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兵正在思索刚才钱不离演绎出的‘出其不意’,连忙答应一声,催马向钱不离这里跑来,而附近的王瑞正端着个小本本,在上面记载着什么,对他的举动,众人早习以为常了,只要统领大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就能看到王瑞将军躲在一边偷偷的记着什么。
杜兵从马鞍后摘下童林的首级,扔到了地上,浮梁呆视了一会,长叹口气说道:“大人,如果您相信我,我愿出城为您招降浮家子弟兵。”浮梁再没有信心了,以童林的实力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全歼,他的子弟兵也同样无法和对方相抗衡的。
“你想带多少人去?”
“我一个人就可以。”我要是想多带些人走,你能让吗?浮梁感到无比郁闷。
“那就祝你早日归来了。”钱不离笑了笑,就在这时,从操场的营门口外一人一骑疾驰而来,他本想大声禀报,看见操场里站着很多平民,又合上了嘴,催马来到钱不离身后翻身下马,把手中的一封文书递到了钱不离手中。
“浮梁,猜一猜这封信里写了些什么?”钱不离一边打开文书一边问道。
“是方老生那边的战报吧。”浮梁打量了一下来人的衣着和脸色,轻声回道。
第九十七章 甄别
“猜得不错。”钱不离轻笑一声,仔细看起李霄云转来的战报,看完之后,随手又交给那个信使,皱着眉头思考起来。
天威军长途奔袭,只休息了一夜就马不停蹄的回到福州府,将士们有些疲乏了,现在有浮梁这支生力军,用还是不用?钱不离思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打消了主意,每个统帅都有各自不同的领兵风格,钱不离则偏向于稳,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出险招。如果浮梁的人临阵哗变,那自己的布置就都白费了,还将遭受惨重的损失,收获与付出不符,就算没有浮梁,钱不离也有把握击溃方老生一部。
“浮梁,把你的人都挑选出来吧,要委屈你们几天了。”钱不离转向浮梁。
“大人,我去招降的事……”
“不急,这种事情急不得。”钱不离淡淡的回道。如果自己带着骑兵队南下迎击方老生,城里只剩下一个中队的步兵、半支箭营,还有一个山地大队,只靠着这些人看押童林那两千余战俘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加上浮梁的人,其中潜藏的变故太多。
“大人,您莫不是……对我不放心?”
“如果我对你不放心,我早就处死你了。”钱不离笑了一笑:“只要你一死,你的人就成了一盘散沙,你认为他们能搅起多大风浪来?”
说到这个问题,浮梁只能保持沉默,总不能对着钱不离叫嚣他绝不敢杀自己吧?
“你现在的事情就是安顿好自己的属下,不要造成误会。”钱不离翻身上马,对着杜兵使了个眼色,自己催马驰出了操场。
姬胜情没有白等,终于等来了钱不离,可惜钱不离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看起沙盘来,姬胜情虽有些不高兴,但受过系统教育的她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姬胜情很乖觉的站在钱不离身边,默默的陪伴着。
一道又一道命令从钱不离口中传出,浮梁那一百余名伴随,都被关在了城外由山地大队看守的俘虏营内,孟铁头单独给浮梁的人分发了二十座帐篷,这些人不能用绳索捆绑,看押得自然要紧点。由于担心孟铁头经验不足,出现闪失,钱不离把关誉东调到了俘虏营,让关誉东全权负责。
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句话的涵义是非常深刻的,所以钱不离单独把浮梁和先行抓获的那几个人都关在姬胜情的府邸里,对浮梁的借口是很完美的,这几个俘虏不是有伤在身就是劳累过度,让他们在府邸里安心修养是钱不离的一片好心,浮梁怎么敢找出理由拒绝钱不离的好心呢?
浮梁的事情暂告一段落,钱不离下令骑兵队马上修整,俘虏营在城外,福州府的城防靠一个中队的步兵再加上原来的城防军和警备队,还算是勉勉强强,而那半支箭营做为预备队,暂时服从贾天祥的命令。
钱不离仔细计算过,从李霄云的信使离开白龙渡开始算起,他们来到福州府需要的时间,自己的骑兵队奔袭迎战的时间,整备的时间,这些都算上,骑兵队还有将近一天的休息时间,黄昏时出发就可以,所以钱不离不是很着急。现在李霄云已经成功在白龙渡拖住了方老生,只要自己从下游的彩虹桥绕到敌军后翼,而李霄云在对岸同时开始进攻,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击溃方老生的部队。
时近中午,贾天祥捧着厚厚的卷宗,满脸疲惫的找上了钱不离,他先是苦笑一声,把手中的卷宗扔到桌子上,随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我说……统领大人,我都是一把老骨头的人了,您下次可不能再这么折腾我!”
“老当益壮么。”钱不离看了看那厚厚的卷宗,也不禁暗自咋舌:“胜情,你看伯爵大人都累坏了,快给上一杯好茶。”
姬胜情一笑,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亲手倒了一杯茶。
“免了、免了!”贾天祥双手乱摇:“让殿下给我倒茶?这种福我可享受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倒?”
