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被围,天启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这一天上朝的时候,居然顶盔带甲,一身戎装,手握着佩刀的他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大叫着要出城去与李清决一死战,满殿的文武百官都沉默不语,天启的暴走让他们更加忧心自己的前程,出路在哪里,每一个人都是迷茫的。
洛阳已经没有大将了,这也使得在平谷府谷大败的向平得以再次出山重掌兵权,随着裘志,屈勇杰,周同阵亡,张爱民投降,洛阳朝中,除了向平,竟然没有谁有过统领几十万大军的经验,郭奉先与占得功并不具备这个资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向平重掌兵权,指挥接下来的洛阳防卫战。
郭奉先与占得功在丰台与阳泉的防守策略给了向平以启示,在洛阳城外向外扩展出十数里的各个阵地之间,纵横交错的壕沟密布,一个个的棱堡大大小小的耸立其间,洛阳的匠师营夜以继日地打造着投石机与八牛弩等重型武器。
环绕着洛阳的护城河宽达近二十米,这也是洛阳的一道天然屏障,在河的这一头,一台台八牛弩隐藏在胸墙之后,对步兵有着强力杀伤的百发弩亦被很好地伪装了起来,而在城上,可以容纳八匹马并排奔行的宽大的城墙之上。投石机梯次密布。而在城墙之下,所有靠近城墙的民居都已被拆除。留下了一个宽达数百米的空白地带。
“陛下。出城作战万万不可!”尚海波疲惫地走了出来,对天启道。“我们的精锐部队在这一年之中。已经消耗殆尽,现在的左右大营十万士兵,再加上御林军,宫卫军,虽然也堪称精锐,但他们从来没有经历经残酷的战场洗礼,用之守城尚可发挥战力,如果出城作战,毫无胜算。而对面的定州军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停下过征战的脚步,他们的士兵民打惯了仗的老兵,我们不能将最后的兵力投入野战去做必败之战。”
天启红着眼睛看着他,“那就只有困守孤城么?到最后还不是一个必败之局。”
“陛下,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来逆转整个大势!”尚海波昂起了头,“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你说得机会是什么?”天启问道。
“只要李清死,李清一死,而定州兵群龙无首,而李清的几个儿子身后各有势力撑腰,李清若死,他们必然会为了继承人的问题而起内讧,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尚海波一字一顿地道。
天启冷笑,“尚首辅,这就是你的妙计,李清就在城外,可我们怎么杀他?派刺客?还是派一支部队去突袭,你觉得有可能么?”
“我们有机会杀他们”尚海波定定地看着天启。
天启盯着尚海波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挥手,道:“向平,郭奉先,占得功,还有你,你,你们几个留下来,其余的都退下去!”
点了几名重臣留下,连在殿中服侍的太监宫女都赶了出去,“尚首辅,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现在可以说了吗?”向平问道。
看着殿中几人,尚海波一字一顿地道:“陛下,各位大人,大家还记得袁方袁指挥拿命换回来的那些神威大炮的图纸么?”
向平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说,我们已经造出神威大炮了?那好啊,我们将神威大炮拖上洛阳城头,有了这东西,我倒想看看定州军怎么攻破我们的洛阳城?”
尚海波苦笑道:“神威大炮是造出来了,但他所要求的钢材质量实在太高,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只提练出了极少的一部分符合质量的钢材,用这一点钢材,我们打造了二十门大炮,再也没有了,相对于洛阳庞大的城池,这二十门大炮是杯水车薪,而相对于定州那边动辙便是数百门大炮一齐轰击,更是不堪一击,我敢肯定,只要我们的大炮一露面,立即便会被他们集中火力炸毁,大家也都知道,神威大炮实在太重了,一旦安装好,想要移动太难了。”
“所以,这二十门大炮我们只有一次的使用机会,而且仅仅只有一到两轮的发射,便会失去作用。”
“你是想用他来炸李清?”天启问道。
“不错!”尚海波狠狠地道:“不管外围阵地怎么打,这些大炮我们都不能露出来,等到他们开始攻击洛阳本城的时候,我不相信李清会不露面,即便是为了鼓舞士气,他也会出现在军阵之中,出现在我们的神威大炮的射程之内,这个时候,我们的神威大炮瞄准他,二十门大炮一齐射击,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唯一可以起死回生,逆转战局的机会。”
“李清一死,他洛阳么?只怕他们会担心定州追责他们吧,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想到去保一个新主子,只要有了拥立之功,那便可以权倾天下,这将为我们赢得时间,我们便又有了机会,而李清一死,那些现在投靠了李清的势力还会死心塌地的为定州效力么?”
“好!”天启拍着桌子道:“虽然是赌博,但现在对于我们而言,还有一次下注的机会,那便行了。各位将军,这一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大楚的危亡,关系到你们的身家性命,所以,我希望你们将他烂在肚子里,尚首辅,这件事情便由你全权负责。洛阳存亡,便在此一举!”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会成功的!”
