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左手轻甩,一排金针插在了那轿中女子脚前。
“小丫头的东西,我原物奉还。”
原来那老者在掀轿子时,受到了金针的暗袭。
两婢已回到了主人身前。小碧冷喝道:“你这个疯老头,竟敢毁我们小姐的轿子!难道不怕得罪我们剑花会?”
老者愣了一下,笑道:“剑花会是什么东西,我可从来没放在眼里!”
“大胆!”
方桐呼喝的声音比刚才可小得多了,端着刀也不敢迈前一步。
那老者的厉害,他可体验得深刻极了!
“哼——”那老者毫不在意的盘腿坐在了石头上,悠悠地道,“我倒是听说你们那会里有个什么慕容潇,还算是个人物……喂,那个使刀的小子,他在你们那儿是个什么级别?”
“你……竟敢侮辱我们会主!”
“哦——原来就是他开的这个什么鸟花会,去——还‘花会’,听着就是窝着一群没卵蛋的家伙!”
“哈哈……”听到那老者所说,丐帮一众全都笑了起来。
剑花会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位前辈,晚辈沈峰有礼了。”见那武功奇高的老人似乎并不是剑花会一边,沈峰放下心之余,倒起了结交之意。
“呵呵——你就是如今的丐子头儿吗?我可认识你们老帮主‘青杖无极’呢!”
“哦!”沈峰大喜过望,道,“前辈跟老帮主是故交?”
“去——什么故交,我们只不过见了几回面、打过几场架而已。”
“……敢问前辈的名号是……”
“去去去,我老匹夫一个,入不了你们的法耳……”
“……”
这时,一直沉默的原轿中女发话道:“哼!好你个丐帮,又不知从哪里请回来这样一位疯疯癫癫的老头,你们也不用在此惺惺作态了,挑明了说吧,你丐帮就算请来玉皇大帝,也别想你家小姐我乖乖听你们的话!”
“哟——”那老者满有兴趣地看了看她,笑道:“你这小丫头,还挺像我家兰儿的。你放心,我可不是丐帮请来的,你们有什么过节,我一概不管。”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冷冷地道:“你真不是丐帮请来助拳的?”
那老者哈哈笑道:“小丫头放心吧!要是丐帮仗势欺人,无理取闹,我老人家还可以为你们评评理哩!”
沈峰连忙道:“前辈,我们绝非无理取闹,实在是事出有因……”
他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那老者聆听之后,笑道:“原来如此简单,只要叫那使刀小子领着手下回去就行了嘛!”
那方桐年岁并不小,颔下长须也已半尺有余,却被他小子小子的乱叫,心中冒火也就可想而知了。但为了不激怒这位神秘的老者,他硬是压下心头火气,道:“前辈,我们出来是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耽搁!”
“哦?那丐帮能不能宽限两三天呢?”
沈峰沉思了一下,道:“那先请问方坛主需多少时日?”
方桐道:“三个月。”
常谨喊道:“不行!”
“哦?”
“前辈,”沈峰道,“我们实在是有原由,也是耽搁不得的……”
“哼——什么‘原由’,”轿中女子冷冷道,“一群蛮横之徒……”
“呵呵,两方互不相让呀,有意思!”那老者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道,“那小丫头,你说怎么办?”
“按江湖的老规矩办!”
“呵呵,以武决断呀,你不怕吃亏吗?”
“哼——”
高傲轻蔑的表情已回答了一切。
常谨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打就打,你以为你真是仙女下凡、菩萨转世吗?我常某人就偏不信这个邪!有能耐就接接我的铁棍!”
“嘿嘿,常长老,”方桐冷笑道,“这打也得有个说法,谈个方式。又不是街头流子火并,你是要咱们一窝蜂打群仗喽?”
“你待怎样?”
“按我说,咱们三局决胜负!”
“好!”常谨迈前一步,道,“这第一局,我就讨教一下这位姑娘的高招!”
方桐上前道:“嘿——我说常长老,这对局也得讲究辈分资力,你还是和我老方亲热亲热吧!”
“哼,”常谨瞪了瞪眼,道,“也好,我早就瞧你那副奸诈谄媚欺善怕恶相不顺眼了……帮主,您来给我压阵。”
沈峰本来还在考虑,却被性急的常谨一来二去把事情定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暗中叹了一口气,道:“多加小心!”
“您放心吧!”
常谨一捋袖口,行向了两方中央。
在那里,方桐已持刀而立了。
还没开始,肃杀之气已弥漫四周。
离得近的人,都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不自禁的后退。
“嘿嘿,有趣。”那老者探了探头,笑道。
两人对立之后,各自抽出兵器,摆出寓攻于守的起势。
两者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平生大小决战难以数计,对保命杀敌的技艺领悟得再透彻不过,这从他们各自无懈可击的起手式便可看出一二。
方桐的厚背大刀单手斜提,刀尖遥遥指向常谨靠前的左脚,随着常谨脚下缓缓的移动而作着细微的颤动。两眼却是聚焦在常谨手中铁棍的后端。棍法讲究的是以根为凭,以身为行。不论棍法如何变化,若能窥破棍根的意向,便是掌握了料敌的先机!
