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哎,话不能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于大人的功绩在百姓心中,是永远抹不掉的。
于谦站了起来:老人家,刚才你说有事相求,不知是何事?
老头:哦,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想请于大人为岳庙留一幅墨宝,如何?
于谦想了一想:行!
女贞一笑:于大人拜谒了半天,正有话要说呢。
老头已摊开纸墨:那最好不过了,于大人和岳将军惺惺相惜,必定有感而发。于大人,请。
于谦拿过笔,蘸上墨,略一思索,凝重地落下笔去。
纸上出现了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风孰与高。
女贞点着头:嗯,这是写岳将军的,岳将军壮怀激烈、精忠报国的风范,世人谁能与他比肩!
老头:于大人意犹未尽,且看下一句。
于谦挥毫而就,也是四个大字:血不曾冷。
老头连连赞叹:风孰与高,血不曾冷。佳句妙对,佳句妙对啊!
女贞的脸却一下白了。
老头看看女贞:这位姑娘,你说呢?
女贞百感交集,突然之间热泪盈眶。
于谦看着女贞的样子,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一时倒呆住了。
12、岳庙门口
时近黄昏,于谦和女贞从庙里出来。
女贞的脸色苍白,管自己埋头走路。
于谦:女贞,你怎么啦?
女贞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于谦:于大人,我知道,你的心里还在牵挂着京城,牵挂着朝廷!
二十四 血不曾冷(6)
于谦默然,只是叹了口气。
女贞:你早上读的书,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刚才写的字是“血不曾冷”,这都是你的自我写照啊!
于谦:我只是感到惭愧,跟岳飞相比,我于谦太微不足道了。今日来拜谒他的埋骨之处,方知他的英魂足以千百年迷漫于天地之间,与日月同辉。我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
女贞难过地:看来你是不会在杭州隐居下去了,你迟早还得回京城。于大人,我说得对吗?
于谦又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就是心里闷得慌。
女贞:于大人,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难过吗?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时光,就像一只鸟儿飞出了笼子,我自由自在,没有了宫中的尔虞我诈,没有了担惊受怕,也没有了烦恼痛苦。我……我是多么喜欢就永远呆在这里,永远不要跟这种平静的好日子告别!
于谦:有些事情,我们自己是没办法的。大概是命中注定吧,该干什么的还得干什么!
女贞默然了。
13、曹吉祥府上
孤灯如豆,曹吉祥躲在房间里,在秘密炮制准备毒杀太子的用具。
那是一本有绘图的《山海经》。曹吉祥先将这本书拆开,装订成薄薄的好多本。
然后,他再将书页的右下角,一张一张浸上砒霜。
他干得小心翼翼的,惟恐砒霜沾着了自己的手指。
一本沾有砒霜毒液的《山海经》炮制成功了。
曹吉祥嘿嘿奸笑起来:你要除掉我们,嘿嘿,我先让你断子绝孙!
他又开始炮制另一本带毒药的《山海经》……
14、东宫花园
一座小凉亭里。
新立的太子朱见济正捧着本《论语》,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子曰:学而时
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先生摇着把折扇,悠然地欣赏着亭外的风光。
不远处,曹吉祥提着只蝈蝈笼子,兴冲冲过来。
他见朱见济正念得认真,又有先生在旁边,迟疑了一下,不敢贸然上去。
曹吉祥隐身于花草丛中,一双贼眼紧盯着太子朱见济。
小凉亭里,朱见济念得更响亮了: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先生微微点头:唔,圣人之言,你可都记住了?
朱见济:记住了,师傅。
先生:接着念吧。
朱见济又摇头晃脑念起来: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见朱见济念得专心,曹吉祥灵机一动,将蝈蝈笼子晃了一晃,蝈蝈拼命叫起来。
朱见济听见蝈蝈的叫声,有点坐立不安了,他开始东张西望。
他远远看见曹吉祥躲在树丛后面,在向他招招手。
朱见济立时领悟,看了先生一眼,故意装着肚子疼,哎哟,哎哟叫起来。
先生吃了一惊:太子,你怎么啦?
朱见济:我肚子疼,要……要出恭。
先生:去吧,快些回来。
朱见济:是,师傅。
15、东宫花园旁
朱见济转过树丛,避开先生的视线,飞快向曹吉祥跑去:曹公公,曹公公。
曹吉祥:太子殿下,奴才已等你多时了,嘿嘿。
朱见济:曹公公,刚才我听见蝈蝈叫,蝈蝈呢?
曹吉祥掏出蝈蝈笼子:在这儿呢,殿下。
朱见济一把抢过来:快让我玩,让我玩。
曹吉祥眉开眼笑地:哎哟,我的小祖宗,有你这么急的吗?嘿嘿。
朱见济兴致勃勃地玩着蝈蝈,早把念书的事忘在了脑后。
曹吉祥诡秘地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山海经》。
曹吉祥:奴才有一事要启奏殿下。
朱见济:说吧。
曹吉祥:太子年纪渐大,以后又是要当皇帝的,老是玩蝈蝈,可不太好啊,奴才还是请太子多花点工夫,好生读书吧。
朱见济:我才不喜欢读那种枯燥无味的书,烦死我了。
曹吉祥把《山海经》在朱见济面前晃了一晃:太子,你瞧,这本书呐?
