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道:“那有这么虚弱,没什么问题,你走了我便再上床睡觉就是了。”
李清拉着她的手,在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道:“那便好,我回来是要检查的。”松开清风,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杨一刀早已候在门外,驿馆外的马匹也已备好。
房中,清风的眼睛湿润,痴痴地盯着李清消失的方向,半晌,方才走过去掩上房门,重新爬到床上,拉开被子将自己全身都掩藏了进去。
大楚皇城座落于洛阳的正中心,刚好位于城市的十字交叉的正中,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四周有护城河环绕,城墙四隅都有角楼,三重檐七十二脊,造型华美。城墙四面辟门,正门午门最为突出,它平面呈“凹”字形,中间开三门,两边各开一门,城楼正中为重檐庑殿顶九间殿,两边端头都有角亭,以廊庑相连,五个屋顶形如五只丹凤展翅,故称“五凤楼”。
沿着白玉石板铺就的桥面走到外城前的广场上,穿过御林军严密把守的大门,便进入到了外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千步廊,廊东(左)为太庙,廊西(右)为社稷坛,又有左辅右弼的多座院落相陪衬,浩繁的建筑群主从分明、前后呼应、左右对称、秩序井然,饶是李清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但陡然见到如此辉煌的宫殿群,仍是内心震撼,前世也不是没有去过故宫,但那里已成了观光景点,已浑然没有了半分眼前的森严气象。
前来准备上早朝的大臣们此时已大都聚集在皇帝处理政务召见群臣的太和殿,只等着早朝的正式开始,李清扫眼看去,基本上都不认识,只有二伯匆匆走过来与他打了一个招呼,李退之的这一举动,立时便让在这里等候上朝的大臣们明白了这个年轻的将军是谁,窃窃细语声响了起来,还有不少人对着李清指指点点,这让李清很不舒服,有一种动物园里被人观赏的动物的感觉。
一个太监匆匆地走了过来,站在人堆中东张西望,李清却认得那人是去定州传过圣旨的黄公公,正奇怪间,黄公公已是看到了李清,马上一脸喜色地奔了过来,“李将军,原来您在这里,却让咱家好找!”
李清奇怪地看着他,虽然黄公公在定州自己是喂饱了他,但也不致于他跑到这里来与自己套交情,要知道内外有别,大楚是严楚朝中公公与外臣结交的。
“不知道公公找李某何事?”李清低声问道,这两人的对话让本就受人观注的李清此时更加瞩目,原本还有些矜持,不愿失了体统的部院大臣们都将目光转了过来,对准了李清。
“李将军,你可真是简在帝心啊,陛下让咱家来宣将军去中和殿候着,就不用与这些大臣们一齐上朝了。”黄公公笑得简直有些谄媚了,本来他在宫中只是一个不太受重视的太监,能去定州传旨也是因为大太监们不愿去定州这种苦寒战乱之地,才落到他头上,不想去了一趟定州,却赚得盆满钵满而回,对李清已是满心的感激,这一次皇上要单独招见李清,因为只有他一人认得李清,便又给皇帝派了出来,这一次,可是皇帝亲自吩咐,这一下,算是在皇上面前露出脸了,只要皇帝记得自己,出头之日便指日可待了,宫中太监数千,除了那些皇帝的近侍,皇上又能记得几人呢?
听了这话,不但是李清,便是离李清较近的大臣们也是吃惊不已,外州统兵大将回京述职,按惯例只是在早朝中晋见,皇帝温言抚慰几句也就算结了,怎么这一次皇帝还要单独召见李清?
摸不着头脑的李清只得跟着喜滋滋的黄公公向内廷走去,身后抛下一路的眼珠子,人群中,李退之眉头紧锁,苦思皇帝此举是何用意?
解下佩刀交给守在宫门前的宫卫,李清便随着黄公公进了内城,内里却又是另外一番风景,除了与外面差不多的大气磅勃之外,更添了一些风情雅致,中和殿是皇帝平时小息的地方,殿前便有一个小型的花园,此时正值初夏,百花盛开,一股清香弥漫,拂柳清扬。
走进中和殿,黄公公殷勤地招呼着李清,不仅替他搬来了锦凳,还让小太监泡上了茶,“将军却小坐一会儿,这早朝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朝中大臣们每逢早朝,必有一翻扯皮吵架,没有几个时辰完不了事。”
李清看着殿前伫立的宫卫,还有屋里站着一个个木头人般的小太监,小心地问道:“黄公公,我这样会着不合规纪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不大好。”
黄公公笑道:“将军却请宽心,这都是皇上吩咐的,不然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啊!皇上说将军不必去早朝听那些言之无物的罗嗦话,废话了,却安心在这里候着,皇上下朝之后就过来召见将军。”
摸不着头脑的李清不着痕迹的向黄公公手里塞了一张银票,“黄公公,可否透露一点到底是为什么皇上要单独召见我啊?”
