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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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5-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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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汗,就能到达我北都城下。朔北部没送战书来,可我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人们悄悄递着眼神,都不说话,只有角落里的木犁缓缓拔刀收刀,声音单调刺耳。
比莫干看了一眼木犁,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巴赫,你派了斥候出去,说说外面的情况吧。至少得知道朔北的狼崽子想怎么对付我们,
有多少人,多少口刀,多少匹马。”比莫干看向巴赫。
“斥候凑近看了,领兵的是朔北世子呼都鲁汗,至少有三万骑兵,都是年轻男人,每个人带
三匹马,配铁刀,带弓箭。呼都鲁汗靠金沙赚了钱,有不少上好武器,可甲胄不行,比不上虎
豹骑。他们的营地在北面,离开北都三十里,呼都鲁汗在那里扎了个金顶帐篷,帐篷里有几十
个女人。”巴赫的回答极缓慢,简明扼要。
“我听说蒙勒火儿从北荒回来了,带着白狼团,可你的斥候至今还没有亲眼看见狼主。是不
是?”比莫干又问。
“斥候没看见白狼,也没看见狼主,朔北人的营地里只有骑兵。”巴赫说。
比莫干沉思了一会儿,“差不多十年前,下唐国拓跋山月出使来北都城,父亲带他和我们兄
弟在沙伦堡附近围猎,遇上了狼群,差点丢了命。我当时看见那匹头狼是白色的,心里不安,
跟父亲说是不是朔北人引了狼群来,父亲没理睬我。”
他扫视周围的人,“白狼团的传说在草原上流传了很多年,蒙勒火儿的名字小孩听了夜里都
不敢哭。如今我们也许就要对上这样的敌人,可这金帐里,究竟几个人见过白狼团?”
他首先看旭达汗和贵木,这对兄弟都摇了摇头;他又看向几大家族的主人,这些人也摇了
摇头;他看向九王和巴赫,这两人还是摇头。比莫干抬头去看金帐角落里的大合萨和木犁,大
合萨还是来回踱步,而木犁低着头,自顾自拔刀收刀,他的话这两个人似乎全然没有听见。比
莫干在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这些天城里都在议论白狼团怎么怎么样,听到白狼团的名字,比看
见恶鬼还要害怕。可我始终有个疑问,北荒那边都是冻土和冰层,只长苔藓和地衣,没有草,
更别说野兽,据说就是骑牦牛都不能活着到那里。白狼团在那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几千头驰
狼组成的狼群何等巨大,要多少猎物才养得活?”
众人再一次沉默。比莫干的话有道理,白狼团对于绝大多数人更像是一个传说,有些虚幻。
因为他们总是刻意地隐藏自己的行迹,朔北人很少把这支危险的军队置于人们的眼前,过去的
三十年里几次传出白狼团逼近北都,虎豹骑全体戒备,却没有人看见一匹真正的驰狼出现。而
在北部草原,据说白狼团经过的地方不留活人,很少有人能说明白这支军队的真面目。连朔北
部的世子呼都鲁汗也一度对别人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也许已经死了,狼骑兵所做
的事情和朔北部没有关系,那些人只是野兽。
“大君听说过朱提山么?”九王打破了沉默。
“小时候听过,说朱提山是北荒尽头的一座极大的雪山,看见朱提山,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和它相比其他雪山不过是侏儒。”比莫干说,“可听起来不过是传说,因为没人能活着到达那里。”
“是,按照传说,要去朱提山,就得穿越万年不化的冻土和冰,走上半年,一路上没有人没
有动物,什么都没有。”九王说,“可是又有一种说法,朱提山是一座极大的火山,时常喷发,
岩浆把朱提山下一片地面烧热了,那里是没有积雪的,是一片方圆千里的繁茂草原。曾经去过
那里又活着回来的人说,那片草原上都是不知道名字的动物,马一样大的鹿,肩高一人的野马,
全身金色的岩羊群,就相安无事地隔着几百步吃草,美得就像天堂一样。有人说这是那些人在
雪地里冻得将死时候的幻觉,也有人猜,白狼团就是藏匿在那一带,那是朔北部几百年来的圣
地,是斡尔寒家最大的秘密。它曾有一个名字,答儿干姆草原,意思是流淌美酒的草原,只有
斡尔寒家的人知道如何穿越北荒到达那里。”
“冰原里的一片绿洲。”比莫干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所以确实有这种可能,朔北部有
一支几千头驰狼骑兵组成的军队,这并非朔北人编造出来威吓我们的。是么?”
