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秦漠阳放于金顶正中后,凝竹便撤了薄雾,但护持在秦漠阳身周的神识却未收回。
适才在外间与不嗔相斗时,凝竹感到自己的一丝神识透入了菩提珠中。但那丝神识入了菩提珠后,她却无法感应到菩提珠内的情形。而且虽然她和自己的那一丝神识之间的联系尚在,却说什么也收不回来,好像是被菩提珠束缚在了里面。
其实接连几天,凝竹一直在尝试能不能穿过菩提珠的屏障,好了解一下秦漠阳的情况。一路过来,她以神识护持秦漠阳,同时也在做这着这方面的努力。最后终于能将一丝神识透入,却没能达到预期的结果,让她好生失望。
不过做到这一步,凝竹也并非一无所获,总算是和菩提珠之间有了一层联系,虽然只是单方面的。她立即将“心境通”
附于神识中,向菩提珠内中透去。虽然还是没有回应,凝竹却相信秦漠阳一定能感觉得到。
秦漠阳入境不出,当然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凝竹带给秦漠阳的心意也很简单,有关怀,有期盼。只不过发乎于心,内中还隐有一些其他心思,就连凝竹自己都不知道。她当然更不知道因此而给秦漠阳带来的变化。
凝竹坐在秦漠阳身旁,一会看看面前的人,一会又研究一下金顶。从先极别院起身,到和不嗔的较量,再到进入这里,她只是依目标而行,并没有其它心念。便是在与不嗔相斗时分神照拂秦漠阳,也只是这目标中的一部分。而这时静候在旁,心思居然有些乱了。
金顶的奥妙并不是心念不静的凝竹能参详得出的,而且她对阵法的了解也远没有到这个层次。只能大概看出,洒在金顶以及周边的云层上的金光并非她所期盼的“佛光”。
“这个阵法或许也是有周期的,便像困住我的那个阵法一样。也不知何时能见到‘佛光’?”想到这凝竹竟有些急切,觉得等在这里的时间比在困龙阵中时要难熬多了。
“啾啾”两声,却是将军从凝竹的怀里探出了头,继而跳了出来,落在了秦漠阳身旁,伸出火红的尖喙在秦漠阳脸上轻轻啄了两下。
“不要捣乱。”凝竹嘴角含笑,伸手朝将军抓去。将军拍了下翅膀,便向上飞冲,速度奇快,却还是被凝竹给擒了下来。
“听话,不要打扰他。”凝竹把将军放在了自己膝上。将军也不再逃跑,反而在凝竹的膝上打了几个滚,就像是小孩子在长者怀中撒娇一样。
凝竹在将军的身上轻抚着,有这个小家伙相陪,心里觉得平静多了。目光移到秦漠阳腕上的菩提珠,秀眉渐渐皱了起来。
她进来时天已向晚,过了这些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外面早就黑了。这洞天之内在金光的照耀下却依然明亮,但和初进来时比,还是暗淡了些。可见这处洞天虽然神妙,仍非超然世外。凝竹也是据此断定此处阵法是有期周期的,那些金光也并不是佛光。
但菩提珠上的光华就和凝竹刚到这金顶之上所见到的一样。排除了佛光的原因,又是什么让它生出了这种变化?
这件法宝颇为神妙,凝竹无法以神识感知它的变化,只能以肉眼相观。凝竹记得和不嗔相斗时,菩提珠的光华就曾变了数次。进到金顶洞天后,她见菩提珠上的光彩和之前不同,便未多想。此时细细考究起来,到底是不是进来之后,菩提珠上的光彩才变成这样的,她竟然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到这凝竹就有些慌乱了,下意识的用神识去探秦漠阳。
一探之下仍是空空如也,但并非被菩提珠所阻隔,这回是真的空了。
凝竹知道菩提珠中有须弥天境,这时便想到,秦漠阳的神识应该是离了神俯,进了那须弥天境中。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凝竹怔怔地想道。她对这件法宝了解不多,自己也没有用过,而且从来没有人以这件佛门法器助“境通”之修,所以凝竹的见识再广,也想不出答案。
她一时间想回去找凌空问问,却离不了秦漠阳身边。要说带秦漠阳一起回去问凌空,那不是就要离开这金顶了么?
