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抢过南宫玦的话,“原来大王子此番前来是为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那又如何?你,我也一样要娶回去!”
南宫玦宽大衣袖下与清漪交握的手紧了紧,清漪知道此刻这个人一定在蹙眉,她回握他的双手,示意他不要动怒,不想他被巫启过多的注意。
“真是痴人说梦,你真当这建泰宫是你的王宫,任你出任你进。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到时候别说带着丽妃,就是连你的有没有命走出建泰宫都是问题。”
巫启颇不以为意,“那公主你呢?深夜跟男子相会,你难道就不怕我告诉我其他人。”
“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太监而已!”
“是吗?”
大王子说话之时就向清漪袭了过来,南宫玦快步上前护在清漪身前出手阻拦,将他一掌震开。
“看不出来这宫里头还有武功如此之高的公公!”
“大王子既然想接丽妃出宫,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巫启含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兴趣。
“我助你送丽妃出宫,但明日的比赛……”
“怎么样?”
“想办法与白玉打成平手!”这样她既不用嫁去大长国,也不用嫁给白玉。
“若是我偏要赢呢?”
“大王子真以为你能胜过白玉?”
“既是如此,你又怎么相信我能与白玉打成平手?况且他胜了不是会更好吗?还是你喜欢的不是慕容世子,而是你身边这位?”
“大王子何必装算,丽妃会苗疆蛊毒,以你的手段还赢不了白玉么?”
巫启对清漪的言辞颇为不满,“看来在你心中我就是那只会暗地使卑劣手段的人。”
“难道不是吗?”
“也罢,既然公主话已至此,我若不有答应岂不辜负了美人好意。”巫启与二人擦肩而过,最后不忘回头颇有深意地说一句:二位好好聊。
第一百三十章 棋局
尽管与巫启达成协议,但看着眼前二人“交战”,只要结果不定,清漪一颗心便始终悬着。上午比琴时,清漪已见识到巫启的内功之深,原来那日在池畔不过是故意耍自己而已,白玉会胜出不过是凭了高超的琴技,但内力上丝毫没有占到上风;眼下第二场比棋,棋盘上黑白棋子各半,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关键时刻,二人全身心投入到棋局中。
一旁竖立的巨大棋盘上纵横交错,太监在按照白玉和巫启的每一招在凹槽里填下黑白棋子。落子的响声一声一声敲在清漪心上,着实难熬。这场赌局吸引了众多人围观,就连太后也来了曲台坐观,不少宫里的娘娘也凑过来看热闹。清漪坐在太后身旁,芊芊拽紧她手的掌心直冒汗,不知是希望白玉是输还是赢。一旁观棋的大臣们眉头时紧时松,不时叹一声“好棋”,竟比下棋者还要紧张兴奋。
周皇想到前一场白玉胜,此刻心里并不怎么着急,问向一旁的南宫玦形势如何。一旁的南宫玦看出巫启并不需要耍什么小手段,他的棋艺与白玉不相上下,但他想要胜出并非易事,必须将着着步步算计得极好,这一场若是白玉胜出便没有再比试第三场的必要。
“眼下的棋局更是变化多端,一时还说不准谁赢谁输。”南宫玦只是略微分析一翻,并不深入。但渐渐地周皇也看出巫启的棋艺并不白玉逊色,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芊芊,不如我去附近的园子走一走吧?”清漪扭头含笑地看着芊芊,芊芊眼中掩藏不住悲伤,清漪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这么说不过是想她放松,也是想让自己放松。
芊芊凝视着清漪,这场关于她的未来幸福的棋局她竟然如此淡定,还要去散步,不若她自己,她希望巫启赢,因为那样白玉便不用娶清漪,但她也不想清漪远嫁巫启。也许真是曲台压抑沉闷的气氛使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红唇轻启,“好。”
明媚的春光,暖风融融,园里的各色花开得绚丽,引得彩蝶扑腾扑腾地闪着翅膀上下飞舞,自在惬意,随意轻松。
“宁儿姐姐,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华宁公主又什么好担心的,不管是谁赢她都不会吃亏。倒是芊芊郡主你可就不同了,你对白玉再痴情又怎么样?人家还不是向皇上要了华宁公主,她就等着白玉一赢了赌局当世子妃呢!”
