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神圣的天球和满天繁星早已无影无踪,天空中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黑暗,只有星星点点的各处房屋中蜡烛和油灯在挤出奄奄一息的光芒,天空中不时有夜鸟惊恐的鸣叫。
怪哉!怪哉!今天怎么全是看见这样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楚爷爷努力回忆著自己所看到过的书籍,试图找出有关此类怪事的描述。
楚爷爷把这一切资讯联系起来思考,“黑子失踪,黑白云朵打架,家禽牲畜行为反常,莫非这真是天神即将下凡的迹象?那为什么飞鸟游鱼的表现看上去却似乎是因为它们感到大祸临头呢?”老人尽管是大学教授,依旧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楚爷爷用尽力气叫喊著黑子,茫茫原野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激烈的风声。也许黑子已经到家了吧!还是回去看看再说,如果还是没有回来的话,那再上山去找。黑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况且身边带著神圣的天石,应该不会有什么灾祸。楚爷爷盯看著眼前黑森森、巍峨的笔架峰,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天地交接之处闪电越来越频繁,那沈闷的雷声也越来越近,楚爷爷走到回家必经的那条石桥上,他站在石桥上又冲著黑水河试著叫喊:“黑子、黑子!回家了!黑子,黑子!”
突然间一道贯彻天宇且奇亮无比的闪电划亮天际,天地顿时一片刺眼的银白!
猛地││无数的炸雷在半空中炸响,无数道闪电在空中耀亮,刚猛无匹的狂风裹挟著沙石草叶和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疯狂扫荡著黑暗的人间,整个大地在无法想像、巨大的力量面前摇晃起来。
地面在刹那间弹动起来,诡异地扭曲,地面竟然有如怒海狂涛般将楚爷爷高高抬起,恶狠狠地砸在地上!
糟糕!地震!
楚爷爷在这一瞬间记忆起来,他曾经在一本一千三百年前一个古代学者沈名秋所写的书上看见过有关地震的描述,那里面是如下记载的:
天历四八六年,秋水之南,眉山以北,余祖居附近方圆百里江河池塘千鱼闹水,丘峦险峰万鸟鸣空,无论禽畜鼠兔,皆不得安生。电光雷鸣不绝于耳,风沙雨雹肆虐八方;是夜三更,忽天地崩摧,危崖裂断,大地裂开,房屋家居有如狂海孤舟,顷刻坍塌;山洪奔泻,泥石塞路,地动山摇,天翻地覆,平地突现深壑,瞬间平息,复又再起,如是有三,死伤人畜生灵无数,房屋摧毁万间。
五日后,瘟疫猖獗,人人易子相食,其灾祸惨烈之状不忍相言。因战祸绵延,典籍早已焚毁,村俗故老口碑予以相传,今余有幸得见昔年天宝将军墓中笔劄,称此为天神与被锁囚的九幽魔皇相斗,天神震怒之下降祸于凡间,遂录于本书并谨将此祸名为地震,以表敬天畏命之诚。
是!是!这就是地震!是天神震怒而降临凡间的地震!
小石桥喀嚓断裂成几截,楚爷爷拚命抱住一根石柱,却不受控制地被石柱带入翻滚的河流,河流可怕的沸腾著,湍急地滚滚流去。
突如其来的齐天大祸在这极短暂的一瞬间发生,这令所有的人都无法防备。除了那些钢筋水泥非常结实的房屋之外,其余的几乎在一瞬间倒塌。大多数已经上床休息的人们,当场就在梦中被砸死,黑子的舅妈和小表弟皮定国就成了其中一员;皮定邦稍稍幸运一些,他刚好要去喝水,一声炸雷吓得他马上钻到桌子底下,于是地震引起房顶垮塌的砖石木柱砸在了桌上,他万幸只有右腿被压住,把腿压断,立时痛晕过去。
正在堂屋里焦急的等待著楚爷爷和黑子回来的外公、外婆被地震波骤然弹起,又重重落在凳子上,砖石猛地砸在老人身上,两个老人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已经不能言语。
地震发生前,妈妈一直顶著风沙站在院门口,手里摇晃著手电筒,她是在给归来的儿子和楚爷爷指路,嘴里也一直在带著哭腔叫喊著黑子的名字。在前所未有的闪电炸雷过后,她猛然间感觉天旋地转,彷彿感受到强烈的电流冲向她的双腿,紧接著砖瓦就向她砸来,但她一点都没觉得疼痛,只意识到那种魂飞魄散的恐惧。大地发出更加恐怖的呜呜之声,在她的心彷彿要从口里蹦出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已身在半空之中,大地已不在她脚下,那银亮的闪电就刺喇喇地从她面前劈过!
