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如风元朝的另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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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如风元朝的另类历史-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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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颜诛杀燕帖木儿之族之后,“独秉国钧,专权自恣,变乱祖宗成宪,虐害天下,渐有奸谋。”没有约束的权力不仅腐蚀人,还会使人日益疯狂。他不仅在朝中遍植党羽,还让亲侄脱脱担任禁宫侍卫长,“伺帝起居”。值得庆幸的是,脱脱自幼受教于汉族大儒吴直方,深知君君臣臣之礼,忧虑伯父伯颜所为,并主动向顺帝表明忠君不贰的心意。    
    伯颜的祖辈是蒙古蔑儿乞部,被成吉思汗打败后受惩为奴,一直归属蒙古宗王统辖。所以,伯颜父祖功劳显赫,仍旧是上有“使长”(类似八旗的“旗主”)的奴才。到了伯颜这辈,蒙古的剡王(剡王乃蒙哥汗第三子玉龙答失的孙子)仍是他的使长。以前,每逢见剡王,伯颜都要按照规矩奴对主一般跪拜。待他大权独揽,伯颜不念旧情,忽然发怒:“我为太师,位极人臣,岂容再有使长在我头上!”其实,这也怪剡王不“主动”,他应该提前“申请”免除伯颜的奴籍。蒙古宗王大大咧咧惯了,凭侍自己是元帝的直系血亲,没料到朝廷内“首席”大臣会把实权揽于己手。于是,伯颜也干脆,派人上奏剡王彻彻笃谋反,并请顺帝在赐死剡王的诏令上画押。元顺帝年纪虽轻,知道宗王血亲不好随意杀,很久没有画押用印。伯颜心中恼怒,不待元顺帝签署文件,擅自以皇帝名义下诏,杀掉了剡王及其子共十二人。不久,他又诬蒙古宣让王、威顺王(二人均为忽必烈第九子脱欢之孙)有逆谋,贬罢二人王位,“不待旨而行”。这一切,均让顺帝怀怒于心,敢怒而不敢言。    
    大都有民谣:“上把君欺,下把民虐,太皇太后倚恃着”,正是讽刺伯颜擅权。    
    伯颜擅权以外,还特别仇视汉人。至元元年,他首先上章罢停当年的礼部科举,并对元顺帝说:“陛下您日后生了太子,千万别让他读汉人书,那些汉人爱哄弄人、欺负人。我先前手下有人牵马执鞭的汉人,好久不见其面,问其家属,支吾说他出外应科举未回。为臣我真想不到,牵马坠蹬的这些汉奴都混入应考队伍中。”更可怕的是,伯颜家里,养有一个西藏巫婆名叫畀畀,曾“预言”伯颜将死于“南人”之手。于是,为了不使“预言”成真,伯颜上书元顺帝请求杀尽天下张王刘李赵五大姓汉人,“(顺)帝不从”。此计不成,伯颜又下令禁元朝国内汉人、南人、高丽人执持军器,并把这几类人所拥有的马匹全部充公。    
    伯颜如此仇视汉人,法令益肆严苛,天下渐乱。河南散山有“棒胡”造反,惠州有朱光卿造反,闽漳有李智甫造反,袁州(今江西宜春)有彭莹玉造反,等等。其间,最轰动的一件事,是至元四年(1338年)底河南行省发生的一件离奇大事:河南省台孟端这样一个类似今天副处级调研员的一个芝麻官,竟然与几个人合谋,杀掉了几乎河南所有的省级大员,并把持了行省政务长达五天之久。    
    孟端,河南杞县一个汉人小吏,“其人贫无资,寡交游,人皆谓(之)不办事,郁郁不得志”,又久不得补官。愤懑之下,孟端曾在省台内的墙上趁醉写诗:“人皆谓我不办事,天下办事有几人?袖里屠龙斩蛟手,埋没青锋二十春”。多亏元朝对文字敏感的人不多,蒙古行省长官又多不识字,此事未被捅出来。而后,与孟端年轻时一起读书的朝中御史搞“外调”,看见孟端落魄,“力为言之,乃得补(河南省台)”,这又是个无俸的虚官。无边的希望变成巨大的失望,这个河南胥吏心中的怨毒一发不可收拾,咬牙切齿,目中喷火,在家中怒吼:“我必杀行省掌权辈!”    