所谓关心则乱。凝竹踌躇半晌,心道:“我去问问那两个和尚。”心念转完便向门户飞去。
将军从凝竹身上滚落,拍着翅膀追了过去,飞了不远却又转了回来,复停在秦漠阳身边。这回将军不再捣蛋地去啄秦漠阳,而是在秦漠阳身边缓缓踱步,一副警惕地样子,倒真像个寻边的将军。
没多久凝竹就回来了。二僧早就走远,她当然找不到。而一出了金顶洞天的门户,便失去了对内的感应。
凝竹对将军点了点头,在秦漠阳身边坐了下来,脸上忧色更甚。也不知过了,突然见到秦漠阳紧闭的双目中涌出两行泪水来。
凝竹看得一怔,低下头去,舌尖轻轻在秦漠阳的泪水上尝了一下,突然之间芳心大乱。
“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那么伤心,又那么绝望?”
凝竹轻轻的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思忖了一下,又轻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你还有我。”说完又低下了头,将樱唇凑到秦漠阳嘴上,将本命真元化为龙涎渡了过去。
蓦然间,凝竹发现自己感觉到了秦漠阳的心念。他正处于一个极不利的局面,可以说已经到了绝境。但他心中却不是绝望,也不是不甘,而是充满对自己的信任,以及愧对自己信任的内疚。
凝竹在感觉到这些的时候,心中生出极为复杂的情愫来,泪水夺眶而出。凝竹生具“境通”极高境界,寄情于境。若是伤心落泪,天象便有感应,化雨而下。金顶洞天中她无境可寄,泪水也就化不成雨了。
不过这泪水并非伤心之泪。泪水也分很多种的。
凝竹心念涌出,带着自己的所有思绪,将秦漠阳包容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凝竹感到秦漠阳的心性变得十分坚定,强大的信心从他心中生起。
随后凝竹又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自秦漠阳那里传了过来,待去分辨时却又找不到了。再过片刻,两人的联系便中断了。
凝竹抬起头来,长长舒了口气。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上,喃喃地道:“原来,落泪的感觉,有时候也很不错呢。”
将军叫了两声,飞了起来,伸出尖喙朝凝竹的嘴啄去。
“别闹。”凝竹面带微笑,把将军放在膝上。将军又叫了几声,凝竹说:“奇怪,你怎么这一回醒得这么早,而且胃口好像也大了不少呢。”这时才想到,这一回将军吃了炼化后的火元丹还不到一天就醒了。
凝竹取出五颗火元丹,炼化后给将军喂了下去。将军吃了之后,在凝竹怀里伏了一阵,又跳了出来,向她叫个不停。
“难道你要功成了么?”凝竹大感兴味,再喂了将军一颗。如此这般,直到她所带的火元丹都炼化后进了将军的肚子,这小家伙仍然吵着要吃东西。
“看来是差不多了。”凝竹略算一下,这大半年来,将军吃了有四十多颗炼化火元丹。若是换作一个人,拥有了四十多颗炼化火元丹中所蕴含的全部元息,再都转化成真元,应该能达到“炼元”境界的修为了。秦漠阳便是以这种方式积聚真元的,所用的元丹却还没有将军多,可他的真元修为已经有了“炼元”的水准。
凝竹的推断大体不差,只不过她不知道,秦漠阳自五行融合后,体内留存的那枚天狼内丹便开始发挥了效力。秦漠阳自元丹或是内丹引气起,积蓄起来的真元要远较那些丹中所含为多,便是因为天狼内丹中的真元被引了出来,积在他体内。
自内丹或是元丹中引气,原本丹药就各不相同,并没有什么比量的参考。所以就连秦漠阳自己对这一情况也不明白。
将军围着凝竹转了几圈,凝竹拍拍手说:“没有了。以你现在的情况,还不知要多少才能喂饱你。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用别的办法帮你。”
将军听了凝竹的话,不再讨要火元丹吃,却也不肯安分,在金顶上四处乱飞。似乎以前吃完就睡的生活给它积蓄了太多的精力。
凝竹也不去管它,静静守在秦漠阳身旁,渐渐地心生出一股烦躁。
这烦躁并非因为枯守一旁,也不是因为将军的四处飞蹿。
凝竹只道是因为刚才渡了龙涎给秦漠阳,有些伤了元神,再加上心神激荡,才会变成这样。
她默运玄功,过一会,总算平复下来。
第三卷 狼欲封魔 第017章 浴火涅磐震巽离
凝竹强行压下烦躁的心绪,突听到金顶洞天的门户处有些异动,抬目望去,见那里出现了四个灰衣僧人。其中两个披着红袈裟的,看上去有五、六十岁了。另外两个约摸在三十许间。
四个僧人见到金顶正中的凝竹,脸上微露诧异之色。也不见他们使什么身法,很快便飞到了金顶上,在凝竹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个年纪轻一些僧人上前朝凝竹合什一礼,道:“敢问不嗔大师可在此间?”