黄公公扫了一眼小太监,将那银票塞时袖筒,笑道:“这个嘛,将军,您还是等会吧,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许是陛下对您大败蛮子的那一仗感兴趣,想听您详细述说呢!”
一听这话,李清就知道这黄公公根本就不清楚,得,这一百两银子打水漂了。不得要领的他只得安坐中和殿中,耐心地等着当朝天启皇帝来给自己解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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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等待出乎意料的长,从清晨直到午后,从开始的谨小慎危到最后的百无聊赖,李清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殆尽,抬头看看日头,已时过了午时三刻了,早朝居然一直持续到这个时候,这让李清有些吃惊,自己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想必还在早朝中议事的皇帝和大臣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中和殿里溜达了好几圈,墙上挂着的字画也被他欣赏过若干回了,早先泡好的茶此时连茶叶也被他嚼去了一半,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清不知道他此时的举动已经让中和殿里那些木头人般的小太监吃惊万分,能在中和殿里被召见那是做臣子的天大荣幸,那一个来这里的大臣不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当然,那些大佬们不在此列,他们来这里是家常便饭。可这位倒好,先前还规纪得很,但过了两个时辰,便开始坐立不安,最后居然将中和殿当成了自家,踱步,欣赏字画,自得其乐去了。
大概是觉察到了木头人们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李清转头冲他们一笑,正转动眼珠跟着李清的木头人们都吓了一跳,赶紧端正头颅,又是目不斜视了。
真是训练有素啊!李清在心里叹道。
被这些眼睛盯着也不好受,李清重新坐下来,锦凳看着舒坦,但坐得久了,又没有一个靠背,便让人有些不舒服了,中和殿里舒服的椅子倒有一张,但李清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坐上去的,因为那是独属皇帝的。将两条长腿伸长,李清双手环抱在胸前,居然打起了瞌睡,昨天与二伯谈了半宿,今天又起了大早,在这里枯坐半天,倒真是有些倦了。
模模糊糊中,李清感觉到有人进了中和殿,到底是武将,警觉性极高,稍有靠近自己,潜意识便开始了自动报警,霍地睁开双眼,李清便看到在距自己不到二米远处,正有一个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皇帝!李清猛地惊跳起来,明黄色的衣服不是人人能穿得,特别是那人的胸襟上还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虽然不知道有几个爪子,好像皇帝的龙是九个爪子,但此人身后站着两个面白无须的家伙一看就是太监,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而更远处,黄公公一脸的惊慌。
“微臣参见陛下!”李清轰隆一声跪倒在地,身上的甲叶在地上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饶是他胆大,此时身上也冒出微汗,对面是什么人,是皇帝啊,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而眼前这个,却是货真价实的。虽说对皇帝的敬畏感并不大,但人家的身份便摆在那里,自己居然睡着了,让皇帝走到跟前也不知道,在这时代,这属于大不敬,是要掉脑袋的,当然,李清知道天启皇帝不可能让自己掉脑袋。
心里不仅有些恼恨,以前在电视上不是老看到皇帝到某一个地方,还远着哪,便有那公鸭嗓子高声大叫皇帝驾到,本以为有这一嗓子,以自己的听力和警觉性,必会惊醒,那料到皇帝居然猫儿似的悄无声息便到了中和殿。看来前世那些导演都要么是白痴,要么就是欺负老百姓不懂,胡编乱造。
天启皇帝呵呵地一笑,“果然不愧是打老了仗的将军,朕的脚步已刻意放轻,也不许人弄出声响,居然还是惊醒了你,平身吧,李将军!”
“谢陛下!”李清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别看头碰得响,那是因为头上还带着铁盔呢,要是光着脑袋,李清才不会这么用力,这中和殿地上铺着的都是金砖,那是会碰破头的。
天启皇帝似乎看破了李清的那一点小心思,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案后,坐了下来,紧跟着他的一个稍老些的太监轻轻拍拍手掌,外面立即一溜水地进来四名托着镏金木盘的小太临,将四碟精致的点心小心地摆到天启面前,似乎有些饿了,天启捻起一块丢进嘴里,大嚼起来。
李清此时还低着头,闻到香味,不由食指大动,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一响,脸立即红了,真丢脸啊!