    于是,他唤来平素与自己友善的霍八失(蒙古人)等四人,约定说:“我冬至那天在行省衙门值班,你们几个人打扮成京城钦差模样,从驿舍劫取几匹公家马匹,乘夜黑时分入河南行省衙内大厅。坐定后,可派门卒唤正当值的我来传圣旨。大事成就,皆可立得富贵!”    
    人数虽少,几个人胆大心细,果然冬至日依计而行。恰巧的是,当天晚间当班的武官醉酒在家,省内并无“公安”人员。于是,几个人合演大戏,“钦差”们升堂坐定,“圣旨”宣布孟端为“河南都元帅”,然后,依次传召平章月鲁不花,左丞劫烈、总管撒里、万户完者不花等数十位河南行省蒙古、色目高官入衙。每进去一个,跪听“圣旨”,大铁骨朵就飞抡而下,砸西瓜一样,脑浆迸裂,诸人死状皆是如此(也不知捶“下一个”进来前怎样收拾屋子)。杀掉诸位高官后,皆陈尸于衙门后园。    
    孟端以“都元帅”的身份,拘收行省内大小衙门印信,自佩平章符信,调兵守城,并下令封闭黄河水上交通,发河南各道兵集合听调。孟端很好玩,关起门来过“皇帝”瘾不说,还不忘回河南杞县拜祭祖坟,大施金鼓,衣锦还乡,好不威风。过了五天,回城后,思起旧恶,他又把行省诸衙门的“正官首领”数十人集合于一起,尽数诛杀。    
    杀官数日,无一人敢问。最后,有一个汉人小官叫冯二舍的,平素与孟端关系不错,趁这位“都元帅”酒后高兴,大着胆子问:“您能让我巴结一下朝廷来宣旨的官员吗?”孟端当时已经喝高,顺口回答:“什么狗屁朝廷官,我就是!”    
    冯二舍心惊肉跳后,马上是窃喜,觉得自己立功机会到了,他偷偷溜出,对行省武官讲:“钦差是假的,你们赶快关闭省门,我趁机会杀掉孟端。”衙门大小武官半信半疑。    
    冯二舍够狠,趁孟端酒后在马上不稳,一刀就把他脑袋砍下,然后掷入行省衙门内。孟端同伙霍八失几个人见事败,慌忙窜入后园中躲藏,皆被搜出杀掉。就这样,一台大戏结束。    
    可笑的是,堂堂大元一个大行省,孟端几个人几把刀,就可以做出如此惊天动地大事,彼时行省内“百官俯首听命”,不得不说是中国政治史上最大的奇事之一。可以窥见,元代政治,在伯颜时代已经混乱到何种地步。    
    孟端事件还有一个附带后果,即伯颜老根据地河南行省内的“心腹”们几乎全被干掉,省得元顺帝除掉伯颜后再费事去清洗。    
    上天要谁灭亡,先让他疯狂。想当初,青年伯颜“弘毅深沉,明达果断”,击海都,追失班,被元武宗在和林钦赐“拔都儿”(勇士)名号。江浙、江南、陕西、河南以及南台御史任上,他不畏豪强,一心除奸去秽。特别是武宗二子为帝一事,伯颜大智大勇,舍生忘死,可谓是立下不世殊功。其实,元顺帝也对得起他,御诏所署伯颜官衔,长达二百四十六个字,比先前的大权臣燕帖木儿多出近二百字。大官做着,皇后弄着(元文宗皇后),军权握着,好职优位把持着,伯颜仍不知足,“自领诸卫精兵,以燕者不花为屏蔽,导从之盛,填溢街衢。而(元顺)帝侧仪卫反(而)落落如晨星。权势熏灼,天下之人惟知有伯颜而已”。不仅如此,“天下贡赋多入伯颜家”。    
    伯颜如此,其侄脱脱忧心如焚,常对其父、伯颜之弟马札儿台说:“伯父骄纵已甚,万一天子震怒,吾家肯定赤族无遗。”    
    顺帝经过系列“考察”,知道脱脱真心站在自己一边,便日夜与心腹世杰班、阿鲁以及脱脱在一起谋划,商量如何“解决”伯颜。    
