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东汉宫里的糕点师傅。”
“他准备得还真是充分。”李红裳笑中略带苦涩。“连奕，你可还记得赵廷屹第一次提到这红枣香酥，是在什么时候？”
“连奕记得，那时，皇上和赵廷屹都在北齐为质子，有一次，赵廷屹和北齐太子吵架拌了嘴，北齐太子便暗中叫人换下了送给赵廷屹的饭菜，每次送给赵廷屹的饭菜都是馊掉，不能吃的。后来，皇上知道了，便把自己的米饭省下来，加上了宫里刚刚送来的红枣和莲子熬了粥，和赵廷屹、冬儿一起吃。赵廷屹当时说，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红枣莲子粥。可是后来，这件事让北齐太子知道了，他不但抢走了皇上所有的红枣和莲子，还接着给皇上也送了几天的馊饭。那个时候，赵廷屹就说，将来有一天，他一定要做东汉的皇帝，他要让东汉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他说，等到那个时候，他就请我们吃东汉的红枣香酥。赵廷屹说，这红枣香酥，是她母妃最拿手的糕点，曾经常做给他吃，也是冬儿最喜欢吃的东西。”
连奕的这些话，也让李红裳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
“这么多年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李红裳道。
和李红裳在一起的所有的事，连奕都记得清清楚楚。
“连奕，那你可还记得，那年，我和你多大？”
“九岁。”连奕记得清楚。
“是啊，那一年，我和你九岁。赵廷屹七岁，而冬儿，只有六岁。可是，现在，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已经过去了十四年，这十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而最大的事，就是冬儿不在了。
因为李青玉，冬儿死了。
李红裳拿起一块红枣香酥，红枣的香味浓郁，“连奕，赵廷屹今天让你把它转交给我，其实，他是想说，当年的承诺，他并没有忘记，而他，也做到了，当年的情义，他也记得。同时，这红枣香酥也是冬儿最喜欢吃的东西，所以，赵廷屹也是在告诉我，冬儿的仇，他非报不可。”
项英没想到，李红裳和赵廷屹之间竟有这样一段往事。
李红裳将手中的红枣香酥放在嘴边，突然，项英大声阻止，“皇上，不可，不能吃。”
李红裳停下来，“项帅，为什么？”
“皇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赵廷屹在里面下毒怎么办？”项英觉得，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依项英对赵廷屹的理解，在赵廷屹的战役里，他永远都会选择伤亡最少，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李红裳轻笑，“项帅，放心，赵廷屹他，不会的。”
说完，李红裳咬了一口。
李红裳慢慢地嚼，细细地品，然后，对着众人一笑，说道：“其实，这个味道……也不过如此。大家也尝一尝。”
栾楚一道：“这是赵廷屹特意带给皇上的，我们吃之，实为不恭。”
而项英等人，根本就对这什么香酥的，没有半点兴趣。
而今，项英最关心的，就是刚刚收到的战书。
“皇上，明日的战事，该如何安排？”项英问。
“我说的，大家可都照做了？”李红裳问。
“一切都按皇上的安排。”
“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明日这一仗，我们定然会赢。”
这一点，项英比谁都清楚。
可是，问题是，这样打下去，狼牙关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下令，今晚，所有将士好好休息，明日准备迎战。”李红裳传令。
“可是，皇上，如果东汉大军今夜前来偷袭该怎么办？”这才是项英最担心的事情。
因为赵廷屹在攻打黄炎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战略。
李红裳望着那盒红枣香酥，说道：“十四年前的承诺，赵廷屹都可以兑现，所以，他说明日开战，便一定会等到明日开战。项帅叫人休养精神便是。”
“可是，如果赵廷屹午夜之后来袭，也算得上明日，算不上失言，到时，我们措手不及，狼牙关恐怕难保啊！”
项英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点，李红裳早就想过了。
“项帅对赵廷屹的战术战法有所了解，同样，赵廷屹也一定研究过项帅的战术。”项英用兵，一直谨慎，思虑周密。“所以，赵廷屹才会迟迟不攻城，而让我们日夜戒备，在我们最为疲惫之时，一劳永逸。将士们已经几夜枕戈待旦，寝不卸甲，如果今夜再如此，将士们会耗损过多的精力，影响明日之战。”李红裳细细地分析道。
这一仗，要战的，不仅是战术，还有心术。
在项英和李红裳的算计中，项英则更加迷惑不解。
“不过，项帅今夜一定要令守城的士兵，做出精神松懈之态。一定要佯装精神疲惫有力无气的样子。”李红裳特别嘱托。
栾楚一笑而不言，却在心中暗自称叹。
而项英则更加不懂。
如果李红裳不特别嘱托，项英正想下令，让今夜守城的士兵严阵以待，丝毫不得松懈。
没想到李红裳竟反其道而行，将城内真实的情况展示给赵廷屹看。
见到项英眼里的一丝迟疑，李红裳继续说道，“项帅，切记，这一点，真的很重要，若不如此，赵廷屹恐怕真的会夜间攻城了。”
项英望向栾楚一，只见栾楚一肯定的点了点头。