“我倒是希望所谓朱提山、答儿干姆草原只是些传说。”九王说,“但白狼团的传闻如此之多,
不像是编造出来的。”
比莫干微微点头,“若只是对付呼都鲁汗的骑兵,这仗就好打很多。”
脱克勒家族的主人近前几步,“大君,现在不是对比兵力的时候。无论蒙勒火儿是不是还活
着,朔北有没有狼骑兵,我们都应该试着坐下来谈谈条件。如今老大君新死,人心还不稳,库
里格大会还没有召开,此刻和朔北开战,即便是小小的战败,也会影响我们青阳的威名,到时
候我们怎么劝说那些部落的主君来参加库里格大会,正式承认大君是草原的主人?朔北人性格
凶悍,我们兵力就算有优势,未必能轻易取胜。抛开蒙勒火儿不谈,呼都鲁汗这个人是可以跟
他谈条件的,反正他最多不过要求些领地,总不能还想当大君吧?”
“能够和谈当然是最好的。如果蒙勒火儿还活着,我们去跟朔北部打一场硬仗,损失不会小。
不如直接折成牛羊给他们,让他们退去。” 斡赤斤家族的主人也站了出来。
“说得很好啊,如果去跟朔北部打一场硬仗,损失会很大。今天的青阳部里谁能跟蒙勒火儿
那匹老狼为敌呢?站到蒙勒火儿面前也不过是给他侮辱的。”一个沙哑的声音跳了出来,冷冷地
笑,“大君,别存侥幸的心,几千匹驰狼组成的白狼团真的有过,三十年前大君还在襁褓里,我
用这双眼睛看着白狼团攻进北都,在这金帐前的地面上吃人!”
木犁拔刀收刀的声音忽地中断,这个老人抬起头,一双焦黄的眼睛盯着比莫干。
比莫干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白狼团?在这里?吃人?”
“木犁!你要用这种没根据的话吓唬谁?”忙哥撒尔家的主人走了出来,他是个腰缠肥膘的
老人,口气不容置疑,“大君年轻,我可很老了,是活过那场恶战的人,我从没听说驰狼攻到过
金帐前来。”
“尊贵的忙哥撒尔家主人,您那时候在哪里?”木犁吊起眼角,冷冷地看着那位老贵族,“您
那时候带着家人在南边的腾诃阿草原避难,你亲眼看过北都的战场么?”
“胡说!我也没有听过白狼团在金帐前吃人什么的,我也活了六十岁了!” 合鲁丁家族的主
人忍不住了,站出来要呵斥这个曾经的奴隶崽子。
“合鲁丁家主人,那时候你在澜马部达德里大汗王的庇护之下,距离北都城有八百多里!”