常谨则虎目圆睁,半伏身形,右手持棍向后,左手向前探到铁棍前端之下,微成虎爪之型,形成一个似剑非剑、似棍非棍的诡异架势,加上那隐酝而又不断向外激发的熊熊战意,令人感到无从捉摸的恐惧。
两人身形仅作着彼此忍耐极限下的缓动,各自找寻对手的破绽,其间仅靠气势的高低作着强弱的纷争。
一时间,以两者为中心的环型区域内气压变得越来越高,空气的流动也仿佛被两者那无以伦比的斗劲所滞缓,四周的砂石也被暗涌的气劲鼓动得四散飞去!
两派众人虽被逼得远离了他们,却仍旧瞪大了眼睛,深长了脖子,呼吸沉重的观望着这场龙争虎斗。
方桐原本的一丝轻忽之心至此再无半点,没想到这常谨是如此扎手的角儿!怪不得会主在他临行前一再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和丐帮硬碰。
他当时只以为是为了行程的方便,现在可知道,如果惹怒了丐帮,在这人家的地头上,而丐帮其他那些长老若全够常谨的水准,那他们这帮人可只够塞人牙缝的了!
想归想,方桐的意念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手。
在他们这个级数,随便分心就意味着死亡!
时间一点点推移,他们移动得越来越慢,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场中,只有三个人例外:原轿中女、丐帮后的少年,还有就是那老者。
本来,那老者所坐的巨石离两人的距离很远。但众人都被气劲迫得一直在后退。到了现在,已经是最接近场中的一个了。
他好似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这么打下去,要多久才能开始呀!我来帮你们一把……”
说话间,挥手把一块石头扔到了两人中间。
啪——
随着石头的爆裂,两样兵器不约而同在气机指引下,齐齐攻向了对方。
只见方桐刀光如芒,疾若奔雷,左旋右转之下,把折角使刀的绝招发挥到了极致,远观看去,简直如天庭电闪,云低雷鸣;而常谨棍法精奇,鬼神莫测,一条铁棍忽而刚如擎天巨柱,忽而柔若水底游丝。把棍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场中石砾由于两人劲气的四散激射而不断翻飞劲舞。
四周众人几乎俱是屏息细观,只有那老者不停指指点点,大呼喝彩,倒好似在观戏一般。
再看那场中两人已拼至紧急关头。方桐刀法忽然一变,一把大刀改劈为刺,匹练般刀光之中隐蕴几点寒芒。常谨顿有所觉,铁棍横毕,回风般激抖。叮叮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常谨也算艺高人胆大,纯以棍尖去会刀尖!虽然风险,但仗了兵器沉重的便宜,收效也大。方桐身随刀转,作势划圆,聚毕生内力于其上,愣是敛起空气随振,聚缩成一团,卷成一能量强劲的气劲球向常谨射去。常谨见距离过近,势必躲避不及,猛一咬牙,挺棍直刺,同时侧身后仰,脚下虚点,力图把损伤减到最小。
“砰——”声巨响,两人俱被余波震得分隔开来。
方桐因是早有准备,后退三步便已停住。那常谨为卸去劲力,飞出一丈有余方才翻身立定,内腑一阵翻腾,吐出一口鲜血。方桐不等他喘过气来,就立即飞身而上,刀身惊起阵阵气波,直直劈向对手。常谨屹然不惧,棍提眉前,运功力压下伤势,大喝声中架向那刀。方桐暗暗窃喜他如此愚蠢的举动,竟以受伤之躯硬挺此雷霆万钧的刀势,顿时双手加力,提集所有内劲,妄图一举毕其于刀下。
待到两兵相接之际,忽看到常谨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方桐正感不妥,立觉原来常谨看似气势非凡,极富一去不还之意的棍式竟然没有用实!那棍身不仅微微颤动,化去了大部分内劲,还隐含吸附之力,令得方桐无法即刻变招。
饶是如此,那刀劲之强,仍是铿锵声中将铁棍立时击了下去。常谨长眉倒竖,虎目怒睁,狂喝声中,棍交左手,俯身虚侧,竟以左肩硬生生架住棍端,抵住那猛烈的一击,再次吐血之余,右臂激探,以掌为刃,生生插入方桐左胸!
方桐惨吼一声,栽倒在地。
常谨以棍拄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沈峰连忙奔上前去,扶他退到一旁。
那老者摇头叹道:“好惨烈的打法,使棍的,有你一套!”
那轿中女子一声怒喝:“姓常的,你好狠毒的手段!讲明分出输赢即可,你竟下此等辣手!”
