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股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容许他人入侵,否则便会发生火并。实际情况是,匪股之间的夙冤非常普遍,但不到万不得已,土匪之间不会采取强烈的冲突,而处于冷战状态。
当面临官军的威胁,或者新的杰出的头领崛起等其他原因,分散活动的小股土匪也会联合起来,这样就产生了大股土匪帮。
土匪的组织结构大股土匪的组织结构
二大股土匪的组织结构
大股土匪,菲尔·别林斯里称之为“复杂的匪帮”。通常人数有几百、上千甚至超过万人的匪股,可以称为大股土匪。大股土匪的活动区域不再限于本地区,而扩展到更远的地区和省份。大股土匪多数是在联合或吞并小股土匪基础上产生的,也有的是能力较弱的匪首试图加入更有力量或更有前途的土匪队伍,这使土匪帮猛烈地扩大。例如,1923年5月“临城劫车案”发生后,从安徽、江苏邻近的山上下来的土匪一窝蜂地投奔肇事的山东孙美瑶匪帮,即使军警在这一地区设置警戒线后,土匪仍然试图强行进入。一个山东匪首吹嘘道,他可以在片刻之间召集4000到10000名部下。各地土匪之所以纷纷投靠孙美瑶,原因是孙美瑶部当时存在着被官军收编的极大可能性,结果使孙美瑶匪股大大地扩大了。
由于人数众多,大股土匪的组织结构也比一般土匪要复杂得多。
清衙门。大股土匪的组织结构和衙门很相似,上下有序,等级森严。
众多小股联合起来后,共推一位势力较大能力最强最有胆识的人为大头领,这在中南地区称为“总杆首”、“总驾杆”,在东北地区称为“大当家”、“大掌柜”,也称“大揽把”、“大瓢把子”等。川黔云贵地区则称“航把子”、“舵爷”,也称作“老摇”。
大头领对内有发号施令生杀予夺之权,对外有代表其所部接洽一切之权。此外,收入的分发、绑票赎金的商谈等重大问题,也是由大头领来作决定。
大头领之下,便是二头领,河南等地称之为“杆首”,东北则称之为“二柜”,还有的地方名之曰“二当家”或“二家子”等等。例如,1928年7月30日《时报》载,在豫西泌阳方城之间的母猪峡地方,有大股土匪张老六盘踞在那里骚扰地主,危害乡邻。张老六手下有十八股小土匪,每股均有头目。1913年8月白朗起义进入高潮时,他联合34支各有900人不等的股匪,总计二三万人,白朗被推为总秆首,以下白瞎子、宋老年、张起云、张建店、李鸿宾等34人则为杆首。
总杆首与杆首之间,当总杆首死亡或缺席的情况下,杆首中最突出者可以接替总杆首,以防止匪帮的瓦解。杆首们有权参与所有有关匪帮前途的会议,在作出决定之前,他们可以各抒己见,讨论所有的行动步骤。
川东匪首黄云卿
总杆首和杆首的关系是很不稳定的,虽然在归并或联合之前发过誓,并以兄弟相称。实际上组合起来的各个土匪团伙的成员在宣誓服从他们的总头目时,还保持着他们的个性,他们最终还都是忠于原来的头目,因此,小股土匪在必要的时候能很自由地脱离大股土匪。正如菲尔·别林斯里指出的:与其说是出于对组织本身负责的愿望,不如说是严峻的现实促使他们合并各自的武装,这一事实决定了他们之间并非可靠的同盟者(菲尔·别林斯里:《民国时期的土匪》,第127页)。
杆首们在口头上答应服从最高首领,但他们仍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带来的那批人马,当情况变得糟糕,他们有可能率领原班人马投靠更有前途的匪帮,或者将头领杀死。因此,近世匪帮中常常演绎着属下杀死头领的故事,正如有人指出的,一个匪首生活得如履薄冰。不可一世的“老洋人”就是被自己部下杀死的。
1923年11月,在官军的追击下,老洋人匪股开始南下,奔窜于豫、鄂、陕三省之间。由于昼夜连续行军与作战,匪众实在疲惫不堪,加上匪徒人数众多,无从就食,更导致人心浮动,怨声四起。1924年1月上旬,老洋人部被官军围困在郏县西北山中老爷顶,作垂死挣扎。老洋人脾气变得极为暴躁,动辄骂人、训斥人。一天,他通知众匪首来开会,大家刚刚坐定忽听老洋人大喝一声:“李二黑!”李二黑听了,连忙站起来。
老洋人继续对他吼道:“好你个小子,胆敢背我私通官军!”