木犁冷冷的看着他。
合鲁丁家的主人心里一哆嗦,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尽是鄙夷和嘲讽。一股怒气攻心,同时胸
膛里一股寒气上涌,最后寒气压过了怒气。他挪开视线不再说话。其余几个家主刚要发作,迎
面都撞上了木犁的目光。
“脱克勒家族主人,那时候您也在真颜部。”木犁在这位尊贵的大贵族面前缓缓走过。
“还有斡赤斤家族主人,一样。”
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每个贵族的脸上略略停留,带着孤狼般的桀骜和凶狠,“诸位都没有资
格说什么,因为那时候诸位要么在腾诃阿草原,接受狮子王伯鲁哈·枯萨尔的保护,要么在澜马
部避难,要么还只是些孩子。”
所有人都只得沉默,因为木犁说的是事实。过了几十年,他们回头审视上一场青阳和朔北
的战争时,不得不承认这场战争属于郭勒尔·帕苏尔和蒙勒火儿·斡尔寒,而不属于他们。他们居
然没有一个在北都城亲历了战事。那时候郭勒尔刚刚继位,蒙勒火儿知道北都城里已经没有了
钦达翰王,立刻挥兵南下。没有人相信年轻的郭勒尔可以对抗朔北狼主,贵族们都选择了逃亡,
在朔北大军还未逼近的时候,北都城里几乎已经撤空了,上万辆大车和数十万匹马带着贵族们
的人口撤向安全的南方,他们带走的还有数以百万计的牛羊。而北都城里驻守的,只剩下郭勒
尔和忠于他的少部分武士。这恰恰是蒙勒火儿的期望,他勒兵缓缓而行,当他到达北都的时候,
应该面对一个敞开大门的空城,迎接他这位新的草原霸主。
在远方避难的贵族们不知道后来的事了,直到几个月之后,郭勒尔的信使来告诉他们战争
已经结束,朔北部和青阳部缔结盟约,并且献上了蒙勒火儿娇美的女儿们作为郭勒尔的妻子。
这意味着郭勒尔战胜了,贵族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们派出的亲信从北都城返回,带
回朔北大军确实已经北撤的消息,他们才勉强接受了这不可思议的结果。郭勒尔平静地接纳他
们重新进入北都,却很少描述他击败蒙勒火儿的细节,那场战争如何取胜,变成了郭勒尔和忠
于他的武士们的秘密,随着那些武士中的绝大多数次年战死在平定沙池部叛乱的战争中,这秘
密就完全地被时间掩埋起来了。
“那就让木犁将军给我们说说三十年前父亲和狼主决战是怎么回事。”比莫干说。
木犁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大君初即位的时候,诸帐的兵马还没有完全顺从。贵族们带着几
万的武士已经提前撤走了。我们那时候能指挥得动的,只有区区一万两千人,里面只有两千名
是骑兵。老大君定下了一个狼主绝没有想到的计策,他把战场放在了北都城里。我们和朔北交
战的骑兵转眼就败了,撤回的时候被朔北部突破了城门,狼主狂喜地带着白狼团杀进北都城里,
那些狼已经饿到了极点,看见活人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咬死吃肉。他们混乱的时候,恰恰是我
们的机会,狼主带着人扑到金帐这边来抢大纛的时候,我们埋伏了他。北都城里四处都埋了捕
猎猛兽的陷阱,金帐前面尤其的多。那些狼一头头陷进陷阱里,被兽夹夹住的时候,我们的武
士就冲出来向朔北人射箭。周围都是陷阱,骑兵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每个武士都能射死朔北
的一名狼骑,朔北人乱了阵脚,狼主这才发觉他看轻了您的父亲,以为郭勒尔·帕苏尔不过是个
新即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否则以他的狡诈,绝不会中这样的圈套。”
他环顾众人,冷笑,“狼主现在回来了,你们以为狼主是什么人?朔北狼主是为了一点领地
和牛羊放弃目标的人么?不要让蒙勒火儿那头老狼发笑了。”
他轮次指着金帐里的每个人,“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城里只有三样能算是狼主的战利品,
大君的人头、大君的尊号、还有这个城!”
铁由看比莫干的脸色略略发白,却自己强行克制住了,没有说什么。
巴赫近前一步,“木犁将军说得也许没错,不过大君不必过于担心蒙勒火儿的狼骑兵,毕竟
青阳部的虎豹骑被称为草原上最强的骑兵,而不是白狼们获得了这个头衔。我听说那些北荒的
驰狼不像马,其实并不适合负重,只是它们的形体远比一般的狼巨大,人才可以骑在它们的脖
子上。它们如果每天背着人奔驰会疲惫不堪,而且无论人和狼都不能披挂护身的铠甲,否则驰
狼会不能承受。所以我们只要列好阵形,在白狼们出击的时候以弓箭对敌,胜算还是很高的。”
比莫干略略觉得安慰,微微点了点头。
“巴赫!大君没有亲自带过大队的骑兵,可你也不懂么?随时我们都会和朔北的白狼们开战,
说这些安慰的话有什么用?”木犁对着巴赫扬眉怒叱。
巴赫默默地后退一步,显然他依然无法对抗木犁这个老将军在青阳的声威。
“大君,白狼团是草原上最可怕的对手之一。不错,巴赫说得都对,驰狼跑得并不算很快,
也不耐久,可它们嗜血!它们没吃饱肉食之前,见到血就会发疯一样兴奋。它们跳起来能有两
个人的高度,从那么高的地方扑下来,一般的骑兵绝不能幸免!”木犁冷冷地看着比莫干,“我
们青阳的虎豹骑被称为草原上最强骑兵的原因,只是因为您的祖先,您的祖先依马德·帕苏尔曾
经带领这支军队扫平草原!可是大君和先祖是不同的!”