“我怎么敢劳烦统领大人呢。”
“既然伯爵大人这么说……你自己给自己倒吧,胜情,把茶壶给伯爵大人送去,不喜欢自己倒就着茶壶喝也行。”
姬胜情白了钱不离一眼,端着倒好的茶水盈盈走到贾天祥身前:“我的伯爵,就让我用这杯茶来表示我的谢意吧,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您在明里、暗里一直帮助我,胜情一直记在心里呢。”
贾天祥本想推拒,听到姬胜情这番话,他没办法再推了,只能接过茶杯:“多谢殿下的盛情,其实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客气下去,指不定要客气到什么时候。”钱不离用手指了指卷宗:“人都齐了?”
“齐了!”贾天祥有些恼怒的看了钱不离一眼。
姬胜情的目光好奇的转到了卷宗上,顺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这是什么?”
“是福州府所有贵族的资料。”
“哦?”姬胜情抬起头:“不离,你要这些有什么用?”
“为了甄别正义与邪恶。”钱不离高深莫测的来了一句。
贾天祥指着卷宗介绍起来:“我分成了几大类,我们很有可能拉拢过来的,有可能拉拢过来的,可能性非常小的,还有……我们无法拉拢的。”贾天祥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一本卷宗:“这里都是无法拉拢的人,他们和姬胜烈那一派系一向走得很近。”
钱不离接过卷宗仔细观看起来:“这是正本还是副本?”
“是副本,您可以拿走。”贾天祥喝了口茶水:“其中最让人头痛的就是洞口县和达坞县的四马,他们本系同姓,互相之间都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又都是子爵,在两县里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他们蓄意和我们为难……唉!”
“看样子你建议我首先就要除掉这四马了?”钱不离抬头看了看贾天祥。
“我只是希望您能除掉,统领大人,这里面的分寸很难掌握的,如果您的动作太大,就会给我们的名誉带来致命的影响,姬周国内的大小贵族再不会支持殿下了!可如果您的动作太小,我又担心您解决不了洞口县和达坞县的麻烦,我也很为难啊。”
“给我们的名誉带来致命的影响?有关系么?我不动手也没见几个贵族站出来公开支持殿下的。”
“不离!!”姬胜情噘起嘴,用责怪的目光看着钱不离。
“玩笑、玩笑,我只是开了个玩笑!”钱不离笑着站起来,走到沙盘边:“其实早在我来福州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殿下绝不能得罪那些贵族,我也尽量不得罪,不过……我们可以借刀杀人!”钱不离伸手指向了象雄原铁矿上插着的黑旗。
姬胜情和贾天祥一起凑了过去,钱不离拔下黑旗,在沙盘上划了两道:“等到我歼灭方老生所部之后,我就会带着大军进攻象雄原铁矿,孙宗不敢和我做战,一定会兵分两路逃窜,利用孙宗这股流寇帮我杀掉什么四马,我想没有人能指责我吧?”
贾天祥呆了一呆,眼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意:“原来你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啊!”
姬胜情奇怪的问道:“不离,就算孙宗不敢和你做战,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兵分两路逃窜?又怎么能肯定他们就会去洞口县和达坞县?”
“这个……这个就属于兵法了。”钱不离干咳一声:“我和你说一时是说不明白的!”
贾天祥皱起眉头思索着钱不离计划的得失,钱不离续道:“我考虑到贵族们察觉事情不妙很可能会逃离封地,所以我要请殿下发布一道命令,以福州危急为名,下令各个县、城开始戒严、封锁城门,各个贵族严守自己的封地,不得擅离职守,伯爵大人再派人去混淆他们的视听,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迟滞他们的消息。如果孙宗行进的速度够快,那些贵族们不可能有反应的余地。就算有人侥幸能逃出自己的封地,违背了殿下的命令也算是个大罪,殿下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他们。”
“不离,我听你这么说……怎么象你能指挥孙宗一样?”姬胜情听了半天,终于发现了疑点。
“这个……嗯,胜情你知道围三阙一么?”
“我知道。”
“知道了就好。”钱不离连忙转向贾天祥:“伯爵大人,你看我的计划有没有什么缺陷?”
贾天祥沉思片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
“用一句术语来讲,这就是大洗牌!”钱不离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人玩牌,所以安上了一句所谓的术语:“我要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福州变成一块铁板,愿意效忠我们的、留下,可能会成为隐患的,全部清除!”
“不离……”姬胜情摇晃着钱不离的胳膊,老话重提:“我看你的计划有漏洞,万一那孙宗不按你的路逃窜怎么办?”
“你不是知道围三阙一么?”钱不离惊讶的问道,其实他现在可以告诉姬胜情真相了,不过……当日姬胜情为了自己被刺杀的消息大哭了一场,现在就说,很可能引发姬胜情的小脾气,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安妥些。
“围三阙一我知道,但……”
“知道了就好。”钱不离伸了个懒腰:“我应该好好休息了,马上就有一场大战要打,唉……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呢!”
