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冕:大钦差,你就别为难我了,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个帐,你要算的话,也得跟我爹算啊!
于谦喜滋滋地笑了:唔,你当了官,能安于清贫,爹替你高兴,啊!
正说着,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捧着一碗红烧大肠进来了,对于冕:于大人,听说你家来了客人,喏,给客人尝尝。
于冕:哇,是红烧大肠?好东西啊!
汉子:还不是些下水嘛,我家娘子弄的,味道倒不错。
于冕:行,搁这儿了。
汉子喜滋滋地把红烧大肠搁下。
于谦吃了一惊,急忙想阻拦:哎,这个……
于冕朝他眨眨眼,已随手端起那碗炒鸡蛋:张老二啊,这碗炒鸡蛋给你儿子吃吧,嗯?拿着。
汉子也不推辞,接在手里:嗨,我就知道,于大人是不会白吃人家东西的,得,我拿走了。
汉子兴冲冲地告辞而去:我走了,各位慢用啊!
于谦对着汉子的背影:他是谁啊?
于冕:哦,他叫张老二,是边上的邻居,杀猪的。
于康:他是屠夫?难怪给少爷你送这猪下水呢,哈哈。
于谦却盯着那碗红烧大肠,突然一笑:好小子,真有你的,要是你爹,这碗东西可是说什么都不会收的。
女贞:于大人从不收礼,有时不免要得罪人,少爷呢,以其人之道,回敬其人之身,既不得罪人,反倒让人开心,结果皆大欢喜,哈哈哈哈。
于冕认真地:我记得最深的,是我们家门口挂的鱼骨头,爹的为人,让我受益匪浅啊。
于谦:可是爹也得罪了不少人哪,有时候,连好朋友都不理解爹呐。
于谦顿了一顿,感叹起来:冕儿,你可比你爹聪明多了,这些鬼点子,你爹就是想不到。
女贞: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于谦:女贞,你可是钦差大臣,别忙着说好话呵,等会我还有事问你呐。
女贞:我和少爷可是一个鼻孔出气,于大人想找少爷的不是,那可找错人了。
正说着,于康突然老泪纵横。
于冕大惊:康叔,你……你怎么哭了?
于康:康叔是高兴啊,少爷,你出息了,我……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于冕:康叔,你老人家别这么说,我才刚刚做了点事,离爹的期望……
于康:少爷,你不知道,我们在路上,早就听说你和女贞姑娘做的好事,老百姓对你们都赞不绝口呢。你可是给于家争光了啊!
于谦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冕儿啊,我正要问你呐,这桃源县以前可穷得很哪,这一两天,我在街上看到这儿的百姓,富了不少,日子过得蛮不错。你当知县也就几年时间,这是怎么回事啊?
十八 追查私钱(10)
于冕指指女贞:桃源县的大功臣在此,你问她吧。
女贞:哎,少爷,这些事还不都是你干的吗?我不过是帮着操办操办,怎么把功劳都算到我头上来了?
于谦兴致勃勃地:你们倒说来听听,你们是用什么法子,一下子让桃源县的百姓富起来?
于冕却眨眨眼睛,神秘地一笑:爹真想知道?
于谦:你这小子,跟爹还打什么埋伏不成?
于冕又是神秘的一笑:那好,爹,明日我和女贞姑娘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儿,你就明白了。
于谦:是吗?
于冕自信地:那当然。
于谦点点头:行,明日我们先去祭拜桃源王,然后再去你说的地方。
27、于冕府上院内
于谦和女贞一块散步过来,相互倾诉着别离之情。
女贞:于大人,你……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于谦:生你的气?为什么?
女贞:当初我不辞而别,定是伤透了你的心,我自己后来回想起来,也……也挺过意不去。
于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女贞,你说呢?
女贞难过地:可我总是不能原谅自己,我是太任性了,于大人,我……
于谦摆摆手:我也有不近情理的地方,要说有错,我可错得不轻啊!
于谦顿了一顿,认真地:不过,有这样一段曲折也好,你我都可冷静地想一想。重要的是我们又见面了。
女贞恳切地:这些日子,我懂得了许多事情,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于谦:女贞,千万别为了我委屈自己,这是我的心里话,我……我希望你活得开心。
女贞心里一动,看着于谦,动情地:于大人……
两人默默相视着,一时竟说不出来。
28、桃源王墓地
于谦、女贞、于冕、于康在桃源王原先的几个头领陪同下,祭拜桃源王。
女贞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爹,于大人看你来了。
于谦、于冕等人齐刷刷跪下。
于谦高举香烛跪拜,神色庄重:“民为重”三字,字字千钧,老前辈教诲,于谦不敢有忘。桃源县能有今日,全仗老前辈之功,于谦是谢恩来了!
女贞悲喜交集地泣告着:爹,桃源县百姓已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你可含笑九泉了!
于谦:拿酒来!