清漪看着从前面的岔路走出的人,妃嫔装扮,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路招摇,果真月美人就月见。只是清漪奇怪,那日在桃花会晚宴上月见明明有意勾引太子,为何如今却成了皇上的枕边人。
对于月见的冷嘲热讽,清漪和芊芊并未理会。月见斜眼不屑地看了清漪一眼,然后在一旁宫女的搀扶下,继续甩着香帕朝朝曲台走去。
“芊芊在怪白玉?”
芊芊摇头,“我有何理由怪他,是我自己硬要喜欢他。可是宁儿姐姐,”她再次问道:“你难道不担心比试的输赢吗?”
清漪摇摇头,有些无奈,“不是不担心,是担心也无用,谁又能预知这赌局的结果,所以还不如静观其变。”
芊芊想着也是,何必想那么多,自寻烦恼,她见不远处的海棠花开似锦,便道:“我们去看看海棠吧。”
清漪因着海棠花筑的花海而陶醉,“海棠素有“花中神仙”的美称,爱棠之人多不胜数,喜以诗歌赞誉它,或曰‘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海棠花姿潇洒,只可惜海棠无香。”
芊芊原本被花映得灿烂的小脸,突然间拉了下来,“宁儿姐姐,你不知道海棠所暗含的深意吧?”她似有些愤怒,摇摇一株新移栽不久的海棠树,颠得花瓣纷纷下落,又揉了揉枝条上的花朵儿,好好的一朵花顿时凌乱不堪。
“是什么?”
“苦恋!”
清漪有些怔然,难怪芊芊跟海棠有仇!
二人继续往海棠林深处走去,用这花海的美好短暂地驱逐心中的不快。突然清漪拉住芊芊的手臂,捂住她正要张开的嘴。
“是,将军,奴婢一定做到。”这个声音,清漪把芊芊拉出一丛金银木后,继续听着二人的对话。
“事成之后,本将军保证你的弟弟不仅无事,从此以后还会飞黄腾达。”
“多谢将军。”
看着二人远远地离去后,清漪才敢树丛后面走出来。
“程将军?”
“芊芊认识刚才那位将军?”
“认识,程将军曾经和父王一起平过乱,前不久程将军去过府上。他如今官拜车骑将军,位次于大将军及骠骑将军,或比三公,典京师兵卫,掌宫卫,正二品。不过他找你长明殿的宫女做什么?”
清漪似乎想到什么,问道:“芊芊可知车骑将军的令牌是何模样?”
“知道,我父王是骠骑将军,我见过父王的令牌。我听父亲说过,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的令牌相似,均为铜质,方形。”
“两端是云纹状?”
“对!”
从今日之事可以断定,杀害锦云的人是程将军,“今日的事切不可向旁人提起,以免惹祸上身。”
芊芊虽不知发生何事,但看清漪一脸严肃认真,便点头答应。
两人一起往海棠林外走去,未到曲台便见有陆陆续续散开的人群,是棋局比试完了么?清漪走向一名摇头叹气的大臣,“敢问大人,是棋局结束了么?”
那大臣抬头看向拦住自己的人,发现是华宁公主,“公主别担心,反正明日还有一局,就算今日慕容世子输了,那也是平局,且看那明天比试如何。”
芊芊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禁替清漪担心。
清漪看她同情的眼神,笑笑,“没事,明日不是还有一局吗?”她想若是要三场下来,白玉和巫启打成平局,那么明日的射箭,必须得平局才行,巫启真有把握可以和白玉打成平局吗?
