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理气得脸色紫如猪肝的王母,朝五明殿冲去——五公主,青儿,我来了。
一纵身,再纵身,五明殿已遥遥在望,我的内心不明所以的激动起来。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般若波罗密多……”一声低沉的声音震得我心旌神摇,止住了我的脚步。
“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今于此界,摄念佛人,归于净土。”又是一声略显高亢的声音传来,我豁然转身。不消说有高明能人来了。
在我左侧边突然现出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老者,同样由肩到胸斜裹着土黄色的粗布衣衫,露出半边肩头一条膀子,身后披着大红袈裟,唯一相同的是两者都是光头和尚。
瘦高和尚睁开微闭的双目,看了我一眼,“迷离是苦,痴情是苦,求欲是苦,惟有皈依我佛,勤修戒持,六根清静,得脱尘缘,方知平安。”
“二位是……”他们说得话我似懂非懂,我关心的只有他们是不是也来为难于我。
“降龙,伏虎。佛门四方开,度尽有缘人。奉佛祖法旨,前来帮助施主除去欲念魔性,脱离苦海,早得正果……”
“原来是降龙伏虎两位罗汉尊者,失敬失敬。”佛主也真是的,不在他的大雷音寺享福,偏偏喜欢插手天庭中事,这不是多管闲事么?
与这两位天天念经讲法的罗汉说话,谈个三天三夜恐怕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躬身施了一礼,“二位尊者要度化小子,咱们以后可以商量,不过得让我先去救出天宫五公主行不?这也是一件功德造化吗。”
“我佛慈悲,施主还执迷不悟,一欲入魔道么?善哉,善哉,苦也……”
苦你个头,跟你们去整天念经持戒那才是真苦,不救出五公主,任它什么经书我也读不下去。我不再理会两个老和尚,侧身向五明殿扑去,手心中电光游离,准备一击轰破殿门。
一股无形阻力迎头拦在了前面,我如若身坠棉花垛里,有力无处使,身形渐缓渐止,终于停下落地。
降龙伏虎二罗汉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月牙铲,一柄金刚杵,左右落在我两旁。看来是文的劝说不行,准备来武的压制了。
我准备砸门的雷霆一击不得已只能先送给他们,随着我暴喝一声,掌心雷电瞬间膨胀十倍,携着泰山压顶之势激射两个罗汉。
降龙伏虎身周同时现出七彩佛光圆环,我的掌心雷一触佛光便消失不见,化为乌有。
还有这种事?得到补天神珠后的雷霆霹雳还是首次施展无功,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正文 第五章 落荒而逃
“佛光普照,万佛归宗”。
任我多般变幻法门,催运功力,累得跟变戏法的猴子一样,也完全不能破坏他们的护身金钢焰,如今唯一可以凭借的也许就是威力霸道的剑罡了。
然而降龙伏虎两罗汉的修为造化着实是出乎了我的想像,他们不惧我的法力,等于是只攻不守。伏虎罗汉举起金钢杵,腾地一下就跳到了我身前,当头就是一杵拍下,降龙罗汉却闪现在了我的身后,挥起月牙铲封住了我的退路。
劝是啰哩啰嗦慢慢劝,打是快速迅捷狠狠打,转变的毫不犹豫。
背离吾道即是异数,佛门弟子不但要宏法传经,也要降妖除魔,此刻两大罗汉见劝解无效,就要强制收伏我这个魔头了。
一经交触便接连受制,我这才发现两个老罗汉的真正本事还在拳脚兵刃上面。降龙挥开月牙铲,指东南西北,打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铲影;伏虎罗汉出招倒不快,但劲力奇大,上砸下挑,横扫竖撞,一招过来往往有开天裂地之威,让他手中杵稍稍带中便是筋摧骨折的下场。
数息之间我已是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如牛,此时莫说催剑罡伤敌,到现在我还能拿着剑就已经算是奇迹了。所谓天外有天,这个时候还妄谈什么破殿救人,纵是想保住自身也是万难,一不小心就得给两个罗汉抓回去,从此天天古佛青灯,念经参禅,袈裟木鱼,结果只怕也不会比五公主好多少。
在这紧要关头,我再也想不出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子,脑海中却突然浮起了黄天豹的身影来,心中一动立即高声叫道,“停下,停下,不打了,不打了……”
降龙伏虎应声同时住手,齐齐向后退开几步,伏虎脸露微笑,“终于醒悟也,你能悬崖勒马,入魔尚且未深,还有……”
谁有闲工夫来听你啰嗦,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咱闪啰……
我一窜而出,拔脚就逃,急急间如脱困狡兔,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降龙伏虎二罗汉整日伴的是佛陀菩提,俱明大德,座前十方比丘,何曾有谁来向他们使诈用奸过?此刻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身子几晃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相顾良久,才一齐合十叹道:“罪过……罪过……”
有了西方佛界的干预,救五公主之计难了何止百倍,几乎已毫无成功的希望,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人苦恼;还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让人忧郁,难道五公主注定要受那无休无止的罪责,难道我和青儿注定要被分隔?