    至元五年终,顺帝次宫皇后奇氏生下一子,起名爱猷失黎达腊,送往脱脱老婆处喂乳。脱脱明大义,奏请正宫皇后翁吉剌氏为皇子嫡母,顺帝、奇氏深觉此请合理,对孩子日后的身份也有好处,自然从之。见自己本来派去当“眼线”的侄子与顺帝如此热乎,伯颜心惊。夜间与老蜜“太皇太后”在内宫加班后,抓紧商议废立之事,准备除去翅膀已硬的元顺帝,拥立元文宗之子燕帖古思为帝。    
    其间,事出意外,伯颜几乎被身边人杀掉。他身边有两个贴身侍卫官,一个叫阿义忠,一个叫完者帖木儿王,两个人见伯颜私通太后,滥杀宗王,心中不平,便私下截发盟誓,准备抓机会行刺伯颜,“为国家除患”。一日,伯颜在自己家中休息,二人立侍左右。仆人来见,说有人送来镔铁宝刀来“孝敬”。阿义赤接过宝刀,果然锋利无比,他马上赞不绝口。伯颜武士出身,披衣而起,仔细欣赏阿义赤手中宝刀。此刻,完者帖木儿王忙向阿义赤使眼色,让他趁机推刀,杀掉伯颜。结果,关键时刻泄气,阿义赤“惧不敢发”,满脸流汗。完者帖木儿王怀疑阿义赤半途变卦告发自己,便忙下跪先告状:“刚才阿义赤神色有异,有害太师之心!”伯颜大怒,他乃勇武绝伦之人,一脚就把阿义赤踢出数丈开外。阿义赤见此情状,也忙跪地叫饶:“此人常有害太师之心,我不从,故反告我!”狗咬狗两嘴毛,世上真没见过如此愚笨胆怯的谋杀者。伯颜檐下众卫士涌上,把二人登时捆牢。严刑审讯之下,二人承招。伯颜立杀二人,并族诛其家属。    
    热火烹油之际,伯颜几乎忘了自己是“人臣”,竟然想以“薛禅”二字加在自己名字之前。“薛禅”是忽必烈蒙古庙号的专用名称,伯颜再“德高望重”,也受不起这两个字。诸大臣集议,憋屈半日,终于想出“元德上辅”四个字给伯颜。不久,又有拍马屁者上言,提调军马之人一般给以虎符,太师伯颜乃冲天大功臣,不能与一般人一样使用普通的虎符。于是,元廷特制“龙凤牌”一面专门赐伯颜一人使用。这面牌子又大又体面,其中“元德上辅功臣”六字用羊脂白玉嵌造,镶三粒“径寸真珠”,通体饰以“红剌鸦忽宝石”,价值数万锭宝钞。日后伯颜被黜贬,有司毁掉“龙凤牌”,把上面珠宝剔取下来交还物主商人,因为政府赊账,一直没给人家钱。好在伯颜倒台快,珍宝还未有大磨损。    
    伯颜不仅仇视文化、汉人,又是个文物破坏者。元廷太府监中藏有无数块上好玉石雕刻的历代印玺,皆被这个混蛋派人用麻袋装出来,大一点的就磨去原有印文分赠给同党、下属当图押刻上这些阿猫阿狗的名字,小一点就当作鹰坠系在驯鹰的爪子上。惟一未被破坏的,是武则天所制一块自用玺章,绝色上等莹白宝石,仅半寸,不可改用,被伯颜信手扔给艺文监官员。所以,宋代以前国玺之所以不传,皆是伯颜破坏所致。    
    至元六年(1340年)初,伯颜先把燕帖古思叫在身边,出城在柳林打猎。中间,他派人入宫,请元顺帝出城一起参加猎戏。脱脱见事急,忙对顺帝说:“伯颜久蓄异志,此行他又率诸部禁卫军主力出城,必有逆谋。陛下您千万要坚辞不出。”顺帝听计。但是,君臣诸人合计,又担忧伯颜在城外拥燕帖古思窜去上都等地立之为帝,那样更不好办。最后,顺帝派出太子怯薛长(禁卫军负责人)月可察儿夜间偷出城去柳林营帐,把燕帖古思“偷”回城中。同时,脱脱受密旨统辖都城军队,把大都诸门紧紧关闭。    
    早晨,伯颜率大军返城,见城门紧闭,很是恼火。未待他仰头喝骂,其侄脱脱高立城上,口传圣旨:“诸道随从伯颜者无罪,可即时解散,各还本卫所。罪者惟伯颜一人!”伯颜闻之,心惊胆落,茫然不知所为。    
    其干儿子詹因不花看到干爹面如土色,出主意道:“可拥兵入宫,问奸臣为谁,尚未晚也。”    
    伯颜叹息:“皇帝应无杀我之心,实是脱脱贼子误我!”    