众人散去后,南宫玦走得晚,在园门口碰到清漪,二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白玉依旧做在棋盘前,看着走近的清漪,面无表情地问道:“明日你希望我赢吗?”他平静的开口却让人觉得凄凉无比,眸中更是盛满无穷无尽的悲伤,那双眼直对着清漪,似乎要滴出泪来,“为什么你宁可相信巫启,也不相信我?”他的语声越来越哽咽,“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你。”
清漪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为什么她会找巫启而不去找白玉,如果她谁都不愿意嫁,白玉一定会顺着她的意,给她一个想要的结局。可是她没找他,便是让他觉着他在她心中无足轻重。清漪没想到无意举动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白玉摇晃着身子离开曲台,芊芊看着他悲哀的情绪,比他更加揪心难过。
清漪想要说她只是不想让他难受,可是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
晚间,王公公看着一袭浅紫色华服的清漪一个人提着宫灯款款走过来,连忙弯身行礼,“这么晚了,公主还来宗卷库。”
清漪吹灭了宫灯,道:“王公公这么晚还在守职,真是辛苦了。我来这是想查一名宫女的户籍,还要劳烦公公了。”
王公公领着清漪经过一排排高高的架子,架子搁着一卷一卷的宗卷,各位妃嫔娘娘、宫女太监均有记载。王大人一边走一边给清漪介绍这些宗卷的别类。
“最近两年进宫的宫女的宗卷在哪?”
王公公指着最右边那个架子上最低处的一排书,清漪翻了好几卷,终于找到关于翠菊的相关记载,她默记下需要的信息,然后卷起宗卷放回原位。目光飘向最高处,道:“最高处的都是谁的?”
“入宫二十年以上的宫女。”
“只要在宫里当差过的便有记载吗?”
“是。”王公公听清漪的意思是想翻看最上层的,便准备去取梯子,清漪摇摇头,“不用了”,她点地而起,抽出一卷。王公公早些听说新来的公主会拳脚功夫,现在亲眼目睹,不由得对清漪竖起大拇指。
清漪快速的浏览过眼前的宗卷,王公公问她要找什么,她也不说,只是不断的翻阅着手中的宗卷,她的目光似乎扫到什么令她敏感在意的字眼,又翻回去,仔细的阅览,那里记载了一段关于苏廖氏的话,廖颜为建邺姓苏的商人妇,宫中乳娘,曾在桂宫当职,也即廖颜曾经是太后身边的乳娘。
“公公,太后还是皇后时,身边是不是有名廖姓的乳娘?”
“正是。”
“听说皇上的生母是一名宫女?”
“皇上的生母生下皇上便死了,不过皇上的生母是原来太后身边侍奉的宫女。”
原来苏廖氏和皇上的生母以前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如此她们定是相互认识的。还有宫粉说皇后的母亲也是名乳娘,那么会不会苏廖氏就是她的生母。若是这样,皇上是否是因为念在苏廖氏曾经哺育自己有功,所以才会纳苏氏为妾?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赌局(上)
从宗卷库里出来后,清漪返回长明殿,途中她隐隐约约听到琴声,想是西边的太常寺传来的,便想过去看一看。
夜深人静之时,太常寺依旧传出袅袅琴音,并不扰人,反而听着怡人心神。清漪问住经过回廊上的小太监,“是谁在弹琴?”
“回公主,是南宫公子!”