她恐慌之极,凄厉无比的对著狰狞的天地撕心裂肺地喊道:“黑子││”
伴随著天地间连绵不绝的炸雷闪电,黑子胸前挂著的小布袋里的天石,渐渐像拥有生命一般蠕动起来。很快这几颗天石轻微的碰撞,传出叮咚叮咚奇特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脆,也越来越急促,黑子的耳里被这珠圆玉润的声音充斥著,完全不受那震撼天地的雷声惊扰,他依旧陶醉在眼前的幻象之中,嘴角露出顽皮的微笑。
就在地震爆发的那一刻,黑子猛然惊觉过来,眼前的幻象顿时消失,藉著激颤的闪电,他看到高高的笔架峰在响彻天宇的隆隆声中突然凭空断折,发出恐怖的巨响,亿万颗碎石劈劈啪啪的从山顶滚落,在这巨大动力下就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子弹,飞速地向他扑压过来!
黑子本能地撒腿欲跑,却无法挪动脚步,他脑海中顿时意识到:完了,完了,天塌下来了。我要死了!我要被石头砸死了!
黑子肝胆俱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胸前的天石突然爆亮,射出万千缕黑色的光芒,光芒结成黑而发亮的光网,将黑子重重包裹起来,紧接著黑子脚底的山洼裂开一条深不可测的大缝,黑子立刻全身失重,坠落山缝之中,山缝又在隆隆轰响中闭合。刹那间,那亿万颗碎石和那坍塌的山体狠狠地砸在这片山洼上,继而又滚向峰下的村庄,所到之处无坚不摧,寸草不留。
黑子万没想到自己逃脱了被石头砸死的磨难,却又落得被摔死的下场,在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就是他最爱的妈妈,他同样如同母亲那样在这即将死亡的时刻竭尽全力嘶喊,这嘶喊声似乎向母亲求援,又似乎向母亲做临死前的告别,“妈妈!妈妈!我要死了!我要摔死了!”
砰!
黑子感到自己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又如同一个皮球一样从地面弹起,跟著就翻滚起来,翻滚几圈之后突然他感到自己掉进水里,水直向他的口鼻猛灌,胸前的光芒在入水的那一刻消失无踪,黑子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马上本能的挥动双臂在水里划弄著。
黑子的水性不错,他夏天总是要去黑水河游泳玩水抓鱼捉蟹。水很温暖,黑子努力浮出水面,挣扎著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眼前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只感到身边的水在剧烈的波动著,头顶不时有石头落下砸在地上落在水里。
“山崩于前而色不惊。镇静、镇静!我必须镇静!”黑子一边调节自己四肢游水的节奏,一边给自己打气。
一番努力,黑子的脚终于触到地面,他的手也碰到了滑溜溜的石头。想必这就是岸边,地面仍在微微颤动,黑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爬上去。
突然,地面再一次剧烈地抖动起来,黑子连忙用手扣牢石头,没想到更多的碎石从头顶掉下,砸得地面冒出火星,砸在水里,发出哗啦巨响,激起层层水花。黑子慌忙用左手盖住自己的头,右手死死的抱紧身前的这块石头,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黑子逃过劫难,一块锋利的小钟乳石砸在黑子面前的地面,尖锐的棱角毫不客气地在黑子脸上撕开一道伤口。紧跟著又一块石头砸在黑子头上,巨大的撞击下他立刻失去知觉……
县城隔黑山只有四五十里,黑子舅舅和表姐皮倩倩到达县城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当值的医生给皮倩倩做检查、照X光,医生拿著那张黑山镇卫生院写的病历书狐疑地对舅舅道:“这孩子没有什么问题啊?这医生到底会不会看病?哪有什么阑尾炎肠梗阻?不过就是吃坏了肚子,有点肠胃不适罢了!”