我离开天庭,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空中,脑袋里一片混乱,也不辩东南西北,鼓足真气任其飞速飘移,半天后才换了一口气,落在了一片烟气朦胧的崇山峻岭之间。
眼前倒是一处好所在,但见山峭石奇,木翠草盛,半空中雾气或浓或淡,透进彩虹霞光,七色交错,颇为引人注目;远观云雾中隐隐约约的山峰连绵起伏,近闻周围林间鸟雀莺莺,鸣虫唧唧,此风此景,让人神清气爽,赞叹不已。
我脱下龙花虎貂头盔,用短褂裹起来挂在腰间,又将里面的布袍翻出来穿在紫金甲外面,这时来到了下界,再穿戴着这个未免有点招人眼目。
“豁啦”一声,一片草丛突然分开,跳出了一只灰白相间,肥硕健壮的野兔来。我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既然苦思不出解决难题的办法,还不如不要去想了,如今捉了这只兔子,先饱餐一顿才是正经。我心念之间身子已然动了起来,一顿便到了野兔身后,伸手往它后颈按去……
眼看着我的手就要触及它的脖子,哪知这野兔竟是灵动异常,似乎意识到危险临头,突然加速,耸身跳到了旁边。我一按落空,抓了一把草在手中。
想不到一只小小的野兔也难对付起来了,我郁闷之极反而失声笑了出来,对着兔子叫道:“你跑,我看你跑,咱哥俩来比比脚力,看谁先跑不动,你输了当然得让我吃了,我输了就从此不吃兔肉如何……”我大呼小叫一番,撒腿就追。
野兔身子再敏捷,四足擂得再迅速,又如何比得上我的无相身法,反正我现在无所事事,无处可去,乐得找些无聊之事来消磨一下解解闷,当下不紧不慢地尾随着这只野兔,看它能奔到什么时候才累死。
翻过了一座山峰,又穿过了一片树林,野兔儿仍然在奋力奔跑,耐力倒是大出我的意料。我追着虽不吃力,但肚子却饿了,再说也失去了耐心。正当我加力发足,准备一举将它踩在地上时,突然脚下一松,愣不及防之下,“扑嗵”一声,直挺挺地掉入了一个地坑中……
谁能想到这里竟还设着个陷阱,野兔侥幸跳了过去,我却刚好落在了上面,不留神之下竟没能凌空飞移,多亏陷阱底下没铺尖桩石刺,否则划破了裤子更加狼狈。
真是霉运当头,什么事都害人。
我纵身跃出陷阱,野兔已然无影无踪,看来以后永远都不能吃兔肉了,岂非又是人生一大遗憾?