于冕取过摆在桃源王坟头的酒,交给于谦。
于谦慢慢将酒洒在桃源王坟前。
气氛一时极为肃穆。
29、坟前麦田
麦子还没成熟,长势良好,绿油油的在风中起伏,犹如波涛翻滚。
于谦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久久凝望着,感慨地: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哪!
洪头领:桃源县的百姓富了,于知县和女贞姑娘功不可没啊!
单头领:就是,就是,于知县和女贞姑娘敢说敢干,短短时间,让桃源县大变样,这等造福百姓的胆魄,在下钦佩有加。
于谦:你们别忙着说好话,他们两位还年轻,你们得多加指点,啊?
洪头领等人:是,于大人。
于谦走入了一片麦田中,手轻轻抚摸着泛青的麦穗。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桃源般的幻觉――
大片大片金黄的麦子迎向他,他沉浸在翻滚的麦浪中,双手深情地抚摸着。
他抓起一把麦穗,放在手掌揉搓,然后俯下身,深深吹了口气。
麦芒飞扬,金黄的麦粒在阳光中闪烁,如同一堆金子。
他如痴如醉,完全被眼前的情景陶醉了。
在越来越强烈的金黄色麦浪中,他似乎飘了起来,像一阵风,无限深情地掠向丰收的田野……
30、铜矿
于谦、女贞、于冕三人骑着马,疾驰而来。
进入一个山口,一幅陌生的景象扑面而来:
大量民夫在开采铜矿,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铁锤铁钎在岩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辆辆满载矿石的车子来来往往。
炼铜的炉子燃烧着熊熊烈火。
鲜红耀眼的铜水从炉子里奔腾出来,注入模子,变成一块块铜锭。
于谦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繁忙的场景,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王文来见他时的情景――
那天王文说那私铸铜钱的案件,可能牵涉到江南的桃源县,听说桃源县有一座私自开采的铜矿。当时于谦听了还有些将信将疑,现在这铜矿千真万确地摆在了眼前。于谦不禁浑身一震,突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于冕却毫无觉察,兴致勃勃地:爹,昨日你不是问我,我是用什么法子让百姓们富起来的?我的答案就在这儿。
于谦:铜矿?
于冕:不错,是铜矿!这儿的每座铜矿年产铜好几十万斤,百姓们富了,官府也有了钱,我再把这些钱用之于民,桃源县上下的日子就好过了。一句话,铜矿是桃源县的金饭碗、聚宝盆哪!爹,你没想到吧?
于谦脸色铁青:原来如此,哼!
于冕:其实,我刚到桃源县上任的时候,就发现光让农民种种地,养蚕采茶,绝对富不起来。再说,桃源县多为流民,人人身无分文,要让他们安居乐业,真不容易。也是天助我也,女贞姑娘回到桃源县,找到了这条路子。
十八 追查私钱(11)
女贞:哎,我有什么功劳,还不都是少爷你做的。
于冕: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你这个钦差老爷的大力支持,我的胆子还没这么大呢。
女贞笑了:那倒也是,我没别的能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本钦差还是有的,啊?
于冕:铜矿一开,黄金万两,爹,这桃源县的面貌就……
于谦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大喝一声:住口!
于冕和女贞都吃了一惊。
于冕:爹,你……你这是……
于谦的脸上是极其震怒又痛苦万分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哼!
于冕和女贞更是呆住了。
于谦已调转马头,狠狠抽了一马鞭,“驾”一声,纵马而去。
女贞被搞得莫名其妙,大急:于大人,于大人――
于冕也大喊着:爹,爹――
于谦头也不回,骑马飞驰下山。
于冕和女贞看看铜矿,又看看于谦越来越远的背影,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呆在马背上。
《大明王朝1449》第四部分
十九 生死交易(1)
1、杭州三台山
三台山下,一座挖好的坟坑里,兰心的灵柩已经安放下去了。
于谦在疯狂地扒着泥土,填埋兰心的灵柩。
一大把一大把的泥土飞扬起来,落在坟坑里,慢慢盖住了灵柩表面。
于谦的手指上已扒出了血,但他似乎一无所知,仍疯狂地扒个不停。
他紧咬着牙,表情是那么悲痛和绝望,甚至给人以失去理智的感觉――那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于冕、女贞和于康都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表情和行为吓住了,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他。
于谦的手上鲜血直流,和着泥土,殷红地洒在坟坑里,如同一朵朵鲜艳的花朵……
于冕扑通跪在于谦面前: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给孩儿说嘛。
于谦根本不理他,仍疯狂地扒着泥土。
于冕:这几日,从铜矿上回来,一直到护送娘的灵柩来到杭州,你……你都没跟孩儿和女贞姑娘说句话,孩儿和女贞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明白。
于谦终于停止了扒土,他仍然没看于冕一眼,而是站起来,走到坟坑跟前,对着兰心的灵柩跪了下来,哽咽地:夫人,我……我对不住你啊!
