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钱不离轻声说道。
程达推着木轮车,向着那房间走去,门内,四个墙角各插着一支火把,把房间照得通亮,六个狱卒正在里面喝酒,在屋子的中央,一个被反绑着的女人身无寸缕,骑在一架古怪的、类似木马一样的刑具上,木马的屁股上有木柱,这是用来固定那女人身体的,木马的下边还有轮子,而在马背上有一条槽,槽中有一个边缘处凹凸不平的圆盘。
一个狱卒用脚蹬动木马,木马向前冲去,木马背上的圆盘快速的转动起来,凹凸不平的边缘象一把把钝刀,摩擦、切割着那女子下身处的肌肉,在那女子的屁股后面,喷出了一条犹如尾巴一样的血雾,那女子猛的仰起头,眼睛差点就从眼眶中瞪出来,她又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嚎叫。
另一个狱卒伸手挡住了木马,然后一脚蹬在木马的前挡上,木马又向后冲出,这次血雾是向前喷出,那女子嚎叫声刚刚停下,没有吸气,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垂死样的呻吟。
“混帐东西!!”那狱长大喝一声,里面正在饮酒取乐的狱卒们才发现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别的人他们看不出来,脸色无比惊慌的狱长他们认识,他们还看到了程达胸前别着偏将军的符章 。
能让一个偏将军随身侍侯的是什么人?那几个狱卒心中大惊,纷纷跪倒在地上,而狱长抽出腰间的鞭子冲上去一边挨个抽打,一边大骂着:“混帐,混帐!我打死你们这群混帐!!”
“这就是真正的监牢!”钱不离转身看向郑星望:“这里……也是人间最黑暗的地方了。”在那个世界,人权已经算得上普及的世界,监狱中爆出的丑恶的黑幕也是一宗接一宗,让人目不暇接,在这个根本不知道人权为何物的世界,监狱中的惨剧要比那个世界严重上百倍,甚至更多。饶是钱不离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刚才的血雾震的戚戚不安,心中升腾着怒火,毕竟这里是他管辖的地方,做为现代人的钱不离真的看不下去。
郑星望呆呆的看着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天性喜欢游历天下、交游广阔,见识也不少,不过还没有被人关进监狱过,唯一的一次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陷阱,所以郑星望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混帐!混帐!!”那狱长还在卖力的抽打着自己的下属。
“够了!”钱不离低喝了一声,那狱长摆出这副样子骗骗刚走出家门的公子哥还行,骗到他钱不离头上就是一个笑话了。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淫辱过牢房中女犯的,站到那边去。”钱不离向左边一指:“坦白的,我可以既往不咎,想欺瞒我的呢……我就要重重的处罚!”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着,最终一个狱卒站了起来,凑到了左边,然后第二个、第三个……所有的狱卒都站到了左边。
“你呢?”钱不离看向了那个狱长:“你想站在哪里?”
那狱长浑身就是一哆嗦,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又没敢说,摇摇晃晃的也站到了左边,用那双充满了胆怯的眼睛不时观察着钱不离的神色。
钱不离的目光从几个狱卒和狱长身上一一扫过,然后用手点了点那昏迷过去的女子:“她犯了什么罪?”
那狱长连忙陪笑道:“大人,她是房子爵……哦不,是房始贵家的二女儿,大人慈悲为怀,没有牵罪到她们身上,可这个贱人不但不感激大人您,居然敢在牢房中肆意咒骂大人,所以……小的们一向对大人非常敬仰,当然要为大人出口气了。”
“为我出气?你算什么东西能为我出气!”钱不离刚想喝骂,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答应过要既往不咎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给她个痛快吧。”不管是狱长在找托词,还是那女子确实在狱中痛骂过自己,钱不离都懒得查探究竟了。
“遵命,大人。”那狱长抬起头看了钱不离,钱不离很不耐烦的挥挥手,那狱长连忙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鞭子,和一个狱卒走到那女子身边,用鞭子饶了个套,一个人拉住鞭梢,一个人用力一勒,把那女子脖颈勒得咯咯做响,时间不长,那女子软软的垂下了头。
“我说过既往不咎,我就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但从今天开始,我立下一个规矩,如果今后再有人用私刑取乐,我就把你们的家人都送到这里来!听到了没有?”钱不离冷冷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云笼罩(上)
在贾天祥的议事厅内,贾天祥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郑星望在贾天祥的对面发呆,钱不离则坐在主座上,观察着面前的沙盘。前些时钱不离命令部队收缩防守,而百里克诚同样摆出副防守的架势,双方暂时处于僵局中。但现在情势变了,钱不离刚带着郑星望从监狱回来,就得到了消息,百里克诚的大军分三路并进,有包围任帅第一团和李霄云第二团的迹象。
沙盘上有九面小红旗,其中有毒龙旅一到六团,还有杜兵的本部骑兵,关键时刻要发挥作用的孙宗,还有等待机会的夹脊关铁骑,这是钱不离所有的力量了。双方的军力对比,钱不离这方面占了不小的优势,这是钱不离最高兴做的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所有的统帅都喜欢打这种以众欺寡的战役的!