这里既然设有陷阱,当然有人迹来此,我腾身而起立于树顶,四面而顾,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家——野兔追丢了,总要找点东西吃吃吧。
“喂,这位兄弟,你爬到树顶上去看什么哪,就算林中有猎物你也看不到的……”一个豪壮雄浑的声音突如其来的从下面传来,我惊诧地低头望去——不知何时林子里面走出了来了一个面若古铜的大汉,正似笑非笑地仰头看着我。怎不知他是如何走出来的,我竟然没听到半点声息?眼见他脸色紫黑,随意往那一站便犹如铜浇铁铸,纹丝不动,更像是半座小山矗立。
一眼之下顿生好感,我轻轻跃下,“这位兄台好身貌,想必这陷阱就是老兄的杰作了?”
那汉子哈哈大笑,“我正奇怪陷阱中怎么没有野兽,原来……哈哈……对不住之至……”
我脸上微微一红,“那倒无妨,老兄在此打猎,多半就住在附近吧。”
“离此不远,兄弟若有空闲请去喝碗清水。”上下又扫了我一下,“瞧兄弟相貌清秀,举止温和,可是江南人物?”
“江南?非也,是从西北山窝窝里跑出来的。”
“呵呵……巧极,俺也是西北大山里出来的,离开老家都快有四十年啦。”
这一来可就热闹了,我的声音也亮了起来,“哦,那是一家人了,我叫黄三,老哥尊姓大名啊?”
“颜边天,走,回家去,老哥今儿早上刚打到了两只雪羚,正好请兄弟尝尝鲜……”
正文 第六章 山野奇士
颜边天的家就在山腰间一弯清泉的边上,树干搭建,枝叶铺设,茅草盖顶,粗陋之中尚见三分简洁雅致。
雪羚肉镇之以虎骨酒,切成细丝条,微火慢炙,至色呈金黄,油溢而不流时为佳,再辅以糯米陈酿,脆嫩爽口,芬芳香甜,堪称极品美味。
米酒甜酿入口甘冽,后劲却是极重,这才半碗下肚,我就有点头飘飘的了。颜边天长得虽是人高马大,高兴起来叫的声如洪钟,酒量却似乎也不争气,这会儿已是脸如紫枣,连舌头都直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落难幸遇故乡人。我和颜边天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兄弟,惺惺相惜,酒来酒往,一齐喝得酩酊大醉。
“我佛慈悲,施主好雅兴,这会该跟我们回去覆旨了吧……”
正烘得我暖洋洋的酒兴一惊之下消了大半,我豁然立起,门外站着的不是降龙伏虎又是谁?
我正奇怪他们哪来的本事能找到这里来,风声响动,二郎神带着一队天兵落在了两个罗汉的后面,他脚旁边正蹲着一个浑体乌黑油亮的猎犬——原来是这只该死的狗作的古怪,嘿嘿,我不怀好意地瞧了哮天犬一眼,暗道总有一天要把你炖了下酒。
我离开桌子踱向门口,叹道:“二位尊者何需紧追不舍,苦苦相逼,我既已离开天庭,不再闹事,便该罢了……”
“你既惊挠了玉皇大天尊,被降了重罪,便当受罚。佛祖念你有缘根,特请大天尊准许,派我等来带你回去加以点化,不料施主……善哉,我们奉法旨而来,岂能半途而废……”
看来是难以善了非抓住我不可了,我瞧了瞧半空,又准备开溜。
降龙伏虎吃过被骗的亏,岂能再上当。诳语本是佛家大戒,凡佛门弟子皆严律修行,而他们遭遇谎话欺骗之后自然会更加小心防范,是以此刻一见我抬头,两罗汉就立即明白了我的念头。
“天地交轰,万恶伏诛。”我的能耐深浅他们多少也明了点了,情知纠缠下去多半又得让我逃之夭夭,于是这一动手就直接来了狠的,要将我一网成擒。
降龙伏虎联手全力一击,威力岂同小可。我虽可以仗着身法避开,但我后面的颜边天呢?