于冕和女贞都不解地看着他。
于谦流泪了: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爱护冕儿,让他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夫人啊,我错了,我辜负了你的心意,这……这都是我的不是哪!
于谦悲痛地捶击着地面:是我教子无方,惹来杀身之祸,冕儿,还有女贞,他们俩都完了啊!
于冕和女贞、于康均大惊失色。
女贞:杀身之祸?我和少爷有杀身之祸?于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谦:夫人啊,我太对不住你了,我没有教育好冕儿,也没有照顾好女贞,我实在不称职啊!
女贞轻轻走到于谦身边,蹲下去,平静地:于大人,你先好好跟我和少爷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也让我心里明白。
于谦抬起头,目光落在女贞和于冕脸上。
于冕:爹,你说啊,孩儿和女贞姑娘何来的杀身之祸?
于谦:我且问你,铜矿是谁让你们开采的?
于冕松了口气:爹原来说的是铜矿之事。
于谦厉声地:说,谁让你们开采的?
于冕:爹,你且听孩儿从头说起嘛。
于康:对对,老爷,你让少爷慢慢从头说起。
于冕:事情是这样,我刚到桃源县赴任,发现这里是穷山恶水,老百姓的生活艰苦得很,我很想做出一番政绩,可一时又找不到办法,心里很是焦急。
于谦:哼,原来你是立功心切!
于冕:有一天,我跟幕僚们议论,有个师爷给我出主意,桃源县铜矿丰富,何不予以开采?我听了觉得是个好办法,就……就决定一试,成了现在这个规模。
女贞:不对,于大人,这事是我干的,少爷当时还犹豫不决,是我以钦差大臣之名,下令开采铜矿。有什么天大的干系,理应由我承担。
于谦:那……你们可奏报过朝廷?
女贞一愣:没有啊,这铜矿是桃源县所属,难道还要奏报朝廷?
于谦:你,你们啊,你们怎么就这么无知,这么大意!铜矿乃国家专营产业,绝不许私自开采,必须报朝廷批准,方可经营。
于冕这下恍然大悟,不由冷汗直流:我……我并不知情,朝廷还有此规矩。
于谦长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你俩,冕儿你是因我保卫京城之功,由皇上直接封官,女贞这个钦差,更是来得荒唐,你们本无任何经验,哪里知晓朝廷的种种规矩。当时我就担忧,皇上如此封官,必有祸害,不料今日倒落在我的头上了。
于冕和女贞均默然。
于谦:我再问你们,铜矿所炼的铜材,都到哪儿去了?
于冕:一小部分卖到市场上去了,还有一大部分……
于谦:哪去了?
于冕:卖给石彪兄弟了。
于谦一惊:石彪?他买你的铜材?
于冕:石彪说他奉兵部之命,需打造大量兵器,所以我就……
于谦更是深为震惊:兵部是有令打造兵器,可他向你收买铜材一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于冕:他素知你的脾气,也许是怕你不许……
于谦却沉思起来。
于冕:孩儿并非故意违法,孩儿是想利用开挖铜矿,为桃源县做点实事,让百姓……
于谦大怒,粗暴地:住嘴,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晓,现今全国私钱猖獗,已严重威胁我朝安定,你……你这铜矿,我看八成是私钱泛滥的源头啊!
于冕惊慌地:爹,孩儿确实不知情,这铜矿和私钱……
于谦冷冷地:够了,你知道吗,光私开铜矿这条罪,朝廷的律法是如何处置?
女贞:如何处置?
于谦:死罪,斩首!
于冕和女贞、于康都惊呆了。
于康大哭起来:老爷,斩不得啊,少爷和女贞姑娘也是为了老百姓啊!请老爷看在少爷和女贞姑娘年轻无知的份上,饶了他俩这一回。
于谦斩钉截铁地:你别说了,我于谦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十九 生死交易(2)
于谦:你们还有何话说?
于冕虽然有点后悔,但仍强硬地:孩儿不服!
于谦气极:不服?你……你难道要跟为父的论理不成?
于冕:孩儿不敢。孩儿打从小就以爹为榜样,爹的凛然正气、两袖清风、铁骨铮铮都是孩儿心目中的楷模,孩儿这几年为官,日夜操劳不说,做人也清清白白,铜矿所获之利,孩儿更是分文不取。
于谦:那又怎么样?你清白,不等于你没做错事。私开铜矿,那是犯罪,你懂不懂?
于冕越说越慷慨激昂:我没做错,我这是为百姓利益,为造福一方,何错之有?想当年,我刚赴任,桃源县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衣不蔽体,住无片瓦,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逢到天灾,外出乞讨的,更是成群结队。饿死的,病死的,卖儿鬻女的,随处可见哪!我心里好受吗?可现呢呢?爹,你也亲眼看到了,桃源县的百姓过上了温饱的日子,他们再也不会挨冻受饿了,这……这难道错了吗?
于谦被于冕的一番话说得愣住了,一时难以反驳。
于冕:你常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