项英对栾楚一不了解，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才能，但是，他相信栾文响，栾文响说他的儿子栾楚一有能力，那就一定错不了。
项英按照李红裳吩咐的去做。
但是，这一夜，项英却还是没有卸甲。
东汉大营。
“陛下认为，我们何时攻城最为合适？”大将军裴沐桥问道。
“依将军之意呢？”
“今夜。”裴沐桥道。
“可是，我已经在战书中说明，明日，开战。”赵廷屹缓缓地说道。
“那我们就午夜之后进攻，这样，也不算失言。”
“我们驻扎在此，迟迟未动，目的就是让南夏军将紧张，让他们日夜戒备，耗损精力，到时我们一举出击，一劳永逸。项英这个人，打了一辈子的仗，心思慎密，定会料到我们会午夜出击，做好准备。如果这样，岂不是我们失去了先机？今夜，就让他们再紧张疲惫一晚，明日，才是最佳时机。”赵廷屹道。
“是。”裴沐桥道。
“不过，叫人紧密侦视城上守将们的情况，一有变动，速来回报。”
“报！”有探子前来回报。
“讲。”
探子回报，“启亶陛下，狼牙关守卫松懈，士兵们呈筋疲力尽之态。”
赵廷屹轻笑，“大将军，为什么前几日狼牙关守卫森严，如今会突然变得松懈？”
裴沐桥想了想，“难道……难道是项英故做迷阵，引我们前去攻城？”
赵廷屹笑着点了点头。
“今晚，就让他们好好地戒备，传我命令，全军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决战狼牙关，力争一举攻下狼牙城池。”
“是。”
☆、第六章心术之战
次日，赵廷屹率军来到狼牙关城下。
那时，项英对李红裳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一仗，多亏有了李红裳，若依他之计，狼牙关定失。
而全体将士，对这位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也开始敬畏尊崇。
李红裳将这一仗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项英。
项英也有十足的把握，这一仗，他一定能胜。
当东汉大军开始攻城之时，李红裳和栾楚一依然在厅堂下棋。
这一战的结果，在他们心中。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李红裳问。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栾楚一回答。
栾楚一派人暗中去贿赂东汉营中的几位官员，让他们为两国议和说几句话。
而栾楚一对东汉此次的随行官员了解颇深，他的计谋，也让李红裳望尘莫及。
栾楚一，哪像是一个刚出道的无名小子，根本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皇上认为，这一仗之后，何时议和最佳？”
论谋略，李红裳不及栾楚一，但是，若论对赵廷屹的了解，栾楚一不及李红裳。
所以，在这方面，栾楚一听从李红裳的意见。
这也正是栾楚一的厉害之处。
“就今晚。”李红裳回答。
“那么人选？”
“我心中已有人选。”李红裳肯定的回答。
栾楚一望向李红裳，“皇上所说之人，不会就是您自己吧？”
李红裳一笑，“不错，正是我。”
“皇上可以把握？”
“本来只有七分，如今，加上栾相的计策，可成八分。”
栾楚一没再说什么。
这一次，栾楚一相信李红裳。
外面的战斗，完全可以“惨烈”两个字来形容。
东汉攻城大军，败得惨烈。
狼牙关易守难攻，城池坚固。将是攻打最辛苦的城池。这个，早在赵廷屹的意料之中。
只是，狼牙关的难攻，却远远超出了赵廷屹的想象。
起初的强攻难占，是在赵廷屹预料之中的。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狼牙关上的守备物资竟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源源不断的被送上城墙。而守城士兵，个个精神百倍，意气风发，没有半点疲惫之色。
滚石，礌木，沸油，毒弹，矢箭，源源不断地从城上投下，从没有一刻间断。
而东汉攻城的将士，则是一批一批接着一批一批地倒下去。
城下，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血，都是东汉将士的血。
赵廷屹一直在想，这一切，应该是项英在故弄玄虚，只要再坚持一下，在下一刻，狼牙关即可攻克。
只是，看着一批一批的将士倒下，赵廷屹眼前全是鲜红的血液，他的这种信念一点一点地动摇。
就连指挥向前的裴沐桥，手中的剑也渐渐地发起抖来。
从早上一直到傍晚时分。
东汉大军一直未能撼动狼牙关的半分。
而狼牙关上的守备，依然高高地满满地贮放在那里。
就算是在下一刻狼牙关可能被攻克，但是，赵廷屹也不能再赌下去。
如果他再赌下去，输的，不仅仅是这一仗，而是整个东汉大军的军心。
“收兵。”赵廷屹下令。
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就等于承认今天这一仗的失败。
这一仗，是赵廷屹自率军以来，败的最为惨烈的一仗。也是东汉这支号称雷霆之师的军队死伤最惨痛的一仗。
这一仗，在东汉军士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赵廷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虽然赵廷屹坚信，最终的胜利，是一定属于他的，但是，这样的过程，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神采飞扬的出兵，没想到在收兵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沉痛万分。
