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兵?谁进攻鲁安尼亚吗?总不会是精灵族……”斯库里的声音有点焦急。
“不知道。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可能是内乱吧,”斯沃皱皱眉头,伸出一枚手指点着额头,“可恶,又是内乱……就没点什么新鲜的事情来打扰我吗?”
“嗯……”斯库里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低头沉吟。
“怎么?你有什么线索吗?”斯沃的身体略微前倾了一下。
“也许……不……你刚才和女王陛下会面了吗?她说了一些什么?”
“她只是请求我的帮助而已,”斯沃微微笑了起来,“更多的,我没有给她今天就全盘陈述的机会。这是外交策略,一方面,我需要搜集更多的情报,以便正式了解情况的时候,不致于做出不适合的表态——这是科德莱尔教我的,他说我总是会因为一时冲动,作出某些过份的承诺……我真的会吗?另方面,是女王亲自前来求我,而不是我主动要干涉鲁安尼亚的内政,过于着急和热情地了解事情的原委,并不是明智的举措。”
“我了解,”斯库里点点头,“不过,我的情报都来源于一些捕风捉影,以及个人的直觉,我想,你还是询问女王陛下本人,或者通过盖亚国家的情报网,所得到的消息才会没有偏差吧。”
“说得有理,”斯沃点头微笑,“我想,要先从女王那里得到事情的准确消息以后,你这个谨慎的家伙才会把所知都告诉我吧?”
斯库里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斯沃故意撇了撇嘴角,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在分手的时候,斯沃对斯库里轻声说道:“你是鲁安尼亚人,也许你可以先和女王接触一下,试着探听一下情况。”斯库里不置可否,没有回答。等他离开皇宫,坐上马车以后,一直没有露面的西儿才从水晶中钻出来,凑到斯库里的耳边:“那么,咱们是不是先去见见女王呢?”
斯库里一边吩咐马车夫:“回魔法师公会。”一边回答道:“不,这样似乎……不太好。现在纯粹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我的身份微妙,既是鲁安尼亚的魔法师,同时作为盖亚皇帝的朋友,身处其中,很多事情过早介入,并不是明智的举措。反正这件事情,一定会……我预感到它和我个人的联系,将会越来越紧密。咱们还是静候其发展吧。”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魔法师公会门前,斯库里一边迈步往里走,一边对前来迎接的公会人员吩咐道:“快,叫埃贝尔·卡梅伦来见我。”
玫瑰花园位于赫尔墨城西,是盖亚宫廷唯一的皇家花园,也是全国最大的行宫。玛丽艾尔在当日黄昏进入了花园,受到花园总管的殷勤接待:“女王陛下,这里是盖亚历代君主最钟爱的别墅,完工于盖亚历一四三年。上代奥古斯特陛下为了在此接待各国君主来访,进行过大规模的整修。它当初的修建就参考了历史上各个时期的著名花园,吸收了它们的特点,堪称花园别墅的典范!”
玛丽艾尔心不在焉地听着,出于礼貌的点着头。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为女王专设的豪华居所——湖心之堡,这里的建筑风格,很明显的模仿了鲁安尼亚王宫的某些特色。女王看到面前出现这样一座建筑,神情中竟然略微显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一个长相敦厚,甚至似乎有些木讷的魔法师守候在湖心之堡门口,看到女王一行出现,立刻迎了上来。他向女王深施一礼:“尊贵的鲁安尼亚女王陛下,我是盖亚魔法兵部队的副队长,我的名字是埃贝尔·卡梅伦。我受斯库里·亚古先生的吩咐,带领盖亚魔法兵部队前来保护尊贵的鲁安尼亚女王陛下,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请放心。”说完就退到一边,让出道来。
玛里艾尔被他正式得有些罗嗦的自我介绍逗得一笑,点头回应:“谢谢你,并且请你——盖亚魔法兵部队的副队长埃贝尔·卡梅伦先生,转达鲁安尼亚女王玛丽艾尔对你们盖亚魔法兵部队以及鲁安尼亚元素魔法师斯库里·亚古先生的真挚谢意。”
埃贝尔·卡梅伦面无表情再行一礼,然后就退下了。玛丽艾尔走进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间——这里到处刻意体现的鲁安尼亚传统风格,使她暗中慨叹不已。虽然离开故乡还不到半个月,但对甚少离开荷里尼斯,更从来没有跨出过国门的她来说,仿佛故乡在遥远的天边,并且已经阔别经年了。她端庄地在镂花长椅上坐下来,似乎是对随从的女官,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了,咱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等待着盖亚的皇帝做出决定。并且,看看那个被库比欧老爷爷倍加推崇的元素魔法师,到底能够做些什么吧。”
第二卷 鲁安尼亚的骄傲 第15章 试探
坐着马车赶往斯沃的皇宫——由于赫尔墨的魔法师公会建在市内相对皇宫的一角,所以会有比较长的一段车程。坐在为了不引起骚动而仍然保持常速前进的车内,多么焦急的心情也会稍稍有所平静。反正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们的设想正确——根据我的经历和经验来判断,那似乎已经很接近事实了——在我们做出反应之前,荷里尼斯那边是不会有下一步行动的。但万一不是呢?这种不祥的念头也同时侵袭着我……
“笨蛋,想不明白的事情先不要去担心。”西儿在我耳边说道。
“担心?不,我只是有点厌倦了颠簸而已。”我随口分辩着。但其实现在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密闭的车厢空间,闷热无疑会增添心底的烦躁。我推开一扇车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但仍然无法舒缓郁闷——“恐怕,午后还会有雨啊……”
好象经过了上千年的时间似的,马车终于在皇宫前面缓缓停了下来。我跨下马车,不等通报,也顾不得旁人惊异的目光,疾步闯了进去。守卫并没有阻拦。进了皇宫,我径直来到斯沃的书房。那个家伙倒正悠哉游哉地靠在椅子上读什么书,看我进来,笑着抬起头:“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的……”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在门口停了下来,慢慢调整呼吸。斯沃把书扔到一边:“匆匆忙忙的干什么?难道,又有人去行刺你的女王了吗?”
