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开了房门的陈寻摆着一张扑克脸便迅速地向着家门外冲去。这巨大的声音惊扰到了继父母。继父放下了手中刊载着使者袭击新闻的报纸,继母停下了手头上的家务活,两个人齐刷刷地望着陈寻。
而陈寻则目不斜视地快步走着,就像是一个罪犯找到了越狱的机会那样,那样的匆匆,那样的义无反顾……
“寻儿,你不吃早饭了吗?”继母首先反应了过来。她马上挤出笑容关切地询问陈寻道。
陈寻停下了脚步,懒懒地回过头,冰冷的面孔上双唇吐出了冷冷的回答:“我不想吃。”
“不吃早饭怎么行呢?赶快坐下,乖。”继父也加入了话题之中。他赶紧抬起手招呼陈寻入座吃早饭。而陈寻却厌恶地回过了头,那条结着痂的胳膊一下子暴露在了继父母的眼前。
“啊呀,寻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继母大吃一惊。她赶紧凑上前去抓起了陈寻的右臂。陈寻狠狠一甩,将继母一下子推出了老远。
“喂!你怎么能够对你母亲这样!”继父站起了身。他一手搂住自己的妻子一手指着陈寻厉声呵斥道,“一大清早的你吃错什么药啦!”
“我吃错药?”陈寻冷冷地回过了头,昂着头迎视着继父回击道,“我是吃错药了,我吃错了药才会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呆了这么久!”
陈寻用力地一挥手,好似挥舞着无形的菜刀,狠狠地向着继父母的心头砍去。继父母都惊诧地瞪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可此刻却又非常陌生的孩子。继父更是豹眼圆睁,原本搂着妻子肩膀的右手直接一个腾空狠狠地朝着桌子一拍。桌子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桌面上的茶具都被震得弹了起来。
继父瞪着眼怒视着一张扑克脸的陈寻。他的左手因愤怒而不住地颤抖着,直指陈寻的脸。他怒声呵斥,犹如一头发了狂的黑豹一般::“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你说这里不属于你,好啊,那就滚出去啊!滚!立刻给我滚!”
陈寻先是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继而紧攥着拳头,迎着继父的手指昂着头顶上前去,以同样愤怒的声音回敬道:“好,本性暴露了是不是?要我滚了是不是?那么你们十七年前就根本不应该下这个决定!”
“你……”继母颤抖着指着陈寻,眼泪不住地夺眶而出。
“你有种再和我说一遍!”继父看来是彻底没了耐心。他完全丢去了平日里的和蔼和慈祥,瞪着眼走上去狠狠地扬起了手掌。
陈寻依旧桀骜地昂着头,两眼眼角被血丝占得通红通红。他仍旧不服气地注视着继父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不想再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待下去了,我……”
啪!
继父环睁双目怒视着陈寻,鼻孔中还喘着愤怒的粗气。陈寻微侧过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他低着头,嘴里不住地叨念着,声音越来越大:
“好……好,好!”
陈寻猛然地昂起了头,松开了捂在脸颊的手,一道红色的印记昭然若揭。
继父楞了一下,然后继续逼视着陈寻。只见陈寻慢慢向后退着。退到了大门旁时,他停了下来,一手搭着门锁,迎着继父的目光发出了最后决绝的喊声:
“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卡擦”一声清脆的响声,门被打开了。陈寻迅速地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跑去。一声沉闷的“咚”声,那扇红色的防盗门被使劲地关上,隔开了继父母的视线,也同样隔开了继父母和陈寻之间的心。
沉重的甩门声如同一把大锤,狠狠地敲打着陈寻继父母的心。继父怒睁着的双眼陡然间失去了火光。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颓然地低下了头,刚才甩了陈寻一个决绝巴掌的手不住地颤抖着。继母哭哭啼啼地走到了她丈夫的身旁,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老公,寻儿他……”
继父木然地举起手搂住妻子的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高傲而愤怒的头已然失去了先前的威严,他轻轻地将头倚着妻子的头靠下,鼻子中不住地吐出无奈的气息声……
初夏的脚步已然悄悄地回响在了城市之中。树叶由嫩绿变作了油绿;花儿经过了一个春季的温存养足了精神迎着渐渐热起来的太阳怒放着。生机勃勃、热烈而美好的夏之气息弥漫着城市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陈寻飞奔在赶往学校的路上。梧桐树绿油油的叶子将阳光在地上的投影变得斑斑驳驳。路旁的鲜花怒放着,坦然地迎接着夏季的来临。不少同学都慢下了原先匆匆的脚步,漫步在这生机盎然的道路上,欣赏着沿途的美景。
可是陈寻只是飞奔着、飞奔着。再美丽的风景也留不住逃亡者的脚步。此时的陈寻在逃亡:逃离那个不属于他的“家”;逃离那个怒斥着让他“滚出去”的继父;逃离那个淤积在心中挥之不去的、十七年前的阴影……
和自己影子的赛跑,注定了将会充满艰辛和坎坷!
