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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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香-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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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黝黑的长剑更趋凝练,仿佛一抹飘在半空的纯黑,只有尖锋一点刺射出的耀目白芒提醒着人们,这接下来的一击具有多大的威力! 
  他双手一顿,猛向下压,长剑光影一闪间消失,片刻后水下光芒爆射,连绵成一声的激鸣夹杂着擎天而起的水柱喷射上来。 
  力场破碎,一球碧光飞升而上,没入他体内,只见他眼中光芒闪了闪,再无动静。 
  这时,水柱才落下来,在池里剧烈的搅动着。 
  我注意观察他的神色,可是仿佛石块雕成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不说,眼睛里一汪漆黑,说是眼睛倒不如说是洞更来得恰当些。这些天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这是我留待查询的第三个疑问。 
  水面渐趋平静了,他一步一步踏下去,似脚下有台阶般步入水里。九重护罩都在刚才的一击中碎了,长剑静持在一栋纯黑的水下建筑前。 
  建筑呈半球形,上方布满尖刺。最中央处却开了一个巨大的孔,一圈圆转如意的白色芒流在孔上缓缓旋转着,透过它,正看到安奈尔的灭神弓。 
  “放她出来,否则,我就灭了你的元神。”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这哪是我的口气!他妈的这小子怎么会如此冷酷? 
  我第一次为自己是萧楚而感到后悔。 
  也不知是主控这座建筑的元神被吓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圈白芒渐渐变薄、消失,内里安奈尔束缚尽去,她抓起灭神弓就飘了出来。 
  她像条鱼一样游进他的护罩,欢呼着扑进他的怀里。 
  安奈尔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呜咽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面上发生变化。眼中的漆黑逐渐淡去,换为一汪蔚蓝,片刻后又化为淡金,过不许久又成了黑晶石一样闪亮的瞳孔……短暂间发生数变。而他石刻般的表情也在逐渐解冻,一层微不可察的淡白精芒从他脸上潮水般一掠而过,微微的晕红透出来。 
  扑在他怀里的安奈尔哪里发现得这些,只是双肩搐动着,语声呜咽。 
  他的手凝涩地停在半空,而后缓缓地拍在安奈尔的肩上,声音柔和道:“原来,小丫头已经这么大了。这么湿漉漉地扑在一个大男人怀里,不害羞吗?”那柔和的音线,恁是熟悉。 
  安奈尔低头,才发现全身湿透,以致曲线毕露——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子。 
  “啊?我怎会变成这样子?”她俨然并不自知。 
  滞了片刻,她脸色晕红地抬起头,目光盯在他脸上:“你也醒了?” 
  她的目光火辣辣的。 
  他道:“是的。” 
  安奈尔有些慌乱地垂下目光,吐字不畅道:“我还是……你……我有好多话想……他们……” 
  他:“嗯?” 
  她忽然转过身去,咬着嘴唇道:“他们呢?”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眼睛的颜色瞬间数变,手却在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不要问……不要问……” 
  安奈尔觉察出不同,愕然转身道:“不要问什么……啊!”她再次看到的他已不是刚才的他,面容冰冷呆板,双眼已经变成一汪漆黑,中心处却有一点白芒给人针刺般的感觉。 
  他抬手遮住眼睛,怒声道:“不要看!”身形闪电上拉,护罩和外面的水高速摩擦,汽化出无数气泡,发出刺耳的尖啸。 
  安奈尔被甩出了他的护罩。她呆了呆,大叫道:“等我!”分水追了上去。 
  就在这一刻,在他彗星般飞掠的轨迹前端,一道雾蒙蒙的乱纹出现在空间里,而后迅速扩大,将他和她都裹了进去,放射出非常强烈的模糊感……而后,他们两个竟凭空消失了! 
  那道雾蒙蒙的乱纹淡去,水中一缕波痕渐渐消失,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一阵强烈的危机漫过我的意识,思绪在这里停住。 
  我搜索所有的讯息,发现那并非是感官上的模糊,因为那一道水痕所涵盖的水分子都呈现了不同程度的不稳定迹象,随时都可能自动湮灭。 
  这种,我曾经见过……混沌石!没错,是混沌石! 