朱见济大喜:《山海经》?
曹吉祥:没错,这是《山海经》,里头的故事可多了,什么女娲补天哪,什么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哪,可好看了,还带图画呢。
朱见济焦急地:给我,快给我。
曹吉祥小心翼翼把书递给朱见济:太子,慢着,慢着,拿好了。
朱见济一把把书抢过去,翻了翻,乐得眉开眼笑:曹公公,我最喜欢的就是这本书了,可惜先生不让我看这种闲书。
曹吉祥:太子要看的是圣贤之书,将来……
朱见济已急不可耐地:那些书我都看烦了,还是先让我看这本,啊?
曹吉祥:太子要看,奴才岂有不依之理?
朱见济:那好,我现在就看。曹公公,你可别打搅我啊。
曹吉祥:奴才遵命。
朱见济兴致勃勃看起《山海经》来。
他看书有个习惯,就是每看完一页,要蘸着口水去翻下一页。
朱见济蘸着口水的手指来回在有毒的书页和嘴巴上接触着。
二十四 血不曾冷(7)
书上沾着的砒霜就这样到了朱见济的口中。
曹吉祥入迷地盯着朱见济的动作,不由嘿嘿笑出声来。
朱见济抬起头:曹公公,你笑什么?
曹吉祥一凛: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奴才是觉得,太子真是读书的料啊!
朱见济又埋头看书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就爱看这种书。
曹吉祥又阴险地笑了:小祖宗,慢慢看,慢慢看。你看完了这一本,奴才那儿还有好多本呢,够你看的,啊?
朱见济:曹公公,那你每天都带这《山海经》来给我看,成吗?
曹吉祥:成。
朱见济很快看完了一本:没了。
曹吉祥:好了好了,你玩也玩过了,《山海经》也看过了,殿下啊,先把这书还给奴才,先生还在等你念四书五经呢。
朱见济恋恋不舍地把书还给曹吉祥:曹公公,你说话可要算数,天天给我看《山海经》。
曹吉祥故意为难地:殿下啊,奴才当然是肯的,可这《山海经》是闲书啊,又不是你念的四书五经,要是让先生发现了,奴才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朱见济:你啊,真是个胆小鬼。得,我不告诉师傅,成了吧?
曹吉祥还是摇头:皇上,还有皇后要是知道了,奴才也是要挨板子的啊!
朱见济不耐烦地:你这人真罗嗦,我谁也不告诉,这下你放心了?
曹吉祥点点头,伸出小指头:来,拉个钩。
朱见济:拉钩就拉钩。
两人拉钩。
曹吉祥:谁不守信用,谁就是小狗!
朱见济:你明日不来,你是小狗!
曹吉祥:好,奴才明日也是这个时候来,殿下听见蝈蝈叫,就……
朱见济:就来出恭,哈哈哈哈。
曹吉祥也笑了,他的笑容是阴险恶毒的,有一种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16、野外
石亨组织的石家军正在训练。
这些士兵均着黑衣黑裤,精神抖擞地在摸爬滚打。
他们真刀真枪地对打着,刀光剑影,杀声震天:杀,杀,杀――
荒野上迷漫着一股剽悍而恐怖的血腥气。
石亨在孙镗等将领的陪同下,出现在士兵们面前。
宋城一声大喝:武清侯到!
士兵们停止了对打,齐整整跪下,朝石亨行礼:恭迎武清侯!
石亨:起来吧。
士兵:谢武清侯!
宋城大声地:将士列队听令――
士兵们立马站好队列。
宋城面向石亨:石家军将士集合完毕,请武清侯训话。
石亨威严地:我们这支军队的名字就叫石家军,既然是石家军,就得绝对听
从我的将令,听清楚了吗?
士兵们:绝对听从武清侯将令!效忠武清侯!
石亨:好!我要你们记着,在你们心里,只有我武清侯一个人,其他的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命令你们。哪怕是皇上在你们面前,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也不可妄动。
士兵们齐声呐喊:是!
石亨:军令高于一切,我的命令高于一切!谁要是违反了这一条,我就取谁的脑袋,格杀勿论!听明白了?
士兵们狂热地呐喊着:誓死效忠武清侯,誓死效忠武清侯――
石亨:我要你们人人身怀绝技,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将来为我建立不世之功,到那时候,你们尽可享尽荣华富贵!
士兵们:为武清侯效力,为武清侯效力――
石亨把手一挥:接着练!