舅舅不相信,道:“刚才她还痛得满地打滚,不是阑尾炎又是什么?”
“没事!阑尾炎我做得多了,哪有像她那样没有半点压痛反射的?”医生不耐烦的摆摆手,“今天真是怪事,病号就像是开会一样多,病床一天之间就住满了病人。要不然可以安排你住院观察一夜,不过你们农村的,赚个钱不容易,在这里住一晚上得要好几百,这孩子没病,你还是回去吧!”
“是是!”舅舅必恭必敬的道,他见医生说倩倩没有病那他也就不用花那冤枉钱了,心里很是高兴,“说不定是这孩子中午时吃的那速食有问题,多谢医生。”
“你啊,以后最好还是来我们大医院看病,你们那小医院屁都不懂,治错了怎么办?”医生高傲的道,“你想,就算阑尾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孩子肚子上割了一刀,将来也不好看嘛!这样吧,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回去休息两天就行了。”
也真是怪,自打坐车离开黑山后皮倩倩的肚子就神秘的不痛了,于是舅舅带著倩倩在街上吃了点东西后又坐上回家的车。
车到中途,地震就发生了。车子被剧烈震动的大地掀翻在路边,万幸的是他俩连同司机在内只是受了点轻伤,擦破了点皮。无数的大树倒折在地,把公路封堵得严严实实,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狂风暴雨闪电炸雷交加的天摇地动,三个人吓得死死抱著头趴在地上,这两个大男人竟然也像倩倩那样恐慌的哭了起来。
更大的震后灾难随之降临,大大小小无数的山头发生滑坡,暴雨带来的泥石流疯狂地倾泻而下,将沿途的房屋田地转眼摧毁,余震不绝。地震的震央虽然是在距离云海县城五十里的黑山,但它的威力足足波及了方圆千余里的范围,云海县城周边的诸多县市全部遭受到毁灭性损坏,地震之后无数的房屋又燃起大火,很快星星点点的零散火灾贯连成无法想像的燎原之焰。暴雨过后,整个县城陷入火海,雷电产生的森林大火又对一切生灵形成包围,火光冲天,把黑暗的夜照得血样悲红。
天亮之后呈现的已经是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断墙残垣,满目凄凉,尸横遍野,几乎每一个幸存者或多或少都带有创伤,凄侧的哭声与漫天的黑烟描绘出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在这个星球的史书上从未正式记录过类似的地质运动,前所未见的灾害震惊了整个世界,南韩国、东倭国、北夷国以及西欧国在这一人类共同的灾难面前相继向天朝国表示将尽力帮助,他们不仅向天朝国送来救援物资,派遣救援队,还派出了很多专家来实地研究这罕见的地震现象。
楚爷爷的女儿楚瑜敏从电视新闻上看到这一消息立刻试图联系父亲,可是联系不上,她随后就动身前往黑山。由于云海县城附近公路铁路全部被摧垮,楚瑜敏费尽千辛万苦在地震后第四天才抵达黑山。
黑山的情景依旧是惨不忍睹。国家的救援队伍主要是集中在县城里,而黑山那样的小地方并没有专业的救援队伍到来,更关键的是所有的救援人员根本就没有受过对地震灾区的救援训练,救援的工作程序以及救援物资的准备与发放完全是乱成一团。
楚瑜敏看到满地摆放的死尸和痛苦哀嚎的伤者之后,心里更是焦急万分,想起生死未卜的老父亲,就越发急于找到黑子家的住址,迫切地想知道父亲安然无恙的消息。
一个好心人把她带到黑子家,指著傻傻的坐在一堆乱砖上的男人道:“喏,这就是黑子的舅舅,唉,惨啊!全死光了,就剩下了三个人……”
楚瑜敏脑袋嗡地一下,险些摔倒在地,疾步跑到黑子舅舅面前,带著哭腔喊道:“你是不是黑子的舅舅?是不是?”