“又——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斯沃得意地笑了起来,“这里毕竟是我的帝都,女王的居所毕竟是皇家离宫。要是连这么惊人的事情都无从知晓,还当什么皇帝?”
“那你……”我突然意识到他在等我,他明确地知道我会在这个时间来到皇宫。
果然,斯沃站起身,拉过一把椅子,放在他自己坐的椅子的侧面:“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即使再温和的慢性子,碰到这种事情也会变得急匆匆啦,哈哈。”他做了个手势,我走过去坐了下来。他又向门外挥了挥手,有人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我首先想了解,”他坐下来,很轻松地翘起右腿,背部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对此次事件有何看法?”
我被他的平静感染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歉意地对他点了点头。想了一下,我回答说:“我觉得,事情麻烦了……”
我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去年年底在荷里尼斯时所发生的相关事件、昨晚的刺杀行动,还有我和巴鲁克他们两人的猜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随着我的叙述,斯沃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其间,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去倒了两杯饮料,一杯递给我,一杯端在手上轻轻晃动着——虽然我知道,越是认真的时候,他越会做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这恐怕是与生俱来的坏习惯,但仍然怕他会分心,因此一边讲述,一边望着他,目光随他的移动而转动。终于,我用一句“随着女王来到盖亚的,也许是灾难”结束了叙述,然后端起杯来,喝一大口饮料滋润干渴的喉咙。斯沃终于又重新坐了下来,小口地抿着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就象在喝酒一样。沉吟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道:“事情似乎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严重——你去年在荷里尼斯的遭遇,我想应该是此次事件的一条很重要脚注……”
他放下酒杯,再次站起身,走到书桌后面,拉开了墙上的帷幔,帷幔后面是一幅巨大的人类世界地图。“我所得到的消息,”斯沃望向我,“和你所得到的,来源、方向和性质均截然不同,但将两者经纬交织起来,也许可以编织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转过头去,指着地图上盖亚和鲁安尼亚交界的地方:“你知道,原本两国是沿亚伦河为界的,但通过百年前的‘亚伦协议’,鲁安尼亚将河中下游以北的大片领土割让给我国。因此,她在边境上已经无险可守……”
鲁安尼亚终究是我的祖国,虽然斯沃用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叙述过往的历史,我听在耳中,仍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因此,在二七七年……也就是魔兽历四九九四年,大陆战争失败以后,鲁安尼亚就沿边境建造了一系列防御碉堡,并以罗尚、杰里迈亚和苏维兰德三城为防御中心,入驻重兵,”说到这里,他的手指的地图上画了一个长长的扁圈,“就是这个区域。在此区域内,鲁安尼亚的正规驻军数量约为六千人,有力的贵族私兵一万五千,占其全国总兵力的近半数。”
“鲁安尼亚的兵力并不充足,基于和盖亚的友谊,没有必要在边境驻扎重兵吧。”我怀疑地望着他。斯沃笑起来了,伸出右臂来指着我:“这就是政治,和善良、诚实、友谊这些美好词汇全然没有丝毫交集的政治。即使鲁安尼亚人都象你一样单纯,不在边境设防,盖亚人也不会都象我一样看重友谊,肯定会趁机撕毁盟约进攻的。”
我知道他所讲的确是事实。理智地分析,我可以理解这种卑劣的人类心理和行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承认这是不可或缺的,但在感情上实在无法接受。我仿佛突然闻到恶臭似的抽动鼻子,皱皱眉头。
斯沃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这些东西你即便了解,也是无法接受的。其实我也一样啊。尤其你只要竖起耳朵任污言秽语飘入就可以了,我却被迫要把卑鄙的政治往自己身上涂抹啊——我比你辛苦多了。”“谁叫你选择了一条君王的道路呢。”我冷笑着。“我选择?不!”他摇摇头,“生在盖亚王家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吧。坐困沙思路亚的时候,我只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死亡和战斗。还记得当时你和希格是怎么劝我的?你们推动我戴上君主的宝冠。为了拯救朋友的生命而劝他放弃灵魂!”