“那……那你要注意休息啊!”姬胜情就算有千番疑虑,听到钱不离就要去打仗了,关切之情马上占了上风,姬胜情转向贾天祥:“我的伯爵,我们出去商量一下不离的计划,我看……”
“唉,刚才为了整理这些资料,我一直没有吃东西呢,现在真得饿坏了,殿下,等一会我们再谈吧。”贾天祥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去。
“我的伯爵,身体可是最要紧的,您快点去用餐吧,如果真的累坏了您,对我来说,和塌了半边天一样呀!”不能不说,姬胜情确实是个烂好人。
贾天祥走了,钱不离一边打着硬憋出来的哈欠一边向内厅走,只留下百无聊赖的姬胜情在大厅内踱步,不过这快乐的女孩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自己的疑虑忘掉了:“呀……不离也没有吃东西呢!我真是马虎!柯蓝……柯蓝……”
※ ※ ※
李霄云静静的看着彼岸,白龙河的急流确实是一个天险,所谓的天险就是指:敌人想冲过来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自己想冲过去也一样。
李霄云知道白龙河的阻击战不是关键,他只需要拖住方老生就是胜利,这也是他蓄意和方老生派来劝降的人周旋的原因。
可惜欺骗这种招数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骗不过去了,方老生第三次派人来劝降,派的是他的左军师,不仅带来了数额不小的金银财宝,还有一张一字并肩王的委任书。李霄云收下了所有的东西,还特意开了一场非常隆重的招待会,并且许下了诺言。
可惜这一次,他没有实际行动的许诺再骗不过方老生了,天一亮,方老生就开始派人伐木建造营地,营地建造好之后,方老生本人带走了一半人马,沿着下游而去。
李霄云知道,方老生已经对白龙渡丧失了信心,他要换一个地点突破。如果方老生去上游,李霄云不担心,上游有他派出去的巡逻队,不管方老生在什么地方建造木筏和浮桥,巡逻队都能及时发现、发出警报。而白龙河的下游是几十里长的峭壁,方老生想在这里建造木筏,只能走十几里远去伐木,然后把木筏拖回来,扔下十几米高的峭壁,士兵们再跳下去……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李霄云怕对方搭建桥梁,还是从紧张的人手里抽出了七十余人,去下游巡逻,只要发现了敌情,他们可以用点燃烽火的办法迅速通知自己。
李霄云认为最可能的,就是方老生决定走白龙渡下游八十里处的彩虹桥,虽然从这里走到彩虹桥要多费一天的时间,可是彩虹桥距离福州府就很近了,不由人不担心。李霄云倒不是担心方老生转回头和自己拼命,他是担心统领大人那边没有做好准备,方老生和浮梁约定谁先打下福州府就拥立谁为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方老生是绝不会放弃地位来和自己拼命的。
分兵?李霄云咬了咬牙,他所带领的步兵和箭营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还要看守七百多的俘虏,怎么分兵?!派人去拆桥?那也不过是能拖延一小段时间,方老生可以在彩虹桥附近就地建造木筏,依然无法阻拦他进犯的脚步。
李霄云派出信使之后,苦思了一段时间,终于决定分别抵御,他的任务就是不让方老生渡过白龙河,只要自己有一口气,他就不能让方老生得逞。
“甘正克,我把白龙渡交给你了,你不需要出击,只要把这里守住,不要让对方踏上河岸就好。”甘正克是李霄云很欣赏的小校,在他当上大队长之后,马上把甘正克提成了副将。
“大人,您要去哪里?”甘正克惊讶的看着李霄云。
“我要去彩虹桥。”李霄云轻叹一声:“你小心点,千万提防方老生突然杀个回马枪!”
甘正克苦笑起来:“大人,您要带多少人走?”甘正克也知道自己士兵的人数,如果拉走一批去防守彩虹桥,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既要看守俘虏,还要防御渡口,万一方老生杀了个回马枪的话,怎么可能防得住?!
“我只带走一百个,一切都交给你了!”李霄云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小心俘虏们哗变,如果真的打起来,可以逼他们先顶上去,如果有人想逃跑,通通杀了就是”
“那怎么行!”甘正克叫了起来:“大人,您留守这里吧,我带着一百个弟兄去防守彩虹桥!”用一百个人去迎战数千人的部队,这根本就是在找死。
“争什么?你想违抗军令?!”李霄云的神色转冷:“就这么定了!”此刻的李霄云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他可不知道钱不离已经决定黄昏时出发,通过彩虹桥绕到敌人后翼进攻的计划,钱不离的信使这时才刚刚离开福州府。
“大人,您这么做……”
“好了。”李霄云摆摆手打断了甘正克的话:“我不会硬拼的,方老生今夜到彩虹桥之后必然安营休息,我可以带着百个勇士趁夜袭营!想让我死,还没那么容易!!”
第九十八章 月黑风高
月黑是杀人夜、风高是放火天,今夜难得两样都全了,月儿被一层浓厚的乌云遮挡住,疾风带着呼啸声贴着地平线滚过,所过之处,卷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