    其实,圣旨一下,伯颜身边的军官们人心已散,直接进攻造反而已是不可能之事。    
    不大功夫,又有圣旨到,除伯颜为“河南行省左丞相”。伯颜哀求,要入宫陛辞皇帝,使者不许:“皇帝有命,令丞相即时起行,不准入辞!”无奈,伯颜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带着几个随从离开大都往河南走。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伯颜从权力顶峰跌回地面。    
    过真定府时,有当地父老进献果酒,失势的大丞相心中冤恨无限,问父老:“尔曾见天下有子杀父之事吗?(指其侄子脱脱“害”自己)”父老回答:“不曾见子杀父,但见奴婢杀使长!”此语满含讥讽,暗谕伯颜杀剡王一事。伯颜“俯首不语,殊有惭色”。其实,伯颜对侄子脱脱真是不薄。脱脱之父马札儿台长年一直在北部边疆捍边,脱脱自小由伯颜抚育成人。侄儿如子,所以伯颜才耿耿于怀。    
    行至河南地,刚想住下喘口气。又有皇帝御使快马而来,“诏令伯颜阳春县安置”,也就是说一下子把他贬至了岭南(今属广东)。不走不行,伯颜只得又开路。走到江西豫章驿站,万念俱灰、身心俱疲的伯颜绝望之余,夜间乘人不备,仰药而死。这招很对,如果他能活着走到阳春,很可能马上又有诏书再贬他去海南。不如一死痛快,一了百了。    
    伯颜从人身上也没钱,只得把主人尸体放在上蓝寺中,求得一口薄皮杉木棺材,“尸水流出户外,人皆掩鼻过之”。待元廷官员查验“正身”后,随便刨坑埋了拉倒。    
    元廷抄伯颜家,数月搬运不绝。此公又是财迷疯,除无数金银财宝外,还有“米糠数房,烧饼一房”,简直吝啬至极。所以,有人在停放伯颜尸体的寺庙院壁上写诗挖苦:“百千万锭犹嫌少,垛积金银北斗边。可惜太师无运智,不将些子到黄泉。”    
    伯颜倒台后,见机行事的台臣马上有人入奏顺帝:“太皇太后非陛下母,乃陛下婶母。从前她还亲身推堕陛下母亲(顺帝嫡母、元明宗皇帝八不沙)入烧羊炉惨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顺帝深知“太皇太后”卜答失里与伯颜是床上床下的“亲密战友”,马上下诏把这位婶娘押往东安州“安置”,中途就派人勒死了她,以免留下后患。这个女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和权臣伯颜通奸,野汉子面首多多,曾经堕胎数次。元朝的“计划生育”手段还很先进,她身子骨楞没落下任何毛病。可惜,保养如此好的身体,终究还是命不长。    
    现在,只剩下元文宗与卜答失里的儿子、顺帝的堂弟燕帖古思了。元顺帝先是下诏废去他“皇太子”(皇太弟)位号,又派月怯察儿等人押送这位堂弟去沈阳安置。    
    刚出大都门,燕帖古思这个少年看见月怯察儿一脸杀气,心知不妙,慌忙纵马飞奔。不巧的是,前方有一条河拦路,月怯察儿追上,用铁骨朵照准少年腰间就是一击,活活把这位真正的“太子爷”打死于马下。    
    迷信真是害死人,卜答失里皇后本来想立元顺帝冲去元帝帝座上的晦丧之气,待这个“侄子”暴崩后,再让自己亲儿子继位。结果,元顺帝不仅没暴崩,还成为在位三十六年的元代为帝时间最长的皇帝,而卜答失里皇后母子倒是没活上几年,先“暴崩”了。当然,这一切皆要诏告天下:    
    “昔武宗升遐,太后惑于俭慝,俾皇考(元明宗)出封云南。英宗遇害(后),我皇考以武宗之嫡逃居沙漠,亲王大臣同心翊戴,于是以地近,先迎文宗暂总机务。继知天理人伦所在,假让位之名,以宝玺来上。皇考(元明宗)推诚不疑,即立(元文宗)为皇太子。文宗当躬迓之际,乃与其臣月鱼不花、也里牙、明里董阿等谋为不轨(其实最主要的是燕帖木儿),使我皇考饮恨上宾(指弑元明宗),(元文宗)归而再御宸极。又私图传子,乃构邪言,嫁祸于八不沙皇后,谓朕非明宗之子,遂俾出居遐陬,内怀愧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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