“饿了?”天启皇帝两根手指捻着点心,笑问。“也对,这都午后了。”
“微臣失礼。”
“来呀,吴礼,把这碟点心赏给李将军!”天启皇帝一摆手,先前那稍老些的太监马上便拿了一碟端到李清面前。
“微臣谢赏!”李清接过点心,也是饿得恨了,一手拿着碟子,一手抓起点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三两下便将一碟点心吃得一干二净,宫中的点心味道着实非凡,李清吃完一碟,意犹未尽,居然还用手在上面一抹,然后舔了舔手指,咂吧咂吧嘴,将一屋子的太监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个将军也太不知礼了,皇帝赏赐,那是天大的恩典,那个得赏的不是稍稍意思一下,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他倒好,居然吃得一干二净,看这意思,还没有吃饮,意犹未尽。
天启也看得呆了,臣子见得多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模样的,两根手指捏着一块点心,居然忘了往嘴里喂。
吃干抹将的李清将盘子两手高高举起:“谢皇上的赏赐。”末了,又加上一句:“点心真得很好吃。”
天启卟哧一声笑了,今天早朝上受得一肚子的窝囊气也似乎随着这一笑而烟消云散,“唯英雄真本色,倒不愧是替我牧马边疆的将军,难怪萧远山输在你的手里。”
李清讶然地抬起头,他与萧远山之间的争斗是人人都明白,但人人都不会说出来的事情,这不仅关系到两家之间的事情,更关乎皇帝的颜面,因为这意味着皇权已失去了他应有的威严,但天启皇帝似乎没有理这个茬,直截了当地捅了出来。
李清眼中的天启皇帝清瘦,脸色略微苍白,正值中年的他发间已隐约可见白丝,一双狭长的双眼黑白分明,却布满血丝,由此可见这皇帝还真是一个劳心劳力的差使,难怪历史上皇帝长寿的不多,在李清的记忆中,还有几个皇帝是生生累死的。
“很惊讶是吧?”天启皇帝冷笑,扔下手中的点心,背心向后一靠,本来很温和的眼神陡然间便露出锋锐的光芒,近几年来,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已呈白热化状态,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已越来越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要不是自己手里还具有一定的实力,还有以陈西言为首的士林清流,文官系统的支持,那还要更加不堪,世家已是尾大不掉,饶是他费尽心机,仍是收效甚微。
看到了李清在定州的一系列改革,从李清的改革中他看到了希望,李清虽然出身世家,上台也是用的不大光彩的方式,但这是世家之间的狗咬狗,他懒得管也无力管,他看重的是李清在一州大力破除世家豪族敛财聚土的手段,李清的这一系列举动不谛于撬开了世家豪门那高而厚的墙的一块底砖,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李清不在乎宗族势力,否则以李清铲除萧远山的手段,他厌恶还来不及,又岂会恩庞有加,单独召见,因为他也看到了打破世家豪族的一抹亮光,而这抹亮光还需要李清来将他发扬光大,让其变成熊熊烈火,变成阳光普照大地。
李清也在思索,天启皇帝撕开这最后一点遮羞布意味着什么?但于情于理,他不能不辩解。
“陛下,微臣与萧大帅之间存在矛盾,这是尽人皆知,如果不是在最后一战之时,萧大帅颁下密令,要对微臣斩草除根,微臣是不会用此激烈手段的。”
“哼哼,你最后还留了他一条命,把他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以此来显示你的宽宏大量,心胸宽广?”天启言辞锋利,句句诛心。
“不是!”李清横下一条心,真要撕破脸,谁怕谁啊,他还真不信皇帝敢对他怎么样,不说李家,要是他在这里出了事,他敢说定州立马便会成为巴雅尔的牧场。“不杀萧远山,是因为杀不得,以萧远山对付我的手段,臣是恨不得杀了他的。”
“你倒是坦承啊!”天启皇帝哼了一声,“但你们致朝廷于何地,致朕于何地,一州统帅,竟然私相授受,末了给朕一封奏章便算完事?”
李清看到天启皇帝淄铢必较,心里有此讶然,却不知道天启皇帝早朝受了一肚子气,此时想起此事,勾动了心火。
“陛下,臣这不是奉诏回京了么?”他狡缬地一笑,你不是说我们私相授受么,我可是接了你的圣旨回京受封的。
天启皇帝气得狠了,一张脸白转红,红转紫,一口气蹩在胸口,不由剧烈地咳擞起来,吴礼慌忙地上前,轻轻替天启拍打着后背。
咳了一阵,天启顺过了气,看着一脸镇定的李清,想起自己本来的用意,心态也慢慢地平和下来,“你胆子确实很大!”他缓缓地道,“不过我今天不想听你和萧远山之间的那些乱事,我想要知道,你,担得起定州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奏对
天启有些落寞地叹了一口气,煌煌大楚,跨地万里,兵马百万,官员无数,本应至高无上,一言九鼎的皇帝,眼看着国势渐衰,大权旁落,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些大臣贵族,个个说起来都是舌灿莲花,天花乱坠,其实个个阴奉阳违,以公器而行私事。损国而肥己,已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放眼天下,真不知还有几人值得自己托以腹心。
眼前的李清,值得自己在他身上花费偌大的心力么?默默地看着下面毕恭毕敬站着的李清,清亮无尘,就这样隔着大案与自己对视,眼中看不到丝毫畏惧与不安,哪里像是一个刚刚成年的青年,倒与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一般无二,不由一阵心烦意乱。
“你坐镇定州,几年可打败蛮子?”
“三年!”李清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三年?”天启微微一愕,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讥刺地道:“当年萧远山也只敢说五年,末了还给朕来了一场大败,你,居然还要狂妄?”
李清平静地盯着天启,等他说完,才道:“臣不是萧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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