  他,竟掌握了混沌的力量?!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画里时光蓦然倒卷,我向往昔追溯而去。 
  ※※※ 
  太极宫。 
  圣兽冥安静地卧在一边,眼睛似闭未闭。 
  阿陵蜷着腿,跪坐在明王身前。她怀里紧紧抱着天精火杖,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飞走。 
  她的银白长发有些散乱地垂下来,从远处看她的背影,定会以为是位垂暮的老人,而若走到近处,则能看到她一直未曾停息过颤抖的手臂。 
  夕阳将光射进来。墙角的小鼎里燃着一种未名的香料,氤氲的烟气穿过光和影,在室内散乱着。 
  她凝视着明王似在沉睡的面容,那混合着柔和与刚毅的面颊,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似乎随时都会将他从沉睡中叫醒。 
  她在等着,眼睛里一片深深的黑色,没有喜也没有怒,专注得使人几乎忘记她那微微颤抖的手臂。从她苏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是这样了,没有转动过哪怕一次眼眸。 
  沉睡的爱人就躺在她身前,他的肌肤还是柔软的,他的呼吸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平静……是啊,他好久没有这样安祥地睡过了,从来都是从噩梦中惊醒。 
  她忍不住想上去吻一吻他的面颊,想用手摩挲一下他的头发,可是她忍住了。那样会把他惊醒的。 
  殿口忽来微弱的吵闹声。 
  两个宫内的侍女拦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后者臂弯里抱着一个大酒坛,憋红了脸要冲进来。 
  一个侍女压低了声线道:“不许吵!王妃殿下正在休息,你进去怎么成?” 
  小老头哑着嗓子道:“咱是经过宰辅同意才来的,咋着也让小老儿看看陛下,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一眼!” 
  这个人倒不是别人,是当日明王带着渥瑞尔去探访艾林的时候,路经那座小酒店的店主。明王把渥瑞尔的整个钱代都送给了他,叫他节省粮食莫不再酿酒,他却说妖兽褪去之日,要亲自酿坛好酒送来给明王陛下。 
  “不行!”侍女的声音趋于严厉,“连日来殿下都未曾休息,两位宰辅都不能进入,你怎可进去打扰!快走!” 
  老头待要争辩,殿内传来阿陵的声音:“小玉,让老人家进来吧。” 
  被称为小玉的姑娘咕哝一句,放开殿门。 
  老人转过殿门后的屏风,当他看到殿中的情形时,忽然呆住了。 
  滑彩的殿柱,雕花的四壁,巨大的白水晶和镶金镶银的器具……这些,哪怕随便抽出一件都足以他舒服地过一辈子。可是他没有看到。他的目光甚至看都没有看。 
  他的目光怔怔地定在那个白发苍苍的少女身上。 
  他被惊呆了,而后,一股股酸楚至极的难过从他的胸膛里蔓延出来。 
  他颤巍巍上前几步,嗓子沙哑着:“这是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那群兔崽子啊……”说着说着,不觉已是老泪纵横。 
  不久前,他还远远看到过王妃殿下,那时她一头油黑的秀发羡煞多少太极的少女!可是现在,哪里还有少女的模样,都白了啊! 
  阿陵缓缓地转头过来,道:“老人家,让您担心了,我很好呢。” 
  不说这句还好,此话一完,老人的眼泪更加汹涌,他颤抖着手把酒坛子放下,挥袖擦着脸上的老泪,难过道:“你们啊……咋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阿陵强作欢颜,道:“您别难过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陛下……”她转首看着兀自沉眠的明王,“陛下过不许久也会醒来。他要是知道您来看他,定会非常非常开心。” 
  “这个我知道!”老人倔强地仰起头,“陛下会醒过来的!肯定会的!他不会丢下我们老百姓不管,我们知道这个!” 