就连项英，望着城下的血流成河，都无法高兴起来。
战争，是残酷的。
今天，是他们胜了。
但是，项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狼牙关内，也会血流成河。
听到将士们的高呼声，姬无颜知道，这一仗，他们胜了。
只是，这一仗，也几乎是她赌上了所有的一切，才得到了胜利。
项英刚刚回到营帐，却见李红裳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项英问。
李红裳的举动，似乎总是在项英意料之外。
“去东汉大营。”李红裳说道。
“东汉大营？现在？”项英简直不敢相信。
在这个时候，在东汉死伤无数的时候，李红裳居然要去东汉大营？
“为什么？”
“去送议和书。”李红裳扬了扬手里的议和书。
在李红裳手里的，同时还有一封战书。
确切的说，李红裳不是去送议和书，而是去逼着赵廷屹选择，是要议和书，还是战书。
“皇上，你一个人去？”项英看情况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是。”
“皇上，万万不可。”虽然李红裳的胆识让人欣赏，但是，项英决不赞成这样做。“皇上，如今你是一国之君，身系国家命运，怎可轻犯险境，如果，出现意外，该当如何？”
“项帅放心。别说赵廷屹现在不知我是南夏皇帝，就算是他知道了，就凭着我和他十四年前的那点情谊，他也不会杀我的。况且……”李红裳将目光转向了栾楚一，“就算我万一真有危险，我想，栾相也会想办法将我救出的。”
栾楚一对着李红裳深施一礼，幅度大得有些夸张，“楚一谢皇上信任。”
项英对李红裳所为依然不认同，但是心里却也清楚，李红裳虽然表面上说得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真要有了决定，任何人都是劝不住的。
面对李红裳和栾楚一，第一次，项英感觉自己有些老了。
不过，自从东汉挥师南下以来，第一次，项英有了一种轻松而又心安的感觉，因为李红裳和栾楚一，南夏有了希望，项英身上的担子似乎轻了许多。
当赵廷屹在大帐内，正面着饭菜无法下咽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
“报！禀皇上，南夏护国公主李红裳在营外求见。”
“啪！”的一声，赵廷屹将手中的饭碗重重地摔在地上，“李红裳，你别欺人太甚！”
帐中之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动一分，赵廷屹在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
过了许久，赵廷屹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来人！传命下去，即刻升帐！有请南夏护国公主！”赵廷屹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赵廷屹来到了大帐内，众位将军、官员已经等候在那里。
“请南夏护国公主！”赵廷屹说道。
“有请南夏护国公主！”
李红裳被人带进帐来。
李红裳抬起头，望着正中威坐的赵廷屹。
俊朗、威武，刚毅。如今的赵廷屹不再是那个十四年前的依赖着她的东汉小弟弟。
如今的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沉稳的君王，一个可怕的对手。
在赵廷屹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异常的神色。没有震怒，没有挫败，没有欣喜，没有敌对。就如一潭深水，高深莫测。
如今的他，已然懂得了将自己真实的情感藏在平静的表情之下。
当年，这还是她教给他的。
赵廷屹也打量着站在正中的李红裳。
在赵廷屹所见过的女人当中，李红裳算不上漂亮。
李红裳没有冬儿漂亮。
但是，在赵廷屹所见过的女人当中，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李红裳这种傲然地飘逸地飒爽英姿。
就算是冬儿，也没有。
这些年，李红裳所做的事情，赵廷屹都知道，她一直都在尽心费力的扶持着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做好南夏的皇帝。
可是，天生李青玉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而这些年，赵廷屹所经历的事情，李红裳也清楚。赵廷屹在苦难与磨砺中长大成熟，拼打出了自己的天下。
“李红裳见过陛下。”李红裳高声说道。
李红裳并没有行礼，赵廷屹也没有赐座。
对于两旁官员将军的怒目而视，李红裳也全当没看见。
“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赵廷屹不想绕弯子。
李红裳的回答，更是直截了当，
“议和。”
“议和？休想！”赵廷屹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就下战书。”李红裳说得更为干脆。
这时，众人才发现，在李红裳手里拿着的，是两封信，一封是议和书，一封是战书。
赵廷屹：“把战书呈上来。李红裳，别以为你们打了一场胜仗，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李红裳把战书交上去。
赵廷屹打开战书，信封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什么意思？”赵廷屹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