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喻的无理取闹,程珺再也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她用力地一挥手,爆发出了她在平时罕见的嗓音:
“陈寻你今天真的真的很不可理喻啊!请你不要把你自己的不愉快全部莫名其妙地摊在其他不相干的人的头上。你认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吗?不肯说就不肯说,冲着我凶什么凶啊?!”
长发凌乱地飘在程珺的额前,程珺皱着眉头,清澈的双眸扑闪着些许晶莹。
陈寻用一种异样的表情看着程珺,整张脸几乎都皱成了一张风干了的树皮。不知是哭,还是苦笑……
他兀自地不断点头,然后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好,你也嫌弃我烦了是不是?”
“这不是嫌弃你烦不烦的问题!”程珺使劲地摇了摇头,长发跟着飞舞着,“你有不高兴就好好说,干嘛要……”
“好!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陈寻再次打断了程珺的话语。他像个疯子一般挥舞着双臂。夕阳照耀着他的双手,左手反着一点金光。他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程珺的方向走去。
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程珺彻底对眼前这个疯狂了的陈寻失去了耐心。她微微摇了摇头,以微弱的嗓音留给了陈寻最后一句无比沉重的话:
“你简直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我不想再管你的事情了……”
长发决绝地在落日的余晖中打了一个回旋,程珺转过了身,背对着陈寻迅速地离开。夕阳最后的光线照出了两条不断拉长的人影,朝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没有了交集……
夜幕终于吞噬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街灯初上,都市被黑夜紧紧地包围。
陈寻拖着疲惫的步伐,好似一个漏了气的皮球一般随着人流慢慢地飘向自己的家。城市好似一头受了伤的野兽,车水马龙发出了高亢的吼声,却仍旧掩盖不住它孤寂和受伤的内心。
现在的陈寻是彻底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中:自己“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继父母又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如今,就算是程珺也和自己彻底闹翻。
感觉像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扼住了咽喉,陈寻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窒息。
一双双陌生的肩膀和陈寻擦过,一辆辆汽车呼啸着从他身边驶过。声音变得越来越远,在浑浑噩噩的颠簸之中,陈寻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家,这个曾几何时让陈寻觉得无比温暖和可靠的家,此时却让陈寻发自内心地感到了遥远和陌生。那扇红色的防盗门仍然像往常一样紧紧关闭着,上面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红色的地毯静静地躺在门口,一旁的鞋柜里摆着一双高跟鞋和一双方头皮鞋。看来,他们两个已经回来了——现在对陈寻而言,他们不再是‘父母’,而只是‘他们两个’。
陈寻呆呆地站在了家门口,微微低着头盯着脚底下的红地毯。他的眼睛被刘海正好遮住。。他举起了手,慢慢地靠近门边的门铃。可是,就当他的食指即将要碰到门铃按钮的时候,陈寻的手臂却又戛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默然地低着头,手臂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不知为何,他现在连踏进这家门的勇气也没有了。
一种憋屈的感觉囤积在陈寻的心头。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转过身,离开这个家,远离这扇红色的防盗门;远离那两张曾几何时他最爱的脸孔;远离这个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淡黄色的楼道灯朦胧地照着陈寻无比颓丧的背影。他甚至已经侧过了身,准备把这冲动化作现实……
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陈寻的背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该不该说天意弄人呢?陈寻转身的一瞬间,他的书包后摆正好甩中了门上的铃铛,一声铃响显然是惊动了房屋里的男女主人。只听得一声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卡擦”一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唉,寻儿,为什么回来了却不按门铃呢?”浑厚的男声,是陈寻继父的声音。
陈寻并没有立刻回答。自知无法离开的他只能默默地转过身,低着头从继父的身边挤过。继父看了看陈寻,也没有多说什么,在陈寻进了屋之后便带上了门锁。又是一声“卡擦”声,红色的防盗门再一次紧闭了起来。
陈寻旁若无人地向着自己的书房走着,继父一语不发地跟在身后。继母看见陈寻回来,便满脸笑容地站起了身迎上前去:“寻儿,回来啦?”