李二黑竭力辩解道:“没有的事!”
老洋人根本不信,说:“想瞒我老洋人,你是瞎了眼!给我拉下去砍了!”
这时,匪首丁保成等纷纷起身为李二黑求情,老洋人根本不听,说:“这不干你们的事,谁也不许坏了我的规矩!”
其实,李二黑是私通了官军,而且这是丁保成一手策划的。原来,丁保成见官军围困日紧,硬拼下去只是死路一条,便想走招安之路,并向老洋人试探了几次,但因为老洋人过去被收编后,多次为官军暗算,所以根本无意于招安之事。丁保成只得转而与其他几名有同样想法的匪首商议,大家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暗中先与官军谈起来,事成之后,老洋人也许顺水推舟就答应了。若他执意不从,或者放他一个人走,或者干脆逼他就范,迫不得已时也可动武。不料奉派去与官军接洽的李二黑的行动,为老洋人察觉,但又认为这仅仅是李二黑的行动,因此他丝毫不从众人之意,执意要杀李二黑。而丁保成见老洋人如此顽固,也很愤慨,便大声道:“既然如此,咱们散伙!”
老洋人大怒,拔枪想打丁保成。只听“砰”地一枪,却是老洋人应声倒地。原来,另一匪首早已暗中持枪在手,一见事急,便举枪将老洋人击毙。(苏辽:《“老洋人”——张庆》)
被毙的土匪头子
鉴于不断有匪首被部下击毙这种现象,大多数匪首不得不采取各种预防措施来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张作霖还是马贼时,每晚睡觉更换地点,或选派贴身保镖守护,他们通常是张的同乡。山东匪首赵永岭的贴身保镖全部由妇女组成,河南匪首樊钟秀为了保卫自己的安全,选择一个近亲负责他的安全。杆首之下,除少数土匪股尚有更小一级的头目,绝大多数便是匪众了。杆首与匪众之间的关系,要比总杆首与杆首之间的关系稳定得多,因为秆首与匪众接触的时间较长,关系比较密切。
总杆首→杆首→匪众,这是大股土匪的基本结构。实际情形是,在此基础上一般在土匪股的总部还设有核心的领导机构。例如白朗部就由白朗、宋老年、李鸿宾等组成领导核心。孙美瑶部则建立了一种“委员会制度”,包括6位最高首领。有的地方,土匪核心中设有相、大都督、先锋、当家官、户部尚书、巡查等职(参见陆军部档《北十一》1176)。
晚年的东北土匪“小白龙”
此外,在土匪队伍的内部,还设有书写公文的文书,掌管财务银钱的会计,刺探情报的侦察等职司名目。土匪研究专家何西亚对此作了详细记述。土匪“山寨自头领为寨主外,并置有参谋数人,号曰军师,亦曰师爷;书记数人,号曰白扇,亦曰牛一;会计数人,掌握全山银钱出纳事项,号曰账架,亦曰水箱;指挥数人,指挥匪众进退战守事宜,号曰炮火,亦曰门神;壮匪数百人,遇有不测时,武装拒敌者,号曰拒捕,亦曰坎手;匪探数十人,分布近寨各处专以守岗备警为事者,号曰巡风,亦曰巡冷子,专往外埠各地调查军队动作探刺重要消息者,号曰踏线,亦曰走线;与走线同样在外奔走,刺探消息,惟其任务仅在调查富翁财产住宅面貌以及家中人口等事者,号曰插签,亦曰掳票;阳似良民,阴为匪类,介于盗匪与掳票之间专以谈说票价为事者,号曰压水;此外在外尚有派往各地联络各方认识交情之交际匪,在各通商口岸结识洋人购运军火之匪;在内有执行匪法之匪,掌管械弹之匪,以及看守肉票之匪,种种职司,无不兼备,故其组织之严密,实堪令人口噤舌咋不置也。”(何西亚:《中国盗匪问题之研究》,第33~34页)