“我明白了……”许久不作声的郑星望突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你早应该明白!”钱不离抬起头:“在监牢中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记得你说过,那红玉是因为刺伤了一个企图对她非礼的伯爵,才被关进监牢的是么?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就算狱卒不难为她,那个伯爵也不会放过她,他只需花一点钱,红玉就会在狱中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郑星望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的肌肉却在轻微的颤抖起来。
“其实如果你的思虑能严密些,就会发生另一个破绽。”钱不离淡淡的说道:“红玉只是一个马戏团的戏子对吧?一个马戏团会有那个能力去劫狱??开什么玩笑!如果一个马戏团的实力都比官狱强大的话,官狱里还会有犯人么?今天我带你去的官狱你也看到了,你以为来上几个人就能把里面的犯人劫走?”
郑星望点了点头,眼中的痛苦之色更重了。
“换一种说法,红玉攀上了某个极有权势的权贵,是那个权贵派人把红玉救出来地,可是……既然红玉有这样的靠山,一个伯爵怎么敢去玷污她呢?你还说红玉经常受人拷问,呵呵……只需那权贵派人去知会一声。哪个不长眼的狱卒敢去拷问红玉?”
“大人。我知道错了!”郑星望缓缓的看向钱不离:“听说大人正在城中抓拿王孟松,星望愿意为大人出力!”
“哦??”钱不离惊讶的看了看郑星望:“你的腿伤还没有好,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大人,因星望的愚钝,险些酿成了不可弥补的大错,我……”郑星望一顿,长吸了口气:“这不止是我的耻辱,也是郑家地耻辱。请大人给我一次雪耻的机会!!”郑星望用双手撑着椅子的靠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你的性格我很欣赏。”钱不离犹豫了一下,叹道:“这件事情我交给关誉东和方老生负责,你就去给他们打打下手吧,发现了什么线索要马上和他们商议一下,嗯……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我说到前面,你自己领悟吧!感情总是能蒙蔽人的眼睛,爱情这样的,仇恨也是这样地。聪明人总是能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愚蠢的人却总被感情左右。”
郑星望双眼射出了寒芒:“多谢大人教诲,您的话我会永远记在心中地。”
钱不离苦笑一声,对这个郑星望。他着实不放心,不过总不能把他一直供起来养吧?当然,从财力上来说,钱不离想供养一千个人都没问题,但是对郑星望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被供养起来绝对是他不可忍受的侮辱!由他去折腾吧,大不了暗中嘱咐关誉东一声,让关誉东照看着点。
程达招呼进来一个亲卫。把郑星望扶到木轮车上,然后把郑星望推了出去,看起来快睡着的贾天祥突然睁开了眼睛:“聪明人总是能左右自己地感情,而愚蠢的人却总被感情左右……真是一番至理名言啊!尤其在统领大人身上,更是验证了这番话!”
钱不离一愣:“伯爵大人,你什么意思?”
“听说在今天早晨,某一位赖床不起、位高权重的大人和同样赖床不起的殿下,玩起了拍手唱儿歌的游戏,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呀!”贾天祥笑吟吟的说道。
钱不离的脸当时就红了:“这个……我是看殿下心情不好,才特意陪她玩会游戏,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份军情早晨就到了,我去找大人您,结果离很远就听到了儿歌声,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大人地雅兴,只好先回来等一会,谁知您又去监狱了。”贾天祥端起茶杯:“哦……对了,你不想知道在您唱儿歌的时候,您这位亲卫队长在做什么吗?”
钱不离狐疑的看向程达。
程达慌忙摆着手,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人,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在说谎!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说谎呢?”贾天祥不理会程达哀求的目光:“您这位亲卫队长在笑啊,后来好像是怕笑出声来,竟然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啧、啧,真是够残忍。”
钱不离的脸更红了,但他又没办法去抱怨别人,儿歌是他耗不过姬胜情,自己愿意唱的,他能去抱怨谁?钱不离只好低下头,装模作样的观察起沙盘来。
贾天祥得意的微笑着,也凑到了沙盘的近前,看着上面的小红旗,除了一面写着第五团的红旗插在后方之外,其他的八面小红旗隐隐组成了一个大包围圈,而其中的三面红旗过于靠向里侧了,有被对方的小蓝旗包围的趋势。
贾天祥看了一会,问道:“统领大人,对战争我是外行,不过从旗上看,我们占了不小的优势吧?”
“胜负已经成了必然。”钱不离点点头:“但是福州底子太薄,我们损失不起,所以关键是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如果损失太大,胜或者败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贾天祥沉思一下:“统领大人,依您看,什么时候能开始打?”
