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哎,奴才想起来了,当年汉王叛乱,先帝爷也是御驾亲征的呀,这不,马到成功了。万岁爷现今血气方刚,若能借此成就一番伟业,那是我大明无穷的福祉啊!
英宗:朕何尝不想学学先帝爷呢!
王振:万岁爷的心愿就要实现了。瓦剌乃乌合之众,倾其国力,亦不过区区数万兵马,实不堪一击。我朝雄师百万,只要万岁爷露个脸儿,壮一壮我大明国威,瓦剌即刻俯首称臣。
英宗被说得飘飘然,得意地:唔。
李威:皇上御驾亲征,末将愿前往护驾。
樊忠等人也一齐高呼:末将愿护驾杀敌!
英宗大喜:好好,既然先生和众爱卿均有此意愿,朕这就御驾前往,亲率大军征讨瓦剌。
文武大臣伏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意气奋发地:时不我待啊!邝爱卿,朕限你两日之内,点起二十万兵马,并粮草等物,随朕御驾亲征。
王振:既然是御驾亲征,兵马多多益善,万岁爷,再加点吧。
英宗:先生说得也是,多多益善,那就五十万吧,啊?
王振:万岁爷英明,我军以数倍之兵迎敌,两个、三个对他一个,就是踩也把他们踩死了,岂有不胜之理?哈哈哈哈。
邝野扑通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英宗一愣:邝爱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邝野:皇上,事出突然,京城并无足够兵马,十天半月筹齐五十万大军已属不易,加上京城粮草储存不足,需往外地调集,这……这两日之内,老臣是万万办不到啊!
英宗正在兴头上,被泼了盆冷水,大为不悦,立刻拉下脸来:办不到也得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要不,要你这个兵部尚书何用?
王直:皇上,邝大人说的是实话,眼下秋暑未消,青草不丰,粮草供应一旦中断,如此众多兵马,恐难以为继,不若待秋后……
英宗:秋后?王爱卿真是书生之见,这打仗是火烧眉毛的事,能等吗?再者,你们不是都给朕上奏,我大明官仓里的粮食堆得发霉,喂了耗子了,怎么朕一打仗,你们就拿不出粮草来了?这分明是哄蒙朕嘛!
王直被英宗训得张口结舌。
邝野仍不罢休,竭力想劝英宗回心转意:皇上,战事决非儿戏,瓦剌蓄谋已久,显见是有备而来,皇上即使要御驾亲征,也得细心筹划,万不可鲁莽从事,仓促出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英宗:后果?朕难道会打败仗?邝爱卿,你也未免太小看朕了吧?
邝野:老臣说的均是肺腑之言,请皇上三思。
王振:邝大人,你身为兵部尚书,岂能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不会是贪生怕死吧?
邝野气得发抖:老臣怕死?老臣……
英宗已怒容满面地站起来:朕圣旨已下,此事不容再议!邝爱卿,两日之内若不给朕点齐五十万军马以及粮草,朕唯你是问!
英宗说罢,拂袖而去。
王振得意洋洋地:退朝――
邝野和王直均目瞪口呆。
13、承天门
英宗御驾亲征的大军聚集在承天门下,战旗飘飘,刀枪如林,气势极为壮观。
英宗挺立在承天门的城楼上,威风凛凛,意气风发。他的旁边是趾高气扬的王振。
英宗俯视着承天门下密密麻麻的人马,吐出了极为洪亮的两个字:出征!
将士们举起刀枪,呐喊起来:出征!出征!出征!
这片喊声如惊雷滚过,颇有地动山摇的气概。
与此同时,承天门上风起云涌,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四 御驾亲征(6)
天上是暴雨将至的景象。
将士们的呐喊更响亮了:出征!出征!出征!
14、死牢
那本《孙子兵法》已经翻烂了,搁在旁边的桌子上。
于谦面有忧色,双手抓着栅栏,焦急地抬头向天窗上张望。天窗又高又小,他什么也看不见。
外面隐隐传来军马和车辆经过的喧闹声。
于谦更加忧心如焚,又踮着脚看了一眼。
外面下起了雨,雨滴打在天窗上,砰砰作响。
于谦急得在牢里转着圈子,犹如一只困兽。
王直浑身淋得透湿,从大牢门口急步而来:于大人――
于谦如见到救星一般,直扑向牢门:王大人,情况如何?皇上他果真……
王直点点头:皇上亲率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这会儿已出城门了。
于谦闻言,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地呆在那儿。
王直:王振一味怂恿皇上建立不世奇功,皇上不听老臣和邝大人之言……
于谦失声而叹:灾祸,灾祸啊!这两日内凑齐的五十万军马,不过是乌合之众,怎能上前线打仗?岂非儿戏!
王直也心情沉重地:是啊,老臣听邝大人说,京城兵员不足,五十万大军中有三十万乃临时招募,连刀枪都没摸过呢!
于谦悲愤地以额头撞击着死牢的栅栏,撞得鲜血淋漓:我于谦身为兵部大臣,遇此突变,却拿不出像样的军队来,如真的出师不利,我是难辞其咎啊!