东北地区相对复杂的土匪组织结构,与何西亚的论述基本是相吻合的。
被毙的土匪头目
东北地区大股土匪的组织结构基本是这样的:大掌柜(大当家、大哥等)——“里四梁”、“外四梁”——“崽子”。
所谓“里四梁”,指的是“炮头”、“粮台”、“水香”、“翻垛的”。
“炮头”分“正炮头”、“副炮头”。“炮头”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应当是这样的:一是枪法准,二是胆大勇敢。
“炮头”实际就是土匪中带兵打仗的神枪手,他的枪法,必须得到大家的认可。炮头在表演自己的枪法时,往往是在墙上插根秫秸,然后离百步远打枪,打上了,往后挪,挪到一里地远了,还是打得上。另外就是打飞禽,天上飞过鸟,要点射而下,并且说打鸟头便不打鸟脖。打小家雀,一枪出去,打碎了不行,要留下完整的尸体。
炮头最应具备的品质是胆大勇敢。东北一些地区流传着类似的传说:某某炮头在屋里看牌,放哨的突然跑进来说:“跳子(兵)来了!”炮头没有惊慌,脸一沉问:“多少人?”“20人吧!”“你们先滑(快走)!”自己则点了一袋烟,慢慢地吸。这时,院子的门被砸开了,一队人一下子拥了进来,将枪口对着他。他冷笑道:“兄弟们请了!”一脚把桌子踢了过去,众兵一惊之际,他双枪齐发,在炕上一滚从后窗跳出去走了。他弹无虚发,谁也不敢去追,生怕送命。这种描述也许经过了人们的加工,但当炮头确实需要这种本事,否则难以慑服别人。
“粮台”,就是管理着弟兄们吃喝的人。东北地区山区森林茂密,人烟稀少,冰封大地的时间长,一年四季能管好吃粮吃菜十分不易。在冬春两季,必须加紧储备,否则到时会发生粮荒。因此,在大股土匪中,粮台负有重责。担任这一职务的人必须心眼正,对所有匪众一视同仁,不图财不留物,算盘好,心眼来得快。
“水香”,即管理站岗放哨和纪律的。水香颇有来历,古时候没有现在的钟表,那时计时靠的是漏壶和香烛来计算。漏壶用铜制作而成,分播水和受水两部分,播水壶分2…4层。滴下的水流入受水壶,受水壶内有立箭,箭尺上刻划着100个刻度,随着蓄水的增加,可标出时间。这种以水滴表时间的方式,就是“水香”之“水”的来历。古时除了用滴水表示时间外,还用焚香来表示时间,烧完一柱香代表一定的时间,这就是“水香”的“香”字来源。
由于土匪队伍不停地行动,并且常常受到官军的追击,因此,每当土匪到达某个地方,或者攻克某一地方,水香要先布置列岗哨,通常派那些枪法好又勤快的“崽子”去放哨,哨卡一般设在墙上和房上,用以监视和防备官兵的袭击。水香通常由那种机灵、干事利索的人来担任。
放哨
“翻垛的”指的是土匪队伍中的军师,大掌柜的参谋长。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担当这一角色的人必须有文化,又精通天文地理和八卦行文,会卜算生辰八字。土匪行动之前,由“翻垛的”推算黄道吉日,由他定出走向何方。如果在行军途中迷了路,“翻垛的”要搬八门、能作法。红白喜事的执事是他,装神弄鬼的也是他。
所谓“外四梁”,指的是“秧子房”、“花舌子”、“插千的”和“字匠”。