“我……”我才要开口分辩,却被斯沃挥手制止了:“我并非要责怪你们,只是请你们也不要责怪我。我成为一名君主,把污秽往身上涂抹,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是,既然没有第二条路好走,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命运让我当上了国王,我自己却要成为皇帝。命运要我往身上涂抹污秽——不,不,不,我宁可自己喷吐污秽!”
斯沃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不知道为什么,本该被他这番话感动的我,现在却觉得他象个小丑一样。最近半年来,我似乎越来越无法了解他所讲的话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虚假的,多少是故意伪装的真实,多少是转移目标的闲扯……
我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他也许认识到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打动我,也许以为已经打动了我,不需要再多说了,于是突然停顿,没有丝毫过渡就拉回了原来的话题:“最近边境上传来密报,鲁安尼亚似乎正在逐渐缩减边防军队的数目。大约从六七天前开始,应该是在女王离开荷里尼斯的前后——你认为呢,斯库里?”
我立刻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何在,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对贵国完全没有敌意,所以,请不要多管闲事!”
“似乎正是在传递如此的信息,”斯沃双掌一击,“还有,你们的那个假设很漂亮,但我要补充一点——女王来到盖亚不到十日,刺客就出现了,速度如此之快,证明早有预谋。不过仔细想起来也是必然的,女王若要向别国求援,毫无疑义的唯一选择只有盖亚!”我点点头,表明自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还有一点,”斯沃突然用力一掌拍向地图,“你不会考虑到!”
“什么?”我被他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弄得更加心烦意乱了。“鲁安尼亚虽然有两万边境守军,但是指挥不统一、装备和训练都很差,我盖亚军队若想北上,他们根本无力阻挡。边境碉堡只不过虚张声势和自我寻求心理安慰罢了。因此缩减此处兵力,并不仅仅是传递友好的外交信息……”
“你是说……”我不禁感觉背上有点发冷。“就在南方边境守军数量缩减的同时,”斯沃在地图上比划着,“鲁安尼亚中部和北部的几大贵族,正往荷里尼斯方向调动军队。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发生了象其第三王朝时代的那种内乱。但是现在集合你的情报重新分析,得出的答案却截然不同——”
他突然微笑了起来:“我也许不懂军事,但身边有不少参谋,无聊的时候经常会分析各种哪怕是最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他们一致认为,以目前的实力对比,盖亚可以简单地荡平鲁安尼亚,除非——鲁安尼亚收缩防线,撤掉边界碉堡,以埃兰顿、麦昆迪和肯普苏恩三个防御中心拱卫王都,作长期抵抗的打算。我军不能久战,一则国内经济尚未完全恢复,一则……托利斯坦放弃了一个击败甚至吞并我们的好机会,并不证明她肯定会放弃第二个。”
这些污秽的政治啊,国与国之间卑劣的勾心斗角,就象两个小丑在用难看的招数对打一样。尤其其中一个小丑是自己的朋友,另外一个是自己的祖国……这实在让我难受到了极点。我不想再听他讲下去了,也不想再继续研究这个问题——这不在我的能力和意愿范围内。我只有直接问他:“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斯沃没有正面回答我,而竟然反问道:“你呢?你想怎么样?或者说,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脱口而出地回答他:“我嘛……我想去见见女王陛下,就以公会会长库比欧阁下的委托人的身份,去问问女王陛下的想法……”
“不错不错,女王的想法是事件向何方向继续发展的关键,”斯沃挠了挠头,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什么,“还有,你同时也要以一个鲁安尼亚人的身份前往。”
我没有心思去研究他的这句话是真心讲的,还是内含调侃或不满。我站起来,随随便便颌首一致意,然后就向门外走去。
“喂,斯库里。”斯沃从后面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我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斯沃的语气,似乎变得十分诚恳:“别忘了再加上,你以盖亚帝国皇帝金·斯沃挚友的身份……”
我眼眶一热。这个家伙,即使他被污秽涂遍了全身,但是我敢说,至少直至今日,他的心还没有完全被污秽吞没。我转过头,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了书房。
跨上停在皇宫门前的马车,我立刻吩咐车夫:“去玫瑰花园。”
第二卷 鲁安尼亚的骄傲 第16章 乌云
(斯库里·亚古的心路历程之六)
……
巴鲁克带来了一个男人,自称是鲁安尼亚魔法师公会公务员,名叫艾隆·萨鲁特。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这正是当初给我传达库比欧命令的见习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