王直连忙按住于谦:于大人,快别自责了,你已尽力,是皇上听不进你的逆耳忠言。
于谦痛心地:回天乏力,我于谦枉生于世哪!
王直:于大人,老臣此番前来,是想听听你对此事的见解。以于大人所见,皇上御驾亲征……
于谦连连摇头:我刚才说了,两日内仓促出兵,这五十万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绝非瓦剌对手;再者,粮草辎重难以为继,后勤乏力啊!
于谦说着,又忧心忡忡地看着天窗,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王直:皇上此次出征,带上大半个朝廷,朝中文武大臣差不多倾巢而出,还有众多后宫嫔妃,老臣听百姓们议论,说皇上此去不像是打仗,倒像是出京巡游。
于谦叹了口气:如此轻敌,已埋下祸患。再者,眼下连日阴雨,大军长途跋涉,到了大同,早已是疲卒羸兵,而瓦剌却是以逸待劳,这仗……这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直一愣,注视着于谦,默然无语。
于谦:更可怕的是,王振在皇上身边,他……
于谦再也说不下去了。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一声炸雷。
王直惊疑地:深秋时节,哪来的响雷?
于谦:不吉之兆,不吉之兆啊!
王直轻轻地把手伸过去,握住于谦抓着栅栏的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难过地拍了拍于谦的手。
15、阳和口
阴雨连绵。大军来到阳和口。
英宗的车辇行进在队伍中间,王振骑马护在旁边,后面跟着众多妃子的车辆,再后面是邝野、王佐、丁铭、李威、樊忠等文武大臣,还有王振的亲信太监喜宁等都在其中。
道路泥泞不堪,英宗的大军步履艰难,在雨中狼狈不堪地行进着。
阳和口战场。
瓦剌军和明军不久前在这儿有一场激战,明军将士尸横遍野。
渗入泥土的血迹被暴雨冲刷着,又重新泛上来,使整个战场溢满血水,通红一片。
更有成百上千具断胳膊少腿的明军将士尸体,乱七八糟躺在路边,惨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
英宗的大军穿过战场,士兵们踏起的泥浆全是血水,像是进入了一片血海。
将士们的脸上出现了畏惧之色。
英宗在车辇内也看得胆战心惊:这……这儿是……
樊忠:回皇上,这儿就是阳和口。
英宗指指那些尸体:这些人都是我明军将士?
王振打着哆嗦:万……万岁爷,他们都已为国捐躯了!
英宗突然捂住鼻子,呕吐起来。
16、于府卧房
兰心的病情逐渐康复,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已能靠在床头,跟人说说话了。
床前的小火炉上,一只瓦罐里正熬着药,蒸汽扑哧扑哧冒出来。
女贞手脚麻利地取过瓦罐,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然后捧给兰心:夫人,该吃药了。
兰心接过药碗,感激地:这些天多亏了你照料,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女贞:夫人快别说这话,只要夫人的病能好,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
兰心:唉,我这病,全靠了百姓们送的这点药,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留下,我要感谢,都找不着人呢。
女贞:百姓们是敬慕于大人和夫人,他们一片诚意,本不求回报,夫人快别放在心上了。
兰心感慨地: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啊!
女贞:来,夫人,先把药喝了。
女贞侍候兰心喝药。
兰心喝了一半,突然把药碗放下,自语着:不知老爷在牢里怎么样了?唉――
女贞默然。
17、郕王府
郕王朱祁钰手里捏着英宗送来的军情急报,显得六神无主。
四 御驾亲征(7)
郕王妃汪氏关切地:殿下,是不是皇上的急报来了?
朱祁钰点点头:皇上的急报上说,途径阳和口战场,我明军将士尸横遍野!
汪氏:皇上会有危险吗?
朱祁钰沉吟着:瓦剌兵强马壮,又是有备而来,皇上却是仓促出兵,这……
汪氏:皇上御驾亲征时,命你监国,替他处理朝政大事,殿下,这非常之际,你该替皇上分忧解难啊!
朱祁钰却畏畏缩缩地摇着头:皇上信任,我是感激不尽,可这事非同小可我也拿捏不准。
汪氏:那怎么办?
朱祁钰想了一想:我看还是去找太后,先听听她老人家的主意。
汪氏连连赞同:对对,太后最有主张,殿下去找她准没错。
18、慈宁宫
孙太后的寝宫墙上挂着一幅大地图。
朱祁钰侍立在一旁,孙太后一只手捏着那份军情急报,另一只手正往地图上摸摸索索,在寻找英宗的行军路线。
女贞举着一盏灯,为孙太后照明。
孙太后:这是阳和口……过了阳和口……
女贞顺着孙太后的手指,把灯又凑近了一点:太后,皇上打胜仗了吗?
孙太后:唉,哪有这么快啊。皇上的急报上说,过了阳和口,已到大同了。
女贞:大同不是被瓦剌占领了吗?怎么皇上……
朱祁钰:皇上的大军一到,瓦剌就退走了。
女贞欣喜地:哇,皇上这是不战而胜了。
孙太后却转过身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唉――
女贞吃惊地看着孙太后:皇上轻而易举收回大同,太后,你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孙太后:皇上在急报上说,阳和口尸横遍野,触目惊心哪。瓦剌太师也先雄才大略,不是好对付的,哀家是担心他又耍什么诡计,皇上年轻,又是第一次御驾亲征,就怕建功心切,鲁莽从事。郕王,你说呢?