比莫干愣了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是啊,我和先祖不同,先祖有青铜之血,是草原上人
人畏惧的狂战士。”
“大君,有没有狂血是生来的,不由大君掌握。可大君手下还有我们这些忠勇的武士,一个
男人捏着刀柄,总不必去怕恶狼。您的父亲也没有狂血,不也曾击败了蒙勒火儿,让那个恶魔
退守北方雪原几十年?对付白狼,靠我们的战术。”木犁近前一步,双目炯炯,“拖延时间,不
能在驰狼劲头正足的时候开战;尽量用弓箭,不到迫不得已,不要肉搏。大君如果相信木犁,
木犁可以骑马挥刀,自己冲进白狼团的本阵,为大君立下功劳!”
“相信你?”塔尔寒家族的主人带着怒气嘲笑,“木犁你已经六十岁了,你凭什么敢说你能对
付蒙勒火儿的狼骑兵?”
“蒙勒火儿已经快七十岁了!”木犁猛地回头,凶狠地反击,“没有和白狼团作战的贵族没有
什么资格来议论武士的年纪!”
“贸然的进攻会让青阳死无葬身之地!”斡赤斤家族的主人大喊,“就靠你打败蒙勒火儿?我
们为什么要相信自己都快死的老东西能救青阳?木犁你还能活十年么?你只要赌自己十年的寿
命,却要青阳部几十万人跟你一起赌博。”
他走近比莫干的宝座,“大君,不要听这疯子的胡言乱语。”
“谁是疯子?”木犁低声嘶吼。
“我说的是只知道骑马舞刀的疯子!”斡赤斤家族的主人也怒了,毫不相让。
木犁不再说话,紧紧扣着刀,踏上一步。
“只会用刀来解决问题的人,不是疯子么?”斡赤斤家族的主人退后一步,也按住了刀柄。
几位家主都不约而同地按住了刀柄,金帐里木犁和一排贵族家主扣着刀柄,彼此之间虎视
眈眈。
旭达汗那颜走到两拨人之间,分开了他们,他淡定的神色冲淡了金帐里浓重的敌意,木犁
和家主们各退了一步。
旭达汗转向比莫干,“开战不开战,要看兵力对比。弟弟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朔北部围困
北都城选在了冬天。弟弟读过东陆人的兵法,围城最适宜是在秋天,天气高爽不需要加厚的军
帐,城外还可以收割成熟的秋麦作为军粮。而若是长期围困,也该从春天开始。严冬时节住在
城外环境之恶劣不必说,而且缺乏粮食,后勤的供给也艰难。我们住在城里反而有屋子和结实
的大帐篷遮风挡雪,朔北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呢?”
“旭达汗那颜的话在一般的军队是没有错,可您的外公蒙勒火儿·斡尔寒是草原上罕见的兵
法家,他对时机的理解和别人不同。选择冬天,是因为如果其他部落想要救援我们,风雪和寒
冷就是最大的障碍,草都枯死了,长途驰援需要带大量的马草。”木犁说,“所以现在,我们被
拴死在这里了,蒙勒火儿选择了最好的机会,和我们一对一。”
比莫干低低地叹了口气,“不错,这个时机反而对我们是最不利的。”
“我们在城里还有羊群和储存的马草,他们的粮食不会比我们更多,”贵木那颜站了起来,“我
们可以坚守不出。”
“那些巨狼确实可以放出去捕猎,但是朔北部的狼骑兵并不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木犁低声
说。
贵木愣了一下,“那么狼群的食物……”
“它们吃人,它们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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