此时金顶上的那层金光又强了起来,料想外间天色已经亮了。这四个僧人一大早到这里,怕是有什么事。凝竹非常不愿意有人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秦漠阳,对他们要找的不嗔更是没什么好感,闻言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僧人问完话不见反应,又问:“姑娘可认得不嗔大师?”
见对方还是不答,一时间没了主意,回头向另外三个僧人看去,却见两位师长的目光都投向了凝竹身后的那个少年。
一个老僧道:“师兄,那,那可是菩提珠?”
另一个老僧缓缓点了下头:“不错,正是菩提珠!”
两个年轻僧人听了不禁动容,瞪大了双眼朝秦漠阳的腕上去。菩提珠神妙非凡,再加上是禅宗先祖传下,一向被禅宗奉为圣物。据传这件法器失落已久,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那少年腕上。
两个老僧对望一眼,被称为“师兄”的老僧踏前几步,对凝竹合什道:“老僧云门宗行度。请教姑娘师承何处?”
凝竹见到四个和尚在眼前晃来晃去,聒噪不休,心头又有些烦躁。一股杀意涌了出来。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而且下起手来绝对不含糊。天山脱困后,挥手之间就料理了青城派的诸人便是一例。而且这世上除了秦漠阳等少数几人外,她也不会将别人心上。
但凝竹并非嗜杀。天山上的情况是形势所迫,再加上轩辕雪松的交待,所以她一点都不犹豫就下了手。面前这四个和尚,不过是刚说了几句话,居然就动了杀念。她原本静心功夫极好。自己也奇怪何以会变成这样。不由心中一惊,忙暗自静心,只当眼前的四个和尚不存在。
行度是云门宗宗主地师弟,修为之深。佛法之精,向来为佛门中人所推崇。云门宗在玄门中也有极高声望。比起崆峒、武夷这些门派也不逊色。以他的身份地位,这般和凝竹这个“小姑娘”说话。也算是极难得了。谁知话说完,眼前的少女却闭上了眼睛,就跟没听到一样。饶是他涵养再好,心中也不禁生出怒意。
另一个老僧行苦也是十分生气,道:“师兄,我们礼数已到,便是不空禅师在此,也不会怪我们怠慢,还是正事要紧。”
行苦这番话,多一半是说给凝竹和秦漠阳听的,告诉他们不要以为和禅宗有渊源就如此目中无人。
秦漠阳呼吸如常,不知情者看了都会以为在熟睡。而能上这金顶的,又岂是范范之辈?这里众人说了许多话,又怎么会仍自沉睡呢?秦漠阳和凝竹一卧一坐,在四僧眼中却是没什么分别,都是不把他们四人放在眼里的表现。
行度对凝竹言语上客气,一方面是他涵养极好,从来不以身份去压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秦漠腕上的菩提珠,这一对少男少女恐怕和禅宗极有渊源。禅宗是佛门公认得第一,云门宗又一向和禅宗交好,是以禅宗的面子不能不卖。
行度听师弟这么一说,点了点头,在一旁静观凝竹和秦漠阳地反应。
行苦却没有了耐心,更何况失礼地是对方,对两个弟子道:“金顶这么大,可坐卧之处甚多。你们先请这位小施主先自一旁休息。”
两个弟子应了一声,便上前要将秦漠阳移开。