宋城也一声大喝:接着练――
士兵们又练开了,喊杀声震天动地。
石亨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东宫书房
朱见济又在念书了。突然,外面响起了蝈蝈的叫声。
朱见济坐不住了,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
先生:太子,念书应该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朱见济突然捂着肚子:哎哟,我肚子疼死了,疼死了。
先生吃了一惊:太子,你怎么又闹肚子了?
朱见济: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大概是吃坏了,哎哟,哎哟。
先生: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朱见济如蒙大赦:是,师傅。
朱见济捂着肚子溜出书房。
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奇怪地:这几天太子是怎么啦?动不动就闹肚子,微臣
倒要问问皇上,不知请太医看过了没有。
18、东宫花园
朱见济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曹吉祥给他的《山海经》。
曹吉祥:快点,快点,等会先生要来找你了。
朱见济却慢腾腾地沾着口水:慌什么,也得等我看完嘛。
曹吉祥:哎哟,奴才真是拿太子没办法。
朱见济捂着肚子,皱起了眉头。
曹吉祥:太子,你怎么啦?
朱见济:我肚子有点疼。
曹吉祥:哦,这儿有风,太子别是着凉了吧?
朱见济点点头:兴许是吧。不过没关系,曹公公,我马上就看完了。
曹吉祥: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先生还等你念书呢。
正说着,传来先生的叫声:太子,太子――
二十四 血不曾冷(8)
曹吉祥急了:太子,先生叫你了,快去吧。
朱见济恋恋不舍地把《山海经》还给曹吉祥:曹公公,明日别忘了再来,啊?
曹吉祥:太子已看了四本了,奴才那儿还有六本,怎么着,也得让太子殿下看完啊。
19、御花园
景帝与杭贵妃一块散步而来。
曹吉祥和几个太监、宫女跟在后面。
杭贵妃显得兴致勃勃,可景帝却似有满腹心事,愁眉不展。
杭贵妃:皇上,太子已立,往后这天下就永远是你的了,你还有何心事啊?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
景帝:唉,朕忧虑的就是立了太子,往后该怎么办。
杭贵妃:往后就不用皇上操心了,太子日渐长大,这后宫又有臣妾给你看着,朝中的大权还怕旁落不成?
景帝:爱妃有所不知,有人拉拢将领和朝中大臣结党营私,扩充势力,已成为朕的心腹大患了。
杭贵妃: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景帝:武清侯石亨。
杭贵妃一惊:是他?
景帝:于爱卿辞官还乡,朝中没有朕得力的心腹大臣,朕这些日子,越想越不安哪。
杭贵妃大急:皇上,那你赶快拿主意啊。
景帝:朕已派人召吏部尚书王文入宫,跟他商议对应之策。
杭贵妃:这个王文,他靠得住吗?
景帝:王文是于爱卿推荐给朕的,朕任他为吏部尚书,这几年与于爱卿一块整肃吏治,推行新法,颇有建树,朕还是挺看重他。
正说着,钱公公过来禀报:万岁爷,王大人奉旨觐见。
杭贵妃:皇上,你和王大人好好谈谈,臣妾先告退了。
景帝:好,去吧。
杭贵妃下。
景帝:宣王爱卿。
钱公公:是,万岁爷。
王文叩见景帝:臣叩见皇上。
景帝亲热地:王爱卿不必多礼,这儿不是朝堂,来,坐到朕的身边来。
王文:谢皇上。
景帝:王爱卿啊,你可知朕召你来所为何事吗?
王文:臣恭听皇上吩咐。
景帝:唉,于爱卿走了,朕身边最可信赖的人,就剩下王爱卿你了,王爱卿,你可知晓?
王文感动地:皇上对臣一片厚望,令臣感激不尽。
景帝:你知道就好。朕跟你直说吧,现在朝中有人结党营私,已危及朝廷,朕日夜忧心哪。
王文:皇上说的可是武清侯?
景帝:怎么?王爱卿也深有同感?
王文:臣听于大人多次提起,对武清侯的所作所为已留意多时了。
景帝:哦?
王文:这个武清侯飞扬跋扈,在军队里培植自己的势力,让人捉摸不透究竟意欲何为,朝臣中也多有议论,都说日后将……
景帝:怎么样?
王文:养虎为患啊,皇上!
不远处,曹吉祥一直留意着景帝和王文的密谈。
他侧着耳朵想听清两人的话,但不时有风吹过来,时断时续,使景帝和王文的声音飘忽不定。
曹吉祥灵机一动,慢慢退到下风口,仔细捕捉着景帝和王文的声音。
景帝和王文的密谈在继续。
景帝:王爱卿,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解决?
王文:武清侯手中握有重兵,底下又有一帮心腹,要扳倒他,须先捋夺他的军权!
景帝:唔,你这条计策,朕也想过,可惜要做起来,难哪。武清侯大有拥兵自重之势,朕担心一旦捋夺他的军权,反将他逼上绝路,公然谋反,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你要知道,这京城的三大营,全在他手上啊!
王文:皇上不必担心,臣已有主意,保准让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