朱祁钰:儿臣也是这么想,所以请太后拿主意呢。
孙太后却为难地摇着头,显然也是六神无主。
女贞转着眼珠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奴婢倒有个主意。
孙太后:哦?说吧,什么主意?
女贞:太后和殿下既然都心中无数,何不去问问于大人,让他给出出计策。
孙太后吃了一惊,嗔怪地:你这丫头,怎么想起于大人来了?他现今可是下在死牢里头,军机大事,那是不得过问的啊!
女贞:太后请勿责怪,奴婢亲眼目睹于大人为了朝廷百姓,忠心耿耿,万死不辞,奴婢深为感动。而且于大人所犯之罪,不过是冒犯了皇上和王公公,其实他说的话,今日倒是都应验了。
孙太后心情沉重地:那倒是,瓦剌犯边,于大人是说中了!
女贞:所以奴婢觉得,于大人对征剿瓦剌一事,或许早有见解,太后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孙太后沉吟着:唔。
朱祁钰看着孙太后,小心翼翼地:太后,女贞姑娘说的倒有几分在理,儿臣也觉得……
孙太后点点头:走。
19、死牢
死牢里烛光昏暗,显得阴森恐怖,一片寂静。
朱祁钰、孙太后、女贞三人,在一个狱卒的带领下,悄悄沿着台阶走了进来。
于谦关押的牢房出现在这三人眼前,他们全都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
猛一看,于谦的牢房里根本就没人,惟有栅栏空荡荡地矗立着。
再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有一盏灯在移动,灯光照在那人脸上,正是于谦。
他双膝着地,趴在那儿,举着灯,在地上摸摸索索着,神情极为投入、专注,根本就不知有人进来。
朱祁钰、孙太后和女贞悄悄走近了几步。这下,他们看清了――
那间牢房的地面上,被于谦布置成一座军用地形图:
茶杯、瓦罐、腰带、纸张、砚台、毛笔,乃至碗筷,全成了地形图上的山山水水,一张张小纸片分别写着阳和口、大同、紫荆关、居庸关等字样,贴在这些器具上,一条红色的小布条和一条白色的小布条做成箭头,分别代表着明军和瓦剌军的行军路线,指向大同方向。
于谦衣衫不整,手掌和脸上满是泥土。
女贞眼眶一热,差点叫出声来。
朱祁钰和孙太后也都大为感动,孙太后赶紧上前一步:于爱卿――
于谦抬起头了,见到朱祁钰和孙太后,大吃一惊,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但他的第一句话,来不及问候朱祁钰和孙太后,已冲口而出:太后、郕王殿下,皇上他已到大同了吧?
于谦的这句话让朱祁钰和孙太后极为震惊。
朱祁钰疑惑地看着于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于爱卿,你……你怎么知晓皇上已到了大同?
于谦:回殿下,臣任山西、河南巡抚十九年,对那几处边关地形了如指掌。大同首当其冲,皇上御驾亲征,必先往大同。
于谦说着,又指指地上的地形图:臣这几天掐算时日,料想皇上的五十万大军在这阴雨天气,要赶到大同,路上需费时半月,今日是八月初一,皇上该到大同了。
孙太后连连点头:于爱卿果然料事如神,哀家佩服得很!
于谦:太后言重了,这些天,臣的心无时无刻不跟着皇上北上。
四 御驾亲征(8)
孙太后直截了当地:既然于爱卿对时局多有预料,那哀家敢问一句,我军与瓦剌对垒,胜算如何?
于谦俯身看着地上的地形图,沉吟不语。
女贞焦急地:于大人,你快说啊!
于谦:瓦剌这些年韬光养晦,厉兵秣马,实力大增,太师也先又雄心勃勃,颇有谋略,此次犯边,乃深谋熟虑之举,皇上万不可轻敌,更不可在立足未稳之时,轻易与之交锋。
朱祁钰:可皇上的急报上说,瓦剌军已退出大同。
于谦:臣担心,这正是也先的诡计,他是诱我深入啊!
朱祁钰和孙太后均是一愣。
孙太后皱起了眉头:于爱卿,你是说,皇上中了也先的陷阱了?
于谦:那也不尽然。五十万大军前往,也先不明底细,自然要先避其锋芒,但等他调兵遣将完毕,一场恶战,必在所难免。臣最担心,这连绵阴雨,车辆辎重众多,粮草不济,大军行动不便,士气受损,让也先乘虚而入。
于谦的几句话,说得朱祁钰和孙太后都急起来。
朱祁钰有些六神无主地:那……那如何是好呢?
于谦又跪到地上,指着地形图:当务之急,是打好第一仗,皇上应先立稳阵脚,以大同为中心布防,然后诱瓦剌主力来攻,将它围而歼之!
朱祁钰点着头:唔,于爱卿言之有理。
孙太后心里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