“快了,就快了。”钱不离笑了笑:“孟铁头、浮梁和王小二都见到了百里克诚派去的信使,孟铁头这个人过分憨直,不擅长演戏,所以我嘱咐他保持沉默,最后把信使客客气气送走就好,然后带着队伍撤至他老家附近的竹林镇,这样就给了百里克诚一个示弱的信号,他不敢再和宜州军做战了。”
“那个地方他熟悉,我计算过,从百里克诚开始进攻开始,信使从前线出发赶到竹林镇,孟铁头接到将令后穿过小路突袭南岭关口,一共只需要半天时间,现在孟铁头那个团的战斗力还比不上正规第一团,但说起翻山越岭,可就是他们擅长的了。”
“孟将军的任务就是切断百里克诚的退路吧?”贾天祥看着钱不离指点的南岭关口问道。
“就是这样,百里克诚不能杀!等到我率领大军杀到宜州之后,还要多多倚仗他呢!”钱不离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浮梁和王小二做得很出色,从百里克诚分批送到的军饷上看,他们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在加上有孙宗在接应,百里克诚已经没办法翻身了。”
“如果百里克诚起了疑心怎么办?”贾天祥皱起了眉头。
“百里克诚为什么要起疑心?我钱不离已经如他所愿的死了呀!”钱不离笑了起来:“统帅身亡,部将分崩离析的例子多的是,这是很自然的,他没有理由怀疑!而且这些日子以来,福州府的城门就没有开过,就算我们这个府邸中有他们的内奸,他们也别想把消息传出福州府去!”
贾天祥沉吟着没有说话。
“伯爵大人,你放心吧,该想的我都想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福州府经营了多长时间,为了防止他们有地道之类超乎我们想像的渠道把消息传出去,我已经暗中调出了方老生的一个大队,从福州府到郑星朗驻扎的樟树镇,设了数十道关卡,南下的行人客商都要严加盘查,北上的么……不管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全部就地扣押!王小二也派出了两个中队,在通往樟树镇的小路上设伏,昨天我得到了他们的消息,这几天里他们先后遇上了两次不明身份的夜行人,不过都没能抓到活的,对方不是力拼至死就是自尽,身上带的信件也在临死前毁掉了。”
“统领大人考虑的真是周到!”贾天祥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百里克诚是一定要中计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战云笼罩(下)
时光总是流失得很快,现在已经是春末了,对这南国来说,晴天是难得一见的,此刻虽然没有雨,但天上阴云密布,时不时的还亮起一道闪电,发出了沉闷的雷声。
平原的尽头处,有一座土石垒成的营塞拔地而起,那正是任帅的第一团和李霄云的第二团防守的堡垒。营塞背倚大山而建,也许是因为建造得太仓促,或者是别的原因,这个工程显得很粗陋,至少在林厚省统领眼中,这是个粗陋的营塞!整个围墙没看到一块花岗岩之类的大石块,完全就是一道土墙,而且还不高,普通的士兵伸手就能搭上墙头,这种墙能防守几天??林厚省统领轻蔑的微笑起来。
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围墙后面的箭楼上,他认为这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东西!那箭楼一座挨着一座,远远看去,连成了一道高高的木墙,与自己往日所见到的箭楼不同,眼前的箭楼很高,留给箭手射箭的空挡又很小,想和对方箭楼上的箭手对射,无疑要吃上很大的亏!建造这么多箭楼应该耗费了很多木材吧?当林厚省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营塞后的大山上时,他明白那些木材是从何而来的了。
那是一个秃山,和周围的丘陵相比,那秃山就象一个混迹在男人堆里却一丝不挂的女人一样显眼!真难为他们了,想把这个山上所有的树木砍光,就算出动三个大队的士兵,怎么也要花上两天吧?
林厚省的目地就是观察对方营塞的弱点,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攻营塞,先派人攻打山头,不过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主意。山头上旌旗招展,不时有人影在闪动,而且山坡的幅度很陡,攻这样的山头是非常难攻的,派的人少了。对方会用箭射。士兵爬上半山腰就死得差不多了;而派的人多了,则更遂了对方的心思,一块滚木或者岩石从山顶滚到山下,一路上要砸死多少士兵啊?
林厚省摇摇头,催动着战马向前跑去,身后十几个亲卫连忙跟上了他,跑到近处,林厚省勒住战马。用手搭成凉棚向前看去,没错,那围墙确实是不堪一击地土墙,而且在土墙前还有几条看不到有多深地壕沟,他们挖沟做什么?难道还想挖一条护城河不成?林厚省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向上咧去,可是还没等他笑出来。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尖利的破空声。
林厚省跟随尉迟风云南征北战几十年,经历过无数战阵,虽然年老的时候因为得罪了某些不能得罪的人,被迫离开风云军团。但他的经验无比丰富,破空声刚刚传进耳朵,他的身体就来了个铁板桥,仰躺在马背上。
一支箭从林厚省的上方飞过。正正射中了一个亲卫的腰侧,那亲卫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般地惨叫,在腾起的血雾中,林厚省看到自己的亲卫滚落到了马下。
这么远的距离……莫非是脚踏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