难怪如此熟悉,她想起那日清晨淇相对她说的“你一定没听过奥儿弹琴”,原来那时候的淇相已经知道南宫玦就是商其予,淇相那时便是在暗示自己南宫玦就是商其予,只是自己却傻傻不知,她朝笑自己的愚钝,朝着琴声走近。
大殿里中央南宫玦红衣黑发,修长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游走。他的周遭被一群歌女舞姬们围着,她们刚刚排练完舞蹈后,累得慌直接倒在地上,撑着下颚聆听南宫玦抚琴,谁也没有出声,只有不觉于耳的琴声环绕在大殿中,令人沉醉。不知何时响起清脆动听的歌声,如山谷间的涓涓细流,伴着琴声,竟是如此和谐。
清漪就这样立在殿外,看着那个闭目醉心弄弦的男子,此刻的他如此风雅潇洒,不拘不束,恍惚不真实,仿若随时会随风而去的仙人,与凡尘的自己格格不入。满腹才华的他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照耀着世俗中的卑微渺小的自己,她何德何能让这样的男子倾心于自己,为了她抛弃他自己的国与家,而她似乎从来不曾问过他想要什么。
“公主!”一声惊呼惊醒了所有的人,南宫玦感受到一双热情双眸的注视,睁开眼,第一次发现清漪用不同以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眼中饱含着深深的迷恋。他继续问道:“公主怎么来了?”起身便要给清漪行礼。
清漪先一步给他免礼,道:“想不到南宫公子的琴技也是如此之好。”
南宫玦听到清漪真诚的夸赞有一丝怔然,脸颊竟然发红,加上他那身红衣,更加风情无限。清漪看着他细微巧妙的变化,也有些愕然,没想到素来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竟然会害羞,随即她笑开了花。南宫玦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很想上前蒙住她那肆无忌惮打量他的双眸,但顾忌周围的宫女,又不敢放肆,只好默默承受她的谑笑。
从太常寺回来后,清漪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白天心中的压抑全被冲散。石榴看她愉悦的神情觉得自己的主子真不是一般的淡定。
…………………………
“什么?慕蓉世子昨日受了风寒,卧病不起?”明和殿上大臣们对白玉生病的事议论纷纷。
东平侯道:“是,皇上,小儿向来身子弱,昨日突然不知怎的,今日久不见他起来,寻到他房里,才知他浑身滚烫,高热不止。”
昨日棋局之后,白玉胜一场,巫启胜一场,二人持平,虽然没有给周皇丢颜面,但周皇终究不满的,他还要担心比射箭。在比试的紧要关头,白玉突然病倒,却是他始料不及的。周皇不禁怀疑白玉是否以此故意逃避比赛,但为了表示他仁善爱民,他还是说道:“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倒?可请过大夫没有?要不要朕派太医去瞧瞧?”
东平侯感恩戴德,“此事不敢劳皇上费心,已经请平日看病的大夫。”
“那怎么成,眼下跟大长国的比试还未完,稍后朕让胡太医去你府上瞧瞧看,总比外面的大夫要好。”
“那微臣多谢皇上对小儿的厚爱。”
巫启对白玉突然生病也大感意外,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痊愈,难道真要等他好了之后才接着跟自己比试吗?很显然巫启没有那个耐性,他不能早一日带丽妃离开,丽妃在建泰宫便多受一天煎熬。
“皇上,大周素来人才济济,想必除了白玉公子之外,该是还有其他的才吧。”
周皇看出他的算计,眯起眼,“大王子的意思是?”
“正如皇上所言,文武全才在大周国如过江之鲫,既然如此,重新选派一人与我比试不也一样,何必非要是慕容世子。”
周皇有些犯难,原想白玉必胜,哪里会料到他风寒病倒,其他的人又信不过,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定主意。他冷冷一笑,“大周人才多如牛毛,朕可信手拈来,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朕要好好思量一番,看到底派谁与你比试合适?朕考虑好了自会给你一个答复。”周皇不容巫启反驳,接着便是一句:“退朝!”
此刻宣和殿,周皇眉骨高高隆起,正发愁着让谁与巫启比试。
一旁的李公公见状提醒道:“皇上不是招了个棋待诏吗?”
周皇听李公公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南宫玦?”
“正是,皇上不是考校过他,说他棋艺不错吗!还有皇上不知,昨晚上太常寺有琴音传出来,听说就是南宫公子弹的,歌女舞姬都夸他的琴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