  他从旁边取来一个杯子,颤巍巍倒满了酒,道:“小老儿当初答应过陛下,要送酒给陛下喝。这酒,是咱亲自酿的,没有一点杂质。”他把酒洒在地上,道:“希望我这酒香,能让陛下早日归来……” 
  盘桓片刻,老人洒泪去了,留下一个油亮的酒坛放在殿中央。 
  老人的背影在殿门处消失,阿陵取过一个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 
  当辛辣的液体冲进喉咙,阿陵开始剧烈咳嗽。难过了一会,一股酥麻冲上头顶,阿陵两腮陀红,眼里却噙满了泪水,她自言自语道:“却原来,酒是这么好的东西……”端杯又喝了一大口,这次,咳嗽却少了许多。 
  外面,正有一阵悠长的,充满了神秘意味的词句,被风卷着送进来。 
  那位年迈的术师又开始他的祈祷了……阿陵想道。她眼里有泪滴滴答答落下,片刻把前襟湿了,也不自觉。 
  她在侧耳细听着,只听得句中吟到: 
  “…… 
  你的离去也许是一种必然 
  你回到了那自由的王国 
  可是我们并不放弃期盼 
  虽然已经分不太清楚 
  哪里有你灵魂的颤动 
  哪里只是这些呼唤者的难过 
  …… 
  有时你并不知道 
  我们在往昔的遗迹中找寻希望 
  不再为时间而叹息 
  却为真理和永恒而讴歌 
  因为你曾使我们相信 
  肉眼所能见到的永远不会 
  比存在本身包含着更多 
  …… 
  我们称自己为人类 
  包裹这颗灵魂的不仅是一副皮囊 
  否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弥天大谎 
  你曾告诉我们在时间的河床里 
  所有的称颂与赞美都是欺骗 
  我们在欲望和杀戮的轮回中苟活 
  但是为何 
  我们总是如此奇怪的相信 
  在那超越自身界限的象征里 
  有着和时光一样永恒的爱与献身 
  你离去了留下有限的剩余 
  还有无限的沉默 
  …… 
  倘若 
  倘若有朝一日 
  我们终将在现象上消亡和结束 
  是否可以像我们记住你一样 
  聆听这些灵魂的诉说 
  ……”'注1' 
  吟咏声苍凉洞彻,在这初冬的夕阳里,别有一番意味。 
  这一刻,旁边安卧的圣兽冥忽然睁大眼睛,片刻后又再次闭上。只见殿中虚空处爆起一团金芒,光影闪动间,破阙元神凯龙现出身形。 
  抬眼处,只见阿陵歪歪依在明王身侧,脸上两团奇异的红晕,一个大杯倾倒在地上,殿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酒味。 
  凯龙眼圈一红,大踏步上前把阿陵抱起来,几乎是吼道:“死丫头,你在干什么?” 
  阿陵在挣扎着,欲要去拿地上的杯子,口里痴痴笑道:“哥哥……酒真好,真好……” 
  凯龙心中难过,焦急道:“妹子,我知道你想哭。你就哭出来,会好受些的,啊?” 
  “不,我不哭,不哭,他还会回来的,我为什么要哭……”她嘴上这么说着,还带着笑,泪珠子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凯龙心里痛如刀铰,他无言地将阿陵放下,安顿好,再转身时,眼里已经爆射出骇人的精芒。谁都知道,他想要去做什么。战神的门徒,以雷电为力量的神祉,又有谁能阻止他? 
  阿陵能。 
  她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句“哥哥”,他的暴怒就瞬间平息了下去,飞快的转身跪坐在她身前。“哥哥,你别走好吗?”阿陵道,“你要留在这里,我怕有人来欺负他。好吗,好吗?” 
  “我……好,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们。” 
  “让我唱歌给你听好吗?他从来没有听过我唱歌,我唱给你听,也让他一起听,好吗?” 