陈寻慢慢地抬起了头,漠然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满脸堆笑的继母。虚伪,这大概是陈寻此时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字眼吧。
他没有理睬继父母,继续一步步向前走着。继母脸上的表情由笑容变作了疑惑。她与继父不解地看着陈寻,然后又互相对视了一下。继父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两人便也没再说什么,任由着陈寻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被开启,然后又被重重地关上。“嘭”的响声轰击着继父母的耳膜,客厅内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54。第五卷 心灵世界…第五十四章 孤立无援
一道木色的书房门将书房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陈寻扭开了台灯的按钮,灯泡投射下了一束暗淡的光束。他将书包狠狠地甩到了床上,然后向着转椅所在的方向无力地一仰,重重地跌坐进了书桌前的转椅上。
书包瘫软在陈寻的床上,席梦思向下凹下了一块。昏黄的灯光无力地洒在同样心力憔悴的陈寻的身上。他闭着眼后仰着头,右腿膝盖搁在书桌的边缘。
沉重的夜,毫无间隙地包围在陈寻的周身。微弱的灯光驱不走那如漆如墨的黑暗,好似凝固了一般寂静的空气更是让陈寻无从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陈寻的心里好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一天里发生的一切一切仍旧在陈寻的脑海里不住地打转。那一只从废墟底下向外伸出的、传达着对孩子无比牵挂和爱意的手;那一对微笑着从严纶手中接过孩子的、现在成为自己继父母的夫妻;那一头毅然转过的、随风飘散的长发……
那夕阳下果断转过身去的、程珺的背影。
一阵锥心的痛,刺得陈寻不由自主地颤抖起了双肩。这曾几何时在他被土灵兽的异时空战术围困在之时平静下来的美好而青春的脸庞,此时此刻却化为了他心中最深切的痛!
为什么她会这样前所未有地愤怒?为什么她根本无法了解自己心中的痛楚?为什么她不能耐心地听自己解释……
突然,陈寻如梦初醒地睁开了眼:是自己的痛苦,将愿意推开自己心扉的程珺拒之于千里之外!又是自己,又是自己造成了自己和别人的痛苦!
“我……”
眼皮又一次缓缓地合上,昏黄的灯光散在了陈寻的眼角边缘,折射出了点点晶莹。
突然,一阵刺耳的震动声将陈寻从感伤的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陈寻睁开了眼,紧张地站起了身。顾不及自己眼眶中遮挡着自己视线的泪水,他三步并一步地冲到了床边,迅速地拉开了书包拉链。拉练发出了“刺啦”一声响,继而是书本被慌忙扔出的纸页的哗啦哗啦的响声。陈寻发了疯似地翻腾着书包,将一本本教科书掏了出来,粗鲁地扔到了一边。一丝微弱的白光映在书包的后侧面。陈寻用袖子迅速地抹了下眼眶,然后顺着白光找到了手机所在的位置。他激动地用双手捧着手机将之从书包中拿出,好似被久久困在沙漠中干渴的旅人捧着期待已久的甘露一般。
是她的短信吗?是她放心不下来关心自己的短信吗?
心跳不由得加速了起来。陈寻满怀期待地翻过了手机熟练地按下了按键。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射在陈寻的双眸中,可是陈寻原本因激动而闪亮的目光却随着谜底的揭晓而倏地黯淡了下来——
这不过是条运营商发来的推销业务的短信。
好似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陈寻懊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顺手将手机抛到了床边。他直着身子,任凭重力将他狠狠地摔到了床上。天花板上的花纹在昏暗的灯光中被切成了一半阴影一半光亮。陈寻就这样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心中是说不出的落寞和酸楚。
头似乎是被灌了铅,沉重无比;又好似头里的神经被不知名的东西堵塞住了一般疼痛难耐。世界在陈寻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抓不到那能够解开一切的结。
脑袋里好像在嗡嗡作响,被抽干了一切的疲倦感很快就席卷上了陈寻的心头。世界开始变得若即若离,视野在眼皮的恶作剧下变得越来越狭窄……
带着满脸的疲倦,陈寻就这样和着衣入睡了。书本还凌乱地摊在一边,台灯还在无力地映射着半明半暗的光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的“卡擦”声,房门被缓缓地推了开来。继父的身影出现在了陈寻书房的门口。内凹的双眼眼角密布着血丝。他注视着沉睡着的陈寻,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地走到了他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散乱的书本理成了一摞,塞进了陈寻的书包。在将陈寻的书包放在了书桌上之后,继父又转过了身,轻轻地将被子放下,盖在了陈寻的身上。陈寻还在呼呼地熟睡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继父的前来。
房门口一阵脚步声,继父转过了头,正看见继母倚靠在门框边,担心地朝着书房内张望着。
继父走了过去,将食指贴在了嘴唇前,然后示意了下熟睡着的陈寻。继母点了点头,然后别转过了身,小声地对她的丈夫说道: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继父转过了头,看了看陈寻熟睡着的脸,接着回过头去,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唉!随他去吧……”
夜已渐渐地深了,城市里的灯光也变得稀稀落落了起来。
而程珺卧室里的灯光,仍旧在深夜中亮着。
不知为何,今天程珺的心情格外的凌乱。平时轻而易举能够解决的单词手册记忆工作直到现在才刚刚草草收尾。她合上了单词手册,举起手按摩了下睛明穴。
就在程珺闭起眼睛的一刹那,今天陈寻怪异而神经质的举动便一下子跃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自从认识陈寻以来,他给程珺的印象变一直是一个率真而开朗的男生。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然后过一会儿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可是他的脸上永远洋溢着坦诚而和善的微笑。而今天……
那疯狂挥舞着的双手,那扭曲甚至有些狰狞的表情,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和措辞,都是程珺从未见到过的。直到现在程珺都不敢相信:今天下午自己遇到的那个男孩,竟然就是陈寻!