常谨虚弱地瞥了她一眼,径自坐到旁边运功疗伤去了。
他所受的伤决不为轻。
沈峰代他答道:“这位姑娘,这你说的可就不对了。以武相斗,刀剑无眼,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娇生惯养者所想象的娱乐消遣。江湖中人,以武决事,都是拿血在换,拿命在拼!决不可论为儿戏!你一句按江湖老规矩办,可就不知要承担多少苦痛和血肉!何况我们丐帮的武艺虽粗劣,却全是出生入死磨练出来的,讲的是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招数,论的是险中求生的法门,拿刀上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有何狠毒可言呢?”
那轿中女一时哑口无言,窒了半晌,忿忿的道:“歪理一堆,难道方坛主就白死不成?”
“呵呵,”那老者开口笑道,“小丫头放心,他对丐帮还有莫大的作用,哪里就那么容易死呀!”
“什么?”轿中女道,“他还没死?”
沈峰缓缓地道:“我那兄弟确实手下留了情,没有攻向他的致命之处……现在将他抬回太原府,我们还能施以援救……”
小碧立刻命人将方桐抬了回来,果然还有一丝生气。
沈峰趋前道:“不如比试就此作罢。为了两面的伤势,还是一起回到太原府再说吧……”
小青转身对轿中女轻声道:“小姐,不如就听他的吧……”
轿中女恨声道:“如此岂不便宜了那群臭要饭的!羞辱了我,还让我买他们的帐?”
小青道:“但方坛主的伤势……再拖下去,恐怕……”
轿中女沉默了一下,高声道:“沈帮主,比试若是就此作罢,将来传到江湖上,岂不贻笑大方,让天下人耻笑,说我剑花会尽属胆怯无能之辈?我剑花会又岂再能立足于武林?刚才的较量,就算你们赢。只要你们能再赢一场,我立刻叫我的人跟你们回去,任你们调查!”
“可方坛主的伤……”
“小青,你把这玉清露给方坛主服下……”
小青接过轿中女手中的瓷瓶,打开喂了些到方桐的嘴里。
“我这玉清露能暂时抑制住他的伤势,如此一来,足够时间让我们再比一场。如果我们赢了,你不但要负责医治方坛主的伤,在他受伤期间保证他的安全,还要在他伤好之后,立刻护送他回江南,不许再无理滋事!你可答应?”
那轿中女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为保住其面子而已。丐帮此行,就是要剑花会一众回转,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就不妨卖个面子了。
沈峰见目的已达成,比不比都是一样的结果,也不好再说什么,道:“可贵派还要派谁出场呢?”
那轿中女冷冷道:“就让我领教一下沈帮主的高招……”
沈峰刚要说话,那老者插嘴道:“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他的武功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你的眼睛还不方便,要是打起来……”
那轿中女本是满脸的不屑,听到这里却不由娇躯一震,脱口叫道:“你……你怎么知道……”
“唉——从我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双目慧而无神,秀而无采……刚才比武之时,你那两个婢女又在你身边不停的描述……这些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沈峰细瞧之下,果如老者所说。暗道,好精明的家伙,连这么细微之处都被他观察到了。
那轿中女粉面转寒,冷然道:“就算我……难道沈帮主就没胆应战不成?”
沈峰摇头道:“就算姑娘安然无恙,我也不能落个以大欺小的罪名。何况如今……”
那轿中女迈前一步,娇叱道:“姓沈的,你可是瞧不起我!”
“姑娘哪里话,我沈峰带领的就是平日最被人瞧不起的乞丐,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不会轻视任何人。”
“……”
“姑娘……”
“你不用劝说,今天我是必定要和你们丐帮分个高下的……你若是怕落下口实——小青、小碧……”
她把两婢女叫到跟前,道:“你就和她们两个人比试比试吧!”
两婢女应了声后,走到场中,齐声道:“沈帮主,请……”
沈帮主冷声道:“姑娘,这不是人数的问题……”
“嘿嘿,你不是怕万一输了,会刮了你的面子,损了你的威名?”
“我沈某人决不在乎那些虚名……”
“那你还顾虑什么?”
“我说丐子头哇,”那老者凑声道,“你没看出来,那小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找回刚才那场丢的份子吗?你要是不答应她,她是决不会依的!”
沈峰皱了皱眉,忽感有人走到他身旁,回头一看,却是那一直待在众乞丐背后的那个少年。
看到他,小青忽然娇躯一颤,心里起了一种莫名感觉。
“呵呵,小兄弟是你呀。”沈峰笑着对这个少年道。
那少年微笑点头示意。
虽然没有说话,但沈峰忽然从他的眼中领略到了他的意思:由他来接下这一仗。
小碧虽感觉小青有些不对,仍然没有在意,捅捅她示意该向小姐禀报,她这才回过神来,刚想回身,忽听小姐叫道:“是你!傅俊杰!你……对!一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分不出是惊是喜。
那老者盯着这个他刚才就一直在注意的少年。那少年竟似有所觉的偏头向他这里望了一眼,而这一眼竟令他从心底产生了一阵悸动,那老者不由暗暗称奇。
“姑娘,难道你认识我的这位小兄弟?”沈峰有些奇怪地道。
那女子脸上却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转瞬间又恢复了冰冷的模样,冷冷地道:“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沈峰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