  “好,我们一起听,一起听。”凯龙背过脸去,在脸上狠抹了一把,再转过来时,眼圈红肿。 
  阿陵摇摇晃晃地拍打着凯龙的胳膊,樱唇吐字,唱起了一首歌:“我问过海上的云 也问过天边晚霞 何处是大海的边缘 哪里是天之涯 我盼望枫叶再红 
  更等着初开的花 多少次风里雨里 总还是惦记着他……” 
  泪水,在挂满笑容的脸颊上,像河一样流淌下来。 
  注:'1'部分文字引自卓羽心的《哲学》。 
 
 
 
  
 第七十四章 大意轮回
 
  时沙是分层的,它们,将时光按照这样一种井然有序的方式排列起来,仅仅这一点就凝聚了不知多大的智慧。 
  我仿佛经历了一次历经无数世代的长途跋涉,此刻终于停顿下来,在这里停顿下来。我所吸收转化的时沙,不知是时空之匙庞大容量的几亿万分之一,可是,仅仅是这微弱的一小部分,却将整个九天玄魔界从创世之初一直到现在所有的时光都涵盖了。 
  其中的滋味,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现实的经历,将一切都包含了,一幕幕的悲欢苦乐都凝缩在亿万粒看似渺小的沙粒中。 
  这也许是一首歌,用那无名的旋律,在起伏跌宕间赞颂,唾弃,满载着对生命的爱和期待。它所描述的历史已经生长有年,而且,还在一天天地长大起来。每一刻,都是那浩瀚的发展的最后一环,同时,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绝无仅有的高峰。那所描述的,像座森林一般,从古至今一直广袤地生长在一切的生命底里,将千百万年的发现、创作和崛起,凸现在造物主面前。 
  在这里,哪怕仅仅抽出渺小的一小段,哪怕是部分用臆会和凭空架造得来的生命的历史,来雕琢和显现这些,也是伟大的,也有着永无止境的辉煌与灿烂。 
  这一切,都是在消逝中长成的。我能看到,在生命的幼年时期,那些挣扎的,彷徨的,无依无闻甚至没有丝毫痕迹记载的时光,到生命长成起来,那期待与放任的,怀疑的,不断回复过去悠久的痛楚的时光,这一切,都是在消逝中长成的。 
  我懂了,只有这短暂,只有这不断的流逝和迷失,才能够产生这样的辉煌和壮丽,只有分离和断绝,才会铸造最震撼人心的长春永健,催促着生命不断向着更高的位置上升。 
  那奔逝的,乃是布满了生命回忆的时光啊。 
  一切,都已经在我的意识中明了。 
  我知道了自己为什么是自己,知道了在过去和现在自己为什么会那般作为,也知晓了在短暂或漫长的未来,自己该担负什么责任。 
  我还明白了,所谓飞升,不过是浮于轮回之上的一个谎言。 
  ※※※ 
  逝之沙和时空之尺仰首眺望,在巨大匙空间的另一侧,明王的灵神已经蔓延到无限遥远的深度,仿佛一棵根深叶茂的巨树,将其枝叶和根须广袤地接连到银白的沙海里。 
  此刻,已经不再有耀目的白色光芒出现,也不再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明王静下来,这位新生的神祉比他们想像中来得更沉稳。 
  那静持的巨神,终于降临世间了。 
  逝之沙缓缓道:“他已经收全了整个玄魔界的历史,时间之环已经接通,新的一轮创世即将来临。” 
  时空之尺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时间的箭头是圆满了,但要创世的话,估计还有些阻碍。我们在时空隧道之后,时沙内部的记忆被启动,经历了这么久的岁月,它内部的东西我们也只是知道皮毛——这可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啊。他还要消化一阵,目前他彻底吸收的时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待全部吸收完毕,才可逆转时空,开启新的一轮创世。况且,外面还有那样一个家伙。” 
  逝之沙道:“我本以为他知晓了事实真相后会有大动作,没想到一点雷声都没有。” 
  时空之尺道:“这也许就是我们和他之间的差别……他到这里后,过了多久?” 
  逝之沙凝神片刻,忽然露出笑容,道:“你说呢?” 
  时空之尺静静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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