“他到底是怎么了?”
疑虑的阴云笼罩在了程珺的心头。她低下了头,抿着嘴唇回想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陈寻失魂落魄地站在了路口中央,甚至都没发现自行车正朝着自己飞速赶来。而当自己好心地将陈寻拉到一边并且关心他的情况而进行询问的时候,陈寻就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跳了起来……
不,或许应该说是如同被摸到伤口的野兽一般。
明亮的台灯在深夜中显得有些刺眼。程珺低着头,双手重叠着按在单词手册上。细心的她似乎察觉到了陈寻心中的痛楚与无奈。
“我今天下午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回想起下午自己面对陈寻的失去理智而说出的略微过激的言辞,程珺感到颇有些后悔。只怪自己并未能够及时地察觉到陈寻心中的痛楚,不然凭着她的个性怎么会说出如此态度强硬甚至有些绝情的话呢?
“明天,是不是应该好好找他去谈谈呢?”
程珺这么想着,然后站起了身准备整理一下然后就寝。而就在她站起身的一瞬间,她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穿着宽松的睡衣,一头披肩的长发,干净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倦意和忧虑。
“我……为什么会这么担心他?我……”
程珺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她将双手重叠着放在了胸口,感受着自己偏快的心跳。明亮的灯光亮在了她的书房中,映着墙壁上粉红色的墙纸……
而在平行时空的那一端,嬴朝、句锋、白石、蒙遥正和往常一仰环坐在会议桌前,凝视着会议桌中央的地球仪。
“看来,我们主将的忠仆比他的主人效率还要高啊!”句锋注视着地球仪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说完还向嬴朝意味深长地看了两眼。
嬴朝微微地一笑,将戴着大钻石的手遮到了嘴前,以一种轻松的口吻调侃道:“也是啊,也不看看他的主人是谁。物似主人啊!哼哼哼哼……”
见嬴朝如此轻松地化解了自己的嘲讽,句锋便一瞬间感到了无趣。他转过了头,看了看白石,问道:“白石啊,关于那个病毒……”
“哼哼。”白石冷笑了几声,说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忠仆办事一向牢靠。”
“哈哈哈……”蒙遥满意地仰起头笑着说道,“这下,那小子有得好受的了……”
“人类最神奇同时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就是记忆和情感的联系。”嬴朝瞄着在场的三位,用一种解说者的口吻论述道,“记忆铭刻着人类的过去,而情感则是人类创造的能力所在。可是……”
嬴朝笑着侧过了身:
“这也是人类最不稳定的所在。只要对这一个薄弱的环节实施进攻,那么接下来……”
“创造奇迹和力量的源泉就会化作羁绊住能力和自我的枷锁,人类就会陷入无限的痛苦而无法自拔!”句锋赶紧接过了话茬。
“哼哼……”嬴朝微微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我们这位正清之剑的继承者,将会怎么样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吧!”
嬴朝一挥手,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回响在了会议室中。只见会议室的窗外,数十艘银色的“望羲”级战列舰出现在了四天王的眼前。
“去吧,载着我们的理想,向着地球圈!”
嬴朝的眼中闪现过了一丝诡异的神情。
55。第五卷 心灵世界…第五十五章 矛盾
清晨的一缕阳光投射到了陈寻的脸上。陈寻吃力地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
陡然间,陈寻发现自己的身上似乎有着一些分量。他微微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条被子。
陈寻轻轻地躺了下去,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头有些疼痛而且沉重,他竭力地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缓了一会儿之后,陈寻将头稍稍地向侧面偏斜了下。原先被自己散乱地扔在一边的书本消失得无影无踪,书桌上鼓鼓囊囊的书包静静地躺着。那只激起了陈寻的心却又无情地将之放下的手机也乖乖地待在书桌中央,黑着的屏幕,应该是被关了机的吧?
是他们,是他们在自己睡着了之后帮自己操持的一切吧?
一股暖意涌上了陈寻的心头,可没有多久又再一次被无尽的烦乱和怨怼取而代之。
“他们”终究是“他们”,他们终究是对自己隐瞒了事实:无论如何地对自己关怀备至照顾周到,自己的父母,确实是早已被埋葬在了钢筋水泥的残骸之下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心乱如麻的感觉愈演愈烈,直搅得陈寻刚刚还略微清醒了一些的大脑又一次如同灌铅了一般沉重。身子一下子因为自己的烦乱而开始燥热了起来。陈寻一个翻身掀开了被子,一个骨碌爬起身利索地穿好了衣服,便背着书包直冲开房门朝外走去。
而那台让他昨天既兴奋又失望的手机,仍然还静静地躺在了书桌中央……
砸开了房门的陈寻摆着一张扑克脸便迅速地向着家门外冲去。这巨大的声音惊扰到了继父母。继父放下了手中刊载着使者袭击新闻的报纸,继母停下了手头上的家务活,两个人齐刷刷地望着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