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李清突然死亡这件事情上,郭奉先与占得功作为宿将,都觉得有些不靠谱,神威大炮威力是大,但这也有一个命中率的问题,不像定州军队,在多次使用神威大炮之后,已经积累了一批相当有经验的炮手,洛阳方面刚刚掌握这门技术,便能保证一击而中?远达数里的射距之上,想要命中单个目标,这个机会实在有些靠不住。两人对视一眼,都是苦苦一笑,但看着几位大臣眼下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他们两个位置较低,能留在殿中已是格外的恩典,那里还能在这个时候泼冷水?
但细细想来,这也的确是洛阳的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不能击杀李清,引起定州内乱,而让定州从容围城的话,总有一天会城破的,城内的粮草贮备,物资贮备,总有用光的一天,而洛阳城中多达数百万的百姓更是一个大大的负担。前几天洛阳仓被袭击烧毁,不但使洛阳平白又少了上百万石粮食,更是说明定州对洛阳的渗透已到相当惊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袭击下一个目标。现在全城已经实行了战时配给制,每户人家每天定额配给粮食,聊以度命而已,所有家庭的粮食都已被强行收缴,但有反抗者立即便会被当场诛杀,但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而外面已经不可能有援兵和援助了。
占得功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将军府。
“老爷,工部侍郎谢科谢大人来了,在府上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
“谢科谢大人?”占得功一愕,他并不认识此人,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拜见自己,“他说了什么事,是有什么公务么?”
“不知道。谢大人说要与大人面谈。”家人回答道。
占得功奇怪之极,这个谢科与自己素不相识,有什么与自己面谈的。
“走,瞧瞧去!”占得功大步走向客厅。
一位年轻的身着四品官服的年轻官员正悠然地坐在那里品茶,看到占得功进来,年轻官员站了起来,潇洒地抱拳一揖,“占将军,工部谢科有礼了。”
占得功挥挥手,“谢大人客气了,谢大人今天特地登门拜访,不知有何事要赐教?”占得功笑问道。
谢科看了一眼门边的那一位家人,占得功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让其回避的意思,谢科眨了眨眼睛,开门见山道:“吾来劝降!”
犹如一个响雷打在占得功的耳边,他微微一楞神,门口的那个家人也是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只消一个转身,便可以奔出门外,呼唤卫士进来拿人。
占得功毕竟是一员宿将,霎时之间的惊讶之后,已是恢复了平静,看着脸带笑容,满不在乎的谢科,摇头道:“你是定州的人?什么时候投靠定州的?胆子真大啊,莫非是活腻歪了?”
谢科郎声笑道:“谢某活得很滋润,还想再活个几十年呢!好教将军得知,谢某并非是投靠了定州,而是我本来就是定州人,奉定州监察院院长清风大人之命,潜伏在洛阳已经八年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前进,定州军(1)
第九百九十二章:前进,定州军(1)
占得功呛的一声抽出腰刀,狞笑道:“我很佩服你的胆量,不过你当占某的刀不利么?宰了你,又是大功一件,想必你是定州在这洛阳城中身份最高的探子了吧?”
谢科嘿嘿一笑,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道:“占将军说得不错,我的确就是这洛阳城中监察院身份最高的谍探,今天在你面前也的确是毡板上的鱼肉,不过敢问占将军,你杀了我,立了功,可有几天的荣华富贵可享?谢某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家伙还可因为我的死而尽享我的余荫,不过占将军,你呢?城破之日,你还想活吗?你的家伙呢?听说占将军家里人丁可兴旺得很!”
占得功盯着谢科瞧了半晌,忽地哈哈一笑,“了不起,佩服佩服,定州监察院,果然是英才辈出,难怪袁指挥使英雄一世,最后也栽在你们手里。”将腰刀扔在一边桌子上,走到谢科上首,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弹弹手指,对门口的那名家人说,“还楞着干什么?不给谢大人换壶好茶来?”
傍晚时分,谢科才由占府的一名家人引领着,从侧门走了出来,脸上既有兴奋,又有着震惊,占得功同意献城投降了。
占得功现在是洛阳城中实际掌握着军权的大将,他的投降,几乎便代表着洛阳城在短时间内陷落已成定局,但是,从占得功那里得到的另一个消息却也让谢科震惊不已,尚海波居然蕴酿着这么一个大杀招,如果在猝不及防之下,数十门大炮向着主公督军的地方齐射,那么,建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谢科感觉到背心里冷嗖嗖的,胡东本来是强烈反对他冒险来策反占得功的,认为这太危险了,但这一次,自己冒险却是对了。
看到谢科全须全尾地回到家中,胡东,西门庆等人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谢科既然回来了,那就代表着已经大功告成。
“占得功投降了!”谢科简单地道。
胡东,西门庆,还有老谢头都是欢呼起来。
“老胡,你必须马上潜出城去,去找到主公,告诉他,千万不要公开出现在洛阳城前。”谢科神色凝重地道。
“这是为什么?”胡东奇怪地问道。
“洛阳仿制出了神威大炮,并且已经制出了二十门,他们准备在主公督军之时,瞄准主公所在地进行齐射,他们想一举杀死主公,促成定州内乱!”
