。
  惊魂稍定,抬头看那院落布局,只见一汪喷泉,几处雕塑,碧绿的草地整齐得像毛毯一般铺在城堡内,洁白的珊瑚房屋层层迭迭,静静矗立在草地之上。
  再看城堡中山石、花树等园艺,更是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典雅,就连他这在号称历史长廊的福雷斯坦城长大的贵族,都挑不出半点不当之处。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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