凝竹此时心头烦燥之极,只怕自己一出手便会重伤这四人,强行压制心神。她以神识护持着秦漠阳,料这四个僧人也近不了身,干脆便静坐不动。
两个僧人上前,不见凝竹有什么动作,便要伸手去触秦漠阳。突然间听到一声清鸣,一团炽热之极的罡气迎面袭来,极为凌厉。两僧一惊之下连忙后跃,衣角却仍被带到,顿时着了起来。
行度、行苦二僧一时在防着凝竹和秦漠阳出手,没科到会有这变故,连忙拍熄了两个弟子身上的火,见地上那少年身前出现了一只火红的鸟,个头虽然不大,却凛然有威,正机警地注视着自己这四人。
被将军烧到地二僧虽然熄了火,但那种痛楚却直刺心神,要不是定力够深,佛家又一向苦修肉身,怕就要大声呼痛了。
二僧见了将军,喝道:“好个畜生!”
行度喝道:“姑娘,贫僧等人以礼相待,你也欺人太甚了吧?”
凝竹皱了皱眉,并不答话。要是那两僧触到了秦漠阳,所受之苦还要大。她并不觉得将军做得有什么不对,虽然不愿意伤人,但敢动秦漠阳的,一定要给他个教训。她实在不想跟这四个和尚纠缠,说:“你们都出去,以后再来。”
四僧听这少女声音悦耳,有如天籁之音,语气却是冷冰冰地,不由心中极不舒服。行度道:“我四人有要事,再过些时刻,佛光便出。请姑娘先让一让吧!”
行苦听师兄这般说,知道他已经动了真怒,如果凝竹再不退让便要出手了。
“不行。”凝竹一听佛光将要出现,哪里还肯让。
“既然姑娘如此无礼,也莫怪老僧了!”行度说完合什的双掌向前一推,一个巨大地金手印便飞了出来。他虽然恼怒,却见对方年纪不大,修为不见得能高到哪里,出手还留了很大余地,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谁知凝竹还是没动,将军双翅一展,挥出两道滔天烈焰,将金手印烧得无影无踪。余势未歇,又朝行度卷了过去。
行度大惊,没想到那还没有母鸡大的火红鸟居然这么厉害,忙
使出十成功力,硬生生接了这火势。他预忌身后两个刚受邓伤的弟子,不敢闪避。这一下虽然化解了火势,却感到热气仍然透进了身体,一个照面就受了伤。
凝竹看出行度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不愿伤这人,暗中喝停了将军,说:“你们走吧,我不为难你们。”
行度双手合什,口宣佛号,身上金光隐现,体内伤势顷刻间就疗好了。说道:“姑娘想凭这个灵兽,就横行无忌么?”
他生气归生气,话语间却不失高僧身份,对一只火鸟也不愿口出恶语。
凝竹心中烦躁更甚,差一点便忍不住要出手,连忙闭目调息。
这情形落在行度等人眼里,却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行度道:“即如此,我就降了这火鸟。”双掌一拍一合,掌心生出一团火焰。行苦见师兄使出此法,连忙将两个弟子叫到了身后。行度掌中的火焰转瞬成了白色,念道:“尘归尘,土归土。我以火度你,也是应有之宜。”两掌一翻,白色火焰飞向将军。
将军尖喙一张,也吐出一道火焰,却是金黄之色。
两道火焰交在一起,发出一声轰响。相持片刻,却是将军不敌,行度的白色火焰席卷而去,击在了将军身上,闪了几下便消失了。将军发出一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