澎湃劲力说到就到,此时已不容犹疑,明知无论如何接不了这一下,可总不能舍了颜边天自顾逃避吧。我急退三大步,挡在颜边天身前,吐气开声,提势封挡,准备硬架这交轰天地之力。
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看全是假的,明知我后面还有个喝得醉醺醺的普通人,这威力无俦的绝招还不是照样打下来,哪有一点伤及无辜的顾忌——或者他们认为和我混在一起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股柔和的力道突然轻轻地撞在了我的腰间,我身不由己地向一旁滑了开去。随后屋内气流暴旋,“呯”的一声巨响,我眼前陡然一亮,原来的草木房屋已然不翼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颜边天双脚横跨,挺胸仰头,傲然而立,威猛之极,霸气四溢……
颜边天?颜边天!颜边天……我傻傻地看着身旁这个新认的大哥,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二郎神眼瞳急缩,惊叫道:“阁下是穆尊武还是颜边天?”
颜边天哈哈大笑,“某家正是颜边天,今日得见两大罗汉尊者和二郎真君,幸何如也。”
降龙合十唱了个佛号,“原来是边天居士,老衲有礼了。”
伏虎双目圆睁,竟掣出金钢杵来,“边天居士功夫之深,老衲甘拜下风,不过居士非要与我等为敌么?”
显是刚才颜边天一出手就摧散了他们的合力一击,展现出来的功力浑厚无匹,二人自知不敌,若他一意维护,要想带走我只怕就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二郎神冲了上来,“此人先是在紫宵金殿辱没公主,犯了大不敬之罪,而后又上天庭寻衅闹事,伤人不少,是玉帝严旨捉拿的钦犯,颜先生可要考虑仔细了。”
颜边天笑着看了我一眼,转向二郎神道:“某家瞧黄兄弟也是正人君子,不似作恶之人,他与天宫有什么过节我不想深究,我只知与他一见如故,已结拜成了兄弟,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若有谁要为难于他,尽管冲某家来就是了。”
伏虎一顿金钢杵,与降龙对视一眼,二者同时宣了声佛号,一作驾龙之状,一作卧虎之态,并力合势,一股炙热之气汹涌而至,我顿觉胸闷难宣,呼吸不畅。
龙生火,虎生风,龙腾虎跃,风火交加。颜边天仰天长啸,抡起右臂,五指大张力拍而出。掌心现出一道碧绿色的剑形光芒,迎势暴长,瞬间形成了一柄巨大的碧色光剑,挥斩而下,剑身电光游离,映得四周一片幽绿。
“呯呯啪啪”,一连串暴响过后,地上现出了一道长长的深槽,一个硕大的圆坑。伏虎的金钢杵断为四截,降龙的袈裟碎裂成条条片片,两个罗汉脸呈土黄之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颜边天长啸不止,越发清扬,如千钟齐鸣,如万钹同撞,震得人心旌神摇,远远地传了开去。
降龙垂下了眉头,“想不到边天居士神通如斯,既然居士强行为黄施主出头,我等也不愿多起争执,这就回禀佛主,请求定夺。”顿了一顿,又转向我道:“还望黄施主好自为知,凡事不必执着,更不可意气用事……”这几句话倒说得极为诚恳。我点了点头,“多谢尊者告诫,不过……五公主我是一定要救出来的,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降龙一愕,似乎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和伏虎一道腾身去了。
二郎神一见倚仗之人走了,情知出手也是枉然,一拉孝天犬,霎那循得无影无踪。
“想不到老哥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吓得二朗神不战而退,只不过弄坏了你的屋子……”无意中结交了这么一个高明人物,怎不让人喜出望外。
“呵呵,小意思。一间破草屋咱一天就能盖起来,反正我刚好要出外一段时间,回来盖新的。”
“只是为了小弟得罪了天宫,以后怕不能安静居住了。”
“没事,天界看似掌管一切,但有几个人却是从不敢惹的。一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