黑子舅舅神情恍惚,指间夹著燃烧的香烟,青烟蒸腾而上,他呆痴地抬起头看著楚瑜敏没有答话。
“你快说啊,你到底是不是?”心急如焚的楚瑜敏虽然一路上看到了无数倒塌的房屋,可那时只有为那些不幸者感伤怜惜,但当她亲眼看到眼前一堆杂乱砖瓦时,她才感到真正悲伤恐惧,不祥的预感黑云般向她压过来。
“唉,这位小姐,你是他家什么人啊?”带路的好心人长叹一口气,“天灾啊、天灾啊,天神爷爷发怒了,要毁掉这人世间啊!死的死,伤的伤,黑山镇就没有一家是完整的,哪家没有死人?很多人家都全家死了。皮传高家还算幸运,还逃了三个人出来,我的父母也被砸死了……”
楚瑜敏更加恐惧,抓住黑子舅舅的拚命摇晃道:“你快说!快说!我爸爸呢?我爸爸呢?他在哪里?在哪里?”
黑子舅舅看著这个美丽端庄的女人终于开口说道:“你爸爸?你爸爸是谁?我爸爸?我爸爸在哪里?”
“楚云峰!我爸爸是楚云峰!”楚瑜敏没有理会舅舅那颠三倒四的话语,急声追问道:“
他在哪里?有没有事?”
“楚云峰?楚云峰?楚爷爷?楚叔叔?”黑子舅舅呆滞的眼光死死盯著楚瑜敏泥泞的裤脚,“他……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知道,你是他女儿?那个在国外的女儿?”
“是是,我就是他在国外的女儿!”
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只见黑子舅舅一脸谄笑,跪在穿著名贵衣服的楚瑜敏面前,用手触摸著她的裤子,说道:“真是有钱人啊,瞧你的衣服多好看。”他居然双手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裤脚,开始擦拭那些泥泞,“都是这该死的穷地方!把您的裤子都弄脏了。我给您擦擦,擦擦……”
楚瑜敏险些晕倒,她无从料想出眼前这个男人疯子一般的行径,把脚一跺,“你干什么!
快告诉我爸在哪里?”
满地的泥水溅起,点点泥泞飞到黑子舅舅的脸上,他恍然无知,木然的答道:“你爸?我爸死了、我妈死了,就在那里躺著;我老婆死了、我儿子死了、我儿子腿也断了,就在那里躺著;我妹妹不见了、黑子不见了、你爸也不见了,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说不定、说不定……”
他脸上突然露出神秘而又诡异的笑容,压低著语气道:“他们一定早就逃跑了,你爸爸带著我妹子和她儿子,早就逃跑了!逃到外国去了,逃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
楚瑜敏被他鬼蜮般的言行惊得连连后退,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上前,站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道:“您是楚阿姨?楚爷爷的女儿?”
楚瑜敏紧张地盯著这个小姑娘,点点头。
“楚阿姨,您好,我是皮倩倩,那是我爸。”皮倩倩一脸戚容,先是递给她父亲一个面饼,低声道:“爸,您小心的吃,别又把它扔掉。”然后拉拉楚瑜敏的手,“楚阿姨,您跟我来吧,我们到那边去说。”
两人走到那块黑子和楚爷爷经常下棋的巨石上,皮倩倩眼泪汪汪的,哇地大哭起来,过了好久才在楚瑜敏的劝解下止住哭泣,抽噎著道:“楚阿姨,楚爷爷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天黑子和弟弟打架,楚爷爷教训了黑子几句,他就跑了。天黑后黑子还没回来,楚爷爷就去找,后来也就发生了灾难。我爷爷、奶奶、我妈、还有我的小弟全部都死了,爷爷奶奶前天还没死,可是没有医生看病,也死了;大弟弟的腿断了,现在还在那里躺著,呜呜呜呜……”
父亲只是不见,还有可能逃过大难没有死,楚瑜敏的心情稍稍舒缓些,追问道:“那你知道你楚爷爷去了哪里吗?”
皮倩倩伤感的摇摇头,“楚阿姨,我都在外面找了几天,附近的村子里我都找遍,就是没有看见楚爷爷还有我小姨和黑子的影子。听我弟弟讲,我小姨本来也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