脑海中飞快地掠过那一幕幕让陈寻无法忘却的画面:废墟下的手;结果孩子的继父母;自己被陆吾钳制住时的无力;程珺毅然的回首转身……
感觉自己几乎无法喘息,可是陈寻依旧停不下自己的脚步。此刻的他是在逃亡,一旦停下了,就会被身后的东西再次束缚——
那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怨怼;那无从闪躲的痛苦与悲伤;那千头万绪的郁结和烦乱!
跑,跑,跑!不断地跑,远离那一切,远离那一切的一切!
周围的人们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一路狂奔的学生。而陈寻只是奔跑着奔跑着,即使四肢已经开始发软;即使呼吸已经开始急促……
而正在此时,黑衣男子低着头与陈寻擦肩而过。陈寻只顾飞奔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个谜一般的男子的存在。那黑衣男子张着爪子举着右手,嘴里还不住地发出令人胆寒的冷笑。
“你是逃不了的,陈寻。”黑衣男子低着头小声地嘀咕着。不知是说给正在“逃亡”的陈寻听,还是正洋洋得意地自我嘲笑着陈寻的窘境。
陈寻依旧拼了命的飞奔着,黑色的身影离他渐行渐远……
双腿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了,陈寻涨红着脸停在了一旁的大树边。他单手撑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黄豆般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颗颗地滑落了下来,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花。
心脏似乎都跳到了嗓子眼,陈寻另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剧烈的奔跑不但没有甩开那阴影,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不请自来的不安和烦乱反而让陈寻觉得更加痛苦。脚底已经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了。陈寻痛苦地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头,发出了似哭非哭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柔和的声音飘进了陈寻的耳朵:
“陈寻同学?”
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陈寻只能低着头喘着粗气。那是程珺的声音。不知道她正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陈寻同学你没事吧?”程珺走到了陈寻的身边,递上了餐巾纸。
可是陈寻迟迟没有伸出手,不知道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还是根本就不愿意接下。
只见他慢慢地直起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连看也没看程珺一眼便挪动步子向前走去。
“陈寻同学你等一下!”
见陈寻的动作还那么怪异,程珺急忙喊住了陈寻。可陈寻似乎并没有心情搭理程珺。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要管我,让我去!”
“陈寻同学……”程珺刚伸出了手,陈寻便挪动着步子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一种不安的感觉瞬间涌上了程珺的心头。看来陈寻暂时是没心情谈论他的问题了。她低下了头,理了理长发,便朝着教室走去。
她并没有察觉到,就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黑衣男子诡异的眼神,正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
56。第五卷 心灵世界…第五十六章 无力应对
物理课上,老师正站在讲台前讲解着昨天的习题。
讲桌下,一张张聚精会神听讲着的脸庞。他们或是执笔认认真真地涂写着答案;或是注视着老师的眼睛,跟着老师的思维转动着回答着。
只有一张脸例外。
那张残留着红色巴掌印的、颓丧的陈寻的脸。
物理老师讲课的声音似乎变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聒噪。内心好似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着一般灼热和痛苦。继父的抓狂、继母的无奈不住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此时的陈寻感觉简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桌面下方,沉重地喘着气。脑袋里好像有个小人在敲锣一般嗡嗡作响,一个个烦恼从心底涌现,然后叠加在了一起。烦恼叠加在了一起反而成了空白。此刻陈寻竟一时忘记了自己究竟在烦恼着什么,只剩下心乱如麻的感觉还久久地缠着陈寻,好像那孙悟空被紧箍咒牢牢束缚一般。而念动这紧箍咒的,不知是这讲着习题的老师,还是其他的什么。
“陈寻同学,请你回答一下。”
老师停止了讲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点了陈寻的名字。班里有些同学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陈寻所在的位置。陈寻依旧是埋着头,沉浸在那黑暗的、不知深浅的泥沼里……
“陈寻同学?”老师有些不耐烦了,他提高了嗓音又一次叫道。
陈寻依然是一动不动。这时同学之间传出了阵阵窃笑声和交头接耳的声音。而殷铭见陈寻毫无反应,便拿着笔戳了戳陈寻的肩膀。
陈寻如梦初醒,“腾”的一下立刻站起了身。被阴影纠缠着的他根本不知道老师先前都讲了些什么。他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
看着陈寻茫然的样子,底下的同学再也忍不住憋藏已久的笑意,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有的甚至笑得趴在了桌子上,一手拼命地敲打着桌子。