屋内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狗娘养的尚海波,还真是阴毒啊!”神威大炮射程远达四里,在不知道对方有这样的武器之下,李清贸然出现在射程之内,的确是危险之极。
“我马上去!”胡东道。
“让西门庆和你一块去!”谢科道:“一路之上小心些,现在城里防范极严!”
胡东咧嘴一笑,“他防范再严,还能防得住我这样在洛阳城中呆久了的地鼠,照样来去自如!”
李清的行辕扎在丰台,这里离洛阳城五十余里。一万多名精锐士卒将李清的行辕守得水泄不通,为了防止洛阳方面狗急跳墙,这里的警备极其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地防卫,便连一只苍蝇也难得飞进来。
今天丰台大营热闹异常,五个方面军的主帅副将齐聚丰台,这是进攻前的最后一次军议了,从明天,也就是九月一日起,对洛阳的强攻便将开始。
在李清的背后,是一副巨大的洛阳地图,由于定州监察院的谢科拿到了整个洛阳的布防图,现在这副地图上,洛阳军队的驻防是一清二楚,被用红色一一标注了出来,而在洛阳外围,四个黑色的巨大箭头从四个方面指向洛阳城。
“洛阳的布防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疏露之处,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李清指着地图,道:“这种防守格局相信我们中的大部分将领都不陌生,他几乎便是我们当初在抚远城时抵抗蛮族军队入侵时的翻版,只不过扩大了数倍而已。尚海波将我们当初的防守策略照搬了过来,当初我们以万余将士挡信了蛮族的入侵,现在尚海波也指望着能以他来抵挡住我们的雷霆一击。”
杨一刀笑着道:“时也势也,此时的洛阳与当初的抚远可大不相同,当初我们镇守抚远之时,知道只要挺过最初的难关,身后的援军便会滚滚而来,聚歼敌人于城下,但现在洛阳可是外无援军,内里粮草只怕也是不济了,即便照抄了我们的防守策略,又怎么可能有我们当时的士气?更何况,我们的攻城器械,攻城方法,又岂是当年的蛮族可比?他这只是椽木求鱼而已。”
李清点头道:“一刀所说不错,不过洛阳城高险峻,乃是中原第一雄城,光是城高便有三十余米,的确是难打之极,便是我们以神威大炮轰击,面对着这样的大城,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开缺口,而这也是洛阳唯一的倚仗。”
李清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道:“洛阳现在以向平这守城总指挥,以郭奉先和占得功为大将,总兵力约三十万人,而我们,围城兵力总计五十万人,在兵力上并不占什么上风,所谓围城之战,十倍而攻之,我们现在几乎是一比一,所以各位将领们不要大意,为山九仞,可不能功亏一篑。在历史上,这样面临绝境,最后咸鱼翻身,反而将围城者打得狼狈不堪的例子数不胜数。”
“是,谨遵主公教诲!”帐内众将一齐应道。
“从明天开始,我们主攻东城方向,由天雷营,海陵营,锐健营和猛虎营轮换主攻,翼州营,旋风营,常胜营三营骑兵策应,先将洛阳东城外面的阵防拔掉,逼近他们的本城。”李清每念到一个营名,各营的主将便大声地应一声,个个都是脸露喜色,能在这样的战役之中担当主攻,本身就说明了他们在主公心目之中的地位。
“其它各个方向上虽然不是主攻,但你们都要密切关注整个战役的进展,洛阳外围的城防是连通的,他们可以随时从其它几个方向上调集援兵支援东面,所以,另外三面的佯攻牵制要准备随时由佯攻变为主攻,一旦发现他们的兵力大幅调动支援东面,那么你们那边便要抓住战机,将面前的阵地一鼓拿下。”
“是!”
“先将敌人迫进城去!”李清作了一个手势,“然后在翁中捉鳖。”
众将都是大笑起来。
“各位,大体方略已经制定,接下来战场上的具体指挥,战术变化就由你们自己拿注意了,先打哪里,我已经定了,怎么打,那便是你们的事情!马踏中原,鼎定天下,就在此一役了,诸将各勉!”
“马踏天下,鼎定中原,定州军,万胜!”帐内的大将军一齐挥臂高呼。
“报!”帐外,一名参将大步走进帐中,向正中间的李清行了一礼,“禀报主公,巡逻士兵抓住了两个人,他们自称是定州监察院布署在洛阳的谍探,有紧急军情向主公禀报!”
“监察院谍探?带进来!”
胡东与西门庆被五花大绑地拖了进来,看到胡东,李清不由笑了,这家伙他是认得的。
“松绑松绑,胡东,你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定州协助清风院长的么,什么时候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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