“秧子房”,就是专门关押绑架而来的肉票的地方。正如我们所论述的,土匪是以抢劫和绑票勒索为生的人,当绑架到了肉票,就要把他(她)关押在秧子房,等待着被害者家属拿着光洋来赎票。管理秧子房的人必须具备的品格是心狠手辣。土匪绑来的肉票,常常是几十个人,统统关在一个屋子里,他们中有的被绑在马上,日夜行走转移,屁股都让马背铲烂了,有的生了其他的疾病,他们往往在屋子里哭天喊地。对于这种情况,管秧子房的人无论肉票如何哀告,也不能发善心,否则便吃不到肥头。有时为了让受害者家属早点来赎票,他便凶相毕露,行凶作恶,如割下耳朵、鼻子等,然后寄给受害者家属。因此,心软的人当不了秧子房掌柜的。
“花舌子”,就是土匪中的联络员。土匪把肉票抓到后,几天之内,就会让花舌子送信给肉票的家里人,既是给人家通风报信,又是交待土匪赎票的价钱。
当花舌子的人,显然应当有好的口才,能言善辩,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花舌子明处是百姓,暗中却是土匪,他平时主要的任务是摸清各家各户的家底,以便在抓获肉票后可以提出一个合适的赎票价,因为出价多了,肉票家拿不出,就得伤票,白绑了;出少了弟兄们白忙一回,捞到的油水太少。
山东临城劫车案调停着孙明甫
选花舌子要选择对土匪忠诚的人,不从中取回扣或“打小项”。但实际很难做到。1923年吉林临江六道沟木厂掌柜傅永财为匪首“红子”当花舌子,第一次从徐三合家索要1300元小洋钱,5天后又索要了1700元,才把徐三合的儿子送回来,第一次索要的钱全部落入了他个人的腰包。
“插千的”,就是为土匪探查情况的人,长白山区的土匪也有称“稽查的”。担当“插千的”这角色的性格要求是胆大心细。土匪在决定攻打、抢劫某一地方之前,先由插千的带少部人去探明那里的一切情况,特别是要摸清那里有没有地堡地枪(即设在暗处的枪口)。如果这些情况摸不清,跳进人家的院子就扣了弦,一下子就可能丧命。因此,插千的需要胆大心细和精明能干的品质,他们的活动往往决定行动的成败。
插千的常常装扮成货郎、收猪鬃狗皮的小贩,或者扮成剃头的、卖布的……混入大户人家的院子里,仔细查明情况,以找到攻打的突破口。
“字匠”,即土匪中的秘书和书记官,凡是文字处理的事都要由他去办,这种角色当然是由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来担当,而且字要写得端庄漂亮,要拿得出手。
这个职衔其实也与绑票有关系。肉票绑到手了,字匠就开始起草书信,言辞要恰到好处,力求打动对方,出钱赎人。这类人物通常是个戴着眼镜的老学究。
山东临城土匪的“军师”郭其才
“崽子”,就是匪众,他们是土匪中的普通成员,为数多,没有任何职衔,要绝对服从大掌柜和里四梁、外四梁的命令,打仗时冲在前,驻扎时要站岗放哨。(东北地区土匪组织结构根据曹保明的《东北土匪》和顾正仁、沈明勋的《长白山土匪》二文整理而成)
以上就是东北大股土匪主要组织结构。
土匪的组织结构作为匪首的条件
三 作为匪首的条件
如果说,一般的匪徒是因天灾人祸及其它因素、通过一定的入伙仪式而走上从匪之路,不必要具备突出的才能;那么,作为土匪队伍的匪首,则并不如此简单。土匪组织原非正常的社会组织,土匪中也多有桀傲不驯之辈,他们散漫、放荡、残忍,……作为土匪的首领,如果没有一定的本领和才能,是很难慑服那些来自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