“陈寻同学,不得了了啊,现在上课敢公然开小差睡觉了是不是?”物理老师对于陈寻的表现自然是无比恼火。他推了推眼睛,怒斥陈寻道。
底下的同学收敛了先前肆无忌惮的笑声。他们有的将手捂在了嘴前,有的则以一种嘲讽的目光打量着陈寻。陈寻呆呆地占站在那里。面对着老师的批评与同学们的笑话,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脸上没有表情,并不代表内心也是那样平静。
一种被侮辱了的羞耻感油然而生,让陈寻感到恶心。双拳在桌肚下悄然握紧。陈寻摇了摇嘴唇,回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朝着教室后门走去。
同学们或是惊讶或是不屑地看着陈寻的背影。讲台上的老师赶忙打开前门快步走了出去。前、后门先后被两只手重重地关上,只听见原先安静的走廊上回响起了老师的叫嚷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不少好奇的同学将头贴在玻璃窗上试图一探究竟。很可惜,他们只是看见了物理老师悻悻地转过了身。
同学们赶紧恢复成原来的坐姿。“卡擦”一声推门声,物理老师板着脸走了进来。他站到了讲台上,停止了先前的解析习题,开始了冗长的人生说教:
“你们现在年轻人啊,就是这种忍耐素质。哪能够和我们当年相提并论啊!想当初……”
底下的同学们饶有兴致地听着,好似说的完全不是自己,而只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陈寻的位子就这样兀自地空在了那里。两双担心的眼睛游离于教师课堂之外,投向了这空着的位子。
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陈寻一个人快步走在上课中的校园内。
处于正常教学秩序的校园此时显得格外的安静。一两声婉转的鸟鸣回转在绿油油的树叶之间;偶尔一阵清风吹来,摇动得树枝直发出唰唰的声响。
一种难以言表的酸楚不断地在陈寻的心头翻滚着。自从那一次不可思议的时空之旅之后,一切的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多好多以前陈寻根本始料未及甚至是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实突然铁马冰河地踏入了他尚未完全成熟的内心世界。她们如同一把把尖刀在他的心间无情地划下一道道伤痕,伤痕累累的陈寻开始变得格外敏感、脆弱,仿佛在风中摇晃的残烛一般,一遇到狂风暴雨就会彻底湮灭……
空旷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影,偶尔有一两辆私家车或者摩托车迎面驶来又匆匆地擦肩而过。陈寻原本迅疾的脚步开始渐渐地慢了下来。
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
陈寻停下了脚步。他昂起了头,凝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瓦蓝瓦蓝的天空宛如被洗涤过了一般清澈无比,阳光正普照着大地的每个角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那样令人神往……
阳光啊阳光,为何你能够普照世间万物,独不能照进陈寻那千疮百孔的内心呢?
陈寻无力地低下了头,好似漏了气的气球。他垂下了肩膀,久久地站在原地。
“陈寻!”
突然,陈寻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低沉的声音。他本能地转过头去,正和黑衣男子的目光相遇。
陈寻茫然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却又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弱弱地问道:“请问你是……”
“想知道真想吗?”黑衣男子没有理睬陈寻的问题。他继续说道,“你想知道由你亲手造成的悲剧吗?”
一听到“亲手”“悲剧”,陈寻的心不禁紧紧一收。他瞪大了眼睛,既惊讶又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来路的神秘男子。只见他张开右手,然后缓缓地将右手转向陈寻所在的方向,
“你究竟是……”
“跟我移驾吧。让你看看,除了杀死你的亲生父母之外,你的又一个罪孽!”
黑衣男子笑得那样的诡异,让陈寻忘记了抗拒。男子一甩披风,迈开大步朝着校门口走去。而陈寻则紧紧跟在身后,好似傀儡一般……
医院内的重症病房前,黑衣男子和陈寻并肩而立。黑衣男子缓步走到了病房外的窗前,抬起了手指了指病房内示意陈寻看一看。
陈寻凑上前去趴在了玻璃窗上。病房内,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他的脸孔被呼吸机遮去了大半,心电图正在病床边的桌上正常地监视着伤者的生命体征。盐水瓶中的葡萄糖顺着管子一滴滴地输入伤者的静脉中,伤者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的导管。
陈寻凑回了头,转过身问黑衣人道:“是一个重症伤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黑衣男子并未立刻回答。他踱着步绕着陈寻周围转了一圈,一边走着一边还以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陈寻。陈寻紧张地注视着黑衣男子,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黑衣男子的行踪游走着。
“这个中年人叫程廉,是远东驻军基地的司令官。”
黑衣男子终于开了口。而“远东驻军基地”这六个字则勾起了陈寻对于那次“望曦”战舰突袭基地的回忆。他屏息凝神,静静地侧耳听着黑衣人接下去的叙述。
黑衣人转过了身,一边看着病房内的程廉,一边对陈寻说道:“这个程廉在‘望曦’的突袭中身负重伤,至今几乎要一个月的时间了仍然没有苏醒。而他的受伤,可以说和你有着直接联系!”
“什么?!我……”陈寻睁大了双眼,表示对黑衣男子的话语的不解。
“那次‘望曦’的突袭,原本是可以被你阻止的,而你却选择留在了校园内!就这样,在敌人强大火力的